其实这些人都受过良好的武功训练,身手不弱,真要能维持镇定,对隔空射来的箭技,应该不难躲开,但是他们被那一阵霹雳火箭射破了胆,一心只想逃命,倒是被背后射来的箭技射倒了不少。
再说那些带着火药的箭,也只是声势惊人,杀伤的能力并不强,除非近在咫尺,自然难以逃过,只要在两三尺多就不受威协了。
杜云育用来射船,只是把船只炸毁,再利用炸碎的大屑,构成对人体的轻微伤害而已。
两条大船上带的火药本就不多,十之八九都用来摧毁两条大船的了,只留下极少的一部分制作火箭,也就是那么三四十支。
可是他攻心之策运用得很成功,不仅把渔夫岛闹得天翻地覆,还把渡边武夫带来的人手,足足毁了一半,更重要的是岛上的轻水快舟,全部被抛弃在岸边。
杜云青等人把所有的小船都聚拢来,拖到岸上,还有二十条左右,他很绝,把预先从大船上搬下来的两篓菜油浇在船上,再把那些船架起来,点上了一把火。
刹那间烈焰腾天,断绝了渔夫岛上对外的交通,除非是水性绝佳的人,否则要想渡过几十里的汹涌海面而到达琉球本岛是万无可能了。
眼看着那些快舟已经烧得无法再重新使用了,这九个人才积各自嘘了口气。
鱼壳把头连点了几点,朝杜云青作了意义深长的一瞥,叹道:“杜大侠,老汉闯荡江湖七十年,但有六十年是在水上渡过的,大小水战,也不知经过多少次,规模比这大的也有二十来回,却从来没有像这一次激烈的,对方近百人,个个都是好手,几乎是毁在你一个人手中的,这又岂是后生可畏四个字能作形容的。”
杜云青谦虚地道:“前辈言重了,这是大家都出了力,再晚不敢居功。”
陈四公公道:“杜大侠,不要客气了,我们只是放几支箭,呐喊助威而已,整个计划都是你拟定的。”
甘凤池也道:“是啊,杜老弟,而且这计划并非预先谋定的,随机应变,而能建此奇迹,实让人佩服。”
杜云青道:“船虽然毁了,但是战志超却说白龙将率众来此,我们必须争取时机,先把那批人消灭了,在岛上等候他们前来一战,真正凶危的一战,恐怕还是那一战。”
白纫珠很少开口,这时忽然发表意见了道:“大哥,我们何不利用高猛船上的火炮,把白龙歼于海上?”
众人都为之一震,这未尝不是一个良策,可是杜云青摇摇头:“行不通的,白龙一身技业通神……”
陈四公公道:“杜大侠,老朽有点意见,白龙虽然修为深厚,但究竟为血肉之躯,难道还能当火炮之威?”
杜云青笑道:“那自然不可能,可是要把一颗弹丸直接击中他本人才行,那么笨重的炮管,那么大的弹丸,用来瞄准一个人,这是绝无可能的事。”
“怎么要击中他的本人呢?一炮出去,船就爆裂了。”
杜云青笑道:“老爷子以为那些炮弹也会爆炸的?”
“怎么不会,像你在不久前弄沉了那两条大船,火花一亮,轰然巨响,灰飞烟灭,整条船都成了碎片。”
“那是火药爆炸,不是炮弹,炮弹是生铁铸成的圆球,里面是空的,利用火药震爆的力量推送出去,到达对方时,由于行迟太急,遇物而铁壳碎裂,碎片飞溅的力量虽然也不小,但是跟火药爆炸的力量比起来就差多了。”
陈四公公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为什么不在炮弹中间也放上火药,叫他也能爆炸呢?”
“我问过高猛这个问题,他也想过,而且还试过,可是不行,他曾经炮弹鉴开过,里面灌上了火药后再行放射,那知弹壳在炮管中飞出时因磨擦而生的遂热立刻使火药爆发,把炮管也炸裂了。”
“可以用棉花,牛皮把火药包起,就不会发热了。”
“不错,可是这一来,火药也不会爆炸了,火药必须要点上了火,才能引发的。”
“这个困难总有办法克服的。”
“是的,高猛说延平郡王据台湾以抗清之时,曾经延聘到一个巧匠,悉心研究,把这个问题解决了,铸造出能内藏火药的炮弹,可是在他将要研究成功时,不幸事机外泄,为清廷的密探暗下毒手杀害了。”
“他没有留下图样或是成品?”
“据说是有的,但这位巧匠很有心机,自己研造了一口铁箱,把图样与成品都锁在铁箱中,那个密探偷了铁箱,乘船偷逃到福建,会见了专使,却无法打开铁箱,结果在鉴开箱盖时,触动了机关,轰然一响,十几个人都被炸死,把一切都毁了。”
群侠都感到很惋惜,这时他们已经慢慢地接近了小沟。
这是一道断沟,下临二十多丈深的峭壁,乱石峥嵘,海浪飞腾,沟的那一端则是一块山腹,有许多天然的岩洞可为栖居之地,沟宽七八丈,用粗索结了一道吊桥通过,形势非常险要。
山腹分东西两块,一边是东瀛海盗所居,一边是玉龙寺的人在驻扎中间是一块大平地。
必须要通过索桥才能到达平地上,隔着那道索桥,渡边武夫与战志超各据一方,他们都把人员重新整理了一番,列队以待,杜云青等人在桥头停住了。
战志超冷笑道:“笑面追魂,老夫先听人说你难斗,还不大相信,这次算是领教到了,凭几个人的力量,居然把岛上闹得天翻地覆,可是最后这一道关口却把你给拦住了,你敢过来吗?”
杜云青淡淡地道:“这七八丈宽的沟面还拦不住我。”
战志超道:“不错,你们那边的人,大半都有凌空飞越的能力,抵是我们准备了几十枝的暗弩,由机关操纵,只要你们有种敢跳过来,不等你们落地,就足可把你们射成一头刺胃,除非你们从桥上过来。”
杜云青道:“从桥上过来,难道就不会有危险了。”
战志超笑道:“从桥上过来,不会触动机关,但是要通过我们双方高手的拦截,我们所以要退回来,就是要利用这一道天险,不管你们的人再多,只要一夫当关,就可以拒千万人,难越雷池一步。”
杜云青笑笑道:“战老儿,我们一共才九个人,你们双方的人数加起来,多出我们十几倍,照理说,应该是我们据险坚守才对,你却反而用这个方法来拒我们入内,的确令人有莫测高深之感。”
战志超道:“老夫很清楚,你们一共有三条大船,人数总额在三百以上,而且个个都是有功夫的好手,老夫不上这个当,混战起来,一定是老夫吃亏,还是这个办法牢靠,你们有本事,就一个个地闯过来,老夫在这边以逸待劳,不是更好。”
杜云育道:“我们根本就不过来,把吊桥一刀斩断。”
“斩断吊桥可困不住我们,这七八丈宽的沟面,我们一大半的人都能飞渡过来。”
“那就轮到杜某以逸待劳了。”
“笑话,我们过来可没有什么顾忌,满长数十丈,就是百来个人,也可以同时飞越,你们拦得住吗?”
杜云青微笑道:“我们根本不拦,你们纵使能跃过来,也找不到船飞渡大海。”
战志超笑道:“不错,所以我们才放弃外面那块地方,那儿都是乱石沙堆,上无片瓦可蔽风雨日晒,又无寸草可疗饿馑,你们纵然把人都搬了来,又能耽得了多久?”
“不会太久的,只要四五天,你们就憋不住了,我们可以从大船上运送食物淡水过来,你们呢?”
战志超笑道:“我们更不愁,我们准备把这儿当作个海外的根据地,自然有万全的准备,在此经营几年,已经鉴了一个大贮水池,收集雨水备用,半年不下雨,我们都不会渴死,而且山洞十分干燥,我们已经贮存了几百担的米谷,油炉火炭、肉脯,甚至于还养了一批鸡鸭,以目前我们百余人的食量,足可拖上一年半载的。”
杜云青道:“那就拖下去好了,反正你们总有吃光的一天,你不急,我们更不急。”
战志超笑道:“好,大家就比比耐性吧!”
杜云青不理他,朝身畔群侠道:“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休后、,它们的人若是出来,就加以截杀。”
战志超笑道:“你放心,我们绝不会过来的,倒是你们想闯关过桥的时候就招呼一声以便招待。”
他朝渡边武夫点点头,居然各自带了人,回到自己的山洞去休息了,每边上留了五个人,据守山腹前的平地,主要是守着吊桥,以备他们从桥上冲过去。
杜云青叫白纫珠与纪小如监视着对方,自己则与几个老的找了一块略为平坦的地方,围坐下来。
甘凤池问道:“文夫人,他们的话可靠吗?”
文蕙仙苦着脸道:“我们到中原已经有一年多了,对这儿的情形一无所知。”
杜云青道:“我问过里面出来的人,贮水池的确是已经鉴了一个,至于存粮,恐怕是他胡说的,但是这儿经常有数百人啸聚,多少总有一点存余的,以他们目前的人数而言,十天半月之内,或可,再久就会断缺了。”
“那他们怎么还会装得如此镇定呢?”
杜云青叹了口气:“我毁了他们的船是对的,不该再想毁了他们的小型快舟,那反而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尤其是最后一阵猛杀猛砍……”
路民瞻大笑道:“什么猛杀猛砍,路老子的宝刀还没有出鞘,完全是用弓箭解决的,不过也实在痛快,我一筒箭二十五支,没有一支落空,有三支箭居然还一射双雕,穿透了一个喉咙,又嵌进了前一个的背心,就凭一把弓,一壶箭,杀贼二十八名,呼老子从没有像今天这么过痛。”
陈四公公瞪了他一睛道:“路五,你小子又得意了,杀人也值得如此高兴,你不怕作孽。”
路民瞻这才有点不好意思,但立刻又笑道:“老叔,路五在您面前不敢卖狂,不过路五敢说这辈子没有杀错一个人,这些东洋倭寇没有一个不该杀的,鱼老叔还特别关照不能轻放他们。
这些年来,他们虽然不敢公然到中原来劫掠杀人,可是我们出海的商船以及远海的渔民还是经常受到他们的杀害。
几年来据我所知的也不下千人,鱼老叔一直就想找他们算帐,好容易碰上了,还能饶得过他们,再说老叔您自己也没有少杀,虽然您没有用箭,可是您的旱烟袋下,至少也敲碎了十几个脑袋。”
鱼壳道:“是啊,老朽的徒子徒孙们在海上讨生活,的确受了他们很多伤害,都是以八幡为记的海盗,老巧很奇怪,他们的消息何以会如此灵通,原来他们跟玉龙寺串通一气,那也就难怪了。
所以这次碰上了,老朽恳求各位不必手下留情,这不仅是为我中华被杀的百姓雪仇,也是为了日后在海上求生的儿郎们除害,除了他们绝对问心无愧。”
他望杜云青,忙道:“杜大侠莫非认为不对?”
杜云青道:“不,再晚知道他们一个个部死有余磋,所以大开杀戒,只是当时没想到,操之过急,我们九个人毙敌百余人,固然为那些屈死的冤魂吐了一口气,可是大家都没有出多少力,杀得很轻松。”
路民瞻道:“那也只是在我们手下轻松,遇上我们那些不太会武功的同胞,他们可恶得很。”
杜云青叹道:“对方这次前来的阵容很坚强,渡边武夫的手下颇不乏好手,而战志超为玉龙寺首座护法,带着他的血剑门下,身手不恶,真要认真抵抗,我们九个人的力量虽然可以一战,但绝不会如此轻松。”
路民瞻道:“那是你老的火药神箭哧破了他们的胆。”
杜云青苦笑道:“火箭没有几支,多半用于毁船了,人是我们的长箭射死的,如果对方的好手出来迎战,我们的箭未必能有用,也不可能有这么多人被杀。”
陈四公公道:“杜大侠的意思是他们故意让那些人死的?”
杜云青道:“再晚恐怕对方确是此意,因为各位现身之后,战志超就跟渡边武夭咬耳商量,接着就作有计划的撤退,他们大部分的人都有凌空飞越之力,知故意挤着由桥上过去,而且功夫好的抢在前面挡住了路,硬把那些身手差的阻在后面,送给我们做活吧。”
“战志超不是说对岸设有机关飞弩吗?”
“那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的,但即使有机关,也一定由人操纵的,他们总不会对自己人暗算吧!”
“这……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减少口粮的消耗,战志超一定告诉渡边武夫,说里面的存量有限,无法供应这么多的人固守,他们的船只既毁,要想生离此岛,必须要靠后援,因此那些人已经成为累赘,既不能自己下手杀他们,也不想饿着他们,把粮食只给另外可用的人吃,借我们的手来消灭那些人,岂不是一举两得。”
“死的多半是倭寇,渡边武夫肯答应吗?”
“不答应也没用,他们自己的粮食在大船上被毁了。要靠玉龙寺这边供应,而且八幡船队所属的月野流门下,精锐全出,不可能再从本土求得援助,将来解围也得靠五龙寺了,他逼近非答应不可,因此他们退回去后,都是战志超在说话,渡边武夫不开口。”
几个人都怔住了。
杜云青叹道:“我们帮他们消灭了一半的人,使存粮足够维持个十来天,在战志超的估计中,十天内玉龙寺的授队一定会到,所以他们才宁可固守不出,等玉龙寺的主力一到,里外夹攻。”
“白龙老道也会跟着来吗?”
“消息递过去了,玉龙寺一定会派人前来的,白龙他来不来却很难说,不过他如得知我们这边的阵容,相信是会来的,只要能把我们除去,玉龙寺就再无顾忌,又可以稳撑大势了。”
几个人一片沉默,片刻后,甘凤池才道:“杜大侠,你的分析很有道理,那我们该如何行动呢?”
杜云青苦笑道:“我们原来打算的是直捣玉龙寺,一斗老白龙,而且能邀集的人手也不过就是这些了,能够把白龙引到这儿来,自然是最好,因为他的老巢还要留一部分人,我们的压力就会轻一点。”
甘凤池道:“话诚不错,可是对方又多了一批东瀛武士助阵。从大熊一郎的身法看来,这个渡边武夫必然更高,他带来的手下也相当高明。”
杜云青道:“是的,不过我们这边也多了一批旧有的玉龙寺中人员,并距相抵,胡大为、铁中成那些年轻剑手并不弱于这些扶桑狙杀手,因此对方的实力,并没有比我们估计的高出多少,但是如果我们能在玉龙寺的援手未到之前,先把这批解决了,不是就轻松得多。”
路民瞻最是心急:“杜大侠,你有主意就赶快说出来,我路民瞻只会动刀抡剑,却不知道如何动脑筋,因此,冲锋陷阵的事,你可以排我第一个。”
杜云青笑道:“路前辈快人快语,实在使人饮佩,其实您不开口,再晚也正想借重前辈的盛威,先丧敌胆。”
路民瞻高兴得跳了起来道:“好!咱家这就去!”
甘凤池见他挺了宝刀就要往前冲,连忙叫住他道:“老五,你别莽撞,你知道该往那一条路上攻过去?”
路民瞻一指吊桥道:“自然是从这上面过去。”
“这是人家特地留下来的,会让你顺顺当当的过去吗?”
路民瞻道:“顺当也要过,不顺当也要过,这是唯一的通路,舍此别无他途。”
“我不懂得机关削器之学,可是我也看得出一点,在这座吊桥上是弄不出什么大玩意儿。”
甘凤池转向杜云青道:“杜大侠的意见如何?”
杜云青想了一下才道:“依再晚愚见,也是由桥上攻过去的好,因为这道桥宽仅能容一人通过,对方即使要装机关,每次也只能陷害一人而已,再晚想他们不会在上面动手脚的,最多斩断吊索,把人从中间掉下去而已。”
路民瞻道:“那也哧不死人的,就这点高度,直掉下去,也死不了人,何况底下还有海水。”
杜云青笑道:“高度掉不死人,海水也淹不死人来,但是从冲起的浪花看,这底下一定有着尖锐的乱石,人若掉往水里,被水势所震,一时恐怕很难稳住身形,随着浪涛撞上水底的乱石,那倒是很厉害。”
路民瞻道:“难道就为了怕这个而不去了吗?”
杜云青道:“那当然不是,但如果有了准备,不是安全得多,所谓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请鱼老爷与文夫人设法先行下海,由海底上绕过去,藏身在一个不易为人注意的位置,然后再发动攻击,等我们自己的人掉下来,也好有个接应。”
文惠仙道:“云青,我们在水底下要怎么接应呢?”
杜云青笑道:“鱼老爷子的那个钓竿可以远及十丈,劲控千钧,等人掉下来时,请鱼老爷子在底下一挥钓竿,把人卷住,不就行了,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万一在桥上遇上了极强的对手,也不正、硬拼命,看看力不能敌,就腾身跳出桥外,由底下的人接应着,应可安全生还。”
路民瞻至表反对道:“那多丢人呀。”
甘凤池忙道:“老五,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是想不开,我们到这儿来是为了除害救人,不是为了逞英雄扬名来的,能进则进,不能进则退,这才是真正的英雄,杜老弟未动之先,预留退路,这才是行事的态度。”
杜云青笑笑道:“路前辈,退并不丢人,退也不是怯懦,而是并没有到非死不可的地步,留有此用之身,以求更多的作为而已,三国关云长义薄云天,死后尊神封帝,受万民敬仰,但是他身陷被围时,他也曾降过曹营。”
鱼壳笑道:“路老五,你听听,杜大侠年纪虽轻,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处处在清在理,比你这火爆性子的老糊涂不知高明上多少倍,看了他,我老头子就怀疑你的这大把年纪是怎么活过来的。”
路民瞻笑道:“鱼大叔,在这儿论年纪,最大的可不是我,因此消耗草料最多的也不是我。”
说得大家都笑了。
陈四公公大笑道:“鱼老弟,你可好,以为路五这小子是老实人,想说两句风凉话损损他,结果把自己坑进去不算,还连带着我老头子也跟着沾光,这都你为老不尊惹来的教训,你是长辈。对路五这小兔患于看不顺眼的地方,干脆就大耳光摔他,要不就痛痛快快地指着鼻子骂他一顿,这小兔崽于没大没小,给他三分颜色,他就开染坊了,你跟他说俏皮话,他就顺着杆儿爬上来,倒给你一口……”
鱼壳含笑咬牙道:“这小子真不是玩意儿,鱼大叔不过是跟你开开玩笑,叫你跟人家杜大侠多学学,你就跟我老人家没规矩,好,老人家上了年纪,没精神来打你屁股,可是你小子回头最好在桥上挣点气别掉下来,否则老头子就放意失手不接,让你掉下去喂王八去。”
陈芸娘笑着道:“老五的确不像话,难怪鱼大叔生气,大叔,回头您也别故意失手,因为这水底下什么情形不清楚,真要整死了他,您心里也难过,您那杆鱼竿已经出神入化,不妨把他从背上钓住,吊在半空中,晃他半个时辰就够他瞧的了。
路民瞻苦着脸一拱手道:“四嫂,兄弟对你老嫂子可一直恭恭敬敬,你怎么也帮着出点子整人呢?你明知道路五的身子重,轻功没练好,最怕摇晃,这一路上坐船来,我都是昏天黑地的直晕船,要是吊着晃汤我半个时辰,那不要我的老命。”
鱼壳笑道:“好,原来你小子怕摇晃,那我老头子可有整价的法子了,文夫人,走吧,咱们先模下海去,准备等着接人,小子,你有种就别跳下来。”
他说着一个翻身,已经滚下了一个小坡,滑进海中去了。
文蕙仙也跟着溜下了水,大家又等了一会儿.估计着他们已经在沟下稳住身形了,才起立重回桥头。
路民瞻摇着大刀笑道:“该我路五打头阵了。”
杜云青忙道:“前辈,我们此举在削弱对方的实力,因此您手下别留情,能砍一个是一个,越快越多越好,但咱们自己可不能受折损,发现对方是高手,千万不可使气,能退回来就快退回来,不能退就往下跳。”
路民瞻笑道:“我知道,杜大侠,您别以为我怕吊起来,甘四嫂是在坑鱼大叔的,我路五别的都不怎么样,只是不怕吊,我有一回跟太行山的强盗干上了,叫他们抓去,吊了我三天三夜,我在上面能叫能睡舒服死了。”
陈四公公瞪起眼看着陈芸娘道:“好,芸娘,你们年轻人是瞧着老头子好欺负,合起来坑我们,回头我告诉鱼壳别上当,结结实实摔他这王八旦。”
路民瞻苦笑道:“老叔,您又何必踉小侄过不去呢,四嫂是您的女儿,怎么样也不会帮着小侄来跟你作对呀,正因为我这做兄弟的老实,四嫂才多照顾一点,免得给人欺负死了,做嫂子的对我这苦兄弟都如此爱惜,您做长辈的更应多疼老便才是。”
陈四公公被他逗得笑了起来,旱烟杆一点笑骂道:””路五,看你这猴头平时老老实实的,想不到也是这么贫嘴滑舌的无赖汉,老头子要不是看你连胡子都白了,真想给你屁上几烟锅子,去!去!到桥上争点气,别叫人头一遭就打了下去,丢我中原武林的脸。”
路民瞻摇着他的宝刀,哈哈大笑道:“老叔,您放心,找路五很没出息,这一生中不知吃过多少败仗,这身上也不知受了多少伤,但是却没有折了名头,而且越败越有名气,原因无他,就是跄五不怕死。
不管对方是多强灼对手,干上了我就不知道后退,多少总要在对方身上留下点什么,别的不说,那一年拼战射口创陈望安,咱们虽然败得掺兮兮,但我路五拼着挨他一剑.也砍了他一刀背。”
杜云青微怔道:“路前辈曾经砍了陈望安一刀背?”
甘凤池苦笑道:“这倒是不假,老五那一刀肯还救了我,多亏他那一刀背,使得陈望安的剑势一偏,否则射日剑就把我一剑穿心了,池的一刀背砍在陈望安的腿上,把对方的射形撞偏了一步,才使攻我的穿心一剑偏了两寸,只刺透了我的协下而已,那一战我们以八攻一,六死二伤,捞回的代价就是老五那一刀背。”
“路前辈能砍他一刀,为什么要用刀背呢?”
路民瞻豪笑道:“那时我已受伤倒地,刀中在手头,却已无力翻转刀势,只能那样挥出去,不过话又说回来,要不是我用刀背,又怎能砍得中他?”
高手对搏,争取的就是毫厘之差的光机。
陈望安就是因为对方用刀背砍来,且是受伤之下,劲力大减,不足以构成威协,才不舍得放弃可以杀甘凤地的机会。
如果路民瞻没有受伤,或是用的刀锋,固然可以对陈望安造成更大的威协,但是陈望安也不会放手不顾而继续进招了。
陈会娘感激地道:“五弟那一刀背,为他自己又添了三处剑伤,因为陈望安没想到他在那种情形之下还真会出手,挨了一刀背后,回手给了他三刻,正因为那三剑转到五弟身上,凤池才没有受到继续攻击而留下了性命。”
陈四公公笑道:“难怪你这么护着他,原来还有着这重渊源,好!路五,看在你拼死救过我女婿的份上,老头子给你押阵去,免得你叫东瀛倭奴给宰了。”
他托着烟杆儿,跟在路民瞻身后,群侠也忙跟着来到了桥头,桥很窄,仅容一人通过,路民瞻走上去,桥身已经乱晃。
陈四公公却没有继续跟去,站在桥头上,慢慢地取出火石纸缘点着了,满满地装了一斗烟,开始一口口地抽着,把烟斗烧得烫烫的。
担柴受当年以一根扁担使尽威风,创下赫赫盛名,晚年技艺炉火纯青,把扁担换成了这枝旱烟杆儿,家伙虽然短了一半,技艺却精炼数倍。
他的旱烟杆在劲力上不逊于他的扁担,而玄妙变化过之,尤其是尺寸短了,在手中运转自如而入化。
更因为烟锅里可以烧烟,更增加了其中的妙用,那一团烧得火热的烟丝,如果用足劲力吹出来,更是一项最有力的暗器,又快又劲,找上谁谁就遭殃,躲不掉,挡不掉,一筒烟丝就碎散了变成一蓬火星,能把人烧得跳起来。
自从他换了这枝旱烟杆代替他的扁担后,虽然很少有人尝过滋味,但是跟他接近的人知道,这一枝旱烟杆儿无异是阎王爷的夺魂令。
尤其是他临敌前装上了一袋烟,那就注定了有人要倒媚。
这位老太爷是唯一跟白龙交过手而幸存的前辈老英雄,这次千里迢迢而来,也是为了白龙。
他曾经立誓要斗杀这个元凶大恶,为无数的故友报仇雪恨,而他手中的这枝旱烟杆儿上有许多妙着,也是专门对付白龙而作的。
现在他居然把烟点上了,可见他对此战的重视,也表现了他对路民瞻的关切。
看见了陈四公公的烟斗中冒了火,路民瞻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振奋,振着手中的宝刀,抖着直响,走到桥中心,就忍不住大声吼叫道:“那边的王八旦们听着,你家路老爷爷来要你们的脑袋了,乖乖的给我滚过来,伸长脖子,路老爷爷大发滋悲一刀一个给你们痛快。”
甘凤池忍不住叹了口气:“老五也真是的,六七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是长不大呢,那有这种叫阵法的。”
纪小如笑道:“路老爷子叫得很雄壮呀!怎么不对呢?”
甘风地道:“我是说他太天真,那有人会这么傻,伸长了脖子等他去杀的,这不是废话吗?”
说着对岸也已走出一个黑衣被发的中年汉子,倭人多矮肿结实,这家伙却是例外,又高又瘦,形状如庙里塑的黑无常,只差没拖着一条舌头而已。”
他的双手内抱,-口带鞘的长刀夹在服下,赤脚登着草履,一身黑衣又长又大,竟像是挂在他肩上似的,可是从他走路的状态,就可以看出这家伙是个绝顶高手。
路民瞻走在桥上,桥身直摇,他走过时,桥身却一动都不动,好像完全没有重量。
来到路民瞻前面丈许之处,收步停住,先用峻寒的眼光盯着路民瞻狠狠看了一眼,然后才开口道:“甲贺忍者新吾寺月特来领教,请出招吧!”
一口汉语说得虽然生硬,却字字清楚。
尤其是那冷冰冰的语调,听来就令人感到很不自在,虽然是在白天,但时近早春,寒意尚浓,更给人一种置身冰容的感觉了。
路民瞻临阵对敌勇气十足,他出手时虽猛,不讲什么仁慈,刀出致命,绝不会把人砍得半死不活地受罪。
但他生性磊落光明,对方的兵器不出鞘,他绝不会攻击的,因此一哼道:“你这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东西是在跟你路爷爷说话吗?”
新吾寺月依旧冷冰冰地道:“少废话,你要杀人,我出来给你杀杀看,月野流中的杀手是否那么容易被杀。”
“混帐东西,你敢叫老夫先出招,你知道老夫是什么人?”
新吾寺月的态度仍是那么不温不火:“知道,阁下是中原鼎鼎大名的江南八侠中路民瞻,三十年前名动中原的大侠客,宝刀无敌。”
路民瞻的心中略略舒坦了一点,朗声大笑道:“你既然知道你家路五爷爷的大名,自然也知道你路五爷光明磊,在你剑未出鞘之前,路五爷爷绝不会出招的。”
新吾寺月冷笑道:“路老儿,敝人只是一名杀手,不是大侠,杀手的目的是杀人,朱跟人比武,杀人时只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而且敝人的月野流中所负的任务,是专门担任杀死侠者的工作,所以你不必客气,更不必讲究那一套武者的规矩,还有,阁下对敝邦的武术派别可能还不清楚,敝人再告诉一遍,敝人是甲贺门下。”
“甲贺门下又是怎么一个门派?”
新吾寺月一笑:“甲贺门派是忍术修炼者,忍术是敝邦一个很特出的门派,除了武功之外,还兼通各种法术飞天入地,隐身无形,喷火吐毒,施发暗器种种,凡是能有助于杀人的技术与方法,都加以精研。”
路民瞻一笑道:“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呢,原来是这些见不得人的玩意儿,这在我们中原,属于下五门的江湖手法,只有一些不入流的江湖人才去学它。”
新吾寺月毫不生气,仍是淡淡地道:“忍术修者并不要求入流,更不求成名,我们要求的是实利,甲贺门下都是没有名的,可是许多赫赫有负担武术名家,都无声无息地死在我们的手下。”
“旁门左道,跳梁小鬼,居然还敢厚着脸皮公开夸耀。”
“阁下弄错了,敝人不是在夸耀甲贺门派的功夫,只是向阁下说明一件事,你要动手就可以开始了,不必等敝人拔剑,这柄剑只是用来砍人首级的,不是用来打斗的,而且是用来砍取已死尸体上的首级作为杀过人的证据,不是靠它来杀人,甲贺忍者杀人的方法很多很多,最下乘的一种才是用剑来杀人。”
路民瞻感到很沮丧,哼了一声道:“渡边武夫真不是个东西,怎么派出这样的一个手下。”
“阁下又弄错了,敝人不是渡边船主的手下,甲贺忍者不属于任何入,只是受聘杀人,先前因为条件没有谈好,所以敝人不出手,现在……”
“现在条件谈好了?”
“是的,谈好了,由我们甲贺门中四名杀手,担任把守桥头这一关,负责狙杀每一个要过桥的人。”
“路五爷爷就是来闯关的。”
“那你就快点过来送死,敝人等得不耐烦了,你们现在所以不死,只是你的运气好,站了个好位置。”
“好位置,这个位置有什么好?”
“位置并不好,只是在我杀人的范围之外,你脚前一尺处有条线,叫做生死线,只要你超过死钱就死定了。”
那是一块黄色的窄板,横排在桥中,两边的木板都是白色的,所以这一块黄色的木板看得很明显。
路民瞻先前并不知道它的意义,现在听对方一说,心中一火,抬头就要跨过去,杜云青却在后面叫了:“路前辈注意。”
路民瞻并没有低估面前的敌人,他还是很谨慎的,所以立刻停止了脚步,只差了两三寸,他的脚就要迈过生死线了,杜云青的喝声发出后,路民瞻居然能把脚步停在这两三寸的生死差距上回头问道:“杜大侠有何指教。”
杜云育道:“对方不是武士,居然会一反常例,按照武士的规矩,他把杀人的方式预先提出警告,前辈是否能想到他的用意。”
路民瞻笑笑道:“老汉闯荡江湖也有几十年了,多少总也懂得一点江湖上的鬼魅伎俩,因此老汉不难想像。”
杜云青顿了一顿才道:“再晚请教一下。”
路民瞻大笑道:“杜大侠要考考老汉了。”
“再晚不敢,只是再晚不愿意前辈受到一点损害,所以才不厌其详地请问一下。”
“当着他的面讲出来了。”
“是的,再晚对甲贺门下的忍术修炼略有所知,他们杀人的方法的确很多,五花八门无所不包,但他们却有个规定,就是每一个人都只能专攻一种以求其精,再晚想知道一下,前辈是否真已了解他的手段。”
路民瞻道:“老汉心中原已有了个底子,杜大侠说出他们只能专攻一种手段,老汉大致已能确定了,他口口声声强调他的剑不用来杀人,而且有很多装做,因此老汉想他真正的绝招一定是那支剑上。”
杜云青笑道:“姜是老的辣,前辈果然经验丰富,想到的居然与再晚的猜测完全一样,既然前辈已经看出,再晚就放心,前辈对他的那些零碎玩意可以不必理会,一心注意他手中的剑就行了。”
路民瞻大笑回答,面向着新吾寺月道:“你的鬼把戏已经被揭穿了,还是换一个人来吧。”
新吾寺月也只是冷冷地看着路民瞻,理也不理,路民瞻有点被漠视的感觉,大喝道:
“路爷爷在跟你说话。”
新吾寺月也冷冷地道:“中原名侠除了会动口舌之外,还会些什么?”
路民瞻被斥得很不好意思,强自辩解着道:“老夫只是不忍不教而诛,预先告诉你一声。”
“昨晚你们趁着浓雾偷袭,杀死了我们的百余人,那就是教而沫了。”
路民瞻被堵住了嘴。
陈四公公火了道:“路五,你不是那种说客的材料,卖弄些什么,要杀就过去,不然就滚回来,婆婆妈妈干吗?弄得自己不像个英雄了。”
新吾寺月也冷笑道:“这个敝人倒不敢失礼,敝人虽在海外异邦,对路大侠的英名却如雷贯耳,知道他是贵邦有名的常败英雄,不但手头上稀松平常,就是口头骂阵,也经常被人驳得闭口无言,只是他有一项他人不及的特长,就是脸皮厚,虽然常败,亦称英雄。”
路民瞻的性子既烈,脾气又燥,怎么能受得了这种奚落讥嘲,气得差一点没吐血,再也无法按捺住自己的性子,猛然路前一步,举起手中的大刀砍了下去喝道:“老夫活劈了你这个狂妄的畜牲。”
刀势劲厉,新吾寺月也冷哼一声,身形轻飘飘地往后退了两步,刚好避过正锋,但是路民瞻在这一口刀上浸淫了几十年,岂是泛泛可及。
一手攻势后,下一手跟着发出,前式未老,后式继发,刀锋回卷,成为横扫之姿,气势更猛。
新吾寺月也本已准备出手反击了,但是却没有想到路民瞻的刀法变化如此迅速精妙。
前一劈发到八成时,看未能伤及对方,他余下的两成劲力没有收回,只是把方向略换而加颈发出,使得第二手横扫,具有了十二分的气势。
新吾寺月的右手藏在袖子里,本已扣满了一把暗器,却已来不及洒出,只得把握剑的左手一撩一挡,连着剑鞘挥出,挡过那一砍。
笃的一声脆响,路民瞻的宝刀颈势何等雄浑。
他这一架虽是挡住了,但是只使刀锋无法伤到他的身子而已,却无法挡住他那一扫所拨的威势。
那一柄倭剑断为两截,新吾寺月的身子却被震得一边弹去,若是在平地上,路民瞻必然还要趁势追击过去。
可是他们是在狭窄的桥上交手,桥身宽才尺许,只够一足直踏。
新吾寺月往旁边弹出丈许远去,底下就是空的,下临澎湃的怒涛与峥嵘的礁石,使得路民瞻无法追击,只是新吾寺月同样的很苦,他落下来时脚下已无实地了。
路民瞻抱刀傲视而笑,新吾寺月也两臂伸张,他那宽大的和服这时显出了特殊的功效了,展开来就像是一头大鸟的双翼,稍稍煽动了一下,已经把他下坠的势于阻止,而且还像一头真的飞鸟般的往上拔高了起来。
他这种奇异的身法倒使路民瞻为之愕然,豪杰心胸,究竟不比寻常。
路民瞻哈哈大笑道:“你这鬼倭儿难怪那样狂法,原来还真有两下子,行!就冲着你这一手,路爷爷也不再对你下樽死了,准你回到桥上来咱们再开始。”
新吾寺月人在空中向上又拔高了丈许,已经高出桥面三四文了,然后他的意思却不是回到桥上,而是凌空一个转折,飞向他自己那边的岸上去了。
路民瞻大声叫道:“没种的兔崽子,别走,过来再接你爷爷两招。”
跨开大步追了过去,空中的新吾寺月忽地大喝一声,单手而扬,射出一连串的银星。
路民瞻自然不会被这一暗器所伤,他人虽粗豪,临敌却很小心的,舞开宝刀,在一阵叮叮声中,将射出的那一串银星都击开了去,有几枚弹落在脚前的木板上,却是打造得十分精细的六角星形铁块。
六枚星镖十分尖锐,深刺入木,可见他的手劲十分强猛。
路民瞻一面磕架一面笑道:“兔崽子,你把身上的破铜烂铁都拿出来,看看是否能奈何路爷爷。”
新吾寺月一面发射六角星镖,一面将身子拔得更高,然后又是一声轻喝,洒出了一大片蓝色的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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