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这番话引起的骚动是可以想像而知的,因为走掉的十一个人,有一名元老,七名长老,三名执事堂主,几乎是丐帮一半的核心人物,叫大家怎么不震惊呢?
连花氏姐妹都难以自信了。
借借颤声道:“爷,您能确定那六位执法长老都收了银票?’
燕青一叹,道:“这种事岂能随便开玩笑的,我跟着雷天钧,看着他把银票兑好后,一分送给这些人的。”
于飞苦笑道:“燕老弟,你怎么认出他们的?本帮的执法委员长老身份都很秘密,除了与会的六结执事以上弟子,寻常门人都不全认得。”
说着话,眼睛看着花氏姐妹;
怜怜知道这一眼什么意思,连忙道:“义父,孩儿们从来也没对燕爷说过什么。”
毕长青跟着道:“帮主,这两个孩子虽是您的义女,却是老身一手教导的,老身可以担保她们不是轻易泄秘的人。”
于飞叹道:“我知道她们不会,否则我也不会要她们担当那种特别任务了,可是燕老弟居然能认出本门的执法长老,这对本派就太危险了,老弟,你说是怎么认出他们的?”
燕青道:“丐帮的秘密对铁骑盟而言就不是秘密了,我只认出了一个人,就是昨天送银票给雷天钧的人……”
于飞一怔道:“那人是铁骑盟的?”
“不错,是柳浩生的心腹!”
“老弟是从他口中间出来的?”
燕青苦笑道:“虽然用了点手法,但毕竟是问出来了。”
于飞道:“老弟用了刑?”
“龙老教了我不少医药的知识,也给我配了一些神奇的药物,就包括有使人说实话的药。”
于飞恻然一叹,他知道造化手龙雨田的能耐,更知道那些药物所产生的效果是绝对可靠的。
长叹一声:“丐帮门下居然有这么多的人生有二心,看来是我失德所致,我该负全责。”
毕长青忙道:“帮主,这与您何关?”
燕青却笑笑道:“于老无须自谴,这十一个人接受柳浩生的津贴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累年所得之数,每人都有数十万之谱,这个数目是足以使很多人都动心的。”
于飞苦笑说道:“我真不明白,他们为的是什么,以他们在丐帮中的地位,应该不是金银买得动的。”
燕青想了一下才道:“于老,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我无意要批评丐帮的措施,但有一点是应该注意的,就是丐帮的长老在退致后,生活津贴太少了一点。”
于飞说道:“不算少,每年白米二十石,银五百两,足可维持一个普通人人口之需,一个地方县令,年俸也不过如此。”
“可是他们入帮时,奉出的财产不止此数。”
“那是他们自愿的!”
“他们以前都是富户,尽献所得,还奉出了自己一生辛劳,晚年仅堪温饱,情何以堪,何况他们都是花惯了的。”
毕长青道:“在丐帮陶冶数十年后,必定能安于平实了,丐帮是侠义济世的组织,对门人选择很严的,而操守的考核更为苛峻,不意竟会有这么多的人不保晚节。”
燕青道:“年青时以一腔热血,是可以挨得过的,但磨了几十年,热情冲淡了,尤其是升任长老后,闲的时候比动的时候多,渐渐就难耐清寒了。”
于飞想想道:“这是个值得注意的问题,我想我们该从长计议一下,对退致后的长专养老费用,应该提高一点儿。”
毕长青道:“这个问题回头在讨论,燕大侠,你既然早知道了这些叛徒名单,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燕青道:“假如前辈知道了又待如何?
毕长青道:“老身如早作防备,不会让他们走脱了。”
燕青苦笑道:“那样势必会引起一场激斗,甚至会将许多不明内情的门人弟子也拖了进去,柳浩生并不是想真正利用这些人,主要的还是想造成丐帮内乱,使你们自相残杀,削弱了实力,因为丐帮是江湖上最具实力的门派,也是他们称霸武林最大的障碍,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使你们自行瓦解。”
全殿寂然无声,燕青又道:“柳浩生在长老大会前夕,派人送来了一批巨款,指明要他们今天在会中攻许于老,挤下帮主...”
毕长青道:“那有这么容易,凭他们十一个人还办不到。”
燕青道:“他并不需要办到,而且在计划中是趁各位在意见冲突中,让那个人突然进来,宣布这十一个人接受津贴的事,使你们当场引起冲突……”
于飞道:“这一手太阴险了!”
燕青一笑道:“欲达目的,不择手段,江湖上为了争权夺利,向无道义可言,这倒不算什么。”
毕长青道:“四面都有本帮门人巡守,一个外人怎么进得来?”
燕青笑笑道:“我又怎么进来的呢,柳浩生早有精密布置,叫雷天钧留下一条通路了。”
于飞忙问道:“什么通路?”
燕青道:“这倒不是什么秘密通道,只是巡逻一条路的全是他们自己人,一个暗号就能通行无阻了。”
于飞自然不信地道:“老弟,你是说一路都通过了守路的门人上来的?”
燕青道:“是的!见人打个手势,连问都没问就一路长驱直入,我与丐帮的关系不能谓不密,因此我听了王豹的证词后,心里也深感骇然,特地试了一试;”
结果不必说了,他就是这么突然地冒了出来。
恰恰与借惜在昨夜盗得帐册后,为了要出席这次会议,先找到了一个净衣门的同结姐妹,秘密晋谒了毕长青,不知费了多大气力,才哄过了重重守卫,把她们两人带到了会场,当然也是找到了轮值的同门弟子,细加晓论,而且还是自己人,才能放行上山。如此严密的防御,雷天钧居然能安排一条直达的通道,难怪丐帮的人要大为吃惊了。
于飞沉下脸道:“燕老弟,你是怎么过来的,请详细说明,我们一定要严办那些守值弟子。”
掌令丐刘海也道:“是啊,这太严重了,如果是敌人突袭,此一举就可以把我们一网打尽。”
燕青道:“我相信这条路上已经没有人了,雷天构带着人也是从原路撤走,把人都带走了,我请那六位执法委员长老自己离开,就是给雷天约打个招呼,叫他把不稳的人都带走,到杭州去投奔柳浩生。”
于飞道:“他们准会去吗?”
“只有这条路,此外他们别无去处,但我相信他们会回头的,因为他们之所以受重视,只因为他们在丐帮中举足轻重的地位,到了铁骑盟,他们只是一群会武的高手而已,地位却不受重视了。”
毕长青沉声道:“他们还有脸回来?”
燕青笑笑道:“雷天钧对丐帮最大的贡献,就是最近这十年来,维持了丐静的平安无事,未受天魔教的侵扰。”
花怜怜道:“毕长老,燕爷的话说得也是,雷长老眼柳浩生串通之时,也正是义父初接任九老会重任之际,柳浩生就是想利用丐帮的人员,成为击溃天魔教的主力,所以才多方暗中维护,不使天魔令主的势力伸进丐帮来。”
于飞苦笑道:“难怪前几年雷长老建树颇多,天魔令主稍有动静,利用一些年青人想投入丐帮,雷长老都能很快就查究出来,予以其除,这一点倒真是多亏了他,毕长老,对那些失德的弟兄,希望你能够对他们略稍定假。”
毕长青惶然地道:“帮主,这叫老身如何按当得起,帮主乃一帮之主,您有权可以决定的。”
于飞道:“本帮最高的权力中心,就是长老大会中的执法长者会议,九名人员已去其七,只剩下我们两人,而且在这个会议中,毕长者是于某的先进,循例可以否决于某的决定,因此现在应以毕长老的决定为重。”
毕长青想想道:“好,那老身就斗胆决定下一步决策了;第一步,老身拟请帮主退出执法长老会议。”
于飞连忙道:“这是应该的,于某深感惭愧,本已无颜居此。”
毕长青庄容道:“十八位长老去了七个,老身拟将现有的十一位长老全部升为执法氏老,至于请帮主退出,是另有原因的,如果帮主同意老身第二个建议,就请帮主宣布后,老身对另外十位新进委员说明理由。”
于飞庄容道:“兄弟同意,情毕长老升座召集新任执法长老曹....”
他让出了自己的草垫,但毕长青很谦虚,没有顶替上去,只是把十名长老带到一个角上,低声会商了一阵,然后回到本位来道:“请帮主升座,属下等有所禀明!”
于飞莫明其妙地望着她,毕长青走到神案前,首先双手举起丐帮的最高权仗,青竹打狗棒,朝殿中所有弟子朗声宣布道;“执法堂首席长老毕长青兹代表全体新任执法长老同仁,作成数项决议,希本门弟子一应遵守,第一,请龙头于帮主继续领导本帮。”
全体执事弟子与新任执法的十位长老都在欢呼中跪了下来,毕长青道:“恭请帮主接权仗行使职权。”
于飞正要开口,毕长青道:“帮主,这是执法堂的决议,现在帮主必须接受。”
于飞只得接了下来,毕长青道:“第二项决议是于帮主有生之年,永摄帮主职位,凡本密弟子应一体遵从所命,不得于越,否则以违规论处。”
于飞忙道:“这怎么可以,这是违反规定的。”
毕长青道:“执法堂是有权修改规定的,这是属下等新制的规定,而且我们有充份的理由,鉴于以往之失,对帮主的承继之权,掌握在执法堂之手,所以对方才贿赂买通了大部份执法长老,几将本帮陷于万劫不复之境,因此属下等才另制新津,加重帮主之权威,对今后的帮主继任人选,亦比照实施,一经公决后,至死不易其位,以免再有此失。”
于飞没有话说了,毕长青道:“属下等另有几点建议,请帮主裁决。”
于飞忙道:“毕长老清说好了。”
“对已然离去的七位长老与四位执事,仅注销其现有职权而不予除名,列入已休致名单中,并享受休致人民一应之礼遇与尊敬。”
于飞道:“这个本座绝对同意,他们对本帮劳苦功高,虽因一时之不慎而失足,却没有做出对本帮有害之事。”
“第三,花怜怜与花惜惜对本帮建有殊勋,准予辞现职,提升为八结长老,并担任本帮四方巡游使新职,对本帮所属弟子有统率提调之权,但无固定职司。”
这是一个特殊的宠典,就是说她们今后可以自由行动,却仍然享受帮中的一切。恰恰与惜惜万分感动地跪下叩谢。
毕长老把她们扶了起来道:“你们是应该得到这份荣誉的,因为你们对本帮所作贡献太大了。”
她接着又宣布道:“燕大侠身任天下危难,为世所同钦,其身怀本帮至尊信物青蝴令,对闯入本帮长老会议之举目不予追究,而且燕大侠使本帮又免了一次劫难,本帮谨以青蝴令献赠!”
双手捧起青蝴令道:“燕大侠,关于此令的用途,你已经知道了,老身不必赘述,现在这一枚青蝴令是献给你的,而且永远地属于你,只要持有此令,连帮主在内,永受差遣。”
她亲自把青蝴令套在燕青的脖子上,这是不容推辞的,燕青只有肃立受领。
一切的仪式都举行过后,毕长青说道:“燕大侠,本帮还有许多繁碎事务有待研商,因此不再挽留你了,兹请两位花长老恭送大侠离山,而且让她们追随左右,侍奉大侠,大侠如果有用丐帮之处,吩咐她们一声就是。”
燕青知道他们门户中的私务,自己不便在场参予,而且此来目的已达,也不必再停留下去了,连忙告辞,带了怜惜二女离去。
于飞送他到庙门口道:“燕老弟,柳浩生谋我事败,恐怕还有一场纠纷,而且他跟老弟在金陵的那批人,也将有一决之日,今后无论有什么行动,别忘了带上丐帮一份。”
燕青苦笑道:“一战或将难免,但他们本身问题还多着,大局比以前乐观得多,于老今后如能到金陵一行,我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相告。”
于飞道:“我把这边的事一完,立刻就去,雷天钧那些人多半是投奔红叶庄去了,老弟如果有机会见到他们,就把本帮的决定告诉他们一声。”
燕青点点头,下山之后,乘舟直放长江。
这条船是丐帮净衣门所有的,所以他们的行踪很秘密,没有惊动任何人,一路行下来。
船到金陵下关时,他们才离开了船,回到镖局,马百平与白银风以及白牡丹迎了出来,见到燕青。
马百平就急急地道:“燕兄,你来得正好,我可急死了!”
燕青一怔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马百平急道:“四大霸天次第消除,只有天音谷一处,虽然属于四大霸天之列,而并没有参加行动,可是五大门派不知发了什么疯,居然要声讨天音仙子。”
燕青愕然造:“这是什么意思?”
马百平道:“我也不晓得,这是五大门派的掌门人联名发动的,他们说四大霸天之中,天音门末灭,迟早是武林之害,而且给了我一份照会,说轶灭天魔恨天与天欲三门,我们出了不少力,这次声讨天音门,不敢再借重了,说他们也是九老会一份子,不能让我们掠尽光彩,请我们这次歇歇手,让他们也做点事。”
燕青一怔说道:“岂有此理,郭仙子正想找他们的晦气,他们还要自己碰上去,你见过郭仙子了吗?”
马百平道:“没见着,我到天音谷去了两次,都不得其门而入。”
燕青道:“紫燕在那里,她难道也不见你?”
马百平叹道:“连门户都闭塞了,我简直找不到一个人。”
燕青道:“五大门派的行踪呢?”
马百平道:“五大门派的高手本来也齐集到金陵附近,可是一下子似乎都失了踪,不知道上那儿去了,我派遣所有的人手四出打听,都没有消息。”
燕青沉思片刻才道:“杭州红叶庄那边呢?”
“那边很平静,好像没什么消息,而且对这边的行动,他们似乎也毫无所闻。”
燕青冷笑道:“怎么会无所闻,这根本就是他们的阴谋……”
白银凤苦笑道:“浪子,我们也想到过,可是猜不透他们凭什么能够验策五大门派听命而受其摆布,因为我们经过深入调查,柳浩生拥有的人力并不足以号令五大门派……”
燕青想了一想,把比行到太原与君山的事说了一遍,马百平骇然道:“原来尤老弟没有死,而且又冒出了另一股人来了。”
燕青道:“不是另一股人,他们原是一伙的,只是柳浩生拉拢了连洁心,顶替了秦湘绮,将天欲教的实力转为己有,想挤开她的老婆而已。”
马百平叹道:“真没想到尤俊还有个姐姐,而且是柳浩生的老婆!”
“尤红娘是个厉害脚色,秦湘绮用她去控制柳浩生,结果把自己也赔进去了,尤红娘抢先一步制住了龙瑛,原是想威胁秦湘绮取得公孙龙的剑诀,结果听说秦湘绮败在我的剑下,才放弃了这个目的,匆匆离去,另作布置了,柳浩生一定是因为谋丐帮失败,而且知道事机之泄是他老婆搞的蛋,才搅出五大门派的事。”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燕青不禁陷入了深思,的确这对柳浩生说来并没有任何好处,何况据尤俊的透露,尤红娘所握有的实力,并不逊于柳浩生,而对各大门派的潜在控制力,尤红娘似乎更胜于柳浩生。
这次事情会不会是尤红娘策动的呢?
答案也不太可能,假如是尤红娘的主使,尤俊早就会通个消息来了。
五大门派贸然对天音谷发动攻击,用意何在?
现在的情况如何?天音仙子如何应付呢?
这些问题使燕青很困扰,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不应该乘船回来的,虽然掩了行藏,却也听不到半点消息,而且又耽误了几天的行程。”
马百平道:“燕兄,这倒怪不得你,你一心只提防红叶庄去了,只要柳浩生那边没事,你就不会有事的,你的行踪能瞒住了红叶在,想像中柳浩生也不会冒然有所行动,谁会想到五大门派来上这一手呢?”
怜怜问道:“龙老有消息吗?”
白银凤道:“前两天找人捎了封信来,说他带了女儿,觅地隐居去了,他要跟女儿事几天家庭之乐,没说明他的下落。”
燕青又问道:“金凤呢,怎么也没看见她?”
“也是前天,她接到了驻守总坛长老风火头阳的一封急函,说有要事待她回去决定,她跟龙长老匆匆地走了。”
“有没有说什么事?”
“没有,风火头阳传的是急讯,连她也不清楚,她说回去弄清楚后,立刻通知我们的。”
“天心评离此地也不过才三四百里,如果有急讯,应该也有回音了。”
白银凤道:“说的是啊,可是我们又不能擅离,自经钟山紫霞洞前一战后,你去了太原府,前后不过一个月,金陵城里风起云涌,我们只好静以待变,不敢多动一步,幸亏你回来了,否则我们真不知怎么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