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紫燕道:“我是跟在这小鬼后面去的,今天见林奇跑来找我娘偷偷地说话,不一会把这小鬼找了去,却偏偏漏了我,我就感到奇怪了,我偷听了一下,只听说甚么可以栽在仇老儿身上,他们住在一起,赖都赖不掉那些话了……”
燕青嗯了两声,金紫燕急急道:“燕青,你究竟相不相信?”
燕青道:“相信,你往下说吧。”
金紫燕道:“我知道仇老儿是仇云彪,也知道他落脚在花家姊妹的宅子里,但是听我娘的意思是要对付一个人而栽在仇老儿的头上,我冷想一想,那个要对付的人一定是你。”
燕青道:“这么说来,是大娘要杀我了。”
金紫燕痛苦地道:“是的,否则这小鬼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燕青道:“奇怪了,我没有得罪大娘呀。”
金紫燕道:“那是为了我的缘故,燕青,看起来我跟马百平一样,主理着各一家镖局,但我娘比我的身份还高,我还要受她的管束,平时她很疼我,由我去主理一切,可是你来了之后,她看出我对你动了心,对工作起了疑心,就想把你杀死了绝了我的念头……”
燕青道:“就为了这点原因吧?”
金紫燕道:“是的,这已经是很充分的理由了,我们是没有自由去爱一个局外人的,除非你也加入我们这个组织。”
“你们究竟是一个甚么组织?”
金紫燕道:“你是装糊涂,还是真不知道?”
燕青道:“我怎么知道呢?我看见你们一个个都很神秘,似乎并不以开设镖局为目的,却弄不清你们是在干甚么。”
金紫燕下定决心道:“我们是天魔教下的金陵分坛,分坛主持人是马景隆,但他不怎么管事,由马百平代主一切,我娘是副分坛主,由我出头主持,各管一家镖高。”
“可是景泰也让马百平当总镖头呀。”
“那是名义上由他兼任,我们都不便出面,镖局的事他可以主持,分坛的事由我们共同负责。”
燕青道:“天魔教又是甚么组织呢?”
“是隶属于天魔下一个组织。”
燕青摇摇头道:“我没听过这个人。”
金紫燕大感失望地道:“燕青,你真不是对方派来的?”
“这是你第二次问我了,我简直不知道你是甚么意思,因为我从没听说过有甚么无魔教,更不知道甚么是对方,对方是谁?也是一个组织吗?”
金紧燕道:“天魔教是一个神秘的组织,已经掌握整个武林的大势,在各地都设有分坛。”
燕青笑笑说道:“你别骗人了,武林中以五大门派为主,另外还有许多小门派,从没有出现过大一统的局面。”
金紫燕轻叹道:“你对江湖时势太过隔膜了,五大门派几年来掩旗息鼓,毫无作为,正是受了天魔教的威胁。”
燕青道:“我怎么会没听过天魔教这个名字呢?”
金紫燕道:“天魔教是不公开的,正因为不公开,才能掌握大局,对异己者,采取暗杀的手段,这几年来,武林中的好手死了很多,这一点你总有所听闻吧。”
燕青道:“我也不大清楚,因为我很少在江湖上活动。”
金紫燕一叹道:“他是为你好,他怕你也受到天魔教的威胁,他本来是个很有名的人,为甚么会躲起来谢绝江湖呢,一定也是为了天魔教的胁迫的原故了。”
燕青道:“天魔教是个邪恶的组织了。”
金紫燕道:“这叫我很难回答,因为天魔教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做出甚么十分邪恶的事,但他们所用的手段却令江湖为之色变,不顺者杀,逆我者杀,已经杀死很多人了。”
燕青道:“这还不够邪恶吗?”
“江湖上本来就是杀来死去的,你也杀过一个陶宏了。”
“那是他要杀我,我为了自卫。”
“天魔教杀人也是为了这个原因,有人不让我们立足,要消灭我们,我们只好采取行动,先下手为强。”
“这么说来,你是赞成天魔教的作为了。”
金紫燕道:“不!我不赞成,我从小由娘扶养长大,练成武功后就在这儿落脚,但我对于天魔教的内情并不清楚,而且我对天魔教的作为也很反感,如果谁要跟天魔教作对,我一定衷心支持他,因为我痛恨暗杀的手段。”
燕青道:“那你就帮我好了。”
金紫燕惊喜交集的道:“你真是那边派来的人。”
燕青摇摇头道:“我甚么也不是,只是个凭着良心去做事的江湖人,是个硬骨头的流浪汉,我没惹天魔教,天魔教却想杀我,凭着这个,我也要跟他们周旋到底了。”
金紫燕却失望地道:“你就是一个人。”
燕青笑道:“加上你不就是两个人了吗?”
金紫燕仍是摇头道:“两个人也不行,二十个人都不行。”
燕青道:“要多少人才行?”
金紫燕道:“我不知道,除非是搭上九老会的人才有希望。”
燕青心中猛一跳,连忙问道:“九老会又是些甚么人?”
金紫燕道:“九老会是九个白道上的领袖合组的团体,他们专门针对着天魔教行动,而且已经作了多年的准备,只是我只知道这个名称而已,九老会究竟有哪些人,将采取甚么行动,我一点都不知道。”
燕青道:“那怎么跟他们搭上关系呢?”
金紫燕道:“我要晓得还等你来问吗,不过总坛已有命令,要我们密切注意九老会的动态,严防九老会的人渗入,你耐心地等着,他们的人迟早会来的。”
燕青道:“你能等,我可不能等,因为天魔教对我已经采取行动了,等不到那些人来,我就没命了。”
金紫燕道:“你打算怎么做?”
燕青道:“以杀止杀,谁要杀我,我就杀谁?”
金紫燕道:“你要杀我娘?”
燕青道:“那倒不一定,我杀人一定会问问清楚,究竟是为了甚么原故,金大娘为甚么跟我过不去。”
金紫燕道:“为了我,她怕我因为你而受到总坛制裁,她很疼我的,上次你打了纪子平,马百平要杀你,我求准了娘,由她出面去向马百平交涉才放过了你,条约是把你送走不再回来,可是你又回来了。”
燕青道:“这次回来,马百平不想杀我,你娘倒想杀我了。”
金紫燕道:“娘怕你被马百平拉拢去了,金陵分坛是我们共同的势力,现在看马百平的做法,似乎想把我们挤掉。”
燕青笑道:“我现在知道马百平也是天魔教的人,我不会被他拉拢,但我也不会被你们拉拢。”
金紫燕指指郭小琴道:“你打算拿她怎么样?”
燕青道:“我带她见金大娘去,问问她究竟是甚么意思。”
金紫燕道:“我求来你别这么做,这一来就坑我了,我出来时娘不知道,这个小鬼的武功杀不了你,可是她带了一种强毒暗器青狼钉,上淬剧毒,专破内家真气……”
燕青道:“也不怎么样,我见识过了。”
金紧燕叹道:“那两枝只是诱你出来的,她手里还扣着一筒,用机关发射,出手就是百枝齐飞,你绝对躲不了的,我没有办法,只好冲进仇云彪的屋子里,惊动了他,让你提高警觉,我只能这样暗中帮你。”
燕青道:“仇云彪也是你们的人吗?”
金紫燕道:“是的,他是杭州分坛主持人!”
燕青一笑道:“难怪他会认出你了?”
金紫燕惊道:“我蒙了面,他怎么会认出我呢?”
燕青道:“他认出是个女子已经够了。”
金紫燕急急道:“那可怎么办?”
暗中有人接口道:“交给我好了!”
赫然是金姥姥的声音,金紫燕的脸都吓白了,金姥姥一身黑衣,手执龙头拐,飘身落地。
燕青连忙执剑作势,金姥姥却笑道:“燕大侠,既然你不是九老会的人,老身感到很抱歉,小琴这个丫头是杀不得的,请你交还给我。”
燕青道:“大娘听见我们的谈话了。”
金姥姥点点头,然后道:“紫燕是我的孩子,虽然并不是我亲生的,却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比自己的女儿还疼她,因此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这一点请大侠谅解。”
燕青点点头,接着道:“可是刚才……”
金姥姥道:“刚才的话只有我们三个人听见,我会忘记的,希望你也能忘记,因为这些话对我们都没好处,燕大侠,我不怪紫燕想脱离天魔教,却不同意她的作法,凭你们两个人的力量就想摧毁天魔教,那无异以卵击石!”
金紫燕惊喜地道:“娘,您也想脱离天魔教?”
金姥姥道:“每个人都想脱离,但没有人敢,因为天魔会的手段太厉害了,他一个人控制全局,谁都不敢反抗的。”
燕青道:“这个人是谁,我去斗斗他。”
他急切地等待着,心中却在激烈地跳动着,希望能听到一个盼望已久的消息。
燕青竖起了耳朵,但金姥姥却给他一个失望的答复:“知道他是谁,早就有人对付他了,问题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只知道他有最厉害的一着杀手,穿心一镖,每个反抗他的人都死在穿心镖下。”
金紫燕道:“您也不知道吗?”
金姥姥道:“我如知道,就活不到今天了,没有人能活着见过穿心镖,死了也未必会知道,燕大侠,你要反抗天魔教也好,加入天魔教也好,只请你别把紫燕拖进去!”
燕青道:“我不想反抗谁,但我也不归顺谁,因为我一向自由惯了,但谁要杀我,我也杀谁。”
金姥姥一笑道:“你能这样,还可以多活几天,如果你能远离这个圈子就可以活得更久,这就是我给你的忠告。”
燕青道:“我会走,但不会被人吓走。”
金姥姥笑道:“随便你吧,你如果没有甚么别的居心,可以来看看紧燕,否则你就别来害她,紫燕,我们走吧。”
她用拐杖挑起琴儿,拉着金紫燕,很快地走了。
燕青怔住了,心中惊意顿生,别说天魔会神秘莫测,连这老婆子都不可轻视。
以他的耳目之敏,居然没听见这老婆子是如何来到身边的,这令他得到震惊与沉着,幸亏他的口风密,没说出自己的身份,否则真是不可设想了。
还在这时候,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头。
燕青倏地一惊,连忙回头,看见是马百平,心中更为震惊了,连忙道:“马先生何时来的?”
马百平笑道:“来得比你与金姑娘更早,只晚了那老婆子一步。”
燕青更为吃惊,马百平却友善地道:“今天可真是热闹,尤兄弟告诉我说林奇为了想激起燕兄与史大叔的误会,要暗杀惜惜姑娘,嫁祸青萍剑,兄弟就大为不满,本是要来阻止这件事。
燕青故意作愤然造:“这太岂有此理,这种手段太卑鄙了。”
马百平道:“是的!燕兄现在对敌局的内情也了解了,人事复杂,互相倾轧难免,但利用这种手段,而且陷害一个可怜的风尘女子,更要使燕兄与敝局失和,兄弟是绝不会听其发生的,可是兄弟一找林奇,发现他到金老婆子那儿去了。
燕青道:“马兄也跟着去了?”
马百平道:“金老婆子武功很高,但兄弟不必过于接近,只要等在门口,林奇出来时,抓住他一问,他乖乖地就说了出来。”
燕青哦了一声道:“他居然肯说出来。”
马百平笑着说道:“他不说也不行,燕兄虽然想尽方法为他掩饰,但陶宏被谁杀死的事,仍然瞒不过兄弟的。”
燕青心中一跳,觉得马百平这个家伙很精明。
马百平仍然坦率地笑道:“燕兄!你在金紫燕那儿,对隆武景泰两家镖局的内情也很清楚了,我也不必再瞒你,天魔教是个令人不齿的组织,每一个加入的人都想离开,金紫燕如此,兄弟也如此,别的地方的人,更不会例外。”
燕青道:“怎么我以前从没有听到一点有关的消息呢?”
马百平道:“那是因为天魔教的人自知不能见容武林,谁都不愿公开表示身分,而天魔会主也知道反对他的入太多,从不敢公开揭露身份。”
燕青想了想道:“有个九老会,又是怎么样的组织呢?”
马百平道:“燕兄为甚么会问起这个组织?”
燕青道:“是金紫燕说的,她以为我是九老会派来的人。”
“九老会是武林中白道上一批侠义元老组成的,目的专为打击天魔教,只是他们的行动与天魔教一样的秘密,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些甚么人,作些什么活动。”
燕青道:“既然如此,这个秘密又怎么会被你们知道呢?”
马百平道:“兄弟不清楚,是总坛传来的消息,要我们注意九老会的活动,大概是九老会中,已经有了天魔会的人,由此可见,天魔会的本事比九老会大一点。”
燕青心中暗惊,九老会是十分严密的组织,但天魔会居然知道了,幸好自己化名改变身份来打击天魔会的事,只有主持者一个人知道,否则就一败涂地,毫无机会了。
马百平笑笑又造:“金老婆子对天魔会知道得太少,兄弟比她知得还多一点,燕兄如果确实有意与之一抗,兄弟倒是可以提供一个较为有力的线索。”
燕青神色平静地道:“我不感兴趣了,只要他不惹我,我绝不去找他麻烦。”
马百平似乎颇为失望,想想又道:“以燕兄如此人材,天魔会是不会放过的,一定会想法子把燕兄网罗进去。”
燕青道:“那也不可能,我知道天魔教是怎么样的一个组织就绝不会加入。”
马百平道:“那燕兄是准备投向九老会了。”
燕青道:“我也没兴趣,我只希望保持自由之身,什么事都不管,哪一边都不帮。”
马百平道:“这就很难了,燕兄如果不表示一个明确的立场,双方面都不讨好,两边的人都会找你的麻烦的。”
燕青傲然道:“我这个人就是不怕麻烦,谁找上我,谁都没好处。”
马百平道:“燕兄,我是一片诚意,希望你别固执,以你一个人的力量,是万难与一个组织对抗的。”
燕青拂然问道:“以马兄的意思是要我加入那一方面呢?”
马百平笑道:“兄弟不要你加入那一方,因为你的加入哪一方都不安全,天魔教中可能有九老会的人,九老会中也可能有天魔教的人,不管你加入哪一方,都是麻烦。”
燕青道:“我知道,所以我不想加入哪一方面引起麻烦。”
马百平道:“但若加入兄弟这一方,就不会有麻烦了。”
燕青笑笑道:“马兄又算是那一方呢?”
马百平说道:“兄弟名义上是天魔教的人,实际上与燕兄一样,哪一方都不是,想摆脱天魔教而另成天下。”
燕青道:“我对创天下也没兴趣。”
马百平笑道:“兄弟的天下不是在称尊武林,只是想在不受拘束的情形下过自己的生活,这不是跟燕兄的处世宗旨相同吗?”
燕青笑笑道:“但是马兄并不能自主。”
马百平说道:“目前是不可能,但兄弟已经在设法了,如果有几个像燕兄这样的人,兄弟就可以展开行动了。”
燕青道:“怎么样的行动呢?”
马百平道:“把天魔教的人次第排除,公开表示脱离天魔教。”
燕青一笑道:“这样一来,不是会引起天魔教的仇视了吗?”
马百平道:“但我们对九老会同样也采取行动,使天魔教对我们的态度难以窥测,就不会对我们有所行动,因为他最担心的是九老会,绝对不敢轻率行动,暴露身份,予九老会以可乘之机。”
燕青道:“我还是不明白马兄的意思。”
马百平笑道:“那很简单,我们明白表示脱离天魔教后,有人对我们不利,必是天魔教的人,九老会自然会对付他们。”
燕青笑道:“可是九老会的人就会向马兄表示友善,前来连络了。”
马百平道:“我也照杀不误。”
燕青道:“为甚么呢?”
马百平道:“这表示我只想摆脱天魔教的束缚,却不是归向于九老会,我之所以脱离天魔教,只是为了争取本身的自由,不是为了九老会。”
燕青笑问道:“那会有什么好处呢?”
马百平道:“那样一来,可号召许多不甘受制天魔教的武林同道加入我们这边,等我们的声势一壮,天魔教自然不敢再跟我们作对,大家也可以喘口气了。”
燕青道:“可是马兄不怕天魔会吗?听说他暗杀人的手段很厉害,到时你又如何预防呢?”
马百平微笑道:“兄弟自有预防之法,如果燕兄有意思与兄弟合作,兄弟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你。”
燕青几乎想答应了,但略作沉思后却道:“对不起,我不想惹这个麻烦。”
马百平笑道:“燕兄可是怕那穿心的一镖。”
燕青道:“我不晓得甚么叫作穿心一镖,刚才金大娘虽然提过,但是我不相信穿心镖能有如此厉害……”
马百平道:“这倒不假,天魔会杀人的手法就是穿心一镖,令人防不胜防,许多好手就是这样死的。”
燕青道:“那又有甚么方法能防止呢?”
马百平笑道:“很简单,我已经研究过穿心镖杀人的手法,多数是从背后发镖,直透前心,只要在背后终有一个人监视着就行了。”
燕青道:“可是你不能不分日夜,背后不离人吗?”
马百平道:“那当然不行,但我要跟人谈话或接触时,背后不要放松戒备,单人独处时,背后绝对不要有空隙……”
燕青几乎要叫出来,这个办法是不行的,他自己在穿心镖下,已经死过六次,马百平说得倒是不错,穿心镖都是由背后发来的,事前自己作了很严密的戒备,仍然躲不过那一镖穿心,但他始终于忍住了。
只笑笑问道:“马兄已经有了那个妥当的人了。”
马百平道:“不错,是家父,当家父受迫为天魔效力时,就跟兄弟商量好了,由兄弟出面接受主持一切,家父只是担任一个虚名,但家父又一直在背后为兄弟压阵,所以兄弟对天魔会有时并不太顺从,却始终没挨到那一镖。”
燕青问道:“天魔会是否对马兄采取过行动呢?”
马百平笑道:“当然有过,而且有三个人已经丧在家父鞭下。”
燕青一怔道:“有三个人?”
“是的,三个人,这三个人都是悄悄掩近兄弟十丈处,就被家父突然出手,一鞭击毙了。”
“天魔会徒既死,怎么还会在江湖上存在呢?”
马百平笑道:“燕兄想得太死板了,天魔会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批善于用暗器的凶手,受一个人控制而已,这个人从不出面,也不会担任行动,所以才没人能发现他。”
燕青怔了一怔道:“被杀死的又是些甚么人呢?”
马百平道:“不知道,完全是没见过的陌生人,而且是二十到三十之间的年轻人,他们没练过别的武功,只练过穿心一镖,所以发出时又狠又准,正因为他们从没有在江湖上露过面,也没有人认识他们,防备他们,所以才无往不利。”
燕青陷入沉思,开始回忆起以往中镖的情形。
马百平道:“兄弟研究穿心镖多年,已经有了深刻的了解,这些人除了善于发镖外,还有一个特长,就是善于隐身,当天魔教要一个人时,不是暗中趁人不备下手,就是设法把要杀的对象带到他预定地方,然后埋伏这样一个杀手。”
燕青道:“不会被入发现吗?”
马百平笑:“假如是人,自然很难隐藏,但这些人隐身的方除巧妙异常,有时藏身枯木中,有时藏身在山壁中,有时可能埋身在地下,他们还有一个特长,就是能屏住呼吸,使全身僵然维持一个姿势,几个时辰不动等候着,直到被狙杀的对象来到适当的距离与位置时,才猝然发动。”
燕青不禁心中狂跳,这个秘密的透露,揭开了他心中的一个疑团,上次他以震雳创客楚天涯的身份,横捣天魔教几处分坛,剑劈了十几个重要份子,然后追踪一个可疑的蒙面人来到江边。
当时江边没有人,那个蒙面人逼得返身应敌,最后还是死于自己的剑下,当时自己以为这人就是天魔会主,正想揭开他的面目看看是谁,忽而背上一痛,又是一镖穿心而过,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中镖之后,他还回头看了一下,江岸辽阔,百丈之内没有一点人影,他实在无法相信发这一镖的人,能在眨眼的功夫内消失到百丈以外去,现在他知道了,在记忆中,现场有一段枯树,只有半个人高,尺来粗细。
人是无法躲在这段树后的,但这段树如果是人化装的,谜底就揭穿了。
但他始终还想不透,那段树只有半人高,直立在江边,即使是人化装,也不可能这么矮,但再仔细一想,这也并不足为奇,只要事先在地下挖个坑,使那乔装的凶手埋在里面,只露出上半身,岂不就行了。
难怪夭魔会杀人的手段如此神出鬼没,他利用这种方法,自然使人防不胜防了。
马百平一直在注意他的表情,见他既然色动,才笑着道:“现在燕兄是否感到兴趣了。”
燕青道:“我只是对天魔会杀人的手段感到兴趣,马兄既然能获知这么多的秘密,为何不设法留下一个活口呢,那样也能对天魔会作更深入的了解。”
马百平苦笑道:“兄弟何尝没想到,只是未能成功,这些人纵使当场没被杀死,一旦失手,立刻就服毒自杀了。”
“服毒自杀,那可以预防的。”
马百平道:“不错,兄弟知道一般预防藏毒药都是在牙齿中,可是对这类的凶手,却始终找不出毒药的藏处,有一次家父立刻卸下那人的牙床,带回去准备问供,他已经死了,始终不知道毒药藏在何处。”
燕青皱眉道:“如此说来,岂非永远也找不到天魔会主是谁了。”
马百平道:“也不尽然,兄弟已经掌握住部分证据,以及一个完全有效的趋避之法,燕兄如果有兴趣合作,兄弟全为奉告,同时也借重燕兄大力,深入探究。”
燕青几乎要受他说动了,但想想后仍是道:“对不起,我不想惹麻烦。”
马百平启口欲言,忽而笑道:“当然,人各有志,兄弟也不敢勉强,兄弟说出这些话,只是提高燕兄的注意,万一天魔会对燕兄有所行动时,燕兄心里也有个谱子。”
燕青笑道:“天魔会似乎没有对付我的理由吧。”
马百平道:“那很难说,金陵分坛是个很复杂的地方,天魔会对兄弟并不信任,所以才另外派了金紫燕在此监视,而燕兄是个新面孔,武功又这么高,难免会引起他注意的。”
燕青笑道:“如果他找上我,我也会反击的。”
马百平一笑道:“兄弟很钦佩燕兄的武功、机智,有了兄弟提供的这点锦囊,燕兄应该可以预防一二了,如要燕兄改变了主意,随时来找兄弟,兄弟是十分欢迎的。”
说完一拱手,准备离去,走了几步,急然又道:“燕兄,请记住一件事,我是真正把你当朋友看待,绝不会与你为敌,请燕兄也别把我当作仇敌看待。”
燕青笑道:“那当然,我是与世无争的人,只要别人不来为难我,我绝不会主动与人结仇的。”
马百平终于走了,燕青却在那儿呆了很久,一直在思索马百平这个人,这种态度。
他有多少诚意,有多少其心?是否值得跟他合作一下。
考虑的结果,他觉得还不宜操之过急,把这个问题留给尤俊去深入观察一下。
至少今夜的收获比以往那一次都大,他知道了天魔会杀人的方法,杀人的手段。
更知道了天魔会自己并不出手,而是使用一批不知名的凶手来代他杀人。
虽然这收获很大,但燕青的心却更沉重了,因为如此一来,要找出天魔会的机会更渺茫了。
拖着沉重的脚步,他又回到了花氏姊妹的香闺,天已亮了。
田雨龙与子母神剑已经走了,大概是去筹备玄武湖上的看花盛会了,尤俊过了好一会,却伴着莫家兄弟来了。
莫桑与莫样是给他送聘礼来的,条件十分优厚,而且完全像尤俊预先透露的一样。
莫桑奉上一张大红的聘书,恭敬地道:“这次兄弟镖局能在同业间吐气扬眉,完全是拜受燕兄所赐,总镖头一职,对燕兄来说,实在是委屈了一点,但这是敝局最高的职事,敝兄弟虽为局东,但仍然是在镖局中担任镖师的职务,听受燕兄的驱策。”
燕青倒觉得不过意,连忙道:“这怎么敢当呢?”
莫梓笑道:“这有例有循,燕兄也不必客气了。”
尤俊道:“不错,昔年神州一剑为赵老前辈在京师担任十三家镖局联盟的总镖头,那十三家的镖局事都自任镖师,以表示对各老剑客的敬意,昨天看花楼上一会,燕兄大展神威,使大家羡慕得不得了。会后也曾有此倡议……”
燕青忙道:“那可万万使不得。”
尤俊道:“是的,兄弟作主,替燕兄回绝了,他们如此作法,是想借燕兄之力,与敝上过不去,敝上对燕兄十分钦佩,也许不会介意,但燕兄来不致于对敝上作此有伤互相之间感情的举动吧。”
燕青道:“是的,我只想大家过得去,并不压倒谁。”
莫桑道:“敝兄弟也不会答应的,因为他们以前已经跟马总镖头相处得很好,见利而忘义,有违江湖道义本份,如果燕兄要接受他们的条件,敝兄弟情愿退出,再过从前的苦日子,也不跟他们同流合污。”
莫梓笑道:“大哥言重了,同流合污四个字是用不上的,只是我们跟他们声气不能相投而已。”
莫桑自知失言,讪然一笑。
燕青笑笑道:“兄弟该到镖局去接事了。”
莫桑忙道:“那倒不必,镖局里没甚么事,燕兄去不去都无所谓,生意上门,敝兄弟自会料理,我们能负担一切,我们自己就去了,除非是真正有红货重镖,才要麻烦燕兄亲自劳累一下。”
莫桑道:“局里为燕兄准备了一间屋子,但不会比这里舒服,燕兄得暇去歇歇可以,并不一定要常住在那儿。”
燕青一笑道:“那我不是成了坐领干俸了。”
莫桑笑道:“这是应该的,别的人想请都请不到呢,兄弟镖局能够混出个局面,完全是拜受燕兄之赐。”
燕青笑了一笑道:“好吧,昨天拜受盛筵,今天兄弟回请。”
尤俊道:“今天,恐怕不行吧,城里大酒楼的名厨,秦淮河畔的名妓,一早都被人以重金给迎走了,不知道是那一位豪客要大大地风光一下。”
燕青笑道:“我知道,是有人请客,而且被请的客人就是我,我也是惜花献佛,顺便邀各位前往一乐。”
莫桑忙问道:“是那位豪客,有此大手笔。”
燕青道:“余杭红叶庄庄主,子母神剑……”
他还没有说出名子,莫桑就叫道:“是他,燕兄与此人有深交吗?”
燕青道:“没有,昨夜才认识订交的。”
莫桑道:“此人是昔年闻名黑道的第一袅雄,阴阳无影镖柳浩生,后来易名为子母神剑,只是把他的阴阳无影镖换成两枝子母银剑而已,他潜居红叶多年,暗中结纳好手,不知有何图谋。”
燕青愕然道:“他不是叫花满天吗?”
莫桑道:“那只是他的化名而已。”
尤俊朝燕青深深地盯了一眼,暗示这才是他此来特为提示的消息,意下更表示此人很可能就是天魔会主。
燕青却因与马百平的一番谈话,而对天魔会有了较深的认识,知道这情形不太可能,但也不便说破。
莫桑又道:“昔年敝兄弟初出江湖,在口外风云镖局当伙计被他劫过一次镖,认得他的面目,别人恐怕很少清楚他的底细燕兄跟他接触,要小心一点。”
燕青笑笑道:“我已经答应了,现在也不便推辞,晚上去应酬一下就是了,反正我并不想跟他深交。”
送走了莫氏兄弟,尤俊却借故留下,两人才入屋又开始了一番密商。
燕青把昨夜的事说了一遍,尤俊道:“兄弟回去找林奇,想中止刺杀惜惜的行动,那知已经找不到他的人了,兄弟想自己出面不好,才去告诉了马百平,那知道这家伙真滑溜,竟去找郭小琴前来出手。”
燕青道:“郭小琴是想把我也一起收拾了,幸亏田雨龙把她制住了,否则以她所携的暗器,我倒不容易躲得过。”
尤俊道:“这田雨龙又是甚么人,他跟子母神剑在一起,是否又有甚么图谋?”
燕青不想告诉他田雨龙就是造化手龙雨田的化身,只笑笑,道:“他无非是想把我拉到余杭分坛去。”
尤俊道:“子母神剑既是从前的阴阳无影镖柳浩生,此人在天魔教中的身分就不会仅止一个分坛主持人而已,因为他是关外绿林道盟主,势力庞大……”
燕青笑道:“尤兄可是怀疑他就是天魔会主?”
尤俊道:“大有可能,阴阳无影镖杀人无影,跟穿心镖杀人的手法极为相似,他为了掩人耳目,改以子母神剑的身分出现在中原江南,使人想不起他与穿心镖之间的关连。”
燕青沉吟片刻才道:“可是马百平对我的说法又不是如此。”把昨夜跟马百平的谈话又复述了一遍。
尤俊更惊奇了道:“这些话他没有跟我说呀。”
燕青道:“也许他只要借重尤兄的才智,不想把这些事来扰乱你,怕你心生怯意而出卖了他。”
尤俊沉吟了片刻又道:“燕兄看马百平的话靠得住吗?”
燕青道:“根据我已往交手挨镖的经验,这倒很吻合,因为除此以外,很难再有人从背后暗算我了,只是我为了慎重,不便向他作进一步的表示,原则一定还可以多知道一点,从他的口中听来,似乎他还有更进一步的线索呢。”
尤俊道:“子母神剑这一条线索呢?”
燕青道:“可能性不太大。”
尤俊却道:“不然,兄弟以为值得追索的价值很大,柳浩生很可能就是训练这批杀手的人,他隐藏起自己阴阳无影镖手法,利用一批凶手来杀人,不是更妥当吗,而且只有出身黑道的人,才会以这种残忍的手段来训练杀手。”
燕青想想道:“也有道理,今天我们就可以试探一下,晚上见面的时候,直接叫破他的本名。”
尤俊道:“这有甚么用呢,最多证明他是阴阳无影镖而已。”
燕青道:“但如若他就是天魔会本人,那就会紧张起来,一定不会再让我活下去,也就会用穿心镖对付我了。”
尤俊道:“燕青那你就危险了。”
燕青笑笑道:“马百平提供了线索,这次我至少知道预防了,何况我如真的死了,也值得了,因为天魔会的本相揭穿了。”
尤俊默然无语,但也不敢多耽,坐了一下就告辞了,临行时燕青又道:“子母神剑要我别告诉马百平,所以我没告诉他,但你不妨通知他一声,取得他的信任,说着这条路走不通,我们还是从马百平那儿摸索上去。”
月色初上,燕青已经来到了玄武门外,眼前一片火树银花,子母剑果然是大手笔。
他所说的船不是船,而是用许多茅竹编成的水上浮家,整个铺上了十丈见方的一块大平台。
平台上面又铺了地毯,设了一条条的短桌,竟是仿效家庭赐宴的方式,每人居一席。
秦淮河上的艳姬都来了,个个花枝招展,浓装艳抹,能歌者歌,善舞者舞。
平台用几十名水夫,处身水中,推着缓缓前进,看来这位红叶庄主是真的准备一鸣惊人,举行一次别开生面的豪筵了。尤其在一夜之间,准备得这么充分,可见他所耗费的财力。
虽然主人务求秘密,但要惊动这么多的人,想保密是不可能的,而且还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
好事之徒,早已云集在玄武湖畔看热闹了,但他们只是看看而已,平台是上不去的。
更绝的是子母神剑预先把玄武湖上的船只也全部包了下来,宁可空着,也不准出租使用,所以当燕青等人上了平台,缓缓推离岸边时,那些看热闹的人只好徒呼负负,空自骂主人缺德而已。
子母神剑十分得意地道:“燕兄,兄弟安排的这个盛会还差强人意吧。”
尤俊道:“难得,难得,庄主此举冠古绝今,金陵为六朝金粉旧地,但有六朝以来,从无一人豪举如庄主者,庄主为这一次盛会,花的银子也可观了。”
子母神剑哈哈一笑道:“为招待燕兄这样的客人,再多也是值得的。”
田雨龙笑道:“不错,今日一会后,连带我们这些做陪客的也沾了光,庄主真是懂得用钱的,钱要花在刀口上才有意思,总共不过几万两银子,却可以使几个人同时哄动天下,这是别的人做梦也想不到的。”
子母神剑道:“田兄真是煞风景,不过说的也是实话,红叶庄一向默默无闻,除了余杭一地外,知道我的人不多,这是田兄想出来的主意,说这样可以使我一夜成名,兄弟先还不信,现在他真的做到了,但主要的还是沾了燕大侠的光,若非款待燕兄这样一位青年英雄,兄弟最多被人骂声暴发户而已,绝对无法成为一段武林佳话的。”
燕青道:“庄主过奖了,在下不过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江湖流浪汉而已,怎敢当英雄二字。”
子母神剑道:“燕兄客气,秦淮河畔技慑纪子平,万花楼上剑挫史剑如,这两人都是成名多年的武林人物,燕兄这英雄二字,真可当之无愧。”
说完又笑道:“当然,武林中论英雄,那两个人还不能算已绝顶人物,比他们高的还很多,燕兄胜过他们也不足以傲视江湖,但如燕兄这般的年青英俊,江湖上还难找上几个,而年青的美貌客是最受人注意的,所以今日会后,再经好事者一喧染,燕兄就不难成为闻名天下的大英雄了。”
燕青苦笑道:“原来庄主今日是为燕某扬名的。”
“那里,兄弟只是托燕兄的福,借机会让世人也知道一下红叶庄而已。”
燕青觉得机会来了,淡淡一笑道:“其实庄主是为了栽培燕某而已,以柳庄主音年在江湖上阴阳无影镖的威名,早就是跺脚四海颤的大人物了。”
柳浩生脸色一变道:“燕兄怎么知道兄弟的?”
座上的莫氏兄弟脸色大变,唯恐燕青把他们说了出来,因为他们实在惹不起这号人物。
但燕青微微一笑道:“燕某幼时流很四海,有幸在关外拜睹风采,昨夜初会时,但觉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回来时约略有点印象,却不敢确定,今夜见到柳兄豪举后,相信再无他人了。”
田雨龙笑道:“柳兄,你这个化名用不得了,还是恢复了本名吧,人人都认识,还有甚么可隐藏的呢。”
燕青微微一怔道:“田先生也认识柳庄主吗?”
田雨龙笑道:“在下若非认识柳庄生,怎么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跟他建下深交呢。”
柳浩生尴尬地道:“既然燕兄也认出兄弟了,兄弟自然不必隐藏了,其实兄弟没有别的目的,只是当年在关外,干的是见不得人的营生,洗手江湖后,归隐红叶庄。唯恐大家不耻相交,才换了个名字。”
田雨龙笑道:“庄主真想归隐,就该远离江湖才是,庄主既然要结交江湖人,迟早总会被人认出来的。”
柳浩生大笑道:“说的是,兄弟归隐之初,是想远离江湖,但日子一久,静极思动,觉得这平凡的日子,不是我们过得惯的。”
尤俊笑道:“进江湖易,跳出江湖难,并不是江湖陷人,乃人自陷耳,所以昔闻有跳出三界外的高僧,却没有跳出江湖的高人,生为江湖人,这一辈子都做定了江湖人。”
柳浩生大笑道:“高论,高论,尤老弟年纪轻轻,而有这番见识,足见高明,日后我们要好好交一下。”
尤俊道:“在下很愿意攀交,只是身不由己,因为敝上百平兄对庄主却不无微词。”
柳浩生道:“马百平那小子又怎么样。”
尤俊道:“百平兄认为谊店同道,庄主来了,应该知会他一声,稍尽东道之谊,再说如此盛会,也不该把他骗了……”
柳浩生哼了一声道:“这是各人的自由,难道我该去投帖拜访他不成!尤老弟如此说,是不愿交我这个朋友了。”
尤俊笑道:“尤某如果不敢高攀,今夜就不会来了,燕兄转邀时,曾托我转告敝局的几个同道一起来凑热闹的,但百平兄没有明确的表承,他们就不敢来了!”
柳浩生笑道:“好!老弟真够意思,咱们要深交一下,今日会后,柳某还准备约大家一起上杭州去盘桓几天。”
莫梓似乎不想跟他攀上交情,连忙道:“柳庄主盛情,敝兄弟恐怕只有心领了,最近敝局业务刚有起色,接了几趟镖……”
柳浩生也不在乎他们,笑道:“二位公忙,柳某很遗憾,但燕兄不会太忙吧。”
莫梓道:“燕青在敝局挂名总镖头乃是为了捧敝兄弟的场,除非镖局出了问题,才要他帮帮忙,平常都不敢劳动他的。”
柳浩生道:“这就行了,我邀燕兄去玩几天,贵局的事请放心好了,柳某旧日的江湖情分犹在,我打个招呼,谁也不会找你们麻烦的。”
莫氏兄弟只好顺口答应称谢,柳浩生又转向尤俊道:“尤老弟是否肯赏脸呢?”
尤俊道:“燕兄是总镖头,行动自主,在下可没有这么好的福气,行动要听敝上的。”
柳浩生道:“没关系,隆武的镖师不干也罢,到了红叶庄上,柳某不会亏待你的。”
尤俊笑笑道:“庄主爱顾之情,尤某十分感激,但尤某新补了镖头的缺,立了受聘的书,总得听敝上的指示。”
柳浩生顿了一顿道:“原来老弟补上了镖头。”
尤俊道:“是的,而且那是长约,几年之内恐怕都无法自主。”
他语中暗示自己是天魔教的一份子,柳浩生既是余杭分坛的主持人,就该知道此处的人事是不容自由跳槽的。”
柳浩生想想道:“我找马百平商量一下,请他上聘。”
尤俊笑道:“只要敝上能够同意,在下自然乐于听命。”
柳浩生冷冷地道:“他不同意也不行,我找他老子说话去。”
正说到这里,忽然岸上传来一声清亮的声音道:“金陵隆武镖局马百平拜上红叶庄主。”
柳浩生一皱眉道:“说到曹操曹操就到,我不想他来扫了兴,田老哥,麻烦你替我挡了驾。”
田雨龙含笑起立,朝发话处道:“不敢当,敝庄主改日回拜,请返驾。”
可是一张泥金的拜帖已经凌空飞了过来,平台离岸边有三四十丈,这张轻飘飘的拜帖居然直飞而来,又平又稳,可见来人内力之劲稳。
田雨龙伸手接住,脚下沉了一沉,但仍然掷了回去,同时朗声道:“原帖牵回,不敢劳驾。”
帖子飞了回去,很快又转了过来,同时听见马百平的声音道:“诚意奉拜,乞赐一晤。”
田雨龙伸手去接帖子,这次来力却更强,他的手虽然接住了帖子,但来势未尽,嗤的一声,帖子已裂为两截。
名帖已破,当然不能再退回去了。
田雨龙讪然道:“庄主,请恕兄弟力未能透。”
柳浩生笑道:“田兄功力深厚,应该不会逊于这小子,恐怕是他在帖上捣了鬼,田兄一时不察着了道儿,有甚么关系呢,咱们不给船去,看他如何过来。”
于是朝岸上道:“水面辽阔,仓卒间未备舟船,请阁下稍候。”
话才说完,他不禁咳了一声,因为在月光照耀下,一条人影踏波而来,十分轻盈,赫然正是马百平。
柳浩生附声道:“这小子果然有两下子。”
马百平左肩悬着银鞭,右腰却悬着金鞘长剑,正是他成名的两般兵器,来到平台边,轻轻的一跨步就上来了。
地毯上只有淡淡的两块溃,而他穿的英雄靴上,连靴面都没有湿,这分功力,瞧得燕青也暗暗喝采。
马百平登上平台后一拱手道:“如此盛会,庄主也不招呼一声,在下实在心痒难搔,无可奈何,只好厚颜作个不速之客了。”
柳浩生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柳某只怕声望不够,不敢奉邀;来人!为马总镖头设座。”
他伸手一指自己的左边,那原是田雨龙的座位,从人正待把杯筷搬换下去,马百平却笑道:“百平来得冒昧,不敢有僭,敬陪末座是矣。”
自动在最后一席坐了下来,还在尤俊之下,尤俊感到很不安,因为他究竟是马百平的下属。
所以尤俊也离席而起,自动挪到马百平的下首去。
马百平笑道:“尤兄弟,你别客气,这不是在局子里,当以主人之意为重,你还是在原位坐着好了。”
尤俊想想也就坐下了,马百平看看席前环坐弄弦吹管待宴的粥粥粉黛,才向莫氏兄弟一笑道:“我们昨天在万花楼上联合作乐宴请燕兄,跟柳庄主今日之会一比,实在太寒酸了。”
柳浩生微微一怔道:“总镖头也识得贱名?”
马百平过:“在下是今日才听人说起的,柳庄主乃江湖前辈,在下一向有失恭敬,实在是太失礼了。”
柳浩生这才冷冷地道:“阁下太客气了,柳某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而且只曾在关外叫个字号,来到中原之后,连提都不敢提,何况江南尊家父子金银双鞭英名如日月中天,柳某这区区微名更是不值一笑了。”
马百平笑道:“柳庄主言重了,但凭庄主今夜盛举就盖尽江南英雄的光采,江湖上一掷千金而无吝啬本是平常的事,但脱手十万两,仅为招待一个初识朋友,这等豪情走遍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位。”
柳浩生脸色微变道:“马总镖头是专为教训柳某而来的?”
马百平却仍然很平静地道:“岂敢!岂敢!马某是专诚来拜候的,想马某只是一名镖客,指着这一行混饭吃的,说甚么也不敢得罪你这位推啸塞北七省的龙头大盟主。”
语气中充满不择,柳浩生突然色变道:“田老兄,请代我送客。”
田雨龙略作犹豫,站起来慢慢走过去。
马百平淡淡地道:“慢来,马某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但专为此一盛会,送来了一件礼物,未曾呈现以前,马某不敢告退。”
田雨龙道:“甚么礼物?”
柳浩生道:“管它是甚么,一概壁还。”
马百平却笑道:“柳庄主等过目之后,再退回来也不迟。”
语毕从身边取出一张字条道:“柳庄主遍召秦淮名妓在此备酒助兴,却漏掉了一位花国状元金紫燕姑娘,马某特地代为请了来。”
柳浩生冷哼了一声道:“是她吗?我是故意不请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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