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掩月浑无计
剥茧抽丝寻端倪
孙冬抢在前面一下子扑了过去叫道:“老秃子!我们也来了!”
蓝光乍敛,林淇等人也忙着过去,只见一片峭壁上开了两个大洞,洞前是一块宽广的石坪。
林世辉与段金花相对盘膝而坐,神情木然,恍如两尊石像,而那个老僧却袖手站在他们旁边。
林淇心中一阵激动,冲过去跪下叫道:“父亲,孩儿来了……”
林世辉仍是端坐不动,倒是段金花睁开眼睛轻声道:“世辉,孩子来看你了!”
林世辉这才双目微启道:“你来干甚么?”
林淇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哽咽地道:“孩儿拜别慈颜,无时不在念中……”
林世辉轻“哼”一声道:“你还记得有我这个父亲?”
林淇惶恐的道:“孩儿无时不在思念大人……”
林世辉冷冷地道:“用不着,你在外面不是混得很得意吗,名气愈来愈大,武功愈来愈高,何必又来看我呢?”
林淇见父亲神色不悦,连忙道:“孩儿本当早来拜候大人,怎奈……”
林世辉冷冷地道:“怎奈事情太忙,分不开身是不是?天下纷扰还没有平,你该忙你的事业去,到这儿来干吗?”
林淇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段金花不忍地道:“世辉,你是怎么了,孩子争气难道还不好……”
林世辉一叹道:“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偏偏来了!”
老僧微微一笑道:“施主这是甚么话?老僧将二位相邀来此时,曾约以三年为期,现在算算也没有超过几天……”
林世辉转头问他道:“大师叫小犬前来实属多余,在下所知绝不逊于小犬,大师有所询示,在下均以竭尽所知相告……”
老僧微笑道:“施主这就是不知其子之美了,雏凤清于老凤声,令郎此刻所能,恐怕已超过施主良多……”
林世辉连忙道:“那是他另有遇合,与大师所询之事无关!”
老僧笑道:“施主不妨与令郎对证一下……”
林世辉道:“不必对证,寒家螭龙鼎文在下已烂熟于胸,我不相信数十年的钻研竟不如他三年的进境!”
梅华已经知道他们在说些甚么了,接口微笑道:“林老伯,请恕再晚插嘴……”
林世辉望了她一眼,林淇连忙道:“父亲,这位梅华姑娘已经不是‘飞天魔女’了,孩儿幸仗她智慧的协助,得以数次死里逃生……”
老僧也笑道:“梅姑娘现在的名气不逊于令郎,盛名所至,群魔丧胆,连‘世外三魔’那等厉害的角色也栽在她手中呢!”
林世辉又淡淡地问道:“你想说甚么?”
梅华笑道:“刚才听老伯说起螭龙鼎文,再晚忍不住想告诉您一点事,您所知的鼎文却非全貌……”
林世辉怒声道:“胡说!我家传的东西,难道还不如你清楚?”
梅华道:“老伯所见乃鼎上宝珠光照部分,只有鼎文的一半,淇兄拿了我的梅晶玉-又照见了另一半……”
林世辉连连用眼色止住她,见她还是说了出来,乃叹了一口气,老僧却十分兴奋,抢先问道:“那另一半说些甚么?”
梅华道:“鼎文晦涩难解,我也不知道说些甚么,本来想与淇兄到此地来,向大悲法师求教一番……”
老僧一愕道:“你怎么知道大悲在此地?”
梅华微笑道:“三魔尚在人间,一佛怎会谢世,可是这位大师云踪深隐,再晚由冬姑口中的叙述判断,认为大师可能就是当年一佛,再听王姑娘的叙述后,才确知大师果为大悲法师,只是可惜那螭龙宝鼎已经毁坏了……”
老僧一惊道:“真的!”
梅华道:“是的,我们为了追索三魔进入一个古洞,那里住了一对夫妇,那女的名字叫卜湘妃,据说是‘听水天魔’于飞的姨母……”
老僧急急地问道:“那宝鼎是如何被毁的?”
梅华道:“我们追到那里,‘灵魔’韩祺已死,他的尸体被用作标本,摆了一个姿势,淇兄一时不察,竟上了他们的当,胸前遭受猛击,幸而有宝鼎挡了一下,虽然保住了性命,可是宝鼎却被击毁了……”
林世辉一叹道:“那个害人的东西,毁了也好!”
老僧神情嗒然若失,半晌才道:“鼎文的记载你们可曾背下来?”
梅华道:“背是背了一部分,不过那都是浅显易解的修身养气功夫,至于深具难记的鼎文,只怕记不全了!”
老僧连忙道:“你试着念几句出来,也许老衲能够解释!”
梅华眼珠一转道:“我们来的时候,听见大师正在说甚么驭气若虹,鼎文中也有这一篇,底下还有几句解释……”
老僧兴奋地问道:“是甚么解释?”
林世辉连连用目示意,梅华仍是背道:“凝气对西方而立,心与虹合,可见七气之外当另有佳境,斯时须舍肉眼之所见,已达昊天之上……”
老僧神色更见兴奋急忙道:“底下呢?”
梅华摇摇头道:“记不得了,这看来好像是一种练气的功夫,可是与我们练气的方法完全不同,我也没有留心……”
老僧低头沉思,梅华问道:“大师,这是甚么意思?”
老僧道:“这种功夫与你们都没有关系,说了你也不懂,我虽然知道一点,你却把最重要的部分遗忘了,等于没有用!”
梅华惋惜地一叹道:“早知如此,我们该把那些碎片捡了起来,凑合上也许可以多知道一点,现在却太迟了!”
老僧连忙道:“那些碎片破损的厉害吗?”
梅华道:“这倒不清楚,那时碎片全嵌在淇兄的胸肉内,我们急于救他,匆匆把碎片拣出来丢掉了……”
老僧“嗯”了一声,梅华又道:“只可惜那个洞门封死了,否则我们找了去,也许可以把那些碎片抢回来,大师为甚么不早跟我们见面呢!”
老僧却道:“那些碎片果真留在洞中吗?”
梅华道:“是的,不过现在恐怕早已落入丁山民夫妇手中,他们对螭龙宝鼎也十分注意,不肯放过的……”
老僧一急道:“那我得赶快去找他们!”
梅华道:“大师去也没有用,大师昔年的两个敌人哈元生与于飞都在那里,再加上丁山民夫妇,大师独力难支……”
老僧一笑道:“老衲可以暗中进行,不被他们发觉!”
梅华笑笑道:“那就行了,大师若有机会,可以顺手把那两个恶魔翦除了,当年您若是肯多费一点心,岂不是省了多少麻烦!”
老僧一叹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老衲是出家人,更不能开杀戒,同时老衲也想渡化他们,虽知他们竟怙恶不悛……”
梅华道:“大师的努力总算尚有一点收获,那‘灵魔’韩祺确已改邪归正,只是天心——,竟让好人先死了……”
老僧道:“老衲现在也后悔莫及,这次绝对不再放过他们了!”
说时移身欲退,王梅芝却听道:“大悲,你回来!”
老僧站住脚步道:“梅芝,有些事我虽然没对你说清楚,可也是为了你好,练你那种功夫,一定要心无旁骛,才能望有所成!”
王梅芝冷笑道:“这个我不怪你,可是你说你不会驭剑之术,刚才……”
老僧笑笑道:“我是不会驭剑之术!”
王梅芝怒道:“放屁!我的眼睛没有瞎,我明明看见……”
老僧微笑道:“我练的是剑丸,与你的剑术完全不同!”
王梅芝叫道:“剑丸不是剑术吗?”
老僧笑道:“自然不是,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说着张口一喷,一道蓝光直向她的颈上绕来,王梅芝大惊失色,连忙振腕抽出一柄青色小剑,迎空拦截。
剑身发出一道青色光华砍在蓝光上,虚若无物,连砍几下,蓝光断而又续,绵绵不已。
王梅芝急得将短剑脱手掷出,青光也化成一道长虹,与蓝光交斗在一起,片刻之后,蓝光一收一卷,带着那柄短剑,一起飞到老僧的手中,老僧拿着短剑嗅了一嗅道:“你明白了吧!剑丸只是一种无形的气质,与你的驭术完全不同,我说不会驭剑也不是骗你……”
王梅芝呆了一呆才扑上去叫道:“把剑还给我!”
老僧将剑朝她手中一塞道:“拿去吧!今后要好好勤练,我所知有限,不能再教给你甚么了,不过你要想更进一层,一定要摒除尘念……”
说完呼啸一声,拔空而逝。
林世辉长叹一声道:“梅姑娘,你可铸下大错了……”
梅华眼光朝她一瞟道:“老和尚也是的,不问问地方就跑了……”
话音才落,旁边的人影一闪,却是老僧去而复返笑道:“梅姑娘,你说得不错,老衲走得太匆忙了,竟忘记问问地址,那个古洞在甚么地方?”
众人见他无声无息地折了回来,神色不禁一变。
只有梅华笑道:“大师的功夫真精,你凭着这种身法,一定可以不知不觉地潜入对方的洞中,将鼎的碎片偷回来,那古洞在中条山的山腹中,不过入洞的通道已经堵死了,恐怕不好找!”
老僧微笑道:“不要紧,只要知道地方,老衲一定有办法找到他们。林施主,老衲适才多有失礼,实是为了情急所至,同时老衲也是误会施主言有未尽,故而有此举动,请二位不要见怪!刻下你们夫妇父子团聚,老衲也不多打扰了,后会有期,再见吧!”
说完身形一恍,又不见了,众人不知道是否真正地走了,都不敢开口,半晌之后,梅华才道:“我们可以放心谈话了,他这下的确走了!”
林世辉怔了一怔才道:“梅姑娘,你不该告诉他那些话的!”
梅华笑道:“说不说都是一样,他早就知道了,可是我不用这个方法将他骗走,我们却无法逃过他的毒手!”
林世辉一惊道:“你早就知道他是甚么人了?”
梅华点点头道:“是的,他是大悲和尚,也叫李玄空!”
林世辉更为骇然道:“他是李玄空……”
梅华道:“不错,老伯知道李玄空这个人吗?”
林世辉道:“二十六年前我与金花刚结-一载,遇上一个名叫李玄空,不知他从哪里得知我家传的螭龙鼎上,载有驭剑运气之术,逼着我交出来,我自然不答应,双方动手打起来,结果他口中喷出一道紫光,将我们口中的兵器削断,幸而金花那时身怀六甲,经这一场战斗后,震动胎气,下体流血待产,他才没有杀死我们……”
梅华道:“他是怕血光污了剑气,失去灵效,所以才放过二位。”
林世辉一怔道:“你怎么知道的?”
梅华笑道:“我虽然不解练剑之术,还明白一点其中的道理,凭气驭剑是道家的法门,产妇血光乃道家之大忌……”
林世辉点点头道:“你说得一点都不错,李玄空走了之后,金花产下了一个男婴,当时正在荒山之中,我弄得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
结果幸而来了一个老僧,深明医理,在他的指点下,我总算将他们母子的性命都保住了,那个老僧不仅医理精通,武功也很高,他向我们解释练剑之术,同时还警告我们说李玄空一定不肯死心,叫我们多作提防,少在江湖上行走,同时说他自己也在研究练剑之术,可能要二十年才有所成,那时他就可以保护我们了,而且也可以进一层传授我们练剑之道,叫我们届时到青城山找他去!”
林淇忍不住想开口,林世辉继续又说下去道:“我们为了躲避行迹,以免为那个李玄空找到,逼得我与金花分开,她回到苗疆,我却带新生的孩子回到扬州,致仕为吏,这样那个李玄空总不会找到我们了,而且为了慎重起见,我还将鼎上的宝珠交给金花保管,即使李玄空夺走了宝鼎,没有珠光照明,仍是一无所用……”
林淇实在忍不住叫道:“那段前辈……真是我的母亲了……”
林世辉点点头道:“不错她确是你的母亲!”
林淇扑到段金花的怀中,哽咽着道:“娘……您为甚么早不告诉我呢?”
段金花慈祥地抚着他的颈子,柔声道:“孩子,我不敢告诉你!”
林淇仰起头道:“为甚么?”
段金花一叹道:“你父亲是世家子弟出家,江湖上知道他的人很少,而我却是苗疆有名的‘蛊神婆’,万一我们的关系公开了,我怕你也会受到那个李玄空的迫害……”
梅华笑道:“您二位这二十年生离太没价值了,李玄空就是那个老和尚的化身,他早知道你们的底细了!”
林世辉一怔道:“那他为甚么不来找我呢?”
梅华道:“他自己没有来,却另外派了人来,那就是淇兄的师父‘箫圣’柳无非,实际上也就是三魔中的‘灵魔’韩祺!”
林世辉与段金花都是一惊!梅华继续道:“韩祺倒是一心向善,他被大悲感化了,易容化身到你们家里屈身西席,也是为着你们的螭龙宝鼎,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也被人利用,只是想学好功夫,用来对付另外两个魔头……”
林世辉一叹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也知道柳无非在暗中传授淇儿武功,因为我自己也会武功,所以不加禁止……韩祺既是三魔之一,为甚么他传授给淇儿的武功只有一些普通武功,到后来他被人围攻时,连自己都保不住……”
梅华笑道:“那是苦肉计,因为老伯深藏不露,他只好利用这个方法使您露出真相,而且您又与十三友结下梁子,为了保全您的独子,您一定会忍不住表现武功,他的目的果然达到了,而且我想十三友再次找到您府上来寻仇,也是老和尚暗中透露的消息,否则他们一定无法知道你的下落!”
林淇想想道:“螭龙宝鼎后来一直在我身上,为甚么他不找我呢?”
梅华笑道:“这个问题我要问问老伯后再回答你,老伯。伯母,您二位来到此地之后,老和尚对你们作何表示?”
“也没有甚么,他只是说他的剑丸还没有练成,与我们探讨武功,大家交换所学,实际上他教给我们的多,螭龙鼎上的功夫比他所知的差的太远了,只是前几天他的态度忽然改变了,说我一定藏了私……”
梅华微笑道:“您藏了私没有?”
林世辉低头不语,半晌才道:“螭龙鼎文的下半部我也看过了,万象新曾经是我的朋友,你的梅晶玉-我也看过,有一次我借来观赏,无意间放在鼎上,照见了另一部分,可是万象新冲了进来,我不及细看就把玉-还了给他。梅姑娘,你怎么又知道了?”
梅华笑道:“我只是觉得您刚才极力阻止我说话,一定有特殊理由,除非您也知道了那鼎文中的另一部分秘密!”
林世辉道:“是的,我只是匆匆一瞥,所记不多,可是我渐渐的也觉得老和尚态度暧昧,他尽向我探测驭剑之道的深奥部门,却不肯将驭剑术传授给我们,因此我也故意装作不知道,大家敷衍下去,刚才他来的时候,态度更凶了,最后竟放出剑丸逼我说出所知……”
梅华笑道:“事态发展到这里就明朗化了,老和尚先前对螭龙金鼎不感兴趣,是因为他知道上面的记载对他没有用处,可是他在中条山中得知宝鼎中另有秘密,而这些秘密又是他所需的,所以才急急地赶了回来,其实他算错了一着,他只要多等一下,淇兄也赶了去,不就是得到所需的吗?”
林淇却道:“哈元生与于飞都与大悲是死敌,他们在中条山中见了面,为甚么没有起冲突呢?”
梅华道:“他有两重身分,大悲法师是以老僧的姿态出现,李玄空又以另一个姿态出现,他们自然不认识,对一个化装术精妙的人来说,这是很简单的方法,我若不是记得他的声音,也不敢断定他是李玄空的化身!”
林世辉想想道:“你把秘密告诉了他,万一他真的取到了碎片……”
梅华笑笑道:“没有关系,梅晶玉-在我身边,没有玉-照明,他得到了碎片也是一推废物,现在我只有一点事情想不明白!”
几个人差不多同声问道:“哪一点?”
梅华一叹道:“这个李玄空兼大悲法师的家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这样善善恶恶的行事真意何在?把这点弄明白了,我才知道该采取甚么手段来对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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