踌躇满志庆得计
百密一疏遗祸因
林淇在剑击韩祺的尸体倒地后,心中的确还存着万一之念,所以早作了积极的准备,蓄势待发。
他是想争取那千钧一发的时机以保全梅华,所以在丁山民拍开梅华的穴道后,飞快地扑过去,一剑迳刺。
用的正是伏魔剑式中最精华的一招轻震出岫,剑去得疾,势子也拿得稳,丁山民厉啸一声,身子拔空而起。
虽然将剑势躲开了,可是林淇一脚跨上石床,两腿分叉,分站在梅华两侧,挺剑而立,阻止他们再上前。
孙冬被于飞一掌击出老远,爬起来想奔回去时,却被卜湘妃伸腿绊了一跤,由于孙冬的人大势猛,卜湘妃自己也被撞跌出去。
等到她们都站了起来,林淇已持剑挺立在石床上了。
于飞怔了一怔道:“姨夫,我这下子也没有办法了。”
卜湘妃怒声叫道:“用那个尸体再攻他。”
林淇一振剑道:“没有用了,刚才我是想利用你们替梅华解穴,所以才故意放过一个穴门,现在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于飞沉着脸道:“这个人曾经是你的师父,难道你也敢毁了他的遗体。”
林淇正色道:“是的,我敢!我觉得保全活人比死人更重要!”
于飞冷笑一声道:“你以侠义自命,原来也是假冒伪善之徒!”
林淇淡淡地道:“迫于形势,有时顾不得这些小节。”
于飞大声道:“放屁!师徒乃五伦之一,怎么算得小节,你为了一个女人,连师徒之情都弃而不顾,还算甚么侠义!”
林淇庄容道:“于飞,你不必再用道理来压我,我也不会上你的当!”
于飞举起韩祺的尸体道:“我倒要试试看!”
林淇朗声道:“你最好不要试,否则我一定劈碎他!”
于飞冷笑道:“那也值得的,至少我可以撕下你的道义表面,证明你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比我们魔道还不如……”
林淇庄容道:“不管我做甚么事,都是以道义为根本!”
于飞怔了一怔,林淇又道:“假如我师父真心弃魔归正,他一定不愿意他死后的遗体还成为助恶的工具,我毁了它正是我师父的心愿,他就是活着也会鼓励我这样做,否则就是他向善之心不够切,我毁了他的遗体也没有任何内咎之处……”
于飞沉思良久,才放下尸体一叹道:“湘姨、姨夫,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现在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刚才你抓住了机会应该好好利用的……”
卜湘妃更是急得跳脚道:“臭汉子!你就这么怕死,刚才那一剑不一定就能杀得死你,就算杀了你,也比永远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洞里强……”
丁山民却哈哈一笑道:“臭婆娘!你不要急,谁说我们要永远关在这里的。”
卜湘妃一怔道:“你已经把机会错过了,还有甚么办法?”
丁山民笑道:“臭婆娘,你制了那女娃娃几处穴道?”
卜湘妃又是一怔道:“九处,难道你还留了一处没有解?”
丁山民笑着摇头道:“不!我一共解了他十处穴道,还多下了一掌,你知道我最后一掌是下在甚么地方?”
卜湘妃更是惊奇道:“我好像记得是将台穴,那是阳穴,不在我们禁穴之内……”
丁山民大笑道:“不错!那不是我们制穴的范围之内,却是一个人经血之源,那女娃娃又正在精血汇聚之际,我一掌拍下去……”
林淇闻言大惊!连忙四下寻视,却找不到梅华喷出的那口鲜血,丁山民又哈哈大笑,得意地道:“不用找了,那口鲜血正是她全身的精华,我如何舍得浪费,早已一滴不剩吸下肚里去了……”
林淇神色大变,长叹无语,卜湘妃却扑过去吼道:“老鬼!你弄了歪心思,却只顾自己,老娘怎么办……”
丁山民大笑道:“臭婆娘,你怎么还是那样心急,我们一百多年的夫妇了,好容易熬到现在,甚么好处会少了你一份……”
卜湘妃呆了一呆!道:“我的份呢?”
丁山民道:“存在我肚子里……”
卜湘妃迫不及待地道:“你还不快点给我……”
丁山民却遥遥手道:“不要急,虽然那女娃娃说得活灵活现,我还不敢太相信,等一下我看是否真的有用后再给你……”
卜湘妃犹自不信地道:“老鬼!你若是敢瞒住我一个人独吞,老娘可要你好看……”
丁山民叹了一声道:“湘妃,你怎么这样怀疑我,你想想一百多年来,我哪一点地方亏负过你,我这样慎重也是为了你好……”
于飞也笑笑道:“湘姨,你不要急,姨夫的顾虑也是对的,梅华诡计多端,花样百出,提防一点也是对的,何况还有你娘家的亲人在此,我绝不会叫你吃亏的……”
丁山民怒“哼”一声道:“于飞,我们百余年的夫妻,大家相知极深,用不到你来挑拨是非,要不是看在湘妃分上,我才不理你呢……”
卜湘妃连忙道:“老鬼!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这个侄儿对我们有甚么不好,这次若不是他,你从哪儿得来这个重生的机会。”
丁山民冷笑一声道:“湘妃,只有你才相信他的好意,他只是看上了我们的武功,才会到此地来,最主要的用意是看看我们死了没有,假如我们死了,他好接收我们的九疑真解……”
于飞脸上微微一红道:“姨夫,你不能这样说……”
丁山民冷笑道:“我们上次见面是三十年前了,整整三十年的时间,你把自己都练复了,何以没想到我们……”
于飞低下了头,卜湘妃连忙道:“老鬼,你我都不是好人,因此也别指望他有多好,这次他把那女娃娃弄了来,总算是对得起我们了……”
这时梅华已幽幽醒转,孙冬急忙问道:“梅姊姊,你可好了?”
梅华轻叹息:“我总算把命捡回来了,可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一点!”
林淇咎然地道:“梅华,这都怪我……”
梅华轻轻摇头叹道:“不怪你,你也是为了我,只是我们以后日子更不好过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将来我简直不敢想像。”
林淇低下了头,梅华却坐了起来,孙冬连忙扶她道:“梅姊姊,你能行动了?”
梅华推开她的手轻吁道:“不用扶,我损却了一半的功力,还不至于影响行动。”
说完又对丁山民道:“现在你目的已达,总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丁山民略一凝神道:“可以,你们走吧!”
卜湘妃急忙道:“那血真的有用吗?”
丁山民道:“是的,我只用了一半,那久枯的胃肠居然有了感觉,好像十分饥饿似的。
臭婆娘,看来我们重生有望了……”
卜湘妃无法用表情来传达她的兴奋,只是连连跳脚。
梅华跨步下了石床,于飞又想有所行动,丁山民喝道:“于飞,今天不准你动他们……”
于飞怔了一怔才道:“这几个人与我们势不两立,留之总是祸患。”
丁山民冷冷地道:“你有本事就一个人对付他们吧,我这人一向讲究恩怨分明,今天我得了她的好处,绝不能帮你留难他们……”
卜湘妃怔了一怔道:“臭汉子,于飞的想法也不无道理,尤其是那小子手中一柄剑,要是能夺过来我们更神气了……”
林淇闻言手中一紧,梅华却笑道:“你不用紧张,他们不会动手的,因为他们必须三个人一起上才有把握,可是一动手,丁山民那半口血就保不住了!”
丁山民不觉一怔!梅华又笑道:“丁山民,你不必假装大方,我相信你此刻想留住我们也办不到,除非你不要你老婆了……”
丁山民冷“哼”一声道:“女娃娃,算你聪明,居然猜准了,快滚吧,叫那小子好好地保存那柄剑,等我们重见天日之时,我发誓要把它夺过来……”
于飞却道:“姨夫,你不能动可以叫湘姨帮我一点忙,有我们两个人大概也可以把剑夺了下来……”
丁山民冷喝道:“你给我乖乖地站着,少动歪脑筋,剑在人家手中我还放心点,至少他不会乘人之危,若是落在你手中,恐怕先倒霉的是我们夫妇俩……”
卜湘妃不以为然地道:“老鬼,你总是不相信人!”
丁山民冷笑道:“婆娘!你的侄儿岂是肯屈居人下的,假如我们能出去,就轮不到他叫字号了,你还有甚么不明白的!”
卜湘妃似乎一震,为他丈夫的话说动了。
于飞冷笑一声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们既然不相信我就算了,我也懒得在这儿受气,天下大得很……”
说完也要移动,丁山民大喝道:“不许动!”
于飞愤然止步道:“干甚么?”
丁山民道:“在我们未曾出洞之前你也别想出去,我对你比任何人都不放心,为了湘妃,我已经对你够客气了……”
于飞“哼”了一声道:“不出去就不出去,我回到静室中入定去总可以吧!”
丁山民道:“等他们走了以后再去,而且我警告你一句,你在静室里也少动歪脑筋,在十天之内,我与湘妃总有一个人监视着你们的行动……”
于飞怒声道:“你简直恩将仇报!”
丁山民冷笑道:“你放心好了,等我们肌肉重生之后,多少会给你一点好处的,我会把九疑真解教给你,可是你必须乖乖的……”
卜湘妃也道:“于飞,姨夫对你不算刻薄,你还是听他的话吧,否则连我也不原谅你了,因为你过去的表现的确太坏……”
于飞怔立不动了,梅华却一拉林淇与孙冬的衣服,相偕出了石室,林淇忽然想到一件事,又想回去。
丁山民在后面道:“你又想干甚么?”
林淇道:“我师父的遗体不能让你们如此糟蹋……”
丁山民冷冷地道:“这一点不用你费心,我原来要他参加九疑大阵的,假如我们十天后能离开此地,自然用不到他了,我会好好安葬他,你们快走吧……”
梅华拖着他俩急急地前行,丁山民鬼魅似的影子一直跟在后面,直等他们离开山洞,身后传来“轧轧”的声响。
那两道山壁整个地合拢,连一点缝都找不到了。
梅华一叹道:“这家伙真厉害,把我第一个计划破坏了。”
林淇一怔道:“你又有甚么计划?”
梅华笑笑道:“他们最少要十天才可以完功,我想利用这段空暇运来大批的硝石琉璜,来个火烧老鼠洞,叫他们一个也逃不了……”
林淇不以为然地道:“你能安然而退已经很好了,何必还那么狠呢?”
梅华笑道:“我也不过是说说而已,知道你不会赞成的,可是人家早就防到这一手了,将门户整个闭死了,除非他们自己出来,外面是再也奈何不得他们了。”
孙冬连忙道:“那不要紧,我可以用老早的法子,把石头一块块地搬开,反正时间很长,你们去找火药,我在这儿慢慢来……”
梅华大笑道:“等你凿穿门户,人家早出来了!”
孙冬不信道:“我已经开进去很多了,剩下不过十几丈……”
梅华道:“那是从前,他把门户闭塞以后,位置移转,不知换到哪儿去了,除非把整座山移开才能找到他们……”
孙冬一瞪眼道:“我就把整座上搬开……”
林淇连忙道:“别说傻话了,你一辈子的时间用在这上面都不够,而且这种手段对付人也有欠光明……”
孙冬一噘嘴道:“那就算了不成!”
梅华含笑道:“自然不会那么简单放过他们,一个计划不成还有第二个,我梅华的一口鲜血不能白白浪费……”
林淇一惊道:“梅华,你又玩了甚么花样?”
梅华笑道:“没甚么,我先让他们尝尝甜头,然后就是苦头了……”
林淇目注着她,脸上流露出一片诧色。
梅华却低下头来,以歉咎的声音道:“林郎,你必须谅解,我也是不得已,当丁山民以阴手制死韩老爷子的时候,我知道他们绝非善类,这一对夫妇若是重出人世,其为害远比‘世外三魔’尤烈,我必须找个办法限制他们……”
林淇一叹道:“我知道你的用心,可是你得告诉我用甚么方法!”
梅华笑道:“我叫他们空欢喜一场。”
林淇连忙道:“甚么?你的话都是骗人的?”
梅华笑着点头道:“是的,不过我没有骗他们,我骗的是你们。”
林淇又是一怔道:“我们?你这是怎么说?”
梅华道:“我只是被他们制住阴穴而已,那些要死要活的话都是骗你们的,害你们掉了不少眼泪……”
孙冬噘起嘴道:“梅姊姊,你真狠心,我刚才为你多着急……”
梅华一叹道:“那是不得已,否则他们就不会替我解穴,你们的目的是救我,只有这样才能救我出来,你们的眼泪并非白流……”
林淇叹了一口气道:“你装得真像,尤其是你自己还陪着掉眼泪,我真佩服你的眼泪怎么会流得出来的?那可假不了……”
梅华低下头道:“我的眼泪倒是真的,想到你们对我的情意,而我却在欺骗你们,心里一难受,眼泪就自然而然地涌了出来……”
林淇想了一下道:“你的那口血……”
梅华道:“那口血是真的,对他们的效用也千真万确,他们困住我的用意就是要我的血,不达目的,他们也不会放我走……”
林淇急了道:“那你不是反而帮助了他们吗?”
梅华一笑道:“十天之内是成全他们,一个月之后却够他们受的!”
林淇连忙问道:“这又是怎么说呢?”
梅华笑笑道:“那口血确是我体内精华所聚,十天后他们就可以成了一个新人,可是那口血也是我全身病毒之所聚……”
林淇又是一惊叫道:“你……”
梅华笑笑道:“一个月之后,病毒就会真正地发作,我所说的流脓溃烂的现象,都会在他们身上发生,叫他们感到生不如死……”
林淇摇头长叹不语,梅华又道:“他们早就该死了,所以能支持到现在不死,就是因为他们舍不得死,我叫他们尝尝生之痛苦,加速他们的死意,也为世上除去一个祸胎,用心并非不善,你也不能太责难我……”
林淇叹道:“我不是责难你,可是你未免也太残忍了,他们幽禁了多少年,一但重获生机,却得到那种结果……”
梅华笑道:“那我应该躺在那里让他们每天吸我一口血,两个月后他们新生了,我却成了一具活尸,这算慈悲吗?”
林淇无以为答,梅华又道:“舍己固然是仁心侠怀,但也要看看施救的对象。淇,我不是圣人,我无法对天下人都慈悲,整个世界上我只愿意为着一个人这样做……”
林淇连忙摆手道:“梅华,我知道你说的是谁,我很感激你,可是我不会要你这样做的,我宁可自己死了也不愿意你那样牺牲!”
梅华一笑道:“所以我无须为他们作那种牺牲……”
孙冬不明白他们的话,却呆呆地问道:“梅姊姊,你的那些病毒在你身上何以不会发作?”
梅华笑道:“我不同,我是用灵药养大的,足可以压制住病毒!”
孙冬还是不明白问道:“他们得去了你的精血,自然也有着你抗毒的能力!”
梅华含笑解释道:“光靠灵药还是不够的,必须懂得方法,这种方法与一般不同,他们也许可以从于飞那儿学会解除禁制的方法,可是对我的病毒言,那种方法适得其反,而且还会加速病毒的发作……”
孙冬怔征地道:“那他们就无法可救了。”
梅华道:“只有一个人可以救他们。那就是我,所以我倒希望他们快点出来,可以利用他们去控制于飞哈元生……”
林淇却凝重地道:“不!还有一个人万象新!”
梅华为之一惊!失声叫道:“不错,还有万象新,我的医理是从万家新那儿学来的,假如他们碰上了万象新,那可是真正的祸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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