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元任稍为留心,便看出这些豪客之中,其中有些是外地远客,并非关洛道上之人习惯上的装束,不觉暗中一笑,忖道:“查基面子真不小,慕名而来的人真不少呢!”
正走之间,忽有一伙人骑马从身后追来,晃眼擦过他身边。
直到这时止,这么多的江湖豪客经过他身边,都没有人对他注意过。只因一来董元任身穿长衫,后面看去有点文绉绉的,加上他身上没有兵器。江湖最扎眼的便是身怀兵器之士,碰上了总要看上一两眼。董元任既没有兵器.便无人注意他。
这一伙人一共有八个,全然不似早先的数拨人那样喧笑无忌,虽有八人之多,却毫无声息。
当先一骑的骑士头戴英雄帽,身穿银白色箭衣,猿臂蜂腰,英姿动人眼目。
所骑之马通身火红,神骏已极。
后面七人一式青色紧身衣裳,背口斜插雁翎刀,排成两行,紧随在后。
前面领头的骑士本来就惹目之极,吃后面的七人这样一陪衬,更加威风凛凛。
董元任浓眉轻皱,忖道:“连他也来了……”
再看时这八人一定是经过长途奔驰,故此一身风尘,同时除了前面的红驹之外,其余七匹骏马,汗气直冒,显然走过长程。
这八骑一忽儿出去了十多文远。领头的骑士忽然一举手,立刻全部停住,动也不动。
董元任暗中赞一声训练得真好,身形已贴近路边,用树丛掩蔽住一半身形,徐徐前行。
那个身穿银白劲装的骑士大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后面一人雄壮地应道:“刚好是未申之交。”
那骑士哼了一声,道:“时候尚早,咱们在林中歇一下。”
他一甩镫,人已轻灵地飞落地。那匹红驹低嘶一声,径向林中走去。
其余七人都纷纷下马,牵入林内。
董元任何等高明,眨眼间已绕人林中,到了那八人围坐着的草地的旁边。
只见那带头的骑士相貌好生英挺,年纪约在三旬上下,但细细一看,又似不止这等岁数。
他挥挥身上的尘沙,忽然道:“咦,刚才那个穿长衫的人还未走过呢!”
有人答道:“也许他走得慢。”
其中一个高大汉子一跃而起,走出林去,两头一张,那见先前那个穿着长衫的人。赶快回来:“万大哥,那厮不见了。”
姓万的英俊骑士唔了一声,忽地皱眉道:“奇怪,此刻再想,好生像他的身形……”
有人问道:“万大哥,那厮像谁?”
姓万的骑士面容一肃,道:“不可乱叫那厮那厮的,假如是他,哼,我连坐着的地方也没有。”
刚才出林瞧着的高大汉子显然是条浑汉,愣愣道:“他是谁?万大哥也没有座位,我们可不是连站也没地方?怎么行?”
姓万的骑士皱眉深思,过了片刻,才道:“你们别看我在关外雄踞武林瓢把子宝座,就很了不起,要是比起这位老大哥,那真差得太远了……“旁边一个中年矮瘦个子插口道:“万大哥这等推崇之人,天下只有一位,莫非就是万大哥你常常提及的天下绿林总瓢把子七步追魂董元任么?”
姓万的人点点头,管自沉思。
七步追魂董元任暗中微微一笑,忖道:“他倒底跟随我长久些,仍是忠心耿耿,若换了别的人,凭他近年来在关外闯下大杀星万人奇六个金字招牌,哪肯在背地尚自对我尊崇?”
正想之时,那矮瘦个子又道:“这儿已没有外人,万大哥千里奔驰人关的缘故,可否对众弟兄提一提?”
天杀星万人奇道:“咱们都是共患难的弟兄,本来说也无妨。但因其中内情复杂,而且有些地方不便外宣,你们少知道点,危险也就减少一分……”
那七人都默然不再追问。
董元任觉得稀奇起来,浓眉一皱,施展身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树林。
这时道路上仍然不时有人走过,一望而知皆是三山五岳的人。
董元任这一回可就留了心,仔细观察,一直走到小天门不远之处,心中已有了一点板眼。
那小天门却是一座形势奇特的山环,两边石壁峭立,宛如门户,少说也有十丈高下,别说人类,连猿猴也上不了。
石壁以内,一条狭狭的通路,只容两骑并驰,大约有两丈六七尺长,便豁然开朗。
里面是一片平坦草坪,约摸有数亩之大。那两堵由小天门伸延过来的峭壁,一面是峻拔人云的高山.另一边却伸到一急流而止。是以这方草坪除了渡过急流可以到达以外,便非由那道门户进出不可。
那道急流水虽不深,但急湍漩激,河床中岩石罗布,舟揖难越,只有水性极佳之人,可以勉强一试。
这一处小天门既是绝地,绿林中反而放心在此聚合,只因看起来虽然容易一网成擒,但其实那道窄道乃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形势。纵有万千官兵围攻,却是有力难施。
小天门外面分列着两排劲装大汉,一边六个,共是十二人。全部一式佩着利刀,精神奕奕。
另外尚有个锦衣汉子,年约三旬左右,眉宇间露出极为精悍之色,在他身后则有两个童子,各执纸笔等物。
这锦衣汉子站在当中,但凡有人进人小天门,均由他迎住问答数言,然后把来人姓名着童子记录起来。
窄道中有十余个劲装汉子,穿梭往来,把来客领入小天门以内。
董元任缓缓走近去,那锦衣汉子瞧着,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董元任笑一下,道:“兄弟一向在川鄂间走动,这次有事北来,凑巧赶上同道盛会,特地耽搁一日行程,来此瞻仰一番,老兄你贵姓大名?”
那锦衣汉子道:“在下姓郁,单名雷,还未请教尊驾高姓大名?“董元任心里赞声好眼力,居然已看出自己来历不凡,故此不敢随便以兄弟相称。
当下道:“原来是郁兄,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兄弟姓董名元任,说起来惭愧,年纪虽然已有一大把,但一向没有什么成就,故此郁兄决不会听过贱名。”
郁霄忙道:“董老言重了,在下今日幸得胡良宾兄和尉迟斌兄错爱,暂充总招待之职,会到各处高人,真乃平生之幸,董老你请吧,在下可要特地派个人陪着你老,为你引见引见本地的朋友。”
董元任笑着称谢,开步向小天门走去。
郁霄唤了一个名叫林全的汉子,当先领路。
穿行过那条长达两支七八尺的窄道,董元任忽然有所触,停步向两头瞧瞧,看罢仰天寻思。
林全受过郁霄之嘱,要设法查出这个相貌威严的中年人来历。
这时他也停步等候,过了片刻,忍不住问道:“董爷可是想起什么事,只要吩咐一声,小的虽不能分身,也可叫别的人去办。”
董元任摇摇头,举步走出这条窄道,放目一瞥,但见那一块亩大的草坪上,聚会着二三百位江湖豪杰,已摆设了十余席,众人均在畅饮纵谈。
草坪左边的石壁上,堆放着不少圆形桌面和桌脚,以及无数木椅。
最靠近窄道出口处,一共有三桌的桌布乃是红色,其余十数席俱是白桌布。是以一望而下,便可分辨出这三席不是普通的人可坐。
所有的桌子都是人到方摆,因此都坐得有人,独独这三席空无一人。
董元任游目一瞥,便跟着林全向草坪中走去。这时因刚刚开始,人声喧嘈。许多江湖豪客都走来走去,找寻难得一见的朋友,或是攀识新交,谁都没注意到这么早就来了一位天下黑道俱要为之震惊变色的人物。
林全把他领到一张桌上,引见过席上七八位江湖豪客,便陪他坐下。
同席的人因未听过他的名字,又见他十分严肃,便都客气地说了几句久仰之类的话,以后便少去理他。
董元任冷眼旁观,他本来是天下黑道盟主,是以全国各处的江湖好汉帮派的特征,一望而知。
此刻看出一早便到达的二三百人,全是二流以下脚色。大致上可以分为三大地域,即是关洛、冀鲁、秦晋等三处。
林全向董元任搭讪道:“董爷不知可熟悉北方的同道么?““我虽不是初到贵地,但也就等如这样,只有三几个朋友,却不知有没有资格参与这场盛会……”
林全道:“今日的贵客高朋极多,就算是小的一直跟随胡良宾大爷,一向也以为只有关洛一带的同道朋友被邀,人数不超过二三百人。但方才听说因其他地方来了不少高朋,胡大爷和尉迟爷一商量,决定今日在北方所有的同道朋友之前,介绍查大爷与众人相见,并拥护他做北六省的总瓢把子……”
董元任故作讶色,道:“原来这样,我真是躬逢盛会了。不过我从一位跟随巫曲亭的朋友处听知小天门设宴之事,可是他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莫非他们事先尚不知道?”
“当然不会知道,胡大爷差点派小的去找巫爷报告这个决定……”
他歇一下,笑道:“巫爷知道与否并无关系,胡大爷已知道巫爷和查大爷的交情极深,想来巫爷只有支持而不会有什么异议……”
董元任道:“这就是了,啊,那是谁来了?”
席上的人都向人口之处望去,只见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男子,由两个彪形大汉簇拥着进来。
那年轻男子虽然长得漂亮,但似乎有点脂粉气,令人看了不大顺眼。
旁边一个江湖豪客大声道:“他就是太原浪子张永……”
语调中颇有瞧不起董元任连这个也认不出来之意。
董元任故作茫然地哦了一声,其实他早就知道晋省出了这么一个下流人物,喜欢勾搭妇女,行为极是不检。但武功却甚为高明,因此好多次发生争风吃醋,多半因他勾搭同道朋友的妻女而引起争端,他都占了上风。
丑闻传得最快,这一来太原浪子张永的名头,不胫而走,短短时间之内,便传遍江湖。
大家都对此人甚为戒心,有家室之人,谁也不敢和他交结。只因听说此人好淫成性,不管对方相貌如何,只要是女人,又不大老,便感兴趣。
同席的人都听到董元任表示茫然的哦声,对面一个汉子笑道:“董兄敢是离开线上已久?那太原浪子张永最近勾搭上秦晋一带最厉害的人物,目下谁都要让他一点……”
董元任又茫然地哦了一声,道:“在下刚从川边北来,故此实在见闻有限。老兄所说的厉害人物是谁?可否见教?”
那汉子笑一下,径自回头去瞧人,没有理他。
林全忙道:“刚才李爷所说的秦晋一带最厉害人物,便是天下闻名的蜂女范桃红,这一位的名字你老当然听说过了……”
董元任道:“不错,这名字好熟,我好像听人提过。但她有什么厉害,都不晓得了。”
林全见他寡闻陋见,怎样也不似大有来头之人,心中渐生轻视之念,但仍然笑道:“蜂女范桃红五年前在秦晋一带出现,不但武功极高,人也长得极为妖艳,因此不论什么对手都难以和她以死相拼。五年之后的今日,秦晋一带所有出名的绿林高手,没有一个不听她的命令,你想谁敢惹她吗?”
董元任听这人已经以你字直接称呼,暗自一笑。
太原浪子张永踏入草坪之后,不少人起身向他招呼,他大刺刺地向众人拱拱手,便走到红布席,旁若无人的拣个座位落坐。
董元任道:“敢问林老兄,若果单凭太原浪子张永本身的功夫,配不配坐在那三席之内?”
林全耸耸肩,道:“这个我也不知道,董老兄你多饮两杯,恕我失陪了。”
董元任暗中好笑,等他走了,自个儿取杯在手,浅斟低酌,倒也清静。
又过了不久,人口处出现六七个人,当先的两人均是身量高大,年纪约在四五旬之间。
草坪上十余席的人都站起来,董元任知道他们必是胡良宾和尉迟斌两人,起身一瞧,只有红布席上的太原浪子张永没有起座。
胡良宾和尉迟斌两人先向众人团团抱拳行礼。胡良宾宏声道:“诸位高朋贵友今日赏光,尉迟兄和兄弟都感到无上荣幸。现在诸位随便畅饮,过一会兄弟和尉迟兄到各位席上敬酒,再当面致谢。”
于是众人纷纷落座,胡良宾和尉迟斌两人走到红布席去,先与太原浪子张永寒喧几句。
胡良宾问道:“张兄向在秦晋一带走动,消息自较灵通,不知今日之宴,是否请得到范姑娘?”
太原浪子张永道:“她等会儿便到,兄弟我是开路先锋,先来报到。”这人不但油头粉脸,说话时更是细声细气,令人难耐。
尉迟斌笑道:“张兄好说,你肯赏面驾临,已增光不少,敝人先敬你一杯。”
这时又有不少人陆续进来,但都惹不起众人注意。
董元任心想待会儿胡良宾和尉迟斌挨席敬酒之时,自己可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于是四下一瞧,便推说找个地方解手,离席走向河边。那儿火光熊熊,人来人往,原来是临时庖厨所在,故此极为杂乱。
他走到人堆中,先瞧瞧厨子做菜,故意用四川口音,向厨子搭讪,谈起四川河南两地菜式味道的不同,登时和那个厨子谈个不休。
不知不觉,已到酉时,天色渐暗,草坪上竖起无数旗杆,高高挑挂数十个大灯笼,另外尚有火炬,照得草坪明亮如白昼。
这时已开到四十余席之多,人数已达四五百人,谈话之声极是喧嘈。蓦地一片寂静,只有锅勺之声清清楚楚地回荡于草坪人群耳中。
只见人口处先是走进两名美女,均作侍婢装束,背插双剑,蛮腰一搦,秀色可餐。
跟着一个红衣女郎走进来,火光之下,那一身衣裳闪耀眩目的红光。再看清她的脸庞时,只见她眉长人鬓,底下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流盼之间,荡意盈盈。身材丰满婀娜,走路时摇曳生姿,当真称得上是个烟视媚行的尤物。
这个红衣艳女一出现,全场的人谁不知道她是近五年崛起于秦晋一带,如今已能号令所有黑道高手的蜂女范桃红。
太原浪子张永忙忙离席迎上去,蜂女范桃红斜睨他一眼,妖媚地笑道:“我们昨天碰见的人呢?可没有追丢了吧?”
太原浪子张永细声细气道:“丢不了,姐姐放心,小弟给你引见主人们吧,噫,后面那一位是谁?小弟怎未见过?”
蜂女范桃红媚笑道:“我识得的人都要你见过吗?这一位是……”她身后一个精悍汉子走上来,向张永抱抱拳。
“他可是绿林道上的前辈,姓秦名历,外号人称黑蝙蝠。这一位是太原浪子张永,你们多亲近亲近。”
太原浪子张永阴声细气地道:“啊,原来是黑蝙蝠秦兄,听说你一向跟随以前的绿林盟主七步追魂董元任,对吗?”
黑蝙蝠秦历阴森森地笑一下,并不作答。
太原浪子张永本来还有轻薄的话,但此时却微觉心寒,竟说不出口。
胡良宾和尉迟斌已迎过来,蜂女范桃红和他们说了一两句,便介绍跟随她来的几个人,都是秦晋一带有名有姓的黑道高手,以地位来说,均与胡良宾尉迟斌一样。
蜂女范桃红有意无意之间,那对水汪汪的眼睛,不住向数十席上扫射。这时已恢复了谈话嘈声,话题自然离不开这个妖艳女人,同时她带来的人也是谈话材料,特别是那黑蝙蝠秦历,最是惹人注目。
可是她的眼光扫到哪里,哪一处便寂然无声,每一人都感到好像特别被她垂顾到,私心不由窃喜之感。
胡良宾尉迟斌见她声势浩壮,眉端都掠过淡淡愁色,当下殷勤请蜂女范桃红人席。
范桃红媚眼一扫过那三席,便款步走到当中的一席,坐在首位。她带来的六七个人,都分陪在她左右两边落座。
她刚刚坐好,一个劲装壮士奔将入来,手捧大红金字名帖,朗声道:“禀告胡大爷尉迟大爷两位,今有威震冀鲁黑山神杜大云寨主已人三里之内,先命人贽送名帖”
全场一阵骚动,其中属于冀鲁一带的江湖豪客,都纷纷起座。
胡良宾和尉迟斌双双扫了场中一眼,只见冀鲁方面的人,少说也有一百余位,声势比之蜂女范桃红更胜一筹,只不知那黑山神社大云带了些什么好手来。
他们向蜂女范桃红告便之后,便出小天门迎接。
夜色苍茫中,只见官道上扬起大股尘头,跟着蹄铃之声随风而至,看来哪怕没有二三十人。
不一会人马已现,只见当头一匹乌雅骏马,上面是个铁塔也似的黑衣骑士,后面跟着二三十匹铁骑,呼啸而至,完全是一派响马作风。
那匹黑马驰到,黑衣骑士一跃下马,神态粗豪地向两位主人点点头,大声问道:“查基来了没有?”
胡良宾道:“查兄说定是两时之内便到,大概马上便可到达。”
尉迟斌道:“杜寨主惠然而来,关洛也增添光采,请到里面席上再谈如何?”
黑山神社大云宏声道:“好极了……”
说时,大踏步向小天门内走去。
这一众人踏入草坪,冀鲁一带百余江湖豪客都涌过来迎接。杜大云挥挥手,大声道:
“各位朋友兄弟请回座。”
那百余人立时有如群流归壑,片刻间已恢复原状。
杜大云长得又高又大,皮肤黝黑,神态极是粗豪。但那对目光却有如冷电,一瞥之下,几乎已看遍了场中之人。
他大踏步走到当中席上,纵声大笑道:“范姑娘竟已驾临,杜某这厢有礼……”
蜂女范桃红斜斜脱他一眼,娇媚无比地哟了一声,站起身来,故意显露她那一搦蜂腰似地款摆一下,道:“杜寨主威震冀鲁,身份不同,自应来得迟些……”
杜大云打个哈哈,道:“范姑娘最会说笑……”转头望着后面那一群劲装骑士道:“顾老弟,你们过来,我替你们引见这位号令秦晋的巾帼英雄范桃红姑娘。其余的兄弟们可到那边席上。”
人群中走出四人,当先一个年纪不到三旬,长得剑眉虎目,一表人才,背上斜插着一对吴钩剑,英风飒飒。
场内数百绿林豪客无不知道这个英挺壮士,正是冀鲁间近年风头最健的顾御风,他以一双吴钩剑,跟随黑山神杜大云,南闯北征,大半时候均由他代杜大云出手,竟然百战百胜,成为杜大云最倚重的臂膀。
在他后面的三人,其中一个左臂已折,神色极为冷漠,乃是杜大云的结盟义弟闪电手吕柏岩。
此人心黑手辣,久为黑白两道之人所忌惮,近年已不大在江湖走动,今日居然又露面,可见杜大云必有打算。
其余的两人都是在冀鲁雄称一方的人物,杜大云把他们-一向蜂女范桃红引见。
范桃红那对媚眼,不停地溜过顾御风的面上。
太原浪子张永坐在黑蝙蝠秦历下首,睹状尖声细气地笑一声,碰碰秦历手臂,道:“这厮在冀鲁的威名,已和杜大云不相上下,秦兄如肯露一手,暗中挫挫他的气焰,就等如刮了杜大云的面皮下来。”
黑蝙蝠秦历早年名满大下,在黑道中乃是数得出精狡毒辣的货色。他一直都不曾和太原浪子张永搭讪。此时微微一笑,道:“秦某年纪较大,不好意思胡乱找碴,张兄你先过去,秦某当必跟着接上如何?”
张永心中暗骂一声,口中却说不出推搪的话,霍然起身。
蜂女范桃红忽地脸色一沉,低低叱道:“你干什么?忍住点行吗?”
太原浪子张永讪讪一笑,细声细气道:“小弟不过想找姓顾的打打交道,大姐别误会了……”
黑蝙蝠秦历接口道:“张兄还是忍一忍好,那厮掌上功夫看来不错呢!”
那边杜大云被胡良宾等让到右边的一席上,顾御风冷眼瞧见太原浪子张永的举动,忽然转身走到当中席上,笑吟吟道:“范姑娘可肯为在下引见这位兄台?”
范桃红媚眼一甩,娇声道:“有何不可,这位是张永,外号太原浪子,你们两位多亲近。”
太原浪子张永伸出手去,动作有如女人,口中细声细气地道:“久仰顾兄大名,小弟……”
下面的话忽然咽住,原来顾御风也伸出手来相拉,彼此暗中运功一握。张永但觉对方铁掌力量奇雄,比钢箍还要坚硬,登时咽住了下面的话。
黑蝙蝠秦历一看情形不对,心中虽然讨厌这油头粉脸的张永,但倒底算是同一阵线的人,当下突然起身,右手佯作搬开椅子,曲肘撞出去,口中大声道:“范姑娘也替在下引见如何?”
顾御风占了一点上风,本想运足全力,好歹先把这个江湖道上神憎鬼厌的人一只手废了再说。
忽觉肋下劲风袭到,忙收回右手,乘势一侧身,让开那股潜力,眼光一扫秦历,只见此人并不起眼,但功力却奇高,竟能以手肘发出内家真力伤人,心头暗凛。
范桃红替他们介绍一下,顾御风甚是精乖.一听这家伙居然是随侍天下黑道盟主七步魂董元任多年的得力手下,早年已在黑道上大大有名,便不肯与他暗较功力,抱拳行礼道:
“秦兄是道上前辈,在下心仪已久,今日幸会得很。闻说秦兄一向跟随天下同道盟主董老前辈,只不知今日何以有暇光临?”
黑蝙蝠秦历见他说得谦虚,又极为推崇董元任,暗生好感,含笑抱拳道:“不敢当得顾兄之言,常言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秦某原来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哪似顾兄年少英雄,威震武林。秦某今日有幸在此参与盛会,实因有事路经此地,蒙范姑娘相邀,随侍到此而已。”
两人客气几句,各自归座。秦历向范桃红一挑大拇指,道:“这才是年少英雄之士,无怪杜寨主持为长城。”
范桃红媚笑一声,道:“如若由我选择,我宁可请你做我的长城。”
太原浪子张永听了这些话,不但手上觉得火辣辣的,连心里也火辣得十分难受。
杜大云特别宏大的声音响震全场,只听他问道:“良宾兄,听说关外的一星七雄也到了关洛地面,为何不见?”
胡良宾一怔,道:“兄弟这两日忙于接待各方朋友,竟没探知此事,言之有愧。”
杜大云所说的一星七雄便是天杀星万人奇和那七个一式青衣劲装大汉。他们在关外雄霸千里,与此地相隔虽远,但同道中人无不听过这个名头,不由得引起纷纷议论。
胡良宾和尉迟斌向杜大云和蜂女范桃红这两个黑道巨头敬酒,刚刚干杯,忽然一个劲装汉子进来报告说:“禀告两位大爷,查基大爷已到。”
全场一阵肃然,鸦雀无声,都留神瞧着这个称霸西凉的人长相如何,以及带了一些什么高手。
只见人口处飘飘然走人一人,身披淡青色长衫,面皮白净,举止斯文,虽然年逾五旬,但看起来似是三旬上下的人。
这查基昔年跟随董元任闯荡天下,专门策划计谋,智勇双全,腰间一柄缅刀和三支长仅三寸的短剑,武功凌盖董元任所有的手下。
但因他深藏不露,最少出手,故而在董元任一干手下之中,最没有名气。不是这个集团中人,谁也不知其中底细。
范桃红和杜大云都起身迎接,但神色之间,丝毫不曾把这个外表斯文的查基放在眼内。
查基只有一人,更觉形孤势单,他斯斯文文地与众人寒喧几句,便由胡良宾和尉迟斌陪同人席,这一席上只有他们三人,不免觉得冷清清的。
黑蝙蝠秦历等他坐下,突然站起来,先向范桃红告罪一声,然后迅速地走到左边的红布席上,抱拳躬身道:“查二哥,咱们一别多年,还记得这个小弟吗?”
查基眼睛抬处,笑容满面,但并不起身,举手一让,道:“是秦历你吗?坐下来,咱们得好好谈一谈。”
范桃红和杜大云本来极为重视黑蝙蝠秦历,惊见他对查基如此恭谨,查基更是没有一丝客气,尽是吩咐口吻,这一惊非同小可,登时对查基重行估计。范桃红更须立刻调整手下实力。可是少了一个秦历,已是无法弥补的损失。
相反地查基却多了一个人,力量增强许多,害得这个妖艳女人长眉深锁,筹思调遣之策。
查基忽然站起来,面色变得异常庄重,问道:“董大哥可是在此?”
全场数百人鸦雀无声,就等秦历回答。
秦历道:“老庄主不在此地……”
查基舒一口气,道:“我却可惜大哥不曾在此……”说着坐下来,饮了一杯。
这时热菜一道上来,席上觥筹交错,所有的人都好像开怀畅饮,其实酒杯常满,极少人要添酒。
查基见巫曲亭不在,略略问过胡良宾,因他们也不知道巫曲亭何故不到,是以答不出所以然来。
吃了三道菜之后,忽闻得蹄声大作,众人都向人口处望去,只见八骑分作两行,疾驰入来,带头一匹极为神骏的马背上,一个相貌英俊的银白劲装骑士,最为惹人注目。
这八骑驰人草坪,蓦然一齐停止,动作宛如一体,齐整无比,群雄见了这一手骑术,不禁都脱口喝采。
那银白劲装的英俊骑士手扬丝鞭,朗声道:“兄弟万人奇和七位兄弟,刚从关外赶来,敢请各路英雄与及两位当家主人,恕兄弟们擅闯盛筵之罪。”
范桃红媚眼一直注视着这个骑士,移不开去。万人奇虎目一掠,与她目光相触,微微一笑。
这一笑把范桃红笑得缓缓站起来,露出她那一捻搦腰,娇声道:“关外一星七雄当真名不虚传,这一手马上功夫,确是江湖罕见。万当家的既然远道而来,为何尚不下马,畅饮两杯?“
天杀星万人奇哈哈一笑,飘身下马,遥遥向她抱拳行礼,便一径走到左边席上,向查基躬身行礼,道:“查二哥你好,咱们兄弟已多年不见了。”
查基摆手道:“三弟你坐下饮杯酒,休息一会……”
查基这等派头,登时把桃红和杜大云都震慑住,做声不得。
万人奇应声是,便在他下首落座,关外七雄也过来向查基行过礼之后,入席而坐,这一来,此席比任何一席的人数都要多些。
查基举止从容异常,生似一点也不把这小天门以内数百绿林好汉放在心上。
正因他声势突壮,已压倒了冀鲁及秦晋两方,是以全场数百道目光,大部分都停留在他这一席上。
查基缓缓从长衫底下,取出一面明晃晃的圆镜,约莫有五寸大小。圆镜上端有条银链,他把银链套在颈上,那面圆镜便悬挂在胸前。
众人见了他无端端挂面圆镜,都忍不住议论起来。
那威震冀鲁黑山神杜大云突然起座,宏声道:“兄弟久仰查兄大名,并听闻过查兄外号称为铁镜飞霜,如今查兄当众悬挂的圆镜,是否就是查兄外号中的铁镜?同时还胆敢请问查兄,不知挂上此镜,有何用意?”
秦晋一带的首领人物蜂女范桃红媚笑一声,全场皆闻。
只见她妖妖饶饶地站起身来,蜂腰一扭,骚媚人骨,大部分绿林豪雄的目光都定在她的腰臀之间,显得十分入迷。
她道:“杜兄所问,正是小妹心中的疑团,至盼查兄肯启我等茅塞。”
她这一应和杜大云,不啻有意思联合两派力量,以对抗铁镜飞霜查基。
关外瓢把子天杀星万人奇含笑道:“小弟代二哥作答如何?”
铁镜飞霜查基点点头,复向胡良宾低低道:“等他说完,你也可以开始了。”
胡良宾哑声道:“不等巫曲亭兄到达。便开始了吗?”
铁镜飞霜查基冷冷一笑,摇一摇头。
天杀星万人奇徐徐起立,一身银白色的劲装在火光之下,甚为夺目,衬托出一张俊脸,使人真难以置信这个英挺骑士就是以毒辣出名,以及号令关外绿林的一星七雄瓢把子。
他用明朗锐利的目光向全场缓缓扫视一匝,大声道:“我查二哥平生最是敬孝双亲,此镜乃是查二哥慈亲遗物,含有吉祥平安之意,是以此镜数十年来,寸步不离身畔……”
数百群雄都想不到黑道中的有名人物如查基之流,还佩戴母亲遗下的东西,一方面固然孝心可感,但另一方面则未免太过儿女态一点。
蜂女范桃红身畔的太原浪子张永起身道:“查当家的如此孝心,确属难得,令人闻言敬佩不已。”
这几句话本来含意甚佳,但经他细声细气和忸怩作态地说出来,令人听了却极不舒服,反倒变成讥讽的意味。
天杀星万人奇国射冷电,阴森森地哼了一声,道:“好说,好说,查二哥挂这面明镜之意,除了不忘慈亲之外,还有一个用意……”
他歇一下,转目扫射全场一眼,见众人鸦雀无声,都等他说下去,这才接着道:“查二哥平生很少亲自出手,但只要他一带上此镜,不但表示要亲自出手,而且手底重辣,与他作对之人,等如注定了浩劫难逃。此所以查二哥的外号称为铁镜飞霜……”他的目光此时停在太原浪子张永脸上,冷冷道:“张兄可听明白了吧?”
太原浪子张永怒哼一声,却不敢起身发作,神情甚是尴尬。
天杀星万人奇仰天长笑一声,然后向铁镜飞霜查基拱手道:“小弟或许有说错之处,务请二哥包涵。”
查基面上毫无笑容,淡淡道:“三弟请坐,你说的都对。”
场中数百人俱是黑道之雄,谁都在江湖上混过不少日子,是以每个人心中都有分寸。此时见名震关外的一方之霸天杀星万人奇竟然如此恭顺地对待铁镜飞霜查基,而查基却这等自矜身份,更感到这铁镜飞霜查基高不可攀。
杜大云和范桃红虽说都是雄踞千里,独霸一天的人物,可是自忖比起天杀星万人奇可强不到哪里去,由此推论,则查基此人分明高出自己等人一头,已无疑问。登时满腔雄心,一腔壮志,都消灭了许多。
杜大云勉强大笑数声,道:“承蒙万兄示知详情,兄弟深感荣幸。”
胡良宾此时猝然起立,先向同席之人抱拳行礼,然后分别向杜大云范桃红遥遥抱拳,这才疾疾嗽一声,准备说话。
全场静得连一根绣花针跌在地上都能听见,只因今日之会,可说是北方黑道罕见的场面,而这个集会的缘由,大家虽然知道一点,终究不若主人宣布的详细和肯定,故此所有的人,都摒息静气地看着胡良宾。
胡良宾话尚未说,鬓额间已隐隐现出汗光,显得出他心中十分紧张。
他清理完喉咙之后,便朗声道:“兄弟和尉迟兄忝为主人,今日得到各地高朋参加此会,实感万分荣幸。至于今日之会的用意,各位朋友想必都略有所闻,兄弟如今敬告诸位朋友,今日之会,不但北六省同道的领导人物都光临小地,连关外道上的瓢把子万人奇兄也不辞千里而来,因此足可以代表整个北方道上朋友的公意。兄弟衷心希望在今晚上,能够公推一位足以领导北方同道的人,这样我们道上的朋友可以方便得多,而且也有保障。兄弟拙于言辞,如有不当之处,务请原谅。再者座上的朋友们谁要是不赞成兄弟的意见,请起身发言。”
他说完之后,抹一下额上冷汗,才坐下去。
全场数百道目光,都集中在查基、杜大云、范桃红等三席上。
要知今日赴会之人虽多,但十分之九均是奉命而来,都约略知道此会上要推举一位北方黑道的龙头大哥。
胡良宾环视四周宾客,见无人发言,接着起立又道:“当然,这位龙头大哥所须具备的条件,除了德望出众之外,还得武功超人,最低限度要赢得座上任何一位才行,不知杜兄及范姑娘高见如何?”
坐在黑山神杜大云旁边的独臂汉子闪电手吕柏岩忽然大声道:“这个自然,假使武功不济,能够领导谁?”
他说得颇不客气,万人奇阴冷地瞪他一眼,缓缓坐下。太原浪子张永细声细气地叫道:
“兄弟推举范大姐范桃红……”
邻席上的顾御风振吭叫道:“兄弟推举杜大哥杜大云……”
万人奇倏然起立,朗声道:“领导北六省及关外的龙头大哥,非我查二哥莫属……”黑蝙蝠秦历霍地起身,大声道:“万三哥说得不错,谁要是不服此言,先找我们哥俩较量一下。”
这两人简直没把场中数百绿林同道放在眼里,气势凌人。只见黑山神杜大云面色一变,蜂女范桃红却在冷笑,道:“查兄即使看不起座上的朋友们,也不须这等气汹汹啊,杜兄你说是不是?”
杜大云宏声道:“范姑娘说得不错,兄弟也有同感。”
他们一问一答,已有联手之势,若然能够联合起来,查基方面便增加不少困难。
这种情势只看得称为关洛三巨擘的胡良宾和尉迟斌两人暗暗出了一身冷汗。
铁镜飞霜查基虽是艺高人胆大,但这刻似也感到对方若是联合起来。单是手下的人,就有三百余之众,一旦迫得群殴,纵然是武功高强,可是这么多人,像潮水一样涌扑上来,当真是杀不胜杀。
他双眉轻剔一下,跟着微微一笑,道:“范姑娘和杜兄说得极是,三弟你们虽是有意要捧为兄的场,却也不可把北六省同道们完全得罪。”
他口才极佳,轻描淡写的几句,就把重点移到全体同道身上。
天杀星万人奇和黑蝙蝠秦历虽然不把所有的人放在眼内,可是他们到底也是雄踞一时的人物,深知如若当真把北方黑道上的人物都得罪光,就算等会儿铁镜飞霜查基做了北六省黑道盟主,也将有许多人离弃他们,远走高飞。
再者他们更不得不听从查基的话,当下齐齐恭谨地应一声,各自坐下。
蜂女范桃红媚眼一甩,又落在天杀星万人奇面上。
她在数日前曾经碰见急驰而过的一星七雄,自从那次碰面之后她就对万人奇念念不忘,当是亦曾派手下多名追踪他们。
她的眼光到处,只见天杀星万人奇恰好似笑非笑地望她一眼,使得她芳心一阵颤栗,本来已到了口边的几句风凉话,忽然都咽回去。
草坪上虽然有千余之众,但此刻声音不闻,一片死寂。
铁镜飞霜查基两道冷电似的目光,不看那蜂女范桃红和黑山神杜大云那边,却不断地向人丛中扫来扫去,仔仔细细地把所有与会之人,完全看在眼内。
躲在厨子群中的七步追魂董元任暗暗好笑,心想今日若是查基一举成名,则自己这番重入江湖,正好大大增加声势。
不过查基虽然一向自诩智勇双全,心细如发,但此刻居然没有发觉自己,倒是日后说笑时一个不大不小的笑柄。
铁镜飞霜查基看所有在场之人,没有一个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高手之后,便仰天长笑一声道:“查某意欲请姑娘或杜兄定办法,以便迅速作一决定,只要公平合理,查某无不遵从。”
数百黑道豪雄听了他这一番话,倒有大半暗暗觉得服气。
要知这查基这番话已表示出他度量恢宏,并且自信甚强,所以才会让别人划道。大凡是江湖人,无不吃这一套,是以铁镜飞霜查基拿捏机会,先赢了第一回合。
那蜂女范桃红和黑山神杜大云微一凝神,似是寻思,双方都想让对方先行发言,假如于自己有利的话,便是立即答允,但假使对方所提于己不利,那时才把早已准备好的腹案说出来。
坪上虽是人山人海,单是人头就黑压压一片,可是此刻寂然无声,连绣花针跌落地上也可以听得见。
冀鲁黑道盟主黑山神杜大云倒底是豪气人物,霍地起身,虎目威光四射,先向四下人群环扫一眼,然后向查基及蜂女范桃红两席上抱拳为礼,宏声道:“本来甘陕、秦晋、冀鲁及关洛等道上,一直是河水不犯井水,兄弟各人也没有登上北六省总瓢把子宝座的野心,不过,今日局面摆在眼前,兄弟虽无这等野心,却也不能拱手让出冀鲁数千兄弟……”
他停顿一下,只见蜂女范桃红连连颔首,表示同意他的话,但查基席上的几个人却噙着冷笑,似是对他这一番话不屑多听。
他瞥见这等情形,心中不觉勃然大怒,登时忘了设法挤蜂女范桃红出言与自己这一边联合的原意,振吭厉声道:“这北六省同道盟主宝座,岂是容易坐得,除非先教兄弟……”
天杀星万人奇冷冷接口道:“兄弟正要动问,不知杜兄怎样方能服气?”
黑山神杜大云哼了一声,道:“要教兄弟心服的话,除非我感到心寒胆怯……”
这话听起来似乎份量不重,值不得这等小题大作,特别提出来说。
但在场逾千群雄都是江湖豪客,这些人在江湖上混,第一要讲究胆力,第二才谈到武艺,第三才是智谋。
那黑山神杜大云既是一方之雄,固然一身技艺足以服众,但他的胆力更须超乎武艺之上。是以要他心寒胆怯,当真是谈何容易?此事恐怕比击败他还要困难。
天杀星万人奇仰天冷笑一声,道:“杜兄说得好,兄弟已记在心中。”
黑山神杜大云身旁的独臂汉子阴恻恻哼一声,接嘴道:“兄弟却敢断言万人奇兄纵然把我杜大哥的话记在心中,但毫无用处。”
此人正是杜大云的得力兄弟闪电手吕柏岩,他不但话声阴森,连那副尊容也是冷得惊人,似是世上之人都跟他结有血海深仇。
天杀星万人奇纵声笑道:“吕兄说话锋锐迫人,兄弟甚感佩服。”
闪电手吕柏岩应声道:“你佩服不佩服,兄弟丝毫不以为意。”
天杀星万人奇面色一沉,其寒如水,道:“吕兄如果不是残废之人,万某立刻就教你不能再说这等无聊的话。”
闪电手吕柏岩倏然起立,天杀星万人奇正是要他如此,登时也跟着起身,脚跟向后一踢,身后的椅子已飞开数尺。
这两人剑拔驽张,火药味弥漫全场,登时使得逾千豪客都摒息静气,看他们如何出手。
黑山神杜大云暗忖那天杀星万人奇在关外称雄多年,一星七雄所过之处,当真是鬼哭神愁,连小儿也不敢夜啼。闪电手吕柏岩虽是武功精毒,出手奇快,但碰上天杀星万人奇似乎弱了一筹。
他唯恐闪电手吕柏岩有失,弱了自己这一方的威风,连忙伸手按住闪电手吕柏岩肩膀,洪声笑道:“柏岩你就算要向万兄请教,也等为兄把话说完,以免胜负分出,却对大局毫无益处?”
这话说得堂皇冠冕,闪电手吕柏岩当真没有离席。
那边席上早有仆役健汉把椅子拾起,送回万人奇身后。
万人奇仰天一笑,也不说话,便径自落座。
这一声哈哈只听得黑山神杜大云心头火冒,面上几乎挂不住。
闪电手吕柏岩阴恻恻冷哼一声,自个儿低低说了一句话,便坐回椅上。
铁镜飞霜查基乃是何等人物,焉肯轻轻让此机会错过。
他大声道:“三弟你是雄霸关外的人物,在这等场面之中,如非对手,不可随便出手,以致弱了你的英名。”
天杀星万人奇欠身道:“查二哥说得是,小弟候命出手就是。”
铁镜飞霜查基顾盼四周一眼,缓缓道:“假如那位吕兄不服,秦历你上去略予教训就是。”
黑蝙蝠秦历起身道:“谨遵严命。”
他们这一席上寥寥数人,但气派却睥睨天下,只把逾千江湖雄豪看得做声不得。
杜大云还站在席间,此时当真下不了台,要说下去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身边一个背插吴钩剑的壮士倏然起立,朗朗道:“久闻黑蝙蝠秦兄的英名,直到今日方能幸会。假如杜大哥允许的话,小弟倒想向秦兄请益一番。”
黑山神杜大云心中微喜,要知一则这顾御风武功高强,二则他这么一答腔,总算解了窘局而又不致于落于对方阱中。
以他想来,顾御风年轻力壮,功夫奇佳,对付万人奇不一定能赢,但要对付黑蝙蝠秦历,似乎尚有可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