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个时候,舱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轰隆一声,只震得海船摇摆不定。
扶桑客大声吼道:“怎么一回事?”
舱外适时冲进一名武士,大声嚷道:“启禀副盟主,在舷出现一条大型海船,向本船发炮一发!”
扶桑客道:“本船有无损伤?”
那武士道:“幸喜无伤……”
扶桑客一跃而起,道:“好!咱们出去看看来的是哪一路的朋友!”
他当先走出船外,徐经纬和卓大也跟着众人,鱼贯走到甲板上。
徐经纬游目四顾,发现海船上布置了数尊火炮,数名军旗盟的炮手,早已待命发射。
扶桑客回过头来,对徐经纬道:“徐兄!这下子让你瞧一瞧本船威风!”
说话之时,桅上倏地传来一声步喝,接着有人在上面拉长声音,嚷道:“官船!来的是大型宫船!”
扶桑客微微一震,道:“这……这大鹏湾海面,居然出现了官船?”
卓大道:“这里原是官家的海域,官军在这一带运巡,又有什么稀奇之处!”
那大型宫船这时似乎全速而来,只从那船头浪花飞溅的情形,也可判断出官船来速甚快。
扶桑客道:“啊!这是一艘有四十名划手的大型快船,它……它不应该在此地出现的呀?”
叶小青道:“不错!这艘大型快船,名叫飞鱼,副盟主,前些日子你不是还说飞鱼号还在闽海一带吗?此刻怎地跑到浙海来了?”
那艘官船来速如飞,扶桑客似乎已无暇回答叶小青的问题,迅速下个道:“掉舵航转,快!”
一名副手立刻大声复领命令,扶桑客又道:“大家抓紧,本盟这艘快船,掉头转身,可是灵活得很哩!”
他一言未完,海船果然向右一斜,船成十五度倾向面,哗啦一声,轻巧地掉了头。
那官船或许发现海船有逃走的迹象,轰隆一声,又打出一发火炮。
炮弹带动风声,从半空中呼啸而至,最后落在船尾十余丈远的海面,激起一条二十来丈的水柱来,威势果然骇人。
武杰咋舌道:“乖乖!这一弹打下来,万一被打个正着,咱们这条船可真非翻不可/扶桑客却道:“官军的火弹虽然厉害,射程百二十丈,比本船更远,但是哈……
哈……看本座今日活抓飞鱼号,好替本盟增一份威风!”
卓大接口道:“据说官军的飞鱼号纵横海七、八载,栽在它手下的盗船已不计其数,扶桑客!你可别吹大牛/
徐经纬望了卓大一眼,心想:“卓大哥怎么知道飞鱼号的这段掌故?”这时卓大正好向他眨眼睛,表情甚是轻松。
徐经纬报以一笑,心中对卓大突然聪明起来,不觉若有所思。
卓大却又道:“扶桑客!你加速南窜,莫非想利用前面那座小岛做掩护伏击飞鱼号?”
扶桑客心底一震,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他震惊的原因,乃是看不出一向浑浑噩噩的卓大,竟然一语道破了他的企图。
卓大耸耸肩道:“知道这事容易得很,哪!咱们的船不是正驶向那小岛吗?”
武杰忍不住插嘴道:“本船正驶向那小岛不错,但是你何以知道副盟主要在那里伏击飞鱼号?”
卓大道:“扶桑客刚才不是夸口要抓住飞鱼号吗?但他却全速南逃,南面正好又有一个岛山,再蠢的人也猜得出他的企图……”
武杰抓抓头,恍然道:“原来你是从副盟主夸言活抓飞鱼号那句话所找到的灵感,嘿,嘿!凭良心讲,这道理极简单,可是本座却未料到!”
卓大道:“那是你太愚蠢之故!”
武杰被骂得怔了一怔,道:“本座愚蠢?”
卓大毫不客气地道:“是呀!你不信此刻你有点笨头笨脑吗?”
龟太郎等人闻言笑了起来,武杰恼羞成怒地道:“你们笑什么!难道刚才你们都看出副盟主南逃的企图了吗?”
龟太郎等人立即收敛笑容,足见他们刚刚也跟武杰一样,不知扶桑客南逃之意。
武杰见状心请好过一点,道:“副盟主老是逃,有几个方向比朝南有利,他舍别的有利方向不逃,足证他心中有诈……”
他喃喃自语,但旁边的人却坚耳倾听,武杰顿了一顿,转向卓大问道:“如果副盟主有伏击飞鱼号的意思,在此地发炮与绕到那小岛之后才发炮,有何两样?”
卓大道:“这海面空荡荡的,毫无掩护,飞鱼号炮程较本船为远,若在此交战,本船很明显不利!”
武杰恍然道:“原来如此,看来副盟主有收拾飞鱼号的胜算……”
卓大却道:“那也不见得……”
卓大的声音大,此言一出,左近的人闻言莫不诧然朝卓大望过来,连扶桑客也不例外。
叶小青忍不住讶道:“你又有何高见?”
卓大愣了一下,道:“道理相当简单,用不着发表什么高见……”
他露出傻笑,又适:“大家试想一下,扶桑客掉船南逃的企图,连我卓大都猜得出来,难道说官船飞鱼号之上,没有比我卓大更聪明的官佐吗?”
这席话道理的确甚明,飞鱼号上要找出一名比扶桑客才智更高的人比较难,但要找一名比卓大更聪明的官佐,似是不难。
那么,卓大能一语道出扶桑客诈逃的企图,飞鱼号上的人岂不也大有可能推测出来呢?
叶小青忍不住道:“副盟主!看来你诈逃的计谋,不太妥当啊?”
扶桑客沉吟一会,突然道:“我们不能更改攻计飞鱼号的计划!”
他的语气透出无比坚决的信心,使人觉得他决定伏击飞鱼号之未,绝无可能更改。
叶小青问道:“副盟主!你还是不放弃伏击飞鱼号的计划?”
扶桑客道:“当然!而且本座有相当把握可以击沉或活抓飞鱼号!”
叶小青道:“嗅?你有把握致胜?”
扶桑客昂然道:“区区一条官军的大型快船,本座要无法对付,怎能率领本盟船队,纵横四海呢?”
叶小青道:“话是不错,不过,此刻咱们与敌船相比,情势显然不利,不知副盟主有何妙策破敌?”
扶桑客道:“所谓情势不利,仅凭那卓大一番揣测之言,也未必就是如此……”
他歇一下,又道:“退一万步说,万一官船看出咱们有伏击的企图,我们也未必就敌不过他们吧?”
武杰插言道:“恕本座说一句放肆的话……”
扶桑客摆摆手,示意武杰说下去。武杰乃又说道:“如果飞鱼号看出咱们有伏击的企图,咱们岂不是劫数难逃吗?”
扶桑客道:“他们若是事先防范了我们的伏击,本座仍有克敌的把握,你们不必担心!”
扶桑客一再坚持他有把握打退官船,叶小青和武杰纵使心中不以为然,此刻也不好再浇以冷水了,因为毕竟扶桑客在军旗盟的地位,比他们两人要高。
这时海船已笔直地朝前面一座海岛疾驶而去,前舷对正那小岛的山腰,鼓浪而进,看来好像要往那山腰撞过去一般。
眨眼工夫,那小岛越来越清晰。
扶桑客却仍然命令舵手,将海船疾驶向小岛。
船上的人,包括徐经纬在内,莫不屏息瞪眼,注意着船行的方向,看看扶桑客此举有何名堂。
紧随在后的那艘官船,仍然全速鼓掉而来,而区将双方距离,拉进了不少。
足见官船的速度,比军旗盟的船快速甚多。
扶桑客指挥的海船,仍然驰向小岛,叶小青忍不住蹩眉道:“咱们全速接近那小岛,官船只要截住我们的后方,我们岂不成为瓮中之鳖了吗?”
扶桑客冷眼扫了叶小青一眼,似是很不满意她所说的话,但却忍住没有发作出来。
徐经纬突然插言道:“小青姑娘,请你不要打扰扶桑客,让他全神指挥海船!”
叶小青抗声道:“可是,可是他将船疾驶向对面小岛,是不对的呀!”
徐经纬道:“姑娘等着瞧好了,扶桑客必能躲过官船的拦截!”
扶桑客闻言露出感激的眸光,朝徐经纬望去。
这时船只业已接近那小岛仅只二十来丈距离,扶桑客回头看一下那官船追来的方向距离,亲自把舵,猛地大喝一声道:“大家抓紧,小心船身倾斜!”
众人纷纷出手抓住栏杆,突然之间,扶桑客将船舵朝左猛地推出,海船忽地向右打旋。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扶桑客钢牙一咬,拼力将舵拉直,船只一阵晃动,忽地像一条受了惊吓的鱼,蹿出了海面。
船上的人但觉船行倾动得甚是厉害,正当大家心惊胆战之余!
抬眼处,原在正前方的小岛,此刻已落在右舷之后。
换句话说,扶桑客以他高超的把舵技术,将船行方向,出其不意地由南行转向西去,而所费的时间,却仅是眨眼工夫而已。
后面的官船显然料不到军旗盟这只双桅快船,掉头行速得如此灵活,因此改变追纵方向的应变之故,不觉慢了一筹。
等到飞鱼号斜行疾闯而来,扶桑客所指挥的海船早已绕过小岛之后,消失在官船的视界之内。
扶桑客将船傍行那小岛的岩壁之下,穿梭前进,来到一座突出在海面上的巨岩,突然下令道:“停!停下来!”船手立刻停止划动,船速一下减慢许多。
他将船缓缓开近那突出的巨岩之旁,不一会,船已滑行接近那棱角峥嵘的大岩石之下。
扶桑客又下令道:“右航备竿!”
备竿是靠岸的动作之一,在舷的划手依令举起特制长竿,那船只的右边,已轻轻地碰上巨岩。
虽只轻轻一触,但却传来一声巨大的碰撞之声,船身也激烈地震动一下,使船上的人几乎立脚不稳。
接着扶桑客命令右舷靠近巨岩的划手都用长竿撑住岩壁,以防船身与岩壁碰出声音来。
这时船尾及左舷,已有十数名炮手,举着火把守在四尊火炮之前,准备引火发炮。
众人的眼睛全都朝小岛转弯之处凝神望过去,船上因此鸦雀无声。
情势已甚明显,用不着扶桑客多加解释,船上诸人也都知道扶桑客的用意何在。
原来扶桑客将船绕过小岛之后早已知道岛后有这么一块巨岩,他将船停在巨岩之下,将火炮瞄向转弯之处,如果飞鱼号贸然而来,火炮定可迎头轰其不意,打它个措手不及。
这种伏击手段,当真阴狠毒辣之至!
唯一的问题是,飞鱼号会不会冒冒失失地,全速从那转弯之处追纵而至?
大家屏息以待,那海浪冲击着船身,发出沉闷的声音,使人打心底泛出一股凛然惧意,不禁略感紧张。
时刻迅速消失,以飞鱼号追缉的速度,它出现在岛角转弯之处的时辰,已相当迫近了。
扶桑客发令道:“炮手注意!听令发炮……”
此言一出,大家莫不伸长脖子,凝目瞪视着岛角,仿佛飞鱼导必然会从那个地方转向过来似的。
正在这个紧张逼人的节骨之上,卓大突然冒出话道:“你们只注意那岛角转弯之处,以为飞鱼号必然会从那边追蹑而来,却没考虑到飞鱼号万一改变了方向,目后包抄而至这个问题,真是令人好笑……”
这话说得众人心头一震,齐齐将目光转向背后。
船后是小岛的另一端岛角,卓大之言不错,刚刚飞鱼号追纵而来之时,如果舍去尾随直追的方式,在军旗盟的船只绕过岛角之际,改由岛的另一端包抄过来,此刻岂不是成为目后掩至之势了?
扶桑客听见卓大之言,不由得微微一震,忍不住也掉头注视他们背后的岛角。
幸喜背后那一处转弯的地方,仍然空荡荡的,并无飞鱼号的踪影,大家均暗地里舒了一口气。
扶桑客为了免于顾此失彼起见,迅即下令在船首船尾各安置炮位。
炮手得令拉炮布置,卓大却笑道:“扶桑客,连你也没把握飞鱼号会从哪一边绕过来吧?”
扶桑客道:“本座已经安排火炮,守住两个方向,此时飞鱼号不论从哪一边绕过来,均已不成问题……”
卓大“哦”了一声,道:“万一飞鱼号不追过来怎么办?”
这一问题使众人听得齐齐一怔,扶桑客皱眉道:“飞鱼号不会不追过来的……”
卓大冷冷道:“你这话根本不是你由衷之言,对也不对?”
扶桑客又是一怔,勉强道:“是不是本座由衷之言,你怎能知道?”
卓大道:“这还不简单,以飞鱼号的航行速度,倘若它直追而来,不论从哪一个转弯角绕至,此时它应该早已出现,喏!你看!没有它的影子呀!”
扶桑客闭口不语,他正好在为这个问题操心,飞鱼号迟迟不现使他烦躁不安,他哪有心情回答卓大的话。
卓大却又道:“怎么样?你也感到飞鱼号有可能不追来了吧?”
扶桑客再也掩不住他不安的神色,叶小青见状不禁讶道:“副盟主!飞鱼号不敢追来,咱们岂不就此脱险了吗?你何故露出不安之色?”
扶桑客紧闭着厚厚的嘴唇,依然沉思不语。
卓大却道:“叶姑娘!这你就不知道了,飞鱼号迟迟不出现,对我们可是大大不利哩……”
叶小青美眸转向卓大,一脸诧异之色,道:“这话如何解释?”
卓大笑道:“飞鱼号此时不出现,很明显的,他们船上之人,已洞悉了扶桑客设伏于此的阴谋……”
叶小青以及左右的人闻言均想:“是呀!因为怕中了伏,所以飞鱼号不敢贸然绕过岛角。”
这是相当浅显的道理。
但是船上请人却仍弄不懂飞鱼号不追来,对他们有何不利之处,因此都拿眼凝注卓大,显然希望卓大能作进一步的解释。
卓大这时严然已成为船上的智囊,使徐经纬觉得疑窦丛生,心想:“与卓大相处多日,竟然不知卓大心思如此缜密。”
徐经纬倏地对卓大的身份来历,大觉疑问重重。
但有一点他觉得可以放心的地方,就是卓大显然与军旗盟处在敌对位置,而且跟三大黑道帮派也不可能扯上关系。
换句说,徐经纬认为,纵使卓大是个深藏不露的人,不论他代表着哪一边,他的一切行为,必定都不会危害到他。
徐经纬有这种感觉,乃是从卓大毫不掩饰的淳厚外表,正直无邪的目光所得来的。
徐经纬相信卓大绝不是坏人,是以他虽知卓大此刻正以语言瓦解船上诸人的士气,他仍然保持缄默的态度,不妄发一言。
卓大似是很了解徐经纬的心意,向他眨眨眼,扮了个鬼脸,继续又道:“飞鱼号既已知道扶桑客设伏的诡计,立刻也下令按兵不动,这一来飞鱼号岂不是反客为主,迫使咱们陷入逃也不是,退也无路的局面吗?”
叶小青惊叫一声,道:“是呀!倘若如此的话,我们真不知该走还是该,这……这实在相当严重……”
卓大道:“严重的还不止于此呢……”
众人听到还有更严重的问题,不由面面相觑,更加惶然不安。
扶桑客突然喝道:“卓大!你不要胡说八道,否则……”
卓大慌忙道:“好!不说!不说……”
徐经纬心中笑道:“卓大哥,你不说,叶小青他们可非听不可,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法,厉害得紧呀!”
果然叶小青冷冷道:“副盟主,卓大一番分析,大可让我们明白敌我双方通盘情势,你还是让他说下去吧……”
扶桑客急道:“他在那里胡说八道,已严重地影响了咱们的军心士气,不能听他再胡扯下会……”
卓大耸耸肩,作个无可奈何之状,朝徐经纬调皮地笑一了一笑。
叶小青自作主张地道:“卓大,你说咱们此刻的局面,还有什么更严重的吗?”
卓大指指扶桑客,表示他没得到扶桑客的允许,不敢再说下去。
叶小青却道:“你且说无妨……”
扶桑客忍住怒气,冷冷道:“首座长老,你这样做,显已超越本座权责,将来你如何向盟主交代?”
叶小青道:“此事本座自己去向盟主禀报,副盟主不用替本座操心……”
她断然朝向卓大又道:“你说吧……”
卓大望了扶桑客一眼,故意迟疑一会,才期期说道:“咱们此时已经进退不得,如果飞鱼号利用这个时候,以飞鸽传书,再调来一艘官船,然后左右包抄,试想,咱们岂不被他们手到擒来……”
这确是相当严重,而且大有可能的问题,船上诸人,再也掩不住惊恐之色。
卓大之言,诚非虚言恫吓,飞鱼号按兵不动,使扶桑客陷入进退不得之境,确是很可能打着如意算盘。
叶小青再也按耐不住,道:“副盟主!你听见卓大的话了没有?”
扶桑客徐徐道:“本座听见了……”
叶小青紧逼一句话,道:“那么副座有何良策对付?”
扶桑客沉吟一会,道:“首座长老,咱们借一步说话!”
叶小青怔了一下,道:“你要跟我私下一谈?”
扶桑客颔首道:“是的!本座有几句话,单独与首座长老一谈!”
叶小青迅即同意,两人走到船尾,避开众人,交头接耳地谈了起来。
徐经纬等人从甲板上朝船尾望去,但见扶桑客指手划脚地对叶小青说话,叶小青的表情先是有点不耐烦的样子,但是片刻之后,却露出一副倾听的神态。
那种神态,一望而知叶小青已开始同意扶桑客的解释,徐经纬不禁微微蹩眉。
卓大忽然靠近徐经纬,悄声道:“这扶桑客的确有一套……”
徐经纬道:“是的!他在顷刻之间,便说服了反对他最烈的叶小青,实在不简单……”
卓大道:“咱们得设法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否则你的目的必难达到!”
徐经纬又问道:“我的目的?卓大哥你以为我抱着什么目的?”
卓大笑一笑,道:“你不是有意夺取军旗盟主的宝座吗?”
徐经纬道:“那只是小弟一时兴起,说出来逗逗川崎一夫他们而已,卓大哥不要当真……”
卓大突然表情严肃地道:“不!这事咱们非认真不可!”
徐经纬道:“为什么?难道你要我放着正事不干,去谋取旗军旗盟盟主的地位?”
卓大正色道:“兄弟是要老弟你这样做!”
徐经纬大觉意外,心想从不表示意见的卓大哥,此刻不但以命令式的口吻要他去做事,而且所欲为的事又甚是出人意料之外。
只听卓大迅即又道:“谋取军盟主的地位,比深入海龙会更为重要,此时时机对我们大为有利,万不能错过……”
徐经纬讶道:“卓大哥!你为什么要我这样做?”
卓大反问徐经纬道:“徐老弟!你信得过我吗?”
徐经纬毫不考虑地点点头,卓大立即又道:“那么你先别问什么原因,有机会我必定解释清清楚楚,总之,你加入军旗盟之后,对官家有利无害,千万记住!”
徐经纬问道:“这件事与官府有关连吗?”
卓大正要回答,扶桑客与叶小青已走回众人之前,卓大只好打住话,随口道:“副盟主!看情形你已说服了你们的首座长老!”
扶桑客一脸冷漠的表情,大步走到卓大之前,冷眼略略一顾,忽然指着卓大,大声道:
“拿下这小子!”
他忽然下令将卓大擒住,使在场的人莫不愕然,不知扶桑客用意何在。
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上前动手抓下卓大。
武杰咳了一声,道:“禀副盟主!此人是徐兄的好友,副座为什么要抓他?”
扶桑客看了叶小青一眼,叶小青接道:“这娃卓的小子,是官府的奸细!”
众人闻言均愕然地将目光移向卓大,只见卓大外表敦厚,看来木讷质朴,像这种人说什么也不是当奸细的样子。是以武杰忍不住道:“他他会是个好细?”
叶小青道:“不错!副盟主的怀疑大有道理,此人很有可能是官府派来的奸细……”
徐经纬倏地笑了起来,道:“扶桑客!你这种企图掩人耳目,转移大家注意力的手段,未免太幼稚吧?”
叶小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经纬道:“扶桑客使本船陷入进退维谷的场面,深知如果不设法摆脱纠缠,船上诸人必然联合反对他,事情一闹,纵使船能平安脱险,见了你们军旗盟主,他的副盟主席位也可能不保……”
叶小青道:“但那是过去的事呀,此刻副盟主已有退敌之法!”
徐经纬哼了一声,道:“有退敌之法?请问叶姑娘,扶桑客说出了他的退敌之法了没有?”
叶小青征了一怔,从她的表情,也能揣测出扶桑客并未将退敌之法告诉她。
于是徐经纬又道:“首座长老!说呀,扶桑客有何退敌之法?”
叶小青道:“等抓下了卓大,副盟主自然会告诉大家……”
徐经纬,道:“叶姑娘!没想到你有如此天真的想法,扶桑客根本就想不出什么退敌之法!”
扶桑客叱:“你胡说!”
徐经纬道:“我胡说?哈……扶桑客,你若是已有退敌之法,为什么还要节外生枝,制造出诬赖卓大哥是官府派来的奸细这件事呢?”
扶桑客道:“他本就是官府的好细!”
徐经纬冷冷道:“扶桑客!你诬赖卓大哥的居心,昭然若揭,无非是要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以掩饰你自己的窘境而已,对也不对?”
扶桑客纵声大笑,道:“我早已声明过,击退飞鱼号易如反掌,徐经纬,我还不至于窘得六神无主,你看着好了!”
徐经纬道:“那么你何不先带我们逃出飞鱼号的纠缠,再行下令擒住卓大哥?”
武杰插言道:“是呀!不论卓大是不是好细,本座以为先击退飞鱼号才是当务之急!”
其余在旁的人,包括叶小青在内,听了武杰之言,莫不颔首称是。
扶桑客沉吟一会,道:“好!我即刻设法击退飞鱼号,但卓大这厮须得先禁闭起来……”
卓大耸耸肩,道:“也罢,要不然你打不过飞鱼号,又可藉口我在捣鬼,那时我才更冤枉哩……”
他顿了一顿又道:“你们打算将我关在什么地方?”
武杰道:“当然在客舱里……”
扶桑客道:“好!就关在客舱里!”
卓大转身走向甲板,一面说:“可别忘了送点酒肉来!”
他很快地消失在底舱之下,扶桑客见状吁了一口气,道:“设非我发觉卓大的言行不太对劲,及时怀疑他是好细,咱们这一仗必定有输无赢!”
徐经纬语带讽刺地道:“现在卓大哥已经不在此地,扶桑客,你可以发挥海战的才能了?”
扶桑客没有理他,迅速下令道:“启锚!”
徐经纬讶道:“咱们就这样子冲出去?”
扶桑客摇头道:“冲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武杰道:“可是副盟主下令起锚,意欲何往?”
他的意思是说,将船开航,当然只有往外驶一条路。
往外驶等如冲出去,扶桑客既知往外冲不是办法,他何故又下令启锚开航呢?
只见扶桑客微微一笑,道:“我们要靠岸上陆!”
靠岸上陆?
这不等于弃船而逃吗?”
可是纵使逃得上小岛,官军合力一围,他们未必就能安全,扶桑客此举委实令人莫明所以。
扶桑客望着众人讶异的表情,道:“这小岛名叫海螺岛,本座曾经勘查过,深知岛上的地形地质…”
武杰插口道“话虽是这么讲,咱们弃船上陆,也不是个妥善的办法呀?”
扶桑客坚决地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咱们上陆的目的,并非躲避官军,而是要攻击官军!”
这时船已缓缓起行,扶桑客无暇多作解释,亲自上前把舵,将船开向岸边。
那海螺岛海岸极为曲折,布满暗礁,加之海浪回旋汹涌,使船行极为不稳。
但扶桑客把舵技术甚是高明,但见他高踞舵旁,心无旁骛,两眼盯着前方,时而快速转舵,时而缓缓操作。
因此海船有时突然转向,有时几乎撞上浮在海中的石岩之上,真是险象环生。
大家见此情景,莫不暗暗捏了一把汗,大家都不敢喘大气。
大约有一盏热茶光景,船终于驶进一处山拗,远远看见岸边正好有一处平坦的登陆之处。
这时扶桑客下令全速靠岸,船笔直地冲向那登陆的岸边。扶桑客将舵交给助手,嘘了一口气后,道:“前面是此岛唯一可供登陆之处……”
他望着船尾的外海,又道:“刚才我们通过的海面,处处暗礁浮石,正是阻碍官军追入陆地的最佳屏障!”
徐经纬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官船绝不可能像本船一样,通过那片暗礁追到陆上来,是不是?”
扶桑客道:“是的!他们决计做不到……”
他顿了一下,因为他发觉在旁的人,似乎不相信他这句话,因此扶桑客又补充道:“一来宫船吃水比本船为重,二来这海螺岛很少有人到过,官船不可能找到领航之人。是以本座有信心相信他们绝不敢冒险迫人陆地……”
徐经纬道:“你的话不错,但万一他们放下舢舨,大批而来,那些暗礁如何能阻住他们?”
舢舨吃水极轻,操作亦较灵活,徐经纬的顾虑甚对。
但扶桑客仿佛胸有成竹,微微一笑,道:“如果官兵派出舢版追来,那么他们只有自找死路,决许无法靠岸登陆……”
歇了一下,扶桑客又道:“小型舢舨虽然不怕碰上海底暗礁,但是暗礁区域,海浪湍急,旋涡处处,小舟航行其上,操作困难,就是不碰上暗礁,,也会撞上那些危立的石岩……”
这一解释,众人莫不露出恍然之色,深以为然。
这时船已缓缓靠岸,扶桑客下令落锚,然后命令手下卸下三门火炮,及数桶火药铅弹,合力涉水搬上陆地。
他们略略休息,扶桑客立刻催促众人离开海滩,由他领先带路,朝耸立岛上的一座山岩爬了上去。
那山顶虽然不高,但极为难走,尤其路面全是坚硬的岩石,有时湿滑难以落脚,有时尖锐得将双手割破。
因此短短百来丈远的斜坡,却费了一番工夫才爬完。
几名炮手抬着甚重无比的钢炮,亦步亦趋,费了大半天的工夫;才将三门火炮扛到山顶上。
上得山顶,徐经纬一望四下情势,方始深佩服扶桑客的眼力。
但见那山顶虽只百米大高,但四下视野广阔,由山顶下望,正好将海螺岛四周瞧得一清二楚。
换句话说,如果扶桑客以三门火炮架在山顶之上,正好可以控制整个海螺岛的海域。
众人上得山顶之后,莫不对扶桑客的计划大为赞赏。
一刹那之间,无不眉飞色舞,转忧为安。
扶桑客命令将三门炮架好,面露得色地道:“这海螺山顶,足可监视四周海域,你们看本座击沉飞鱼号……”
飞鱼号这时正停在地螺岛的西面,正如卓大所料,它打算以包抄的方法,攻击扶桑客的海船。
扶桑客指着山脚下的飞鱼号,冷冷一笑,道:“飞鱼号已成瓮中之鳖,本座命令一下,定可将之击沉……”
叶小青崭然道:“副盟主神机妙算,使人深深敬服……”
扶桑客傲然叱道:“架炮!”
三门火炮立刻架成,轰隆数声,炮弹毫不留情地呼啸而至。
扶桑容忽然脸色大变,仓皇下令应战。
飞鱼号的火炮虽然由下往上轰了过来,但却打得极远极准,一下就将山顶轰得断石横飞,众人被那气势所摄,不禁有点张煌失措。
扶桑客强作镇定,因为他深知处在这种情形之下,如果他一再慌乱,后果将更不堪设想。
是以他用平静的语气,快速地下令道:“大家保持冷静,赶快将火炮拉到山岩背后安全之处,快!”
一言提醒了众人,大家合力抬炮,不一会便把三门火炮拉到一处山岩之旁。
这时海面上的飞鱼号,快速由西面移动,正航向寇船停泊之处的海面。
川崎一夫见状道:“启禀副盟主!咱们要不要发炮攻击?”
扶桑客道:“此刻不行!”
叶小青道:“咱们弃船上陆,又费了不少力气抬炮上山,不就是要以居高临下之势,发炮攻击飞鱼号的吗?”
扶桑客道:“不错,但此刻发炮对我们大大不利,还是暂缓为上策……”
叶小青皱眉道:“副盟主如此决定,真教人好生不解!”
扶桑客道:“本座如此决定,乃因情势实出本座意料之外,不得不改变原先的计划!”
叶小青问道:“有何意外之处?”
扶桑客道:“飞鱼号船上备有重炮,射程超出本座原先估计的甚多,此为意外之一。在这种情形之下,纵使咱们发炮,也难予击伤飞鱼号,反倒会因此暴露咱们的炮位,使飞鱼号找到攻击的目标!”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扶桑客又道:“其次,飞鱼号之上,显然有一名深悉海战的能手负责指挥,因此咱们更不可轻举妄动……”
叶小青道:“照副盟主这么说,咱们岂不只有困死在这海螺岛了吗?”
扶桑客道:“情势并未如此不利!”
他指着飞鱼号疾驶而至的方向,又道:“你们看!飞鱼号居然敢于靠近海螺岛来,必然还不知咱们已架炮在山上,正等候收拾他们,哼!一旦飞鱼号进人射程,就有他们罪受的了。”
众人拿服朝山下望去,梁然发现飞鱼号正以全速接近海螺岛,委实可能忽略了架在山上的火炮。
徐经纬望着飞鱼号接近海岛的雄姿,道:“倘若由此发炮攻击飞鱼号,他们岂不也可以发炮还击吗?”
扶桑客道:“他们当然会还击,但一旦他们进入咱们射程,还是咱们胜算较大!”
双方彼此之间,如果都在对方的射程之内,火炮射程的距离既使较远,已不一定就占便宜,扶桑客所谓胜算较大,应该基于这个理由。
而扶桑客所提的胜算判断却不仅仅基于这点而已,只听他又补充着道:“如果飞鱼号进入咱们射程,由于他们在明处,咱们在暗处,攻击由我们发动,几炮轰过去,一俟他们还击之时,可能已被我们击伤,这是咱们有利的条件之一!”
这些话说得众人颔首称是,扶桑客乃又道:“再就是,飞鱼号处在海面之上,我们只要击中船身就可,而他们却非击中我们的炮位不可,这是咱们有利条件之二。”
船身被攻,目标较大,何况一旦中炮,不是起火燃烧,就是进水下沉,自然比不得在陆地上安全。
因此叶小青迅即赞道:“到盟主的分析令人不能不佩服!”
扶桑客微微一笑,又道:“还有呢,此刻飞鱼号笔直朝海岛驶过来,左右两侧的地位,已形同虚设,光凭船首那门重炮的火力,岂是咱们的对手?”
武杰忍不住道:“难道他们不会在接近海岛之时,将船身改与海岸平行吗?”
扶桑客道:“为了发挥甲板上的火力,将船行改变与海岸平行,飞鱼号或许会这样做,但这么一来,他们的目标更加暴露,不是一样对我们有利吗?”
武杰“哦”了一声,没有再开口,显然他对扶桑客的这番见解,深觉有理。
徐经纬却突然问道:“万一飞鱼号在射程之外下来,扶桑客体又有什么办法奈何得了他们?”
扶桑客表情突然严肃起来,道:“倘若如此的话,本座可是孤注一掷,冒险一战了!”
徐经纬又问道:“如何个战法?”
扶桑客道:“利用潜泳,突击上船,夺下飞鱼号来!”
叶小青道:“此举太冒险了吧?”
扶桑客道:“冒险也是不得已之事,与其坐困此岛,不如冒险一拼;对也不对?”
众人相顾默然,眺望着飞鱼号已驶近海岸,心情不由得更加紧张,生怕飞鱼号突然停了下来。
扶桑客忖度一下距离,道:“炮手准备,飞鱼号已经进入咱们的射程之内了!”
这时众人都屏息以待,但见那飞鱼号在众人眼巴巴的观望之下,忽然掉头转变方向。
扶桑客皱眉道:“飞鱼号之上果然有能手指挥!”
飞鱼号并未停下来,继续朝南而驶,不一会已驶近扶桑客原先停船的那一座浮在海中的巨岩之旁,消失在巨岩那边。
扶桑客转喜为忧,道:“莫非飞鱼号不知近海的暗瞧,想靠陆掳下咱们的船?”
川崎一夫喜道:“这样的话,他们岂不要触礁下沉了吗?”
扶桑客道“但愿如此!那就省下咱们不少力气!”
说话之间,飞鱼号已驶过那块巨岩,叶小青忽然嚷了起来,道:“大家看,飞鱼号果然绕了过来,驶进暗礁区,哈哈……真是谢天谢地!”
不料她一言未了,飞鱼号却突然停了下来。
众人露出惊疑不定的眼光,注视着飞鱼号的一举一动,就不知他们突然停在那里的原因。
正在这个时候,飞鱼号的船头倏地火光一闪,惊天动地的轰隆一声,打出一发火炮。
众人纷纷仆倒在地,扶桑客却惊呼一声,道:“糟糕!他们居然向咱们海船动了手!”
那一发从飞鱼号射出的火炮,打在倭船的右舷海面之上,在不及倭船十丈远的地方,激起一股高高的水柱,差点就击中倭船。
扶桑客干瞪着眼,急道:“这……他们怎不开火还击呀!”
但见那艘倭船,不但一点动静也没有,而且船上的人也未见有人逃上陆上来。
扶桑客咬咬钢牙,坚决地道:“看来咱们只有发炮支援船上的人!”
他迅即挥手下令,嘱咐燃火待命的炮手,发炮攻击飞鱼号。
片刻之后,三门火炮一齐点燃,三声隆隆重响,三发铁弹立即朝飞鱼号打了过去。
但是由于距离太远,炮弹走在半途之中,便自落在海面,溅起三道浪花而已。
扶桑客见势不妙,立即下令拉炮后撤。
不想他们将三门火炮才一拉动,飞鱼号已隆隆数声,打来一排炮弹。
这一排炮弹来势惊人,飞鱼号的炮手打得又是奇准无比,只听山岩上一阵惨呼,登时有两名军旗盟的手下,被打得血肉横飞,当场死亡。
如此一来,扶桑客虽然重新找到一处阵地,将炮架好,但却再也不敢发他还击了。
飞鱼号似是志在掳下倭船,没有再盲目朝扶桑客他们所处的山顶发出火炮。
但他们却又转移目标,向倭船猛轰了两发铁弹。
这次两发铁弹,均飞越倭船的桅顶,落在海螺岛的岸上来,扬起一片飞砂走石。
扶桑客他们伏在山岩之上,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座船遭受攻击,却又无计可施,人人焦急万分。
这时飞鱼号官船又向倭船轰了两炮,但仍没有击中军旗盟的那艘倭船。
川崎一夫讶道:“他们似乎没有击沉咱们座船的意思,但不知是什么原因?”
扶桑客道:“飞鱼号想掳走咱们的快船,因此有意发炮示威,走,咱们将炮拉下山岩,与飞鱼号决一死战!”
众人正要依言将炮拉下山岩,徐经纬却道:“快船已无斗志,显然有投降的迹象,你们下了山岩只有徒送一命而已,在下劝你们还是稍安毋躁!”
叶小青道:“咱们的船上有人有炮,却无人指挥应战,徐兄的话大有可能!”
川崎一夫道:“船上有楠木见和龟太郎两人坐镇,有谁敢弃船向飞鱼号投降?”
叶小青问道:“那么他们为什么不发炮还击?”
川崎一夫为之语塞,道:“这这我怎么知道?”
徐经纬忽然冷冷笑了一声,扶桑客拿眼瞧他,候地心底一震,失声叫了起来,道:“会不会船上的人全着了卓大那厮的道儿?”
武杰惊道:“副座的意思是说,楠木见、龟太郎他们一大批人,都被卓大所擒了?”
扶桑客道:“除此之外,再也没有理由可以解释咱们的快船,为什么不放炮还击……”
川崎一夫道:“不会吧?副盟主,楠木见和龟太郎两人的武功高强,卓大定非他们的对手,可况咱们的船上还有十数名本盟一流的高手在!卓大那厮哪能得手?”
叶小青亦道:“是呀!再说咱们离船上岸之时,卓大那厮不是被我们关禁在舱房之内吗?”
扶桑客表情沉重地道:“这是咱们疏忽之处,而且我们也太低估卓大的能耐,因此……
唉,因此使得他全叫我们吃了瘪!”
叶小青道:“卓大是不是已控制了咱们快般还未可知,副盟主何故叹气?”
扶桑客道:“卓大是不是已占据了咱们的船是仍不清楚,但船上必然凶多吉少,似已无疑问。”
叶小青问道:“那么咱们该怎么办?”
扶桑客道:“先赶下山去再说!”
于是众人七手八脚地拉着三门火炮,全力赶下山岩,朝那艘军旗盟的倭船赶去。
但是他们才爬到一半,却看见倭船已缓缓启锚,驶离了岸。
众人不约而同地驻脚观望,只见自己的船离岸之后,微一掉头,立刻缓缓迎向停在暗礁区外的飞鱼号。
武杰讶道:“他们打算将船开向哪里呀?”
川崎一夫紧接着道:“会不会是龟太郎下令将船开出去,准备与飞鱼号决一死战?”
叶小青叱道:“你瞎了眼是不是?不会睁眼瞧瞧咱们那条船桅顶上挂着是什么吗?”
川崎一夫等人闻言将目光集中在振顶上;一望之下,不由得均骇然色变。
原来军旗盟那艘倭船之上,不知何时升上了一面大型免战旗,正迎风招展,远远望去,醒目已极。
除了徐经纬之外,几乎所有的人都垂头丧气,斗志全消。
扶桑客更是气得怒眼圆睁,满脸杀机,道:“发炮,替本座轰叛船!”
几名炮手迅即准备妥当,叶小青却道:“且慢!万万不可发炮!”
扶桑客怒气冲冲地道:“首座长老何故阻止?”
叶小青道:“船上还有桶水见和龟太郎等多人,万一咱们将船击沉,折船损人,回去如何向盟主交代?”
武杰也反对道:“对呀!我们不能为卓大一人,将自己的船击沉!”
扶桑客道:“话虽是这么说,你们不知本盟这艘快船之上,有许多特别设计,如落在官军手中,秘密泄露,本盟其他同类型的快船都将无用武之地,所以本座还是坚持不能将此船资敌!”
叶小青道:“咱们船上的特别设计,既是秘密,官军或许不会发觉,何不冒险留下它,将来再设法夺回?”
武杰道:“这话极是,再说我们一旦发地,飞鱼号如果还击,咱们哪吃得消呢?可能躲都来不及……”
扶桑客经武杰这一提醒,才发觉他们正踞处在山岩半腰,四下不但狭厌得不好转身,而且崎岖难行,飞鱼号一炮轰过来,想躲也躲不开。
扶桑客只好按下怒火,改变主意道:“那么咱们快快下山,找个可以躲避炮火的安全地方再说吧!”
当下众人急急如丧家之犬,果真慌忙择路下了山岩,躲在岸边的巨岩之后。
这时那艘倭船早已驶出暗礁区,正缓缓靠近十丈开外的飞鱼号。
片刻之后,两船已缓缓靠在一起,但见倭船之上的军旗盟手下,一个个爬上了飞鱼号,成为官军的俘虏。
众人以为飞鱼号掳走快船之后,必定会迅即离去。
不料等俘虏了官船,飞鱼号的官兵却拨出一批人上了快船,将快船驶回陆地来。
大家看得莫名所以,扶桑客却叹了一声,道:“这下子咱们可真要束手就擒了!”
川崎一夫道:“官军虽可利用咱们的快船通过暗礁登陆,但是咱们个个武功了得,来了反倒可以夺回咱们的船,岂不天赐良机?”
扶桑客道:“他们要是真敢登陆倒还罢了,怕只怕他们不会登上陆来!”
川崎一夫脑筋根本还没转过来,又道:“那他们怎能抓住我们?”
扶桑客道:“那还不简单?只要他们将船停在外海之中,饿上我们几天,我们武功再了得,他们还不是照样手到擒来?”
一席话听得众人愁容满面,大有手足无措之感。
只有川崎一夫恨然道:“就算他们将船停在海外不动,咱们也可在人夜之后,潜泳上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徐经纬有意出川崎一夫的洋相,冷冷道:“你自信可以游上三、五百丈的距离吗?”
川崎一夫道:“这……勉可一试!”
徐经纬道:“就算你可以游那么远,其他人行吗?其他人不行的,凭你一人之力,夺得回快船吗?”
他一连串提出教川崎一夫为难的问题,使得川崎一夫尴尬万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过头。
这时由官兵操舵的军旗盟快船,驶进暗礁区之后,忽地又将船掉头往外海驶去。
川崎一夫自言自语道:“他们开着咱们的船出出进进,真要气炸人!”
徐经纬倏地又紧盯一句,道:“你以为他们将船驶进驶出,单只为了气你的?”
川崎一夫愣了一愣,心想:“这姓徐的怎么老是与我过意不去?”
只听徐经纬道:“官军开着快船进出暗礁区,目的只是要大家明白,没有你们军旗盟的人操船,他们一样可以开快船驶过暗礁区靠岸,上陆擒抓你们!”
武杰道:“唉!情势演变至此,真真意想不到……”
说着将目光扫向扶桑客,那意思很明显地有责怪扶桑客的意味在。
叶小青接着道:“如此僵持下去,咱们不是活活饿死,就是束手就逮,副盟主!你打算怎么办?”
于是扶桑客说道:“首座长老的意思,莫非想向官军投降?”
这问顿时惹起叶小青的反感,道:“副盟主带领大家身陷绝地,就算大家投降了官兵,其罪亦不在我们,对也不对?”
武杰附合道:“对!战亦不能,和亦不可,难道说副盟主要领导大家自杀而亡?”
扶桑客脸上表情甚是难看,唱然叹息,正想开口说话,忽然一发炮弹射了过来,落在岸上。徐经纬道:“官军已在警告大家,到底投不投降?”
叶小青倏地问他道:“徐公子的意思明?”
徐经纬沉吟一会,道:“以本人的看法,还是降了为上策。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此刻你们和战均由不得自己,投降之后,说不定还有伺机逃走之希望,僵持下去一样被擒,何不干脆一点?”
叶小青皱着眉,道:“这意见值得考虑,请副盟主做个决定!”
她心中早已完全赞成投降,但却把做决定的责任推给扶桑客,足见叶小青这人的奸诈,不逊任何人。
扶桑客专心考虑着降与不降的问题,因此喀然无语,两眼呆滞地望着海外那两艘战船。
徐经纬心知扶桑客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范,他在一旁打量着扶桑客,一面暗中思忖着扶桑客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四周除了海浪拍激之声之外,一片默然。
午后的阳光,仍然强烈地照射在众人身上,使人更觉难以忍受。
叶小青打破了沉寂,道:“副盟主!请做个决定啊?”
扶桑客收回目光,嘴巴动了一下,但是仍然没有说出话来。
武杰一急,道:“副座不降,我们也要降!”
扶桑客这才说话,道:“既然你们都已经有了投降的意思,本座亦无能为力,只好依你们的。”
这一下,扶桑客等于被下属所迫,不得不向官军投降,他的反应的确很快。
叶小青和武杰急于求降脱困,虽知扶桑客有意推倭投降的责任,也懒得理会,互相交换个眼色,叶小青乃道:“那么清下令通知飞鱼号,我们已准备投降!”
扶桑客眸中闪烁着阴沉的光芒,挥手向三名炮手示意。
那三名炮手迟疑一下,将炮口调向空中,-一引火发炮,三声炮响过后,官军立刻有了反应。
被他们掳获的那艘军旗盟快船,应声鼓浪而来。
这边由扶桑客为首,全部现身走到沙滩之上,一字排开,由三名军旗盟手下,撕下衣布,缓缓在空中摇动,向官船示意。
这时快船已进人暗礁区,徐经纬忽然道:“扶桑客!你不会反悔吧?”
扶桑客怔了一下,道:“事已至此,只有慢慢想办法,此刻被俘也是不得已的事!”
徐经纬微微一笑,道:“呆会儿快船靠岸接我们,但愿你不要轻举妄动,否则纵使你能夺回快船,也势必被飞鱼号击沉,决计无法逃走的……”
扶桑客脸上的杀机,闻言慢慢消失,黯然道:“本座知道了。”
川崎一夫插口道:“启禀副盟主!官军势必将快船靠岸接走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一冲而上,夺回咱们的快船?”
扶桑客没有答理,武杰却叱道:“我们这边一有变,飞鱼号立会察觉,一炮轰来,大家岂不是同归于尽?”
川崎一夫振振有辞地道:“只要咱们夺回快船,船上也有巨炮,咱们迅速还击,说不定还可获胜!”
他似乎觉得在场的人,在这紧要关关,一定会听从他这个建议。
不料徐经纬却道:“万一夺下船来,发现船上的火药已被官兵移走,川崎,你怎么办?”
川崎一夫脸上讪讪,道:“这……这……”
武杰道:“你没想到这点吧?”
徐经纬微微一笑,道:“川崎一夫脑筋要是灵活一些,怎会那么热心出坏主意?”
他转向扶桑客,又道:“官军有备而来,轻举妄动只有徒造伤亡,希望副盟主三思!”
扶桑客忽然道:“徐兄认为咱们落在官军之手后,还有没有逃走的机会?”
徐经纬道:“此事目前还不晓得,但与其此刻妄动丧命,还不如伺机而动,对也不对?”
众人都点点头,只有川崎一夫道:“徐经纬和卓大一向称兄道弟,卓大如果真是官兵奸细,徐经纬的身份定然也有问题,大家为什么要听他的?”
徐经纬轻松地道:“卓大哥倘若真是官军,本人也是现在才知道,扶桑客,你总该很清楚吧?”
扶桑客沉吟一会,道:“不错!这事本座最清楚!”
徐经纬乃又道:“那么你应该不会怀疑本人的身份吧?”
扶桑客道:“至少到目前为止,你还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他的意思很显然的,还没有百分之百地相信徐经纬,但徐经纬事实上不以为悖,愉悦地道:“很好!我们能够衷心合作的话,或许还有逃出官兵掌握的机会!”
叶小青问道:“你要协助我们?”
徐经纬:“当然!但有一个条件!”
叶小青转喜为忧,皱眉道:“什么条件?”
徐经纬道:“如果本人能协助大家脱险,你们必须合力举荐本人继任军旗盟盟主的地位!”
川崎一夫抗声道:“那怎么可以!”
叶小青道:“川崎一夫!这事轮不到你插口,你少废话!”
川崎一夫变脸道:“这是本盟大事,我为什么不能开口?”
扶桑客平静地道:“川崎!你别插嘴!”
川崎一夫还要争辩,但他的目光一触及扶桑客,顿时将话忍住。
叶小青道:“副盟主,你的意思怎么样?”
扶桑客沉吟良久,才道:“此事太过重大,咱们还得慎重商量!”
武杰道:“徐公子须先履行协助我们脱险的任务,我们才得推举他为本盟盟主,此事虽关重大,但本座认为实无在此议论之必要!”
他一面说话,一面拿眼遥望那艘由官兵控制的快船疾驶而至,神情似乎有点紧张。
扶桑客也看到那艘快船,业已离岸只有十数丈远,当下说道:“好吧!如果没有人表示异议,咱们就答应徐公子的要求!”
反对最强烈的川崎一夫一听见扶桑客这么说,也只有吞忍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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