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宗潜道:“可行之路多的是,第一条路是我们各行各路,河水不犯井水。第二条路是我向你投降,谅你也会接受。”春梦小姐道:“但这条路你已表示过行不通。”朱宗潜道:
“不错,我堂堂昂藏七尺,怎能向一个女孩子低头?因此,第叁条路便是你向我投降。”
计多端在後面怒叱一声,喝道:“朱宗潜,你好不自量,竟说出这等狂悖之言。”朱宗潜冷冷望他一眼,道:“她就算向我投降,也不能包庇你的性命,这话你好生记住了。”言下之意,大有认定春梦小姐迟早要向他投降的信心。
春梦小姐声调一冷,道:“我此来并非与你斗口舌之利。你既然不甘束手就擒、那就小心准备,我要出手啦!”
她举起右手,作个手势,那四仆迅即奔出殿外。
朱宗潜明知她手下四仆定是去对付佟长白等七人,他心中有数,理都不理,蓦地拔出刀剑。
大殿内顿时寒气涌聚,光芒四射。但见他左手长刀闪出森冷迫人的青光,右手长剑的光华却是淡红色。
对比之下,益发显明易见。
春梦小姐道:“你盗走了令狐老太爷的宝刀,已惹下了杀身之祸。目下还敢耀武扬威,真真可哂!”
朱宗潜道:“真假不在多言,姑娘请亮兵刃,如若来不及的话,那是你的自误,在下决不留情。”
春梦小姐道:“笑话,你能在我手底走上十招八招,就算你很不错了,我用不用兵器都是一样。”她突然发难先攻,猱身欺敌,双手齐出。
朱宗潜见她招数奇诡奥妙,步法诡异,心中大凛,连退两步,右手长剑一招“星驰云飞”,凌厉反击。
他不用宝刀之故,便因对方双手来势竟然完全封住了他雷霆刀法的门路,使他无从发刀。
假如他不是精於剑术之人,眼见刀招被敌人尽行封死,一定手忙脚乱,无法应付。朱宗潜沾了右手芙蓉剑的光,仍然有法子凌厉反击。
而他实在也是机智过人,这刻完全撇开左手宝刀不能发出之事,全神驭剑,对付强敌。
春梦小姐见他毫无慌乱之象,心中大感惊佩。
娇声喝道:“好剑法,我倒要瞧瞧冷面剑客卓蒙传授了你一些什麽技艺?”她说话之时,指戳掌拍,一面拆解,一面还击。但见她青裳飘拂,在剑光中闪来闪去,煞是好看。
朱宗潜施展出乾元剑法,剑势绵密异常。竟把春梦小姐快如鬼魅般的身法挡住。这时,双方都感到又急又惊。
急的是收拾不下敌人,惊的是对方武功之精妙,都出乎意料之外。
若然细论起来,那朱宗潜刀剑出鞘,春梦小姐赤手空拳却斗成平手,自然是朱宗潜显得武功稍逊。
忽然殿後传来拚斗之声,似是十分激烈。
春梦小姐发出号令,计多端和叁婢是时一齐奔出殿去。
朱宗潜单凭一把芙蓉剑力斗春梦小姐。不但对计多端和叁侍婢出殿之事,理都不理。
甚至剑法使得更加凌厉凶险,奋力迫攻不已。
两人转眼间已攻拆了二十馀招,朱宗潜剑上内力有增无减,绵密的剑势已幻化出一片光华,笼罩着对方。
春梦小姐突然间方寸微乱,朱宗潜的确是厉害,见隙即入。但见那大片光华陡然敛束成一道光华。
迅如电光石火般向她刺去。这一剑的威势宛如巨犀驰触,无与伦比。在这一刹那间,朱宗潜心中暗暗叫了一声“可惜”!
他深知这一剑威强莫当,眼下连他自己也没有法子可以收煞,料那春梦小姐这回必死无疑。
是以大感惋惜,觉得自己的剑下竟斩杀了一个这麽貌美艺高的女孩子,实是如同煮鹤焚琴,辣手摧花无异。
剑尖到处,猛可势道一挫,发出“锵”的一击。原来春梦小姐已掣出一柄小小金钩,长仅尺许。
在这间不容发之际,竟抵住了他的无情一剑。她虽是终於挥钩挡住敌剑,化解了杀身之祸。
可是朱宗潜这一剑劲道凌厉之极,竟把她震得退了四五步之远。
朱宗潜提剑作势,欲发未发。此时阵阵森寒剑气,弥漫全殿。饶她春梦小姐艺业精绝高妙,却也被他刚才这一剑杀得心胆皆寒。因而这时也抵御不住这阵阵剑气。
面纱随着她粗急的喘息,不停的飘动,胸脯也急剧的起伏,竟没有法子马上就恢复常态。
像他们这等一流高手,不论是在什麽情况之下,也能够立刻制止喘息,运功行气,提聚真力,应付强敌。
如若不能如此,显然已是真气不匀,功力散涣。因此朱宗潜晓得这刻但须出手一击,便可以立时取她性命。
“我此刻倒底要不要出剑呢?”这个念头霎时已在他心中转了十馀次,却得不到答案。
他乃是聪颖过人之士,登时转念忖道:“我既然下不得手,那就索性做得大方一些。”当下收回剑势,现出困惑的表情,说道:“奇怪,我明知此是千载一时的机会,若容你施展出奇招绝艺,势必落败伤亡,但我为何竟下不得手?”春梦小姐没有作声,似是回味他这几句话。
朱宗潜举步迫近去,徐徐伸出长剑,向她面门刺去。
他此举虽然相当骇人,但一望而知他只是想挑开她面上的白纱,以便瞧一瞧她底庐山真面目。
剑尖方自触及面纱,春梦小姐突然尖声道:“别动手!”朱宗潜道:“难道此举对你有什麽害处吗?”春梦小姐道:“对我没有一点害处。”朱宗潜道:“既然如此,姑娘何故吝於露出芳容?”春梦小姐摇摇头:“你让我想一想行麽?”朱宗潜笑一声,道:“原来想瞧瞧你也这般复杂。好吧!我耐心等候就是了。”他收回长剑,含笑注视着她,表面上似是觉得很好玩。
其实他心中大为警惕,晓得这麽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可能含有十分复杂古怪的隐情。
春梦小姐寻思顷刻,还未能决定。
朱宗潜虽然一时测不透内中的隐情,但必有古怪却是可以肯定的。是以不敢开口出声,以免打断了她的思路。
等了一会,耳中但闻殿後激战之声,一直未停,登时大为惕凛。
要知他目下虽然赢了对方,但却赢得有点侥幸。
分析起来,有叁个原因。是春梦小姐太过自恃,以为定可取胜,所以开始交手争锋之时,她未出全力。
二是春梦小姐估计错误,以为朱宗潜最厉害的是雷霆刀法。而她却恰好识得克制这一门刀法的绝艺。
是以有恃无恐的空手应战,殊不知朱宗潜右手芙蓉剑威力,竟不在左手刀法之下。
若然单单如此,朱宗潜也未必能够取胜。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朱宗潜机智过人,深知对方武功博杂奇奥。
有些手法招式简直古怪得无从招架。
因此他一占到先手,立刻全力猛攻,剑势绵密异常。没半分松懈,迫得对方全然没有机会出手反击。
一气呵成把她击败,这便是第叁个原因。
当他听到後殿激斗之声,便不禁想到对方高手如云,假如欧大先生等七人居然不敌伤亡,则败局已定。日後永无卷土重来,再与对方一拚的机会了。此事关系重大,不由得他不暗暗耽心,赶快大动脑筋。
忽听春梦小姐道:“你还是不要瞧见我真面目的好。”朱宗潜道:“如若姑娘不肯见示,在下亦不便强你所难。只是日後如若在路上相逢,竟然不认得是你,岂不可笑?”春梦小姐道:“你放心,我的真面目见过之人太少了,我总是戴上面纱,就如现在一样,你决不至於认不出我。”朱宗潜耸耸肩,问道:“姑娘带了多少人追来?”春梦小姐道:“除了叁婢四仆之外,倘有叁名高手。本应绰有馀裕的收拾下佟长白等七人,但听那激战之声,似乎不易得手。”朱宗潜笑道:“姑娘的手下虽然武功都十分高强,但佟长白、一影大师、欧大先生等七人,不但无一弱者,甚且大都是一流高手。你手下一共只有十人,自然难以取胜了。”
春梦小姐道:“你的神通的确广大,不但能破去我制『万里香』,以致那一夜没抓住你。更甚的是居然还能使佟长白等七人完全恢复如常,破去吕钧的迷魂法。”她略略一顿,又道:“他们武功虽高,但聋哑之人,岂耐久战?再过半个时辰,天色便黑,其时,他们只靠目力,焉能再战?”
朱宗潜道:“姑娘话中含有恫吓之意,不知真意何在?”春梦小姐道:“我想劝你别再作负隅之斗了,你若肯归降的话,我那武师兄自必对你大加重用,高官厚爵,自是不在话下。最重要的是你还能以有用之身,做一番事业。”朱宗潜朗声一笑,道:“姑娘的意思竟是认为在下如若不降,必败无疑,对也不对?”
春梦小姐道:“不错,我是感念你剑下留情,才苦口婆心的劝你。要知假如你惹出了武师兄,那时你一定死无葬身之地!”朱宗潜不但不笑,反而变得十分严肃,问道:“姑娘的这位武师兄当真如此厉害吗?”春梦小姐道:“自然是当真的,据我看来,除了令狐师叔能与他一拚之外,天下已无足以抗衡之敌了。”朱宗潜道:“这话我虽然不敢不信,但心中却不服气,也许我就是可以与他抗手之人。”春梦小姐摇头道:“你不行,若是加上我,或者还可以一拚。但我自然没有帮着你去对付武师兄之理,说到你妄想与他抗手之事,根本上没有这等机会。因为我这一关,你已不易闯过了!试问今晚之局,假如佟长白等七人再被我擒回去,你人孤势单,如何能过得我这一关呢?”朱宗潜沉声道:“假如在下过不得你这一关,自然休想与令师兄对抗。但在下自信还不致败於你手底。”
春梦小姐摇摇头,道:“你自家心中明白,若论武功,你将败於我手底,谓予不信,不妨再斗一场。”朱宗潜道:“自然要再斗一场,但在下有个疑问,极望姑娘略加指点,在下便感激不尽了。”春梦小姐笑一声,道:“你也有不明白的事吗?我还以为你万事通,例如你一来就找到我这迷仙窟。”
朱宗潜道:“在下不明白的是有关武功上的难题。自古以来,炼武之人何止恒河沙数。
但有大成就的,寥寥无几。令师叔数十载苦修,所谓岁月有功,能得有大成就,还不算奇。
但姑娘及令师兄都不是年老之人,如何也这般高明?在下实是百思不得其解?”春梦小姐道:“我听曹洛说你服过灵药,是以内力强绝,但别人难道就不可以得服灵药吗?”朱宗潜恍然道:“原来如此,多谢姑娘指教。”
春梦小姐道:“还有一点,我们都懂得一门脱胎换骨的功,加上灵药之力,双管齐下,是以论起内功造诣,天下罕有匹俦。”朱宗潜道:“这就无怪姑娘手下的叁婢四仆,都很高明,尤其是那四仆,资质不算上乘,居然有这般惊人的造诣,现在我可就明白了,由此推想,令师兄手下也定必训练出不少奇才异能之士了?”春梦小姐道:“这些事情不怕你知道,所以我老实告诉你,那四仆是武师兄训练出来之人,我才没有这麽多工夫把武功传授给男子呢!”朱宗潜道:“这样说来,令师兄已具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了。在下得知这许多内情,不禁又惊又喜。”他歇了一下,又道:“在下喜的是令师兄如此高明,当然是在下的顽强敌手。你当必知道一个人没有对手之时,实在太过寂寞了。”这等自傲自负之言,若是出自别人口中,不免带点狂气。但由朱宗潜说出,却很合适。
特别是他底威严尊贵的气概风度,亦恰能相衬。
他接着又道:“在下惊的是我和他双方主客之形,人手之数,相去悬殊。我如何方能补救,大费踌躇。”春梦小姐道:“今晚上你定须损失了大部份主力,我劝你不要徒事挣扎啦!”朱宗潜道:“却也未必,在下信心甚坚,今日我不到真的冰消瓦解之时,决不认输。”春梦小姐轻哂一声,道:“这话不该从你朱宗潜口中说出,大凡智慧过人之士,定能预见敌我之势,早知胜负之数,何须等到真的不敌落败,方始认输呢?”朱宗潜道:“在下本非超人,有时候做出愚庸之事,并不出奇。”春梦小姐摇摇头,道:“你是当代奇才,被誉为武林彗星,实可当之无愧!因此,我不得不怀疑你另有胜算妙计。让我想想看,可能会有何种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啊!原来如此。”朱宗潜见她如此聪敏,大为佩服,道:“姑娘不妨说出来听听。”春梦小姐说道:“自然要告诉你,只因自古以来,才情超凡之士,每有知音难逢之感。”朱宗潜接口道:“谬蒙姑娘许为知音,愧未敢当。”春梦小姐道:“这是闲谈,暂且不提,我方才猜出的是那佟长白等七大高手,其实已不聋不哑。久战之下,我方反有溃败之虞,对也不对?”朱宗潜道:“正是如此。”春梦小姐又道:“你既能破去找的『万里香』,又破得吕钧的迷魂大法,则进一步使他们完全恢复如常,也非难事了。”朱宗潜道:“虽然费了不少手脚,但总算如我之愿。假如姑娘早到一步,在下可就只有投降之一途了。”春梦小姐一跺脚,道:“都是那曹洛误了大事,如若不然,我们早就赶到此处啦!”朱宗潜突然迫前两步,森寒的刀光剑气,潮涌卷去,口中道:“形势既然如此,姑娘何不认输?”春梦小姐玉手轻扬,那只只有尺馀长的小小金钩,突然绕身飞舞,发出一阵阵“呜呜”
之声。
原来这支金钩的末端,有一条细长金系住,得以收发自如,亦可绕身旋舞,灵动非常。
她道:“我的部属们容或溃败,但我只要擒下了你,佟长白等人不攻自破。馀子碌碌,何足与我抗衡。”朱宗潜道:“姑娘武功虽是精绝一时,但我朱宗潜未必就会不敌,同时在下有一事须得郑重奉告。”
春梦小姐笑道:“我也正要郑重奉告一件事,料必内容相同,索性让我说!”朱宗潜点头道:“好,姑娘请说。”春梦小姐道:“这回动手,为势所迫,实是无法留情,只怕必须分出生死存亡,方能罢手,你可是这个意思?”朱宗潜道:“正是此意。”春梦小姐连退四步,但朱宗潜如影随形的跟上四步。
他此举不但要令对方不能拉长双方的距离,而且趁此迫进之机,增强自己的气势。
此时,他的气势果然坚凝强大之极,连春梦小姐这等人物,也不由得泛起馁怯之感。
她心知不妙,随机应变,娇声叱道:“朱宗潜,那冰宫雪女比起我又如何?”朱宗潜万想不到她忽然提起冰宫雪女,脑海中不由得掠过雪女的婷婷倩影,口中应道:“春兰秋菊,一时瑜亮,实是难分轩轾。”春梦小姐纵声而笑,道:“你这话迫得我不得不把面纱取下,好让你瞧个明白。”原来春梦小姐提起冰宫雪女,主要的用意是使对方心神略分,气势因而稍挫,她方能出钩攻击。
如若不然,朱宗潜在这般坚凝凌厉的气势之下,发剑猛攻的话,她又将重蹈覆辙,由於施展不出绝艺而落败。
那知朱宗潜对答之时,气势减弱甚微。
春梦小姐还是不敢冒险出钩相拚,於是迫不得已,继续用计。
她一伸手便取下面纱,顿时现出一张极为美丽迷人的面庞,尤其是鼻子特别高挺,能使人一见之後,难以忘怀。
朱宗潜目光微一闪动,掠过了她的面庞。
春梦小姐顿时感觉出对方那一股坚凝强绝的气势,又微微减弱了一些。虽是如此,仍然未曾减弱到她可以一拚之时。
换言之,她手中这支子金钩,再加上她别的奇诡武功手法,还是没有一点把握可以击败朱宗潜。
这是因为对方的气势,依然有驭剑摧毁一切之威力。这驭剑之术,在剑道中乃是无上法门。
武功再高之人,也不敢招惹抵挡。春梦小姐纵然练就了无数种奇异武功绝招,但目下朱宗潜若是驭剑搏击。她最多也不过能做到与对方同归於尽的地步,自身决不可能安然无事。
她自然不肯与朱宗潜同归於尽,可是对方迫人的剑气势道,已经像是弦上之箭,只要她稍有动作,立时触发。
如此紧张的形势,她还是第一次遭遇上。
朱宗潜胸中泛涌起杀机,虎目闪射出如电寒芒。
春梦小姐这时已不能不施展出她的绝招。
但震骇之色,完全在面上流露出来。
但见她左手上的衣袖,无风自动,霎时间,现出雪白的手臂,由指尖以至胳臂,都可以一览无遗。
她的身形以及手臂都不曾移动,只不过衣袖卷褪,自是不致於触发朱宗潜驭剑出击之势。
在朦胧暮色中,她这支手臂闪耀出奇异动人的光采。朱宗潜的目光本是笼罩着她全身,自然也瞧得见。
可是他并没有一如曹洛那样突然间变成痴呆。
春梦小姐柔声道:“我竟比不上冰宫雪女麽?”朱宗潜胸中杀机汹涌,剑气更强。
春梦小姐突然尖叫道:“算你赢啦!”声音中充满了惊骇畏惧,要知她身在局中,首当其冲,自然感觉得出朱宗潜突然暴盛的森森杀机。
她既是不敢作两败俱伤的打算,那就只有认输罢战的一途可走了。
朱宗潜陡然追前两步,丢下左手宝刀,疾然骈指点去。
手指快要点中她穴道之时,猛可发觉对方的雪白左臂似是有一种眩目动心的光芒。他的指势登时为之缓慢了许多。
可是由於相距已近,终於点中了她的穴道。
春梦小姐顿时全身麻木,朱宗潜以强大无伦的意志力量,迫使自己不去瞧看她的手臂。
他深知自己正处於一种奇异的危险中,迅即想到假如暂时离开此地,也许可以冷静下来。
敢情他这刻心跳甚剧,神智摇荡。生像一个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人那等毫无着落的心情一般。
此念一生,立时弯腰拾起宝刀。
陡然间,感到波动飘荡的心情完全消失,恢复了常态。
这一下变化,使得他大为错愕,当下举目向她望去。
但见她木立不动,左袖仍然褪落,露出那只欺霜赛雪,宛如用羊脂白玉雕成的胳臂。
这只胳臂竟是异乎寻常的悦目好看。朱宗潜心中明白得很,早先就是那麽恍惚一瞥之下,顿时心旌摇汤。
不过,宝刀一回到手中,马上就恢复了常态。难道说,这口宝刀竟有镇敛心神的神效?
他不露形迹地试了一下,果然宝刀一离手,目光略略瞥见那只雪白胳臂的影子,立时心跳加急,情绪摇汤。
这还是眼角馀光隐约瞧见而已,假如正眼相看,恐怕顿时便得入了迷,再也无法自制。
他提起宝刀,这才伸手把她左手衣袖拉起,微微一笑,道:“姑娘且请在此站一会,我得去瞧瞧後殿的情势,回头才跟姑娘再谈论天下大事。”当下举步奔出,转入後殿。那荒凉破落的大殿中,此时刀光交织,剑气旋舞。
朱宗潜一瞥之下,已瞧出佟长白等七人,都依照自己预先的嘱咐,只把一身武功使出六七成,堪堪抵住这一大群敌人的围攻。
他没有立刻冲入去,目光扫掠,霎时已发现了计多端。但见他挥刀劈砍,招数凶毒之极。而且功力深厚,比起黑龙头沈千机,相差有限。
他直到这刻,方知这计多端亦是一流高手,招数之中,不时出现雷霆刀法,气势威强。
不禁大为惕凛,忖道:.“这委实工於心计,以他的武功造诣,大足以和龙门队诸人争锋斗胜。但他在江湖上并不以武功出名,而且还屈居银衣帮八坛坛主之一,历时甚久。可见得他不但工於心计,深藏不露,抑且必定另有诡谋对付银衣帮。假以时日,银衣帮将遭遇何种命运,实难测料。幸而由於自己的出现,恰好坏了他的大事。”他考虑一下,但见暮色更深,殿内已相当黑暗。
当即跃入殿内,刀剑齐举,同计多端扑去,口中厉声大喝道:“计多端,我朱宗潜来也!”这一声大喝,只骇得计多端、郓水云、张奇以及叁婢四仆尽皆魂飞胆裂,一阵大乱,这还不打紧。
更惊人的是佟长白等七人俱都忽然吐气开声,叱吒如雷。他们先前一味哑斗,武功也不甚强。
目下形势已突然完全改变,这七人个个使出绝招,改守为攻。
霎时间,计多端等十人反而手忙脚乱,如狼奔豕突,在大殿内乱窜。
朱宗潜紧紧追蹑着计多,对别人都不加注意。好不容易发现他窜向大殿左下角,赶紧奔去。
猛然间,全殿一黑,伸手不见五指。一如有人忽然用厚厚的帷幕遮住所有的门窗。
数声惨哼起处,殿内的激斗全停止。
佟长白、欧大先生和一影大师等叁人恰好在这突然变黑之时,伤了对手。但也由於忽然变暗,情形古怪,所以都停手不动。
对方的人也全都收刀凝身,查看这是怎麽回事大殿之内,只有那个被佟长白钉锤击伤之人,伤势甚重,不住发出呻吟之声。
其馀被欧大先生和一影大师所伤两人,想是伤势较轻,都忍痛噤声。因此,整座殿内,除了那呻吟之外,别无其他声响。
当此之时,寒风满殿劲吹,呼呼生响。
遥远的天边,忽然传来隐约雷声。全殿之人,方自意会到此是山中雷雨将下,乌云四合,以致蓦地如此黑暗。
猛可电光一闪,整座大殿亮了一下。
电光虽是一闪而逝,但朱宗潜却瞧得一清二楚,发现面披白纱的春梦小姐,恰巧奔入厅中。
他登时心头大震,念头如电转光掠,忖道:“此女不除,终是我毕生之患。”当即暴喝一声,刀剑齐出,疾向春梦小姐攻去。
“锵锵锵”连响叁声,那春梦小姐居然还击了两招。她的子金钩远攻近拒都行,招数奇奥变幻。
朱宗潜几乎不能拆解,心下骇然。幸而她钩上内力不强,不然的话,单是这两招反击之势,他已难免受伤落败。
他们这里一动手,殿中之人全部奋起拚斗,各人借刚才电光一闪时所见的情况,出手寻敌。
双方士气都旺盛之极,霎时间,大殿内响起一片兵刃相碰的声音。混战中,一连升起两下负伤痛哼之声。
谁也弄不清楚是谁受伤了。
突然间“轰隆隆”一阵爆裂巨响起处。
彷佛就起自殿内,当真有山摇地动之威。全殿之人,饶是高手甚多,也自震得目眩神摇,七歪八倒。
叁婢之中,竟有两个失声尖号,更是增添了恐怖的气氛。
这一记霹雳,显示出大自然的伟大威力,使人省觉人力的渺小。
朱宗潜失声浩叹,只听春梦小姐道:“好骇人啊!”朱宗潜随口应道:“别怕,咱们在这殿内,必可无事。”他方自醒悟自己不该出言安慰她,电光霍然一闪,恰好见到她手抚胸口,一派震骇恐惧的娇柔之态。
“轰”的巨响一声,又是一个威猛无俦的霹雳,复又震得全殿之人站脚不住,身晃步移。
这回电雷相隔时间极短,可知这个霹雳击中近处。
紧接着“轰轰轰”一连叁四下万钧雷霆的巨响,夹杂着连续闪耀的电光。叁婢已抱头发抖,蜷缩墙边殿角。馀人也无不大大震恐寒凛,窜贴墙边,整座大殿微微摇晃,似是随时随地都会坍倒。
这等威烈的闪电霹雳,即便是久走江湖的欧大先生等人,也还是平生初逢,旁的人更不用说了。
在这等无可伦比的宇宙怒吼威势之下,人人都泛起天崩地裂的感觉,谁也不能挣扎奔逃。
只有心寒肥落地等候最後一刻的来临。
斗然间,又是电光一闪,春梦小姐目光掠过全殿,竟然不见了朱宗潜,她登时惊奇得忘了恐惧,奔到殿门。
这回疾雷过处,虽说仍然有山摇地动之感,但显然劈击之处较远。她迅即奔出殿外,纵落台阶,绕到前殿。
恰好电光一闪,瞧见一个人挺身屹立在前殿门口,仰首向天。使她在心头烙下了威武不能屈的印象。
这条人影自然是朱宗,春梦小姐奔到他身後,摇头庖去雨水,同时把打湿了的面纱取下,免得贴在面上难受。
朱宗潜宛如不觉,她轻轻叫了一声,道:“朱宗潜,你在想什麽?”他理都不理,一阵劲风挟着雨水扑到,春梦小姐连忙退入殿内。
蓦地电光一闪。
春梦小姐一直双目不离朱宗潜,是以在这极强烈的亮光闪掠之下,恰好瞧见一桩万分惊人之事。
原来朱宗潜当此闪电照亮了大地山河之时,左手宝刀划出一道虹芒,刹那间抡劈了叁刀之多。
假如春梦小姐不是被雨水迫退,定要被他这一招叁式的刀势劈为数段,因此她不由得打个寒噤,双脚发软。
朱宗潜仰天长啸,与那轰隆隆的雷声相呼应,威猛激烈之极。春梦小姐莲步轻移,缩到门後,忖道:“天啊!这一阵霹雳暴雨,别人都骇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有他竟在这天地发威之时,悟出了一招刀法,这才是真真正正的雷霆刀,刚才一击之威,简直是山河动摇,无坚不摧。我若不是谙晓他十一路雷霆刀的破法,只怕也无能瞧出他这一招乃是从原有十一路雷霆刀之中变化出来的,相传当今之世的雷霆刀,已佚失了後面两招最厉害的。目下朱宗潜自行悟出的这一刀,想必与那失传的两招之一,完全相同……”外面雷电继续施威,闪轰不停。暴雨倾盆而下,狂风呼啸。春梦小姐虽是躲在门後,风雨不侵。
但她却感到身体发冷,这阵寒冷之威,乃是由心中发出,传遍了全身。
此时,她心中盘旋着的念头,竟是如何趁机暗算这个天才杰出的敌手?
假如他不是如此的年轻、英俊,以及气度尊贵,威凌迫人。她当能毫不考虑的施展卑鄙恶毒的手段,将他暗算。
在她来说,想暗杀一个人,那怕武功再高,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连续闪耀的电光,清晰地照出朱宗潜的身形。
但见他的站姿,自有一种尊贵傲岸之气,不但是个特立独行之士,并且大有与天地争雄斗胜的气概。
春梦小姐玉手已摸出一个圆形钢管,长约半尺。
她轻轻摩挲这支钢管,想道:“我但须一按枢纽,朱宗潜虽然是天赋奇才,武功高绝,也将很快的死掉……”此念才生,胸中却涌起了悲悯不忍之情。
她自个儿作内心的挣扎。
一是下手除去此人,以便称雄天下,再无敌手。一是不忍得暗算这个英俊轩昂的奇才。
假如是堂堂正正的决斗,自然又大不相同。
霹雳馀威犹在,不断的劈击在附近。朱宗潜浑忘一切,全心全意的视察着这大自然的威力奥。
他刚才悟出的一招叁武刀法,虽然发刀出击之际,威力无双。但他仍然感到不但尚未臻至高至善之境。
甚且似是还有破绽。因此,他一面观察自然之奥,一面冥思探索,苦苦推究。
这等已入艺术境界的上乘武功,修习之时虽然要下无限苦功。但研创之时,却须要灵感越是着意寻思,就越是不能达到目的。
朱宗潜心中隐隐如有所悟,但苦苦追思时,却又全无所得,心头反而一片空白。
一阵狂风挟着一大股雨水往他头面上淋去,朱宗潜这才觉察雨势太大,自然而然的移步退入殿内。
一片漆黑之中,那狂风暴雨之声,宛如千军万马正在冲锋杀。朱宗潜无端端趄满胸坚强巨大的斗志……蓦然间,一道强烈的闪电划过,照亮了整座大殿。朱宗潜一眼瞥见门後的春梦小姐,陡然大悟。
长啸一声,挥刀比划出一个架式。这一招刀势似攻非攻,似守非守,甚是奇诡奥妙,刀光笼罩的范围极广,宛如电光一闪,照澈了山河大地。
其时殿内漆黑无光,春梦小姐全然瞧不见他又创出了一招。却生怕他突然出手攻来。
使出那新悟出的第十二招雷霆刀,非死不可。是以赶紧侧跃丈许,贴墙而立,全然不敢动弹。
朱宗潜果然打算拿她试手,但他却不肯偷袭暗算,提一口真气,朗声道:“姑娘能够在短短的刹那间,自解穴道,足见高明,在下还要领教领教。”春梦小姐道:“你当真想取我性命麽?”朱宗潜提高声音道:“假如姑娘抵挡不住,以致遭遇伤亡之祸,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春梦小姐道:“总而言之,你已是不惜取我性命了?”朱宗潜朝着话声举步迫去,刀交右手,阵阵森严凌厉的刀气,如怒涛狂潮般涌出。春梦小姐骇然而退。
大声道:“你早先突然对我生出杀心,这刻复又如此。可见得你本身已足具杀我的原因了。”她话声微微一顿,又道:“故此我猜测你一定是已薨的西王的儿子,对也不对?”朱宗潜循声迫进两步,厉声道:“不错,因此我有意诛灭东厂爪牙。姓武的一家也休想要享皇亲国戚的富贵荣华。”殿外电光一闪,两人彼此都瞧得清清楚楚。朱宗潜但见这个艳丽之极的女孩子,面露骇之色。
自有一种楚楚可怜之态,心中不由得一动,竟生出不忍之意。
春梦小姐那里知道他居然会生出怜香惜玉之心。
暗念他既然已暴露出身世的隐,此时此地,万万不能漏出去。因此他非杀死自己不可。
这麽一想,再也不敢停留,趁着一片漆黑之隙,回身就走。
直到她已窜出殿外,朱宗潜方始发觉,急急放步疾追,心中说不出有多麽後悔。
暗念:此女一旦漏网,她的武师兄,也就是真正主持东厂的武国舅武晤,定要尽倾全力来对付自己。
假如他刚才不是存有怜惜之意,则她逃走之时,由於气机感应,手中宝刀自然而然部会发出。
她再厉害也不能出手抵挡。
转念之际,已奔出殿外,在那狂风暴雨之中,摸黑追去。其实他一追了出去,已失去了她的踪迹。
但他记得日间查看四周地势之时,有一条道路通向山後。这时循路追去,料她定必从此路奔逃。
奔出里许,发觉雷电风雨之势,竟然有增无减。差不多每奔数步,就有电闪雷劈。
虽然十分危险,随时有被霹雳劈死的可能,但这继续不断的闪电,却利於追踪,不致於全无所见。
他忽然发现春梦小姐就在前面两丈之远,顿时精神大振,提一口真气,脚下加快,飕飕急赶。
在这等漆黑一片,雷雨交加的夜晚,纵是武功高如朱宗潜,亦与又亚又瞎之人无殊。
因此他奔出四五丈,便须得停下脚步。
免得赶过了头,反而坏事。好不容易等到电光一闪,目光到处,那春梦小姐已在叁四丈以外。
他追追停停,老是不能碰巧在电光照耀之时,与春梦小姐凑在一起。是以一直没有法子出手。
每次电光打闪时,春梦小姐都迅快回顾,见到朱宗潜紧追不舍,是以她也不敢停步,冒着疾雷狂雨,苦苦奔逃。
也不知奔窜了多远多久,雷电渐稀。她精神一振,想道:“天助我也!”暗暗算准方位,突然斜窜入林。谁知天不做美,恰在她斜窜之际,电光一闪,朱宗潜瞧得明白。
也看清楚那一片树林甚是稀疏,假如不是在这等风雨交袭情形之下,她决计不肯躲向这片疏林内。
他跟踪转向,扑入林中。雨点打在树叶上,声音更是响噪。朱宗潜左手提剑,右手持刀,笔直奔去。
遇有树木挡路,他便抡刀挥剑,硬是开辟通道。
才走了十馀丈,猛觉豁然开朗。他定一定神,在周围试走几步,发现竟是一片岭坡。
当即顺坡而下,走了不远,几乎碰在一睹石墙上。
朱宗潜先把长剑收起,腾出左手,摸索那堵石墙,心中讶想道:“这是什麽地方?居然建有房屋?无怪春梦小姐往这边跑……”边想边摸,发觉这一堵石墙甚是宽阔,在左边转角有一、门户,伸手轻推,那扇木门入手朽湿,却被闩住。
当下又向前摸去,数尺之外,便是一扇窗户。
那窗户半边已毁,只下半边。从那破毁的半边窗洞内,隐隐透射出光线。朱宗潜惊讶之极,凝神一望。
敢情灯光从前面透到後面,甚是微弱,若不是走到切近,决难发现。
他艺高胆大,提气一跃,飘入屋内。
但觉寒风劲卷,水气弥漫。细心举头一望,这才发现屋顶有好几个大破洞,雨水得以灌入。
他贴身墙边,藉着前面透入的灯光,先行打量四下形势。但见这屋子相当宽大高敞,是以目力不能查明所有暗隅。
大体上已可以看出这是一座神殿。
想是由於残坍破漏,所以寂然无人。他举步向透入灯光的门户走去,追到切近。
只见那道门户尚有门板,只不过朽坏多处,以致透入许多道光柱。
於是他从一个较小的破孔,向外面窥去。只见外面竟是一间较小的殿堂,石制的长供桌上,放有一盏气死风灯。
光线黯淡,可是在这等大地山河尽皆漆黑一片之时,这一盏风灯,令人不禁生出亲切可爱的感觉。
前殿内地方不大,得以一目了然,但见在那紧闭的大门後,两个人靠壁而坐,恰好是面向着他。
这两人一身白衣,却是一男一女。男的年约四旬,相貌剽悍。女的也有叁十左右,五官端正。
他们都闭目假寝,没有交谈。看他们所坐的位置,似是在等候什麽人推门进来,便可以抄兵器加以暗袭。
这是因为他们各自把兵刃靠放墙边,随时得以操在手中。
朱宗潜凭藉过人的天聪,一望之下,已感觉出这一对白衣男女不是春梦小姐的手下。
是以大为讶疑,用心测想他们的来历。
他瞧了一阵,心思转回春梦小姐身上,暗忖:她已晓得我的身份,今晚无论如何也得杀她灭口才行。
正转念间,右方数尺处传来春梦小姐的声音,道:“殿下,咱们暂时讲和行不行?”她居然已潜行到如此之近。假如出手暗算,在这等黑暗噪杂的清之下,定能得手,因此,她说出讲和二字,也不是全无所凭。
朱宗潜转头望去,仗着夜眼,在那一线微光之下,竟也能把她看个清楚。但见她全身衣裳已湿。那薄薄的罗衣,紧贴在身上,现出浮突玲珑的身段。她的头发相当凌乱,数绺遮垂玉面,却更增妩媚风姿。
她那对大眼睛中,流露出哀求畏惧之色。朱宗潜心头已软,口中却冷冷道:“讲和?笑话之至,你不是已认输了一次的麽?”他故意提起宝刀,威胁的指住对方。
春梦小姐叹一口气,道:“好吧,我向你求和行不行?”朱宗潜沉默了一下,才道:
“求和可以,但我不放心,须得拿住你的脉穴才行。”春梦小姐道:“你怕我会暗算你麽?”朱宗潜道:“你别管我如何想法,总之这是条件之一。”春梦小姐道:“还有别的条件麽?”朱宗潜道:“我还未想出来,等我想起来再说。”他又哂笑一声,道:“你大可以不答应这个条件,对不对?”春梦小姐道:“你想迫我跟你决斗,那样你施展第十二路雷霆刀,取我性命,是也不是?”朱宗潜讶道:“原来你已瞧见了,第十二路雷霆刀法,哈!
哈!敢情你精通这一门刀法……”春梦小姐道:“相传这一门刀法,佚失了最後两招,那是最威猛奇奥的两招,只不知你创出的那一招,会不会是其中之一?”朱宗潜第一次听到这个传说,大感兴趣。但他却没有忘记把她拿住之事,当下举高宝刀,道:“你怎麽说,倒底答应不答应?”春梦小姐还未回答,陡然电光一闪,可就让她瞧见了,他那英姿挺拔,威风凛凛的形象她不知如何一阵激动,闭目跨步上前,说道:“随便你把我怎麽样都行……”朱宗潜左手疾出,抓住她一只臂膀,入手但觉丰若有馀,软若无骨,使他不忍得大力扣。只用指尖勾住臂上经脉,内力透出,使她不能动弹。
春梦小姐全身麻木无力,软软的靠倚在他身上。两人肉体相触,自然而然生出强烈的感应。
朱宗潜定一定神,问道:“那两位自衣人是谁?”春梦小姐吐气如兰,在他耳边道:
“我也不知道,正想查究,殿下可相信我的话麽?”
朱宗潜皱皱眉头,道:“别殿下殿下的叫了……那两个白衣人看来武功不翡,出现在这等地方,实在很耐人寻味。”春梦小姐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他们既不是我方之人,亦非你的同鳖,在这等乱山群岭之中,意欲何为?”朱宗潜道:“你何不出去问问他们?”春梦小姐淡淡一笑,道:“你这话是真是假?”朱宗潜感到她面庞贴得很近,阵阵兰麝香气,扑入鼻中。
还有她的体温也透传过来,脑海中泛起她那张美丽的面庞,不由得行血加速,心倩微荡他可不敢转头去瞧她,应道:“自然是真的想你去问问他们。”春梦小姐道:“你肯放开我不成?”朱宗潜道:“你猜我敢不敢呢?”春梦小姐道:“我承认不容易猜测得中你的打算。不过假如你这麽做,不啻是放虎纵龙,後患无穷……”朱宗潜道:“奇怪,你好像在劝我不要放开你呢?”春梦小姐道:“不错,我甚至愿意你废去我一身武功而不杀死我。”朱宗潜道:“只要这话乃是出自你的真心,我立刻让你达成心愿。”春梦小姐道:“你当也知道武功练到我们这等境界的人,一旦失去了武功,那是比什麽都要痛苦,毋宁爽快死掉。”
朱宗潜道:“横也是你说的,竖也是你说的。你简直是穷找我开心,特意胡言乱语一通……”春梦小姐道:“我才不胡说呢,我的意思是说,废去武功虽然痛苦,但仍有补偿之法。
在某种情形之下,我真的愿意失去武功……”她说到这里,朱宗潜已大致明白了,当下道:“你莫要信口胡坎,要知你一旦失去武功,即须过那寄人篱下,仰人身息的日子,你自问熬受得住麽?”春梦小姐笑一笑,道:“过久了或者会後悔,但现在劫很想过过这等可怜兮兮的日子,你信也不信?”朱宗潜道:“我信不信以後再说,你可知这儿是什麽地方?”
春梦小姐道:“这座山神庙後一道峻岭,名叫寒云,据我所知,从来没有人迹。因此我全然猜测不出扣这两个人的来历路数。只有一点你大概也晓得,我也用不着说了。”朱宗潜道:“你不妨说来听听。”外面那两个白衣人假寐如故,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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