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里,离那坚口大约是两箭之遥。朱宗潜领着他们转向左方,隐入一堆乱石之後,找地方藏好。
他先把沈千机穴道点住,使他失去知觉。然後和佟长白两人移到可以窥见来路的一条石缝後面。
俗长白低声道:“小朱,这刻若是有毒蛇恶虫来袭,你准知咱们罩得住么?”朱宗潜道:“你放心,不会有蛇虫出现的。”
佟长白讶道:“你认为他只是恫吓咱们么?”朱宗潜道:“那倒不完全是恫吓之言。但宇宙之内,道理相同,大凡是蛇虫之类,总是喜热而畏冷。你在冬天几曾见过蚊虫毒蛇的?”佟长白道:“即使如此,也不见得这壑内就没有蛇虫出没啊,或者这壑内地气较热,因而蛇虫盛生,也不为奇。”
朱宗潜道:“不错,但那山谷阴寒之极,连咱们也得运功抗冷,此处离谷口不远:所以我敢担保任-何蛇虫都不会到这儿来,再往里面走时,可就说不定了。”
佟长白舒一口气,道:“原来如此。”
朱宗潜又道:“话虽如此,但那沈千机的药油咱们是如何一个使用法,也得细加考虑才行。”
佟长白道:“你可是想冒个险,竟不使用那药油?”朱宗潜道:“我极怀疑他这施药油,另有意想不到的阴谋毒计在内,他口中虽说一切为了恢复自由,但事实上我坚信他是要哄咱们涂抹上药油,好让他施展手脚,我有一个很怪的念头,一直要设法证实之………”
佟长白道:“什么念头?假如这药油有古怪,那些追踪之人用过了,咱们岂不是一看就知?只怕无人可供试验而已。”
朱宗潜道:“你弄错了,若是这么容易就试验得出内情真相,沈千机就不足为虑了,我不妨告诉你,沈千机这刻比咱们更为迫切希望跟踪之人,取用药油,使这个试验成功,这样咱们就将会放心使用那药油了。”
.俗长白凶睛转动不停,过了一阵,道:“实不相瞒,咱向来极为佩服小朱你的才智计谋。但在这一回事之上,咱却认为你未免太多疑了,把一件很清楚简单之事,弄得十分复杂玄幻,你大概是想得大多了。”
朱宗潜道:“实在难怪你会作如是想,这是因为沈千机有一看极是希奇不过的恶毒手段,莫说旁人一辈子也猜测不透,即使说了出来,你也末必能够相信。”
俗长白见他说得郑重,心中又信了几成,问道:“那是什么手段?”朱宗潜正要回答,忽然闭口,下巴向前面一挑,示意佟长白望去。
佟长白连忙转眼,但见来路上已出现了三条人影。
他们一望之下,已认出来人乃是笑里藏刀安顺、白骨抓罗冈以及活骷髅宋炎这三个着名魔星。.他们走得很快,但到了乱石堆附近後,安顺忽然停下脚步,其馀两人,自然也都站走了,向他瞧望。
佟长白用手肘顶了朱宗潜一下,意思是说他们大概发现了什么线索,或者会到这边来查看。
朱宗潜向他微笑看摇头示意,要他安心。但见那笑里藏刀安顺转动那肥胖的头颅,向四下看了一会,说道:“他们已往前面去了。”
白骨抓罗冈阴森森地道:“兄弟至此可就忍不住要请问宋兄一声,沈千机带领了朱宗潜,到这等荒凉阴湿的大壑中,有何用意?”宋炎道:“兄弟实是不知内情。”
罗冈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以不一迳现身,攻击朱宗潜和佟长白,以救出沈兄,谅那朱、佟两人本事虽然不弱,但我们人多势众,定能得手。”
安顺笑嘻嘻的道:“罗兄不妨想想,以冰宫这一路人马,拥有两大异人,势力何等强大?却还没奈朱宗潜的何,咱们三人如何就能赢得了他?”罗冈道:“我们人手尚多,倘若全都召来对付他们,朱宗潜纵然有三头六臂之能,也定必难逃败亡的命运。”
宋炎那张青白色露青的面孔上,这时似乎更加发白,说道:“不!这朱宗潜与别人大不相同,兄弟宁可与两大异人为敌,也胜过碰上他这种对头。”
这活骷髅宋炎本是黑龙寨凶人集团的第二号人物,在江湖之上,名气以及一身本事,真不弱於安顺、罗冈他们。
但他这刻的神情和口气,竟大有骇破了胆子之概,可见得朱宗潜的确已在他的心理上,建立了高度的权威,使他十分震惧害怕。
罗冈从未舆朱宗滔拚过,见宋炎这般神态,不由得眉头大皱,谁知一边的安顺也插口道:“宋兄的话大有道理,咱们真是倒霉不过,才遇上了这种敌手,假如是别人押送沈兄的话,那怕是两大异人,兄弟亦敢出手一试,但这朱宗潜可就不同了,他的任何言语行动,莫不诡谲阴毒之极,必有恶计在内。所以我们必须暗中查明他们的心意,方能动手。”
这安顺的话,一听而知,也是给朱宗潜吓怕了。
白骨抓罗冈忖道:“他们皆是以智计奸狡着名的人物,居然这么害怕那朱宗潜,可想而知那小伙子一定厉害万分,我还是听从他们的主张,少说话为妙。”
安顺见他不反对了,这才又说道:“宋兄当必已见到沈兄以萤光粉留下的这一处暗记,比以前所见的都巨大得多,是以兄弟认为有探究其中道理的必要。”
这回朱宗潜碰了佟长白一下,打个手势,竟是要他准备出手之意。
佟长白例开大嘴,悍然一笑,伸手遥指安顺,那意思是由他来对付这个齐名的对手。
朱宗潜摇摇头,以手势表示安顺是他,其馀两人才是佟长白的。
佟长白晓得他有杀死安顺的决心,所以如此安排,当下也只好点头同意。
这两人暗暗运聚功力,准备剧战一场。
外面安顺等三人仍然全无所知。
宋炎回答安顺之言道:“不错,这一处暗记特别的大,只怕必有隐情,值得推敲一番。”
安顺沉吟一下,道:“宋兄对此有何高见?”
朱炎道:“大概是敌方已发觉了我们,所以我那沈大哥设法示警。”
安顺微微一笑,道:“很有道理,不过沈兄尚未知道跟踪之人是谁,况且我们既敢跟踪,定有一拚之力,他将不会过於担心,对也不对?”这话分明是暗示沈千机的心肠不会那么好,宋炎狠狠的瞪他一眼,安顺却一点也不在乎,接看又道:“依兄弟愚见,沈兄一定发觉自己的萤光粉所馀无几,是以索性一次用完,这一来往後咱们就再也见不到暗记了。”
宋炎恍然地霎霎眼睛,敢情沈千机鞋底所藏的萤光粉,存量果然无多,这一路上用下来,实在应该用完了。
由於安顺的理由很对,因而他也就不致於感情用事,冷静地一想,那安顺暗示之言,果然很有道理。
沈千机为人冷酷残忍,假如是敌人已发觉有人跟踪,他不但不会示警,反而会设法让双方门上一场,其时他逃生之望,自然大得多了。
他颔首道:“安兄的猜测很有道理,咱们再往前走,便见分晓了。”
安顺道:“那么咱们须得加急趋行,如若敌人受毒物侵害,沈兄的处境亦必危迫万分,或者要咱们现身缠住敌人们,方能使他们毒发不支。”
侈长白听到这儿,用手肘轻碰朱宗潜一下,伸伸舌头,表示很佩服这安顺的心机智计。
那安顺等三魔说走就走,如飞而去,眨眼之间,已隐没在壑内的雾气中。
朱宗潜仍然坐着不动,默然忖想。
佟长白道:“咱们要不要随後跟去?”朱宗潜道:“以那三人的目力脚程,搜索此壑,亦须一两个时辰之久。我正在想,当他们找不到我.们之时,将有什么打算?会不会仍从原路退出?”佟长白道:“这一点只有天知道了,假如另有别路出路,他们当然是打另边出壑无疑。”
朱宗潜道:“这就是了,以沈千机这等凶狡之人,一定不会在任何绝地之内,布置他的秘巢。所以此壑另有别路可走,那是绝无疑问之事。”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我在这一路上,想了很久,本来也找不到答案,但其後听他提及药油,忽然联想到春梦小姐的万里香,顿时恍然大悟,你当也知道,以咱们的身手功力,纵然沈千机狡计百出,也不易得手,除非有出人意表的手段。”
佟长白道:“话说得不错,但老佟可想不透这药油跟春梦小姐的万里香有何关联?”朱宗潜道:“你可记得那万里香的妙处,就是让那头雪貂可以追踪咱们么?这药油除了拒御毒物之外,定必又另含这等妙用在内。”
佟长白犹自末悟,道:“咱们也不怕什么雪貂,他的心机岂不是白用了?”朱宗潜道:
“自然不会是像雪貂这等小兽,必是十分厉害恶毒之物,我甚至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必是一种人力难以抗拒的毒物,纵然不是鬼魅,想也差不多了。”
佟长白道:“咱从未听说沈千机炼过邪法,不过这小子鬼门道甚多,你这话真教咱听了有点毛骨悚然。”
朱宗潜道:“宇宙之大,无奇不有,江湖上的排教、僵党。辰州祝由科等,都是以法术符咒着名於世的家派。沈千机手段高强,从这些家派之中,学去了一些秘传心法,也不足为奇。再加以他本身精通药物之学,在这种符咒之中,增益以药物之力,那就更为可怕了,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侈长白道:“越是明白,心里就越是嘀咕啦,依咱看来,不如一直让他失去知觉,咱们自行前赴黑龙潭取宝。”
朱宗潜眉宇间泛起英风豪气,慨然道:“假如咱们竟不瞧过他的手段,焉能使他心服?”佟长白无奈地叹口气,道:“好吧!只要你有这等信心,咱老佟也只好硬看头皮奉陪了,那邪法妖术弄出来的鬼魅,既非人力所能抗御,咱真不知你有什么法子可以保住这条小命?”朱宗潜道:“你放心好了,一切都有我呢!”其实他根本想像不出未来的情况变化,实是毫无把握。但为了使佟长白不要张惶失措起见,只好把话说得硬些。
他想了一想,又道:“你且看守看沈千机,我到外面瞧瞧。”
佟长白道:“你快去快来啊!”朱宗潜体味出他话中大有恐惧之意,不禁一笑,忖道:
“以老咚这等凶人,居然也有害怕之时。”口中应道:“我去瞧瞧那瓶药油,马上就回来。”
他迅即出壑去了,这儿只剩下佟长白一个人,四下静寂如死,连风声或虫声嘟没有,只是一片空白的死寂。
佟长白初时还沉得住气,但等了一阵,脑子里可就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胆气也因而大见减弱。
要知世间一切生物,在“求生”的大前提之下,有一种共同的本能,那就是“恐惧”。
由於有恐惧,生命才得以保存,不易被外力所毁灭。
因此,纵然是天下第一勇士,在他深心之中,亦有恐惧存在。
佟长白虽是一代凶人,但这只是他心肠冷硬,没有慈悲怜悯之心,方能率意杀人,凶暴异常。而这却并不是说:不会恐惧害怕。
佟长白晓得若然再胡思乱想下去,惧心增长,那时就更糟了。所以连忙停止了胡思乱想,游目四顾。
忽然发觉本来还在数丈外的迷蒙雾气,竟然向这处移过来了不少,真像是有鬼魅与云布雾一般。
佟长白吃了一惊,想道:“乖乖隆的冬,这真不得了,只要那迷蒙雾气移了过来,使我视界不清,那时鬼魅掩到咱身边,才能发觉,岂不是定要归天么?不行,不行,咱决定无论如何那雾气一到,拔腿就跑,这叫做三十六着,走为上着。”
但旋即又记起了自己的责任,就算是脚底揩油的开溜吧,也得揩了沈千机一道才行。
於是转到石堆之後,沈千机兀自闭目昏迷未醒。
他正要伸手挟起此人,巨石旁边突然传来一阵低微的沙沙之声,这阵声浪显然是在移动着的。
佟长白茫地中止了任何动作,但觉脊脊骨冒起了凉气,身上地出了不少冷汗。他瞪大凶睛,倾耳而听。
在这壑内,全无半点声音,因此刚才那阵沙沙之声,虽是低微,却异常的清晰,决不会弄错。
他听了一阵,并没有别的异响,那种沙沙之声,也只不过是一晃即逝,似是有什么物事只移动了少许就停止不动。
这才是使佟长白冷汗直冒的原因,只因这声浪在石後发出,距他不过丈许之遥,如是有生命之物,定会有别的声音如呼吸等。
以佟长白他的听觉,又是在这等死寂之地,任何生物,也休想瞒得过他的耳目。然而这刻却全无声息。这教他焉能不向“鬼魅”之物上着想?他宛如石像一般,插看腰,巨手半伸,就这样子动也不动,过了老大一会工夫,石後实是再无别的响动。
俗长白口中念念有词,都是什么“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是福不是称,是祸躲不过”等安慰自己的话。
然後他突然向石後窟去,快逾闪电。目光到处,竟空无所有,地上连蛇虫之类也完全没有。
佟长白这一惊非同小可,但更惊人的是这阵沙沙之声,忽又响起,传入他耳中。
佟长白听得明明白白竟是在数尺外另一块石头的後面发出,当下咬紧钢牙,横起心肠,暗念死就死吧,迈开长腿,一步就跨出寻丈,可就看得见石後的情形了。
石後仍是空无一吻,佟长白一面冒汗,一面转动凶睛查看,忽见地上有一块小小的卷起的枯叶,霎时之间,已明白那骇人的沙沙之声,敢情定微风过处,把枯叶吹动,擦在石上而发出的声音。
他顿时一颗心回到腔子里,一面伸手抹汗,一面恨恨的瞪看那片枯叶。他虽是凶暴异常,但对这一片全无生命的枯叶,却完全无法奈何得它。
他走回沈千机身边,心想:“这片枯叶真把咱老佟骇个半死,幸好无人得见,不然的话,将来焉有颜面见人?”旋即又想到:“不对,不对,咱虽是有点疑神疑鬼,但此地笼罩着一股邪气,也是铁一般的事实。这片枯叶既然有微风吹动,则那壑内深处的雾气,随风移出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睁眼向壑内望去,只这一会工夫,距他两丈许已是一片迷朦:景物若隐若现。假如他再不走的话,很快就会被这些潮湿的雾气包围了。
佟长白又弯腰伸手,要挟起沈千机,却突然想到一点,那就是这阵雾气,如若是因为沈千机之故,移到了这处来,则自己挟带看他的话,随便跑到哪儿,也终归无用,此念一生,便不由得又迟疑未决起来。
在壑外的谷地中,朱宗潜并不知道佟长白的遭遇,他隐匿在一块岩石後面,从石块的缝隙中,可以见到那瓶药油,静静的躺在泥土上。
他等了顷刻,一道人影,突然停在药油旁边。但见来人是个女子,面色甚是苍白,却呈现一种奇异的美丽。
她的身材修长,相当丰满,左手提看一个颇得很沉重的包袱,右手劫以布带吊挂在胸前,似是臂骨已断。
朱宗潜察看过她只是独个儿出现,别无他人,俊美的面上,便露出一丝冷笑,深深吸一口气,从石後转出去。
此时那女子正在细心观看地上的字迹,朱宗滔故意在脚下发出一点声响。她就宛如弹簧一般,应声蹦开数丈。
她转头一望,只见朱宗潜挺立在石後,虽然面含冷笑,可是那英挺俊逸的仪容,仍然能使任何女孩子动心。
她松了一口气,道:“你可是朱宗潜?”朱宗潜点点头,口气冰冷地道:“姑娘定是鼎鼎大名的阴阳只之一了。在下尝闻伍姑娘利用法音大师的侠义之心,诱他入伏,此举使在下十分的瞧不起姑娘。”
锺勿花征一下,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要知她在僵党中,地位高得可与罗冈相埒,数年来横行湘赣一带,已是十分老练的江湖人物。对於这等利用诡计诱人入伏之事,根本全然不放在心上。:
谁知在这个仪容出众的美男子面前,一听他说很瞧不起自己,顿时芳心大乱,不由感到十分惭愧。
朱宗潜又冷冷道:“听说阴阳双向来形影不离,姑娘快把令兄叫来,在下要会一会贵兄妹的独门武功,如若斩杀你们兄妹於刀剑之下,亦是为世除害之意。”
锺勿花长眉轻轻一皱,道:“家兄不在此地。”声音中竟没有一点怒意。
朱宗潜哼了一声,道:“姑娘除了面色略呈仓白之外,别无可异之处。如若不知底细之人,见了像姑娘这等好女子,定必生出艳羡爱慕之心。”
锺勿花不知他这番话有何用意、但这话的内容却很是受用,不由展眉微笑,露出编贝似的皓齿。
朱宗潜又道:“但以姑娘心肠之狠毒,手段之辛辣,纵然是爱慕於你的人,说出了游冶之词。亦将被姑娘加害。像你这等心肠,竟变成了世间可憎的女子了。”.锺勿花被他忽捧忽贬,弄得啼笑皆非,狠狠的咬看下唇,瞪他一眼。然而却不知如何,竟说不出一句狠话。
她久已听说朱宗潜是天下杰出之士,一切行事:奇妙变幻,无人能测。
现下她第一次碰上,不必动手搏斗,单是这一番说话,已大是令她感到莫测高深,既不明白他的意向,亦不能测知他到底对自己是怎样的印象。
朱宗潜望了她肩头一眼,但见衣服鼓起,分明是敷药包扎,此是扑天雕范逊判官笔击中之伤,骨头碎裂,是以至今尚未痊愈。
他改以关心的口气,问道:“姑娘肩上的伤势还未痊愈么?既然如此,实是不该出门劳动。”
锺勿花叹一口气,道:“你不会当真关心我的伤势的,你到底有什么打算,何不早点告诉我?”朱宗潜道:“在下素来很佩服巾帼英堆,若非迫不得已,决不愿意为敌作对,但姑娘既然走上与我作对之路,这也是各有因缘,无可奈何,假如你的伤势不碍事的话,在下这就要向姑娘请教了。”
他那冠玉也似的面上,当真泛起怜惜不忍之色,同时那锐利含威的目光中,也蕴蓄着柔情。
锺勿花一楞,但觉自己几乎溶化在他的目光之中。这等奇异的美妙的感受,竟然是平生第一遭。
她自然不肯承认是忽然爱上了这个美男子,要知她年纪虽不大,但自幼就是在种种苦难当中,挣扎着活下来。
因此她除了那个相依为命的胞兄之外,对任何人都不信任。
而且她也在种种苦难中,炼出一副冷酷心肠,动辄就须得先下手为强,不然的话,就可能自己送了性命。
因此之故,她从没想到过自己也会有爱情的。
正因如此,她就更觉得这朱宗潜实是与众不同,能够使她步入一个从来未有过的境域中朱宗潜很耐心地等地回答,过了一会,锺勿花道:“我肩伤末愈,但仍然可以动手。”
朱宗潜摇摇头,道:“既然你未能出全力一搏,在下自信尚可多活一段时间,等到姑娘完全痊可,咱们再较量不迟。”锺勿花听在耳中,不但一点也不觉得他自高自大,反而感到他实是极有英雄气概之士,暗中更为倾倒。
朱宗潜目光转到地上的药瓶,道:“姑娘已看清地上的留字了没有?那是在下命沈千机留下的,你信不信?”锺勿花道:“我晓得你奇计百出,行事无人能测,所以这话并不使我觉得难以置信,只不知这字迹在我之前,还有别人见到没有?”
朱宗潜道:“我并不是为姑娘而设下此计,乃是为了宋炎、安顺以及罗冈他们。自然他们都搽涂过菜油,深入壑中去了,至於姑娘,实是在下的意外收获。”
锺勿花双肩微颦,故作薄嗔之态,道:“你说话客气点,我又不是货物,什么收获不收获的?”朱宗潜道:“抱歉得很;在下用字不当,但心中却没有丝毫把姑娘当作货物之意。”他的态度和语气,都是温文尔雅,使人心醉。
锺勿花盯看他看,目光中流露出痴痴之色。
朱宗潜道:“在下很想知道贵党何以移师北上,全力帮助起那沈千机,此人天生豺狼之性,罔顾信义,这等样之人,难道是可以合作的伙伴吗?”锺勿花道:“你何必明知故问。”
朱宗潜立刻恍然而悟,道:“哦!原来沈千机握有极有力的证据,使你们都深信龙门队诸人,将先後对付你们,是也不是乎这样说来,雄踞江北的夜枭教当然也不会後人了?”
锺勿花道:“这些夜枭们的行踪,我毫无所闻,大概是因为与我僵党积怨甚深,所以沈千机安排不让我们碰头吧,哼!这些贩监出身的私枭,我才瞧不起他们呢!”朱宗潜道:
“该教虽是盐枭结集而成的帮派,但经过这几十年的时间,能人辈出,已经成为黑道上主流之一了。如若不是真有些杰出人物,焉能列入三凶之内,现在咱们不谈这些,姑娘紧蹑看罗冈之後,抵达此地,不知有何公干?
朱宗潜肃然道:“师徒之情,可比父于。在下纵然是送了性命,也不能放弃。”
锺勿花微露惭色,道:“对不起,我一时忘了你是正派侠义之士,只不知那黑龙潭中有什么厉害之物,连你也觉得毫无制胜的把握?”朱宗潜道:“大概是鬼魅之类的异物,非是人力所能取胜,所以我才感到十分难以应付,如若是有生之物,那怕是世间至恶至毒之物,我也不怕。”
锺勿花大吃一惊,道:“怎么会是鬼魅?”
朱宗潜道:“贵党役之法,天下皆知,与辰州符咒以及排教异术,同是难以理解的秘术。鬼魅之物,何足为奇。”
锺勿花道:“但赶之法,并非借重鬼魅之力,亦不是使体变成鬼魅,这个可不能混为一谈。”
朱宗潜道:“反正是十分奇异邪门之事,我猜想沈千机学去了某种邪法,能驱使山魈木客,或者他制造出这鬼物,这一瓶药油,与此事大有关连。”
锺勿花惊道:“然则罗大哥他们应已遭难啦?”朱宗潜道:“很难说,以我的推测,沈千机在昏迷之中,那鬼魅恶物大概也不会出现,所以安顺、罗冈他们应该没事才对。”
锺勿花听到此处,仍然弄不明白,不过她却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朱宗潜有意邀她同行。
这自然是与她精通役之法大有关系。
她想起了胞兄,又迷醉於朱宗潜的风度仪容之中,竟然冲口说道:“好,我陪你闯一闯这龙潭吧!”朱宗潜使出混身解数,为的正是她这一句话。
当下大喜道:“好,咱们走吧!”两人联袂奔去,到了大壑入口,放眼望去,但见烟雾迷蒙,景色难办。
朱宗潜吃一惊,道:“怎的变成这等样子?只怕把老佟骇死了。”
锺勿花道:“可是佟长白?他那么凶横之人,也会有骇怕之时么?”朱宗潜笑一笑,提高声音叫道:“老佟,老佟!”不远处传来佟长白咆哮之声,不久,他已从雾中出现,胁下仍然紧紧挟看昏迷的沈千机。他的凶睛中,闪动看惊惧不安的光芒,瞪了锺勿花一眼,道:
“这雾气古怪不古怪?咱把这抓得紧紧的,万一有鬼怪出现,咱先弄死这再说。”
朱宗潜道:“很对,现在我们回到那边去,涂抹药油,再往壑内查探。”
他自家说过药油有问题,现在又要涂抹,使佟、锺二人甚觉不解。但他们不但依言走去,甚至连问都不问。
朱宗潜擎起药油,先从裘中找出一块油布,撕为三块,一人分了一方,道:“这是用来垫底的,我们随便放在身上任何地方都行,但最重要的是不要被药油染污了身上衣服。”
他另找一方布,也是撕作三方,每块布都点上了药油。
他自己先把油布垫在小腿後面的裤管上,然後再把那方沾了药油之布绑上去。这样药油便不会透过布质,染在裤脚上。
锺勿花道:“原来你打算在必要之时,可以把这块染药油的碎布丢弃,是也不是?”
朱宗潜道:“正是如此,在我的假想之中,那些鬼魅恶物,曾向有药油气味之人攻击,但假如我们.不弄上药油,又躲不过绝毒的蛇虫之类侵袭,唯有用这个两全之法了,你们小心点,别让药油沾在手指上,到时可就只好把手指割掉才行啦“”
锺、咚二人听了这话,都极为小心地动手,甚至带看惶恐之容。
朱宗潜另以一方油布,包起药瓶,捏在手中,道:“我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若他如何收拾这个局面,现在可以走了,我们先别订沈千机清醒。”
当下由朱宗潜带领,佟长白扛看沈千机在中间,锺勿花殿後,一直向壑内奔走,霎眼之间,大家都陷入迷浪雾气之中,大有相失之虞。.但朱宗潜早就准备妥当,用一条长索,作为三人之间的联系,并且可以藉绳索的抖动以传达消息,不必开口。
他们只走了一程,那阵阵雾气忽浓忽淡,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出四下近处的景色,但见荆棘草莽,遍地皆是。
脚下更时时碰到霉湿的泥沼。
间中偶尔听到一两声奇怪而刺耳的异音,在有经验的人耳中,一听而知必是绝毒之物。
朱宗潜领先而行,刀剑尽皆出鞘,如临大敌。
只因入壑後种种情况,都是他自家的猜想,到底那些精怪鬼魅是否要等沈千机醒後,方会出现一事,实在全无把握,因此,以他这么艺高胆大之人,这刻也有着揣揣然之感。
他们虽非直线行走,但佟长白这个惯在深山大泽出没之人,却感觉得出朱宗潜的方向并无迷误,一直是向东而行。
单凭他辨认方向如此高明这一点,佟长白的信心就增加了不少。
三人在静寂中走了一程,连朱宗潜这等角色,也有好几次险险掉在泥沼之内。
他猜想那些潮湿的雾气一定有点古怪,例如像瘴毒一般,能使人视线模糊,感觉迟钝等。同时气味霉臭,也使得鼻子很不好受。
因此他更加打醒十二分精神,尽量减少呼吸,四周的景象时隐时现,总差不多是那种样子。
佟长白挥动长索,前後两人都停下脚步。
佟长白道:“小朱,你认得路么?”朱宗潜道:“那座黑龙潭一定是在壑中地势最低之处,咱们这一路行来,地势微徵斜倾,可知一定就在前面。”
佟长白道:“那就最好了。”
於是三人再往前行,陡然间眼前一亮,原来是突然脱离雾气包围,但见前面真是一个水潭,占地达亩许,水色暗黑,目力难以穿透。
除了来路这一面的潭岸,地形平坦之外,其馀三面,俱是突兀峻生的宕石,形成合抱之势。.他们的目力,只能看得见此潭四周近处,以外就是迷蒙的雾气,这等景象形势,真使人有鬼气森森之感。
朱宗潜查看了一阵,又跟锺勿花商议了一阵,这才把沈千机弄醒,并且让他得以行动自如。
沈千机发现多了一个锺勿花,只阴森的瞪她一眼,没有说什么话。
他起来活动了一下,道:“朱宗潜,算你有本事,竟能找到这地方。”
朱宗潜道:“我们涂抹了你的药油,难道还有什么问题~”沈千机在他们身没走了一转,似是嗅出他们果然都抹上了药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说道:“那火熊胆在此潭之内,我并没有哄骗於你,不过你们既然到了此地,也就等於落在我掌握之中了。”
佟长白大怒道:“咱一举手就可以取你性命。”
沈千机颔首道:“这话不错,但我沈千机却有本事立刻化为厉鬼,把你们通通杀死,佟兄你信也不信?”
他一提起鬼字,佟长白可就气馁了,重重的哼了一声,不敢作答。
沈千机大讶道:“原来朱宗潜早就作此预测过,所以佟兄不敢不信,由此看来,朱宗潜却是我沈千机唯一的敌手了。”
朱宗潜道:“你过奖啦,但我现下得锺姑娘之助,你布置下的妖魅鬼怪,只怕已全无用处了,我劝你还是立刻取出宝箱的好,再不要讲价还价啦~”沈千机道:“请三位静默十息,将有奇异景象发生,到时我们再商讲不迟。”
他的口气态度自信非常,使朱宗潜等三人都不知不觉的数起自己的呼吸,果然数了十下之後,潭水对岸的乱石後,传来阵阵奇怪刺耳的声音,又似是长啸,又似是悲哭,十分的难听。
连锺勿花和佟长白这等人物,胸口也烦恶得想作呕,浑身起了老大的一颗颗鸡皮疙。
他们定睛向那怪声来路望去,朱宗潜重重的连咳两声,此是他们的暗号,乃是要锺佟二人迅速丢弃沾有菜油的那块布之意。
但他可无瑕察看那两人有没有依约行事,因为他紧紧盯住发出异声之处,同时又得丢掉那块布,另外还须赶紧掏出那只药瓶。
只见在那乱石坊影之中,隐约出现一道人影,倏忽出没,往来於二十来丈方圆之地,迅快的速度,果然不是血肉之躯的体能可以办得到。
佟长白眼中发出畏怖之色,心中已确信那是鬼魅无疑,因此连打寒颤,而又不敢发出任何声息。
朱宗潜移前两步,以肩膀碰了锺勿花一下,悄悄道:“别怕,你不妨试用解禁之术,或可破去沈千机的邪法。”
她起先也是骇得花容失色,娇躯徵微发抖,但朱宗潜一碰到她身子之时,竟给于她莫大的力量,心神立刻镇静下来,轻轻道:“现下相距太远了,定须在三丈以内,我的禁法才能生效。”
朱宗潜道:“那么你准备好,等它过来时即可施展。”
只听沈千机说道:“朱宗潜,假如你答应咱们暂时互不侵犯,半年以後,再见真章,那就可以免於同归於尽了。”
朱宗潜方自哼了一声,沈千机眼珠一转,已窥出佟长白心胆皆寒之态,当即往前疾冲,叹通一声跳入潭中.。
佟长白发觉之时,沈千机已潜入水中,老大一会工夫,还末露出水面,不问可知他在潭没已预设了巧妙的机关,可以从水底潜入避难。
佟长白骇然道:“我们快逃吧!”朱宗潜朗声道:“咱们快返到这一头的岩石堆。”说时,领先疾退。
锺勿花紧紧跟看他,寸步不离,霎时已退到这一头的岩石下,朱宗潜将她塞在石槌中,自己站在外面。
锺勿花得他屏卫,顿时胆气大壮。
佟长白跟到朱宗潜身边,相距只有三尺,互成椅角之势,朱宗潜口中拿看长剑,右手拿刀,左手握住那个药油瓷瓶。
那阵异响绕潭而来,移动得迅速之极,晃眼间已出现在他们视线之内。朱、佟二人放眼望去,锺勿花亦在朱宗潜胁下偷窥出去。回应人:续回应时间:10/04/9813:09但见来的是一个赤身露体的男人,满头乱发,把脸孔都遮掩住了。
此人身体上下一般乌黑,但左胁竟露出了白色的骨头,总之一望而知他决不是常人。
尤其是移动之时,全身根本不须弯曲作势,甚至於脚不沾地,自然更不会迈步。
佟长白看清楚了之後,骇得毛发直竖,头皮发作,他平生以来,还是第一次骇怕到这等程度。
那赤身男人一眨间到了早先他们所站之处,突然间煞住了前冲之势,侧身扬臂一捞,脚边的一块两尺高的石头竟应手弹起,但见他另一手跟看劈去,“砰砰”大响一声,这一方石头四分五裂,火星直冒。
朱、佟等人见了这个死的威势,都在心中叫了一声我的妈呀,差点儿闭上眼睛不敢观看。
但见这赤身颊往右侧飘开丈许,侧身扬爪,向地面捞去,但这一爪却落了空,任什么都没有捞到。
佟长白饶是一代凶人,然而面对鬼怪,焉能不心寒胆裂?他的脑子根本完全不会转动,是以无从得知那鬼物在干什么,不过他的眼力还是未曾失效,已发觉那鬼物向这处冲来。.相距虽然尚有四丈以上,但只这刹那间,那鬼物已冲了两丈许,剩下这丈把距离,还不是晃眼即及。
他耳中但听朱宗潜厉声喝道:“老佟躺下。”
佟长白心中已无主宰,朱宗潜的话宛如是他自家发出的命令一般,四肢百体,一齐活动,砰一声倒在地上。
朱宗潜大喝声中,左手药瓶已运劲急掷去,那鬼物是前冲之势,是以一下子就碰上了,瓶裂油溅。
此时那鬼物以特快的速度,已到了他们切近,挥臂扬爪,向地上的佟长白捞去。
但其时俗长白已躺在地上,那鬼物竟没有抓看,他此时与众人迫得如此之近,因此一股中鼻欲呕的恶臭,使朱宗潜他们都不敢呼吸。
“砰砰”大响一声,碎石四溅,原来那赤身僵这一爪没捞看佟长白,却击中了石壁。佟长白总算还末骇死,钉锤呼一声弹起,击中那小腹,但这一钜劲力不强,对方只震得退了一点,一爪向钉锤拍落,竟把钉锤夹住。
在这不可开交之时,忽然间一切都静止下来,原来那赤身僵似是突然失去了活动的力量,僵立当地。
锺勿花叫道:“我已破去禁法啦”朱宗潜大喜道:“那么我们快走开,这僵臭得要命。”
他们奔了出去,佟长白也就地滚开,这才跃起,但他的钉锤仍然被那鬼物挟住,他曾经运力扯夺,竟夺不回来。
朱宗潜哼一声,收起刀剑,从怀中取出一支数寸长的钢制圆筒,遥遥指向僵,一点白光电射出去,打中了僵,“蓬.”的一声,火光大起,烈焰熊熊,晃眼间已展布开来。
他们惊魂未定,望看那一大团烈火正在吞噬这残鬼物。
锺勿花道:“真厉害,他如何能驱使得动这一具僵呢?”言下之意,无疑表示连她擅长赶大法之人,也无法这样驱攻击敌人。
朱宗潜道:“我认识这个僵,他就是沈千机的师弟拘魂阴曹屈罗,他的摧心裂骨手已练到十分火。候,所以死了之後,挥手之际,仍然威力无穷。”
他的目光转向佟长白,又道:“你没有丢掉那块染有药油的破布,所以屈罗会向你追击。”
佟长白吃一惊,道:“是啊,咱们忘了你的暗号。”
朱宗潜道:“沈千机乃是混合使用那赶大法和毒药之力,使屈罗的死行动如风,向发出药油气味之处猛扑,这道理大概很像磁石吸铁,假如咱们把磁石丢掉,屈罗便将无所迫从,但这样仍然十分危险,所以找非设法把药油弄他一身不可,那时他只好自己打自己了。”
那一团烈火,发出另一种烧焦骨头的臭味,很快就减弱火势。
朱宗潜道:“老佟,你的兵器一会儿才捡回去,现在咱们先把沈千机找到,取出宝箱,谅他这一回不能不屈服了。”
佟长白惊魂乍定,脑子已恢复了活动,说道:“等一等,小朱,咱请问你一声,刚才你命咱躺下,方始逃过鬼爪裂捏之危,但你如何得知咱躺在地上,那僵便无法可施呢?”
提起此事,他眼中神色兀自大有馀怖。
朱宗潜道:“屈罗他出现之後,第一次挥爪击石,便是因为我把染有药油之布丢在这方石头上,此石高达两尺,他方始堪堪捞到。第二次出手向锺姑娘丢弃於地面的布采捞抓,却落了空,其时我一看之下,便如他关节僵直,不能弯曲,因此你躺在地上,他一时就没有法子了。“佟长白道:“原来如此,听起来很简单,但当时咱已骇得魂不附体,那里看得出一点头绪来,现在你说要找沈千机,那就动手吧,不过咱却认为这机会不大。”
朱宗潜笑一笑,突然提高声音,叫道:“沈千机,你的恶毒手段已经失效,还不乖乖的双手奉上宝箱,更待何时,此是你最後一次机会了。”
佟、锺二人心下纳闷,都想沈千机日下如何还会躲在附近?谁知潭边突然传出一阵话声,道:“本人愿献宝箱,但你可得履行纵放我无恙离开之诺。”
朱宗潜毫不考虑,应道:“这个自然。”
佟、锺二人都皱起眉头,觉得朱宗潜宽大得简直离了谱。
顷刻间潭没水声一响,沈千机浮出水面,接着已飘身上岸,手中拿着一根闪闪发光的绳索,不知是何质料所制。
他把绳子交给朱宗潜,道:“此绳的另一端系看宝箱,只要吊上来就行啦!”他说得如此简单,反而使人感到难以置信。
朱宗潜心知他一定尚有狡毒之计,却毫不退疑,接过绳子,立刻只手交替过快地往上提沈千机口中数着,因为他每一次换手就是一尺左右,如此到了五十之数,沈千机道:“且慢,假如宝箱离水之时,由於失去潭水的浮力,复又掉下潭内,可与我无干。”
朱宗潜道:“那么请锺姑娘拿看绳子,我和老佟伸手入水,一起提起宝箱。”
他把绳子交给锺勿花,便与佟长白一同俯身湮没,佟长白长臂一探,正要伸手水中摸索,但朱宗潜一手持住,打个哈哈,道:“老佟,沈千机正是希望我们这样做。”
佟长白口中粗野地咒骂一声,道:“看咱敢不敢生吃了这小子!”朱宗潜道:“你也不必动火,瞧我的。”
左手微动,水面下雨三尺之处,突然冒现火光,把附近五六尺方圆的潭水,照耀得有如一块水晶一般。
大家都可以见到那宝箱就在水面下一尺左右,而四周刮有七八条暗黑色的蛇形生物。
当火光一现,这些蛇一般的物事,全部迅速沉没散去,其快无比。
佟、钟二人方错愕间,朱宗潜已一伸手探入水中,抓住宝箱上面的一枚圆环,迅即提了起来,哗啦一声,宝箱已离水而起。
直到此时,才算是把宝箱取到手中。
佟长白骂一声“他奶奶的”回身一拳,把沈千机揍飞数尺,发出响亮的声音,朱宗潜无暇理会,一迳开取宾箱。
但见那箱中放满了一块块的水晶,当中有一个瓷盒,揭开看时,盒内有一只巨大的胆囊,发出极强烈刺鼻的奇怪气味。
他心中一阵狂喜,暗念此行虽是惊险万状,但终究取得此宝,不久以後,师父就可以恢复如常了。
沈千机挣扎爬起,他身上本是水淋淋的,染上泥沙之後,显得极为狼狙,又敢情佟长白这一拳并未发出真力,不然的话,沈千机焉有命在!他道:“朱宗潜,你几时投入祝融派,学得一身火器功夫?”朱宗潜道:“此是一大秘密,我不想告诉你。”
其实他的火器,全部是祝融派第一高手徐炎所甩。
他接看又道:“你领我们出去,我定必履行诺言,从你逃生,决不动你一根毛发。”
沈千机对此人既震凛又信服,当即努力举步,蹒姗地走去,朱宗潜左手提箱,右手提刀,紧紧跟看沈千机。
一路平安无事,出得壑外。
朱宗潜道:“沈千机,咱们之间仇深似海,恨大如天,你就算从此驻遁饮迹,我亦难饶你一死,明人不说瞎话,我将在一个月左右,取你性命!”沈千机道:“只要我一寸气在,定不教你容容易易就报得了仇,咱们後会有期。”
两下就此分手,佟长白居然并不理会沈千机这一档子事,凶睛凝结,似是怀有莫大心事朱宗潜瞧瞧他,双眼七转,已明其故。当下说道:“老咚:你定是因为如今与我成为好友,因此之故,不肯出手扭夺宝箱,但又怕走火入魔,无法救治,是以心中甚是为难。”
说到这儿,佟长白不住点头。
朱宗潜又道:“你如若信得过兄弟,就不必把此事放在心上,我自会替你安排妥当。”
他把宾箱交给佟长白,寻思一下,道:“目下时机紧迫,咱们必须分头行事,请你先把宝箱交给康老前辈炼药,你一面暗中通知潜匿在报恩寺附近的杨元化前辈和欧阳帮主,请他们把家师移送康前辈那儿,你也同时接受医治,以後就等我的消息。”
他转眼向锺勿花望去,又道:“假如姑娘当真要救出令兄,请与在下同行,此去,还须仰仗姑娘的鼎力相助。”
锺勿花欣然道:“那么我跟你走吧”三人当下分为两路,单说朱、锺二人,迅即南走沁阳,一路上急行疾走,翌日傍晚时分,已抵沁阳。
如此急行军的走法,两人交谈之言连十句都不到,入城之後,锺勿花就表示身子困倦,非提早投店休息不可。
朱宗潜道:“若然投店,咱们就得先购买一些衣物,打成包袱,须得像个出远门的样子才好,不然的话,人家见咱们只有两肩扛一口,全无行李,不误以为是野鸳鸯私奔才怪呢!”锺勿花大笑,道:“随你之意,但谁敢胡思乱想,我就拧下他的头来。”
朱宗潜道:“这样子的话,咱们准保迟早被捉到官里,打人命官司。”
两人相视一笑,使到街上买了衣物,这才投店。
朱宗潜向掌柜说道:“要一间上房。”
报了姓名,并且说锺勿花是他的妻子。
锺勿化等关上房门,这才表示反对,道:“朱大侠,你莫看我是黑道人物,便认作是路柳墙花淫娃荡妇之流,事实上我守身如玉,多少年来,谁也不敢向我说一句轻薄之言。”
朱宗潜笑一笑,毫不在乎地道:“然则我宣称咱们是夫妇之时,你为何一点也没有反对之意,现下方提此事,岂不是马後炮?”锺勿花那对细长黛眉,忽而微皱,忽而耸起,可见得她芳心之中,愁嗔不一,明眼之人,自然瞧得出她不知何时已陷入情网之中,不然的话,以她这等赫赫有名的女魔头,焉会被人弄得忽愁忽嗔,无能自制呢?两人略加梳洗,除去一身风尘。
锺勿花挽了一个髻,便显然是美丽少妇的丰姿。
朱宗潜注意地打量过她,却没有作任何评论,只道:“咱们到街上好好吃一顿吧!”锺勿花跟他出去,院落中有伙计在走动,朱宗潜一手捉住她的玉腕,笑道:“娘子,咱们用过晚饭,顺便打听一下毕家的地址。”
锺勿花苍白的面容上竟自泛起一抹红星,轻轻甩手,想把朱宗潜放肆的手甩掉。她有生以来,也不知碰触过多少人的手了,但绝对不是被人如此轻薄地捉住玉手,因此心中的感受,极是新鲜热辣。
又由於有店伙在旁边,不禁有害羞之意。
那店伙似是对这一双小夫妻的亲热,不曾感到半分奇怪,反而笑嘻嘻的接口道:“客官说的敬是咱们沁阳毕家么,你老随便在街上一问,都晓得地方,那是敝地方有名的世家,你老出了店门,往左没二百步。”
他说出了地点,很易记住。
朱宗潜道谢了一声,便和锺勿花出店,先到饭馆饱吃一顿。
锺勿花问道:“我们已到了目的地么?”朱宗潜颔首道:“是的,你等一会到毕家去行事,但咱们务须先查明没有被人跟踪才好。”
锺勿花道:“我们这一路上专拣荒野行来,踪迹隐秘,如何会被人跟踪?”朱宗潜道:
“我也认为不会,但你须知毕家就是武当毕文通长老的俗家,这等秘密,岂可传扬於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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锺勿花道:“然则对付冰宫之事,与毕家又有何关系?”
朱宗潜到了这时,才把紫晶钢可以克制冰宫禁制心神大法之事说出,并且又说出日下主持毕家家务的女人,乃是毕玄通的表妹,因为毕文通出家,她也不嫁,但心中的恨意,当然极深。
并且不肯接见男人,所以要锺勿花去会她一面,最好能和平地取到那些紫晶钢所制的物事。
锺勿花摇头道:“我看此事十分棘手,这叫我如何下手呢?毕文通既是你的朋友:我其势又不能用粗野恶毒手段!”朱宗潜笑道:“你到时见机行事吧,反正我已为你好道路,那就是你已是名花有主的身份,可得记住这一点。”
锺勿花疑惑不解,道:“这样就行得通了?”朱宗潜道:“大概行得通。要知她一见了你,初时定必十分疑惑妒忌,及至一知你已有了丈夫,不免会生出歉意,这一丝歉意,皆可促成她答应的因素。”
他笑了笑,又道:“我已经再三考虑过,费了不少心血,才决定用这个方法,此计实是耗去我不少心血,但假如没有你的帮助,仍然毫无办法,因为我不能随便找个普通的女孩子去见她,必须聪明老练而又长得漂亮动人的,方可收效。”
锺勿花心中甚为受用,问道:“我何时动身呢?”朱宗潜道:“晚上,大约是三更时分,我们一齐去,我在毕家外面给你把风。”
锺勿花微微一笑,心想:“他的心思行事处处出人意料之外,竟然选在晚上行动,万一人家已经入睡,这等求人之事,难道还能把对方从被窝中拖出来不成?”
她怀看好奇有趣的心情。等看事清的发展究是如何。
才一天黑,这对年青夫妇的房间已经闭户,也熄了灯火,使得那惯见人生百态的店伙看了,也不禁摇摇头。
三更时分,朱、锺两人已抵达华府,朱宗潜轻轻道:“我遥为接应,你但须到後宅去,脚下弄出声息就行啦!”锺勿花依言踏瓦而入,才转到後宅,忽然间一道人影,倏然冒上屋顶。
夜色中依稀可见是个容貌甚美的女子,身材娇小,手中提着一口长剑。
锺勿花见她身法奇快,不禁一怔,对方也是一怔,想是因为发现来人竟是女子之故。
锺勿花甚是乖觉,向她笑一笑,低声道:“姊姊请到这处说话。”
当先走去,那女人果然紧紧跟随。
到了宅外僻静之处,锺勿花停下脚步,道:“姊姊的一身武功,实在教小妹十分敬佩,小妹锺勿花,因为得知姊姊家中收藏得有落日谷出产的紫晶钢器皿,是以深夜冒昧求见。”
那美貌女子迫近两步,细细审视她,然後道:“这样说来,你也识得武当派的毕文通了?”
锺勿花颔首道:“武当毕长老天下知名,小妹当然知道。”
那美貌女子道:“那么你可知我是他的什么人?”锺勿花道:“这个恕小妹不知道了,小妹是从埋春庵梁庵主的门人林盼秋妹妹处,得知梁庵主与毕家是表亲,那些紫晶钢所制之物,惟独毕家尚有,是以大胆前来相求。”
她停顿一下,又道:“梁庵主日下已失踪,庵中器物完全洗劫一空,林盼秋妹妹是一觉醒来,方始知道,便孤身出来寻师,这件事现在已有了眉目,敢情近日藏土圣母峰冰宫人马,入侵中原,这一派人马擅长摄心术,唯有紫晶铜可以克制,我们都怀疑是冰宫所为,不过目前更急迫的是冰宫方面实力极强,肆虐武林,许多知名之士都受制而成奴仆,假如姊姊慨赐数件紫晶钢所型器皿,得以抗御强敌,天下莫不感激。”
双方迫得近了,锺勿花可能看出这方始虽然美丽,但岁月不饶人,到底眉梢眼角间。已有了皱纹。
芳姑哼了一声,道:“假如是毕文通让你来的,我自然双手奉上,假如不是,我劝你快快同去,不要多言,嘿嘿!假如你是男子之身,我早就动手啦!”锺勿花顿时明白对方敢是故意诈她,看看到底是不是毕文通命她来的,当下暗暗一笑,道:“如若姊姊坚持此法,小妹可令外子立刻驰见毕长老,求他亲笔书函奉上,以小妹想来,此事关系中原武林气运,毕长老定不推辞。”
芳姑听到她已有丈夫,哦了一声,道:“尊夫何在?我倒想见见他。”
锺勿花撮唇发出一下哨声,片刻间朱宗潜飞坠当场,向芳姑抱拳为礼,报出姓名。
他那种轩昂的气度,俊逸威重的仪容,使芳姑立刻为之释然,深信锺勿花有了这等丈夫,当然不会与毕玄通有任何勾搭。
她点点头,道:“贤伉俪住在何处,此事容我考虑过,明晨道人奉答。”
朱宗潜说出客店名称,立刻告退,表示出由於毕玄通之故,对她十分恭敬,他们回到客店,这一夜朱宗潜在椅上打坐,直到天明。
锺勿花觉得毫无把握,道:“万一她趁这一夜工夫,把那些物事都藏起来,我们再也休想找得到。”
朱宗潜笑道:
“你放心,等一会自然有人调查咱们是不是夫妇,然後咱们所求之物,自然会很快送到了。”
锺勿花听了这才恍然明白朱宗潜何以这般放肆大胆,作出亲之态,敢是为了这个缘故。
登时芳心中又失望,又怨恨,果然过了个把时辰。有人送了一个包袱来,朱宗潜拆开一看,乃是几件小巧炉鼎之类的东西。
朱宗潜神色肃然,道:“咱们得了紫晶铜,便得开始准备与冰宫圣母作最後的一拚了,假如在少林寺击垮了冰宫圣母,可说不定连洛阳中秋之会,也可以免了。”
他旋即轻叹一声,道:“与冰宫之战虽然可免,但到时仍须往洛阳走一趟,了结我个人恩怨,唉!”锺勿花不明其意,只感到事情一定十分危险严重,不禁十分耽心,但她却没有是以帮助朱宗潜之力,痴痴的想了一阵,突然大悟,忖道:“我如是无能助他,最少也别拖累了他,这是我唯一可以尽力的了。”
他们在城中找到擅长镜铜匠人,把这几件炉鼎改制为数十枚铜符,各用一条细小金系着,可以挂在头上,密藏衣服之内,紧贴皮肉,谁也瞧不出来。
此举只费去一天时间,他们日夜赶路,翌日上午,已抵达嵩山山脚。
朱宗潜命锺勿花借农舍略作休息,又给她敷面钢符,吩咐她到洛阳城门,找到丹青客井温,依计行事。
这才独自赶上少林。
这座巍峨雄伟的古寺,外表上看起来很平静,朱宗潜见到知客僧,报出姓名,登时被那僧人礼貌地领入寺内。
到了後面禅院,四个老僧闻报出迎,人人面带忧喜参半之色。
朱宗潜一望而知这四位老僧,定是少林辈份甚高,地位尊崇,当下躬身行礼。
还末说话,又有两者僧出来,一个是一影大师,另一个霜眉拂颊,面貌慈祥,年纪甚老。
一影大师道:“方丈师兄,这位就是朱大侠了。”
朱宗潜忙向一心老方丈道过仰慕之意,一心老方丈道:“我佛慈悲,朱大侠及时赶到,真是天大幸事。”
他略略一顿,又道:“武当毕真人和法音被困於澄心精舍中,敝寺虽然人多,琅全无拒敌善策。”
朱宗潜谦逊过,这方动问经过详情,得知毕玄通、一影大师、欧大先生三人赶到之时,冰宫圣母早已抵达少林,正以宇内无双的摄心术对付一心方丈:一心方丈虽然武功比不上金罗尊者,但修持功夫却是当代第一,禅心湛明坚定非常。因此之故,冰宫圣母生自全力施为,业已两日之久,还是未能奏功。
毕玄通一到,依照朱宗潜所嘱,与法音并肩去斗冰宫圣母。
他们联手出击,威力之强,大大出乎冰宫圣母意料之外,因此迫得她施展摄心大法,制住法音。
接着全力向毕玄通施为,谁知毕玄通身怀紫晶铜镜,至今已有三天,仍然无事。
一影大师最後道:“日下最可怕的是金罗尊者刚刚到达,法音师弟业已受制,咱们这一边,似乎又显得势孤力弱了。”
朱宗潜听完了经过,寻思片刻,把馀下的钢符交给一影大师,叮他有机会之时,把铜符暗中交给欧大先生及法音使用。
又取回了药瓶,这才由一影大师陪同,前往那澄心精舍,与冰宫圣母作首次的见面。
那澄心精舍入门处便是一个颇具规模的花圃,花草树木皆有,雅致异常,里面一排三间屋子中皆是静室。
在这三间静室前面,尚有一块碧油油草地。
朱宗潜和一影大师踏入院内,但见欧大先生站在草地上,望看那排静室发怔。在台阶上,有个头戴斗竺的黑衣人,盘膝跌坐,背负一柄大刀,身边还放着一支铁矛。
这黑衣人的斗竺虽然可以遮掩面目,但单是这两件兵器,已可认出乃是少林寺第一高手,名列二大异人之一的金罗尊者。
那三间静室之门都打开着,但见左边第一间内,法音大师独自打坐榻上,双目紧闭,动也不动。
当中的一间房内,共有两人,一是毕文通长老,另一个是白衣人,头上也戴看斗笙,面貌上半截隐藏在竹编的面罩之後,只见到尖削的下巴和小巧的嘴唇。
毕文通端坐榻上,双目似闭末闭,神态间有一种沉重之意。
那白衣人则坐在一张椅上,此时转过头来,同朱宗潜打量,他的目光透过那块竹罩,仍然锋利如刀。
朱宗潜走向台阶,经过欧大先生之时,沉声道:“请与一影大师守住门口。”
欧大先生直至此时,如梦初醒,啊了一声,立时退出院外,这么一来,一影大师使有机会给他一面紫晶铜牌了。
朱宗潜在台阶下止步,因为金罗尊者已伸手抓住铁矛,大有随时暴起杀人之意,面对这等绝世高手,朱宗潜岂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他仰天长笑一声,朗朗道:“冰宫主人,想来你应当知道在下是什么人了?”
白衣人起身走出房外,居高临下,俯视看他,冷冷道:“你就是朱宗潜么,很好,我正在等你。”
朱宗潜道:“这是必然之事,假如你一日不能除去我朱宗潜,你就一日休想得遂席卷中原之志,但我朱宗潜既敢前来见你,当然也有我的把握,鹿死谁手,目前殊难逆料。”
白衣人道:“好豪壮自负的口气,那么你当也知道我是谁了?”朱宗潜应声道:“你是白衣客甄虚无。”
对方点点头,朱宗潜又道:“咱们既是水火冰炭,不能相容之势,在下甚愿能与阁下拚上一场,决一胜负,如若在下败北,天下无有可与阁下抗手之人.,自然任得你予取予据,无话可说,反之,在下设若侥幸得胜,亦可以迅即结束此事,粉碎了贵宫席卷天下的迷梦,岂不痛快。”
白衣客甄虚无道:“此言甚是,本人虽然另有数种对付你的计策,但如是说到直截痛快,自然无过於此时动手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听说你的雷霆刀功行已成,唯有火候末足,这将是你今日落败身亡的主要原因,很好,我们就比划一场吧!”朱宗潜欣然一笑,令人感到他天性实是勇悍之极,竟对这等关乎生死的决战,亦能生出欢喜之心。
甄虚无凝立台阶上,冷冷道:“朱宗潜,你虽是才智绝世,但这次约本人决战之举,却是大错特错,你认为我当真打算先制服少林武当两派,所以才迟迟不曾现身出面么?嘿!
嘿!事实上却大谬不然呢!”朱宗潜感到困惑地皱起剑眉,道:“如若不是这等用心,在下实是无法测度阁下的用心了。”
白衣客甄虚无道:“试想本人若想并吞中原,则这二十三年之间,中原武林,何来敌手?”朱宗潜现出迷惘之色,道:“这样说来,难道阁下竟是因在下之故,才重履江湖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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