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吟吟看吕东青一眼,若无其事地跨步入房,道:“兄弟忽然记起一事未曾告知公子,所以特地转回来。那就是少林寺无意大师和鬼医向公度这两人,虽然接了三公令箭,定下一个月的限期。但这两人却失了踪迹。他们都是老江湖,是以想钉住他们,不大容易,这两人对公子都怀有恶意,因此兄弟特地向公子奉告!”
皇甫维听了,觉得此人似乎真是一片好意,便诚恳地道谢一声。
只听那冷月神狐谷云飞亲切地道:“兄弟不知道公子作和无意大师之间有什么仇恨,假如公子肯赐告的话,那两人的行踪去向,兄弟多半能够猜出来。”
吕东青暗中一笑,想道:“看来这个自诩智谋过人的神狐,已被公子纯真的表情所感,竟以为公子当真是个天真率直的少年啦!”
皇甫维应道:“我猜是上一辈结下的怨仇!”他的表情坦白异常,叫人无法不信。而事实上无意大师屡次要加害于他,也确是因为他义父命他把免死金牌送给无闻大师之故。他接着又道:“听说谷兄智计盖世,不知是否猜得出他们将以什么手段对付于我么?”
谷云飞沉吟一下,轻轻道:“公子既然下问,兄弟就以想得到的可能情形说出来供公子参考。”他停一下,道:“以兄弟揣想,这两人除非能从公子身上获得大利益,或者假借公子之力可以应付三公令箭之劫。以兄弟所知,公子身上带有大爷的免死金牌,可能他们就着眼于这块金牌之上。”
皇甫维皱眉,谷云飞见好像没兴致说话,便识趣地辞别。
皇甫维本来要和吕东青研究一下,但突然起身迳自出房,走到舒倩房门外,轻轻扣门,听舒情在房内欢喜地应一声,跟着房门打开。他走进房内,舒倩关上门,转身靠在门上,凝望着皇甫维,面上露出如疾似醉的神情。
皇甫维轻轻道:“你不妨猜猜看,我们两人能够在房中逗留多少时间?”她茫然道:
“我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他面色一变,心中懊恼之极。舒倩见了十分惊讶,走过来偎倚在他身上,柔声道:“你怎么啦?”要知舒值一向举止爽朗,有如男人。这时蓦然变柔情似水,便倍觉动人。皇甫维竟不好意思直说出心中的话,便支吾道:“没有什么……我……我是忽然想起我练的功夫必须纯阳之体才行,所以……所以……”
她柔声道:“那有什么关系,以后我们不要睡在一起就是了!”说到这俚,她好像想起什么事似的愕了一下,立即又改口道:“其实呢,就算睡在一起也不要紧,是不?公子啊,请告诉我,你可喜欢跟我在一起?”
她热情地偎在他身上,声音中充满奔放的感情。皇甫维心头一阵颤懔,浑身血液沸腾,舒倩用丰满的肉体,像蛇一般缠住皇甫维。于是他也用强壮有力的手臂搂住她的纤腰!
房外蓦注然传来一点声息,皇甫继登时清醒过来,轻轻在她耳边道:“外面有人,但你别声张,可以鼻中发出伊晤之声,同时到床上弄出声响,我则从后窗悄悄出去,务必要查出这一次来打扰的是什么人?”
舒倩果真照着他的话做去,床板啪啪响声中,皇甫维宛如一缕轻烟穿出后窗,跃上屋顶放目一瞥,只见远处有条人影一间即逝,若不是已练就超人目力,不但无法看出那人身材衣着,只怕连影子也瞧不见。
那道人影隐没得虽然迅速,仁皇甫维已从衣着及背影认出乃是冷月神狐谷云飞。这时不必再加细想,他纵落院子,推门进去。舒倩一跃而起,转落在他跟前,问道:“公子可曾发现人迹?”
皇甫维缓缓道:“假定是谷云飞,你可想得出他有什么理由要破坏我们?”
绿衣仙子舒倩征了一下,才道:“假如是他的话,我真想不出一点道理,他竟会有这个胆子么?”
皇甫维道:“这话怎说?我看他似乎对你很好呢?”
舒情寻思了一下道:“啊,我一向都把他当作兄长,实在没有想到这一点。现在想想,他果真对我很好,时时设法和我在一起谈笑游玩。”
她停了一下,又坦率地道:“但他怎敢这等大胆破坏我们?难道他不怕回去受罚?”
她后面的几句话,等如说出三公曾经下令要她接近皇甫维。因此他突然暴躁起来,恼声道:“我们今晚就分手吧,省得谷云飞又跟来找麻烦!”他。
气说得十分坚决冷酷,教人一听而知无法改变他的心意。
绿衣仙子舒倩怔一下,忽然愉悦地朗笑起来。皇甫维走出房门外,还听到她高兴的笑声,忍不住回头问道:“你觉得这样很可笑吗?”
舒倩讶道:“啊,你生气了,是不?那么我不笑就是。”
皇甫维道:“究竟你何故发笑?”
她道:“那是因为你刚才对谷云飞很生气,我想你一定是因为他对我好,所以嫉妒他……”
皇甫维俊逸地微笑一下,徐徐转身走开,心中却想到:“老天,好一个少女的梦啊!但随便她怎样想吧!”
他回到房里,立刻把江南孤客吕东青叫起来,道:“我已经和舒倩辞别,我们这就和她分手!”
吕东青也不询问,迅速地把包袱打好,向愣在一边的十二郎拱拱手,就和皇甫维离开客店。
他们迅疾地向西南驰去,一会儿已出了城外,处身于死寂的丛野之中。皇甫维一直默然不语,突然停步,回头望着远方,轻轻咽叹一声,道:“她为人爽直可爱,我此举一定伤了她的心啦!”
吕东青一来感到难于作答,二来他本性冷傲孤独,不喜多言,于是纵目环顾四周景色。
皇甫纸又自言自语道:“说不定她不是奉三公之命来接近我,只是已得到三公默许而已!跟一个天性坦直的人在一起,总比那些城府阴沉的人接近好得多,吕兄你说是也不是?”
吕东青缓缓道:“公子说得极是,但若以我个人之见,最好不与任何人接近,就可免去不少麻烦!”
皇甫维笑道:“此所以你的外号是江南孤客。此刻我觉得好像对她不起心中歉疚不安!”他说得情深义重,以致吕东音不得不安慰他道:“公子暂时离开也不要紧,反正来日方长.等你再踏入江湖,哪愁碰不到她?再说你目下要赶回钱塘江畔,行踪不宜泄漏,与她暂时分手之举,也是迟早而已!”
隔了一个时辰左右,他们出现在长江之边,这时皇甫维已变成一身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手中拿着一把描金绢面折扇,华贵之中又透出一派斯文的气息。江南孤客吕东青却变成佝偻老仆,背上挂着衣箱,左手拿着一把雨伞,身上青衣小帽,扮相像得不能再像,谁也猜不出这个龙钟老仆居然就是名满江南的武林高手吕东青。更想不到他肯屈居厮仆之列。他们除了服装改变之外,也修改过原定计划,决定不去洞庭湖,退自雇船东下。
他们雇了一艘单桅船,便沿流直放江西。中途吕东青吩咐船家多雇一人,船上一共有三个水手,于是便可轮班日夜航行。到了第二日下午,船已到达广州。
江南孤客吕东青突然命船家靠岸,不久,就泊在广州下游数里远的一个河湾之内。
皇甫维诧道:“吕兄可是要上岸走动散散心?”
江南孤客吕东青轻轻道:“公子当真是聪明绝世之人,我虽是长年浪迹于江南,这条水道不知走过多少次,但此地却是第二度重来。记得第一次来时,乃十六年前之事,那时我还未到三十岁,怀着满腔敬仰之心,踏上此岸!”他举手指指船舱窗外的岸边,面上流露出们之色,似是想起了逝水年华和如尘往事!
皇甫维听的津津有味,插口问道:“那么现在是不是仍然怀着敬仰的心情呢?”
江南孤客吕东青面色一整,道:“这个自然,但公子千万不要见怪。”皇甫维俊眼中射出奇异的光芒,道:“我明白了,一定就是心池圣女,是也不是?”
他停口察看对方神色,见他没有否认,于是接着说:“有一天你提及她,忽然不肯再说,我本来颇为不悦,但后来想到你的处境尴尬,便觉得你的态度也有道理!
吕东青颔首道:“正是这样,除了处境尴尬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昔年先师黄山一叟及先师好友镇江南陈维扬,都曾谆谆嘱我不得随便提及圣女她老人家,免得亵读。”
皇甫维忍不住问道:“究竟她什么地方使得武林对她这等尊敬?难道就是为了武功高强,足以和一皇三公对抗的缘故么?”
吕东青道:“在下早知道公子会有这一问,最近我想来想去,忽然发觉如果在下不把圣女之事告知公子的话,公子永远也不会知道……”
“那也不然,我可以问义父!”
他摇摇头,道:“我们到岸上去,边走边说,免得让船家听见!”
皇甫维急忙上岸,走了数丈,两人的身形已被树木挡住,吕东青这才赶上两步,和他并肩而走。缓缓道:“心池圣女远在三十余年之前,便已博通天下各派武功而名扬宇内。那时她才十七八岁,但武林中无人知道她的武功来历。她的出现,宛如天下的慧星,突然而来,光照大地。她成名之后,独自居住在心池之畔,长年茹斋礼佛,永不嫁人,而她睿智深刻的话锋,却使每一个追求她的男人倾折佩服,并且自惭形秽而死心走开……皇甫维神往地听着,眼前忽然浮起一个艳绝入衰的脸庞,这是当日在格阳司空表家中见到那幅画像中的圣女容貌。
他们走得甚快,但吕东青说话时却十分缓慢,显得十分郑重。他道:“不过那些自惭形秽而死心走开的人,以后对她老人家无不敬仰怀念,原来他们虽是得不到她,但在武功方面,每个人都得到她的指点,因而能够更进一层,日后无不成为武林高手。所以这些人时日越冬,就越尊敬她。久而久之,她老人家就成为这一批高手心中的偶像……”
皇甫维讶道:“这样说来,当时圣女不啻是领袖天下武林的人了!她的武功当真渊博得足以指点任何家派么少吕东青道:“若然不是这样,岂能叫天下武林高手尽皆心眼?据说她一身武功博大精深,出言指点的均是各派无法通悟的诀窍。是以这些人一经领悟贯通,便都能够成为一时高手……”
说到这里,两人已不知不觉走了老远,但见四周越来越荒凉,眼光所及,都是比人还高的芦苇。
皇甫维觉得十分奇怪,忍不住打断关于“圣女”的话题,问道:“我们这是往那里去?
这条河又深又阔,为何不着船家划进来、’吕东青道:“到达之后你就明白啦……”他停顿一下,继续道:“现在可要说到与公子有关的地方了!”
皇甫维立刻凝神倾听,把他们此刻要往何处去的疑问抛在脑后。
“圣女她老人家归隐在心地之后,名望之重,就算是武林各大派的掌门也未必比得上,那时她才不过二十二三岁。然后,令义父率领着日月星三公突然崛起于江湖,令义父出道之际,据说只有二十余岁,长得英俊潇洒,号为天下第一美男子,而武功之高,手段之毒,更是骇人听闻。
他忽然停口望着皇甫维,道:“在下提起令义父昔年之事,公子不会见怪吧?”
“吕兄快说吧,我恨不得你多说一些呢!”
“既是这样,在下就说下去。当年一皇三公崛起于武林之后,死在他们手下的武林人真是不计其数,同时据说今义父有寡人之疾,最喜女色。不过这话至今仍然是一个谜,因为毫无证据,也就是说没有女人曾经指控一皇这项罪行!不过单就杀死许多武林人一事已经足以引起武林公愤,于是各派联合起来,全力对付他们。结果徒然损兵拆将,惨死的人更多,以致武林元气大伤,直到二十年后的今日,才算是勉强恢复过来”
皇甫维突然插嘴道:“这时圣女挺身出来干涉了,是不是?”
吕东青道:“正是,她老人家终于离开那宁田的心池,涉足江湖,但这已是一皇三公横行了十余年之后的事了。她一出马,不久就解决此事,时间就在二十年前的重阳节,她约请了当时各派掌门和具有名望的高手,在‘五岳台’相会……”
皇甫维咬住下唇,显出一副心情矛盾的样子,他一方面希望义父他们打赢圣女,保持天下无敌的威名。但一方面又觉得不忍让那圣女失败,一时真不知帮那一边好!”
“五岳台在哪里?”他问。
“就在前面。”吕东青答,脚下仍然迅速前奔。“那一次有二三十人到了五岳台,都是各派掌门长老及其他的武林高手,这些人之中,黑白两道都有,个个以前都得过圣女的指点,因此其时他们的武功都大有精进。这次前赴五岳台,全部都与家人或师门之人辞别过,也就是个个都没有存着生还之念!”
皇甫维陡觉豪情大发,道:“壮哉,壮哉,他们都决心一死以报前恩,不愧是武林中的英雄豪杰!”
吕东青道:“是啊,这些高手们的豪情义气,实在值得崇敬。他们肃穆地在五岳台等候,到了中午时分,心池圣女飘然驾到。她对大家说,一皇三公已经在一个月之前答应她永远归隐,再也不踏入江湖,与武林中人为敌。
她说她只能迫令他们归隐,却无法取他们性命,为无数枉死的武林朋友报仇……”
皇甫维睁大眼睛,急急道:‘你是说圣女没有当着天下武林高手面前和一皇三公动手?
大家只是听她自己说出来,而无一人见到她如何降服一星三公?”
吕东青道:“正是这样,但圣女亲口说出来也就够了,何况自从她在五岳台宣布了之后,一皇三公真的销声匿迹,二十年来末在江湖上出现过“那么圣女她为何在离开五岳台之时,玉容黯淡,珠泪盈眸呢?”
吕东青怔一下,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当年五岳台之会,我可没有资格参加,刚才我告诉公子的话,都是从家师口中听来。”
他歇了一下,又接着道:“不错……不错……先师说到最后之时,曾经忽然住嘴,眼中露出困惑的神情,好像有件事使他大惑不解!大概就是因为他记起圣女!临走之际,流露出幽怨的神情!咦,公子你又怎会知道?”
皇甫维笑道:“我在司空表家中,见过她的画像,画的就是她临走时的神情,啊,真是凄艳极了,我看过那一次之后,永远不能忘记!”
说到这里,他们已走了好多里路,四外一片荒凉,那条河流已渐渐变得又浅又阔。假如是乘船沿河入来,到此势须离船步行。
前面十余丈之远,这条宽阔的河流转个大弯。他们再走了四五丈,突然河边有人叫道:
“请两位暂停玉步,在下有话请教。”
皇甫维和吕东青对望一眼,如言停步。皇甫维轻轻道:“奇怪,在这等荒凉之地,居然有人!”
吕东青沉吟道:“也许已有很多人赶来也说不定!”
皇甫维讶道:“赶来干什么?”吕东青正要回答,只见河边芦苇丛中走出两人。左边的一个长得身高体壮,面如锅底,虹髯绕颊,一身都是煞气。另一个中等身材,面白无须,鼻子钩如鹰嘴,眼中射出阴险的光芒。
皇甫维一望之下,便知发话的人必是那个面白无须的家伙,于是微微一笑,道:“两位可是跟我们说话?”
那黑面虬髯大汉暴声道:“当然是啦,难道我们跟看不见的鬼魂说话不成?”此人面貌凶恶,话也说得极是粗鲁。
那白面汉子接着道:“你们是游山玩水的?抑是要到五岳台去?”
皇甫维装傻道:“什么五岳台?区区虽然读书不少,但好像未曾听过这个名胜古迹之名!”
江湖孤客吕东青道:“公子,他们说的定然是前面一处地方的名字。两位贵姓大名呀!”
那黑面大汉粗声笑道:“这个老不死的居然猜得很对,我们就是祈门二鬼,他是阴魂袁京……”皇甫维噗嗤一笑,接口道:“那么你一定是阳魄了?”
黑面大汉凶睛一瞪,道:“好小子,你也识得我们兄弟的名头!不错,我就是阳魄王精二!”
阴魂袁京阴阴地注视皇甫维一眼,道:“老黑,别多说话,这位公子是在对对子。是不是啊,公子?”
皇甫维知道此人有意出手,他最不喜欢这种阴阴毒毒的人,登时面孔一扳,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阴魂袁京耸耸肩,道:“公子可是发脾气啦?”
阳魄王精二凶睛大张,道:“他发谁的脾气?”阴魂袁京道:“自然发的是我们兄弟!”王精二骂了一声,大踏步上前,卷起衣袖,露出粗大的手臂。
吕东青道:“王老兄等一等,本是你们要求我公子停步说话,但你们一句话未说就想动手,是不是要赶我们回去?若果要赶走我们,你老兄说一声就是了,何必动手呢……”阴魂袁京接口道:“以兄弟看来,两位都是身怀绝技的高人,故此不把我祈门二鬼放在眼内……”
皇甫维冷冷道:“好说,好说,我们走南闯北,地方虽是去的不少,但却末听过祈门二鬼的名头!”
阴魂袁京不但不动气,反而阻止阳魄王精二动手,道:“尊驾可是近两年时时在湖湘一带邀游的铁剑公子尹世泽么?”
皇甫维从来未听过这种名字,不禁大感惊讶,道:“何以见得我就是铁剑公子?”
“公子虽没有带着铁剑,但兄弟看你刚才在老黑大喝声中,竟然神色不变,加之说话口气高傲异常,除了铁剑公子之外,哪有年纪轻轻而又具有这等绝世定力功夫?只不知兄弟说的对是不对?”
皇甫维微微一笑,心中极快地忖道:“妙极了,我再用此法,就可多知目下刚崛起武林的人啦!”当下摇头道:“你猜错了,再猜猜看……”
阴魂袁京面色微变,似是因这一猜居然猜错了而大感震动。阳魄王精二怒道:“管他妈的是谁,先揍一顿再说。尤其是这个老家伙怪模模样的……”
明魂袁京想了一阵,当下扭头向王精二挤一下眼睛。王精二和他搭档已久,修然隔空一拳猛击吕东青。
吕东青见他拳风刚猛无比,不敢怠慢,也运足全身功力,一掌劈出去。两股力量相接之下,“砰”地一响,竟然不分胜负。
袁京脸色微变,瞠目瞧着吕东青,道:“敢情尊驾才是身怀绝技之士,兄弟佩服得很……”他话中之意,似乎已认定皇甫维武功弱于吕东青。
吕东青仍然傲态迫人地道:“不敢,不敢,老朽王安敢跟随公子浪迹江湖,就是仅着这一身老骨头还挨得几下,所以我家王公子才肯带我出来!”
口气之中,不啻表示他负有保护公子的责任。袁京果真把全副心神放在他身上,道:
“不知两位此来是瞧瞧热闹抑是有出手之意?”
他这一问,皇甫维固然莫名其妙,就是江南孤客吕东音也大感惊讶,立刻反问道:“有什么热闹可看?”
阴魂袁京道:“这就奇了,你们当真不知道么?前几日衡山派传出消息,就是今日五岳台……”
吕东青面上掠过恍然之色,皇甫维正要追问内中缘故,袁京竟又问他们去不去看。吕东青道:“这个机会甚是难得,本应过去瞧瞧,但我们一旦涉足这等场合,被那些人认住相貌,日后在江湖上免不了会惹出是非!”
袁京笑道:“这个倒是好办,兄弟有人皮面具,戴上之后,谁也瞧不出来!”说时,在囊中取出两副面具,递给他们,皇甫维接住一个,低头一看,只见这个面具薄如蝉翼,入手轻柔得如同无物,试一戴上,连自己也几乎摸不出那边线接口之处。由此便可以想到别人更加无法看得出面上居然戴着面具。
他惊奇地问道:“我变了什么样子?”吕东青道:“面色蜡黄,很难看,完全变了样子!”皇甫维大喜道:“这玩艺好极了,袁兄可肯出让?”吕东青道:“这人皮面具在江湖上是无价之宝,公子不可作此要求!”
袁京道:“王兄真是个识货的人,如论两个面具的价值,哪怕公子家财万贯,也无法买得起!”
皇甫维心中想道:“你不肯卖我就硬抢,总要攘为己有,看你们有什么法子……”正在转念之际,只听袁京阴阴笑一声,接道:“不过公子若果真心喜爱,兄弟可以奉送,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待会儿兄弟和别人发生冲突,王安兄必须出全力相助!”
吕东青正想拒绝,皇甫维已叫道:“那就一言为定,这两副面具我们收下啦!”
祈门二鬼当先带路,沿着河边走去。又走了数里,忽见那道河流陡然变得极为宽阔,当中有一座小洲,河水从小洲的两边急湍地冲过一滩滩的石头。洲上居然出现一座建筑物,却是一道高达三丈有余的五墙。
皇甫维诧异道:“咦,这河中敢情有人居住?”
阴魂袁京道:“谁愿意住在这等荒僻之地?而且那道只有一尺宽的钢门一闭,谁都进不去!”
这时他们已见到向着河岸的墙上,果然有道门户,但只有一尺宽,三尺高,好像大户人家后院开的狗洞一样,从那道矮窄石门望入去,便可以发觉那道石墙居然厚达三尺,当真坚率得无法推倒。在门外有块极厚的钢板,此时已经推开。
阴魂袁京又道:“那道钢门的钥匙一共有五把之多,必须五把凑齐,才能开启!”
皇甫维道:“如果有人真想进去,不会从墙头翻过去么?”
阴魂袁京道:“你没见那墙高达三丈余么?谁有这个本事纵得那么高?就算是勉强纵得到,那墙头上的毒藤厉害无比,乃是由西域移植此处,不论是叶子或是藤干,都毒得不能沾手。据说凡是人畜接近那些毒藤,只要在五尺之内,就会中毒昏迷而死!所以凡是没法一下高高纵过去的人,就无法从墙头攀过去!”
皇甫维恍然点点头,道:“这样我就明白了,此处既然戒备森严,内中必定是有极为贵重值钱的珍宝之物了?是不是?”
阴魂袁京道:“如果是珍宝的话,何须这等小题大作,而且我们今日也不到此地来啦!
他侧身进去之后,皇甫维几个起落,也到了门口。刚刚钻了人去,还未曾来得及打量高墙内的景物,身后又有一个人从门口钻进来。这人进来之后,一跃身形,已前移了两丈之远,使的竟是内家上乘大腾挪身法。他一进来就露了这么一手,登时引起众人注目,只见此人一身华服,年纪甚轻,相貌称得上英俊二字。背上斜挂着一把黑色长剑,连剑穗也是黑色。
这个身佩黑剑的华服少年突然大声道:“我刚才在后面瞧见几位朋友全连换了四次脚,才渡过那区区三丈的河面。我尹世泽好意奉劝一句,就是朋友你最好趁早走开,免得有杀身之祸!”
皇甫维心中暗暗好笑,缓缓扫瞥四周一眼,只见高墙围绕的地方不少,除了对面靠墙边有座丈许高的平台之外,其余均是空地。这刻在他右边影绰绰站着二十余人。
他刚刚听阴魂袁京提起尹世泽这个名了,这时不觉再打量他一眼。这种举动落在别人眼里,却变成了发楞。尹世泽又提高声音道:“我可是一片好意,朋友你爱不爱听,那是你自己的事,其实呢,以我来看,恐怕不只这位朋友应该识相赶紧退出……”他用锐利的目光扫过人堆,但见众人都不答腔,便继续道:“以我所知,一皇三公他们将不会放过任何参与此事之人。”
他最后的一句话,使好些人露出惊然之色。可是谁也不肯在众目睽睽之下退出此地,故此尹世泽的话说完之后,并没有引起任何行动。
皇甫维移到吕东青背后,呐呐地向阴魂袁京道:“……他就是铁剑公子尹世泽么?他以为自己本领很大,是不是?”
数尺外突然有人哈哈一笑,皇甫维抬目望去,只见那人相貌甚丑,但双目之中精光闪闪,显然功力甚强。
阴魂袁京转目望着那人,冷冷道:“尊驾想必就是名镇川北的山精关炎生了?只不知有什么人使关兄觉得如此好笑?”
山精关炎生笑容一敛,冷哼一声,道:“原来这位黄脸朋友是跟你们祈门二鬼一道来的,兄弟打个哈哈可算不上什么奇耻大辱,假如袁兄先向铁剑公子理论,兄弟就心服口服了!”
阳魄王精二在一旁暴喝一声,突然一拳隔空击去。
那山精关炎生掌发如风,招招凶毒辛辣,把阳魄王精二打得手忙脚乱,脚下退个不住。
阴魂袁京冷森森喝道:“关兄乘人不备,出手暗袭,虽是占了上风,也不见得光荣!”说时已缓步走过去。
山精关炎生怕他出手夹攻,欣然退开,冷笑道:“那我就等有机会时再向王精二请教!”
皇甫维大惑不解地望着对面数文外的那座平台,只见那台乃是半圆形,依墙而筑,边缘处却变成花瓣般突出五块,每一瓣约有半丈方圆。台上紧靠着墙边有个巨大的钢箱,约摸有一个人那么高,颜色黝黑,看上去十分厚重坚固。这时箱门紧紧闭住,也不知箱内装着何物。
在那平台之下还有好些人,皇甫维只认出其中一个和尚是少林二尊者之一的天尊者,其余的人有俗家大汉,道主、道姑、和尚等,一共有十多人。
他转眼向右边望去,忽然见到洛阳司空表,中州一剑许伯英和另外一个黄衣大汉靠在一起,站在人群之中。同时又发现两个熟人,一个是铁骑大将蒲坚,这刻他全身劲装疾服,背上一口大刀和一壶长箭,左手则握着一把劲弓。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不愧称为“铁骑大将”。在他身边有个华服美女,却是辣水仙杜筠。
他不觉微微一笑,心想这些认得的人都来啦。他真想过去和杜筠、许伯英、司空表等说话,但他忍住这个冲动。他的眼光继续在人堆中搜索,忽然见到有个身穿灰色宽袍的蒙面人,这人连头带面用一方发布包着,因此连头发也瞧不见。皇甫维心中一动,暗想这个蒙面人的身高极似以前那个黑衣蒙面人,他知道要辨认出这个灰衣人是不是以前的那个黑衣人,有一个法子可以做得到,那就是到他面前去瞧他的眼睛,他深信自己认得出以前那个黑衣蒙面人那种特别的眼光。
在他左边的空地,只有铁剑公子尹世泽一个人孤独地缓缓踱步。
所有的人几乎都不交谈,就算说话都低声细语,数言即止。大家都默默地等待着,好像等候一件重大的事发生。会场没有一个人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至于台上的五人则个个瞑目端坐,显然都在调息运功。
过了许久,突然有三个人神速地从门口进来,头一个身穿青色长衫,头上蒙着一块青巾竟是连头带面都完全蒙住,只露出一双眼珠。第二个出现时,人难之中微微引起一阵骚动,原来此人竟是鬼医向公度。第三个人是妙手巧匠耿青。这三人进来之后,齐齐环顾场中,鬼医向公度颔首道:“还好,我们尚未延误时间!”皇甫维正在推想他话中之意,忽见大家都向台上望去。
他也转目遥视那五岳台,只见台上五个人均已起身,肃然直立之后,天尊者一跃上台,合什躬身道:“弟子恭候法谕!”
无心长老肃穆地道:“你可先从南岳掌门人唐老施主开始,恭请开箱钥匙!”
天尊者恭谨地应了一声,然后走到最右端,向那胖大老者合什道:“贫僧奉做方丈大师之命,谨向南岳掌门人唐老施主恭请开箱之钥!”
那姓唐的胖老人拱手道:“此事偏劳尊者了!”说罢,取出一支长达半尺,扁扁的钥匙,递给天尊者。
皇甫维因听阴魂袁京说过衡山派掌门人是大力神翁唐世一,此时不觉向这位武林前辈多望了两眼。
只见那五位掌门人一齐转身向着那具高大的钢箱,那天尊者走前把五支钥匙,合在一起,变成一支粗如鸭卵的巨大钥匙,走到钢箱之前,动手开启。
全场的人完全屏息静气在注视天尊者的动作,因此那道箱门开启时所发出的声音,全场皆闻。
天首者慎而重之地把那样东西取出来,摆在早就预备好的一个垫着黄色丝绒的银盘上,然后徐徐转身。
五岳掌门人都肃然向那银盘行礼,天尊者旋即走到台口!双手捧着银盘,让众人观看清楚。
皇甫维奇怪得轻瞻一声,碰一碰江南孤客吕东青的手臂,低声问道:“那不是一柄白色的剑么?为什么大家都对此剑特别敬重?”
吕东青轻轻道:‘哪就是‘圣剑’了,详情以后再行奉告”
天尊者让大家看完之后,便尊敬地把那柄通体白色的圣剑放回箱中,锁住箱门,又把钥匙交还每一位五岳掌门人,这才退回台下。
皇甫维看得眉头大皱,低声道:“这么多的手续,却只把那剑亮一下,又收藏回箱中,等一阵要取出来的话,岂不是自找麻烦?”
等了一阵,皇甫维觉得不耐烦起来,游目四顾,恰巧见到辣水仙杜筠。他稍加注意,就发觉杜筠频频向铁剑公子尹世泽暗送秋波。铁剑公子尹世泽不久便有了反应,向她微笑一下,杜筠立刻装出羞涩之状,垂低滚首。
皇甫维心中大惑不悦,眼睛一转,便向吕东青道:“那边的姑娘长得真不错,她是谁?”
他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在这会场寂静之际,加之人人都是武功高强之上,耳目特灵,因此个个听见这话。
吕东青不知他这一问是什么意思,不觉愣了一下。辣水仙社筠转目一看,见到皇甫维面黄如蜡,表情死板,心中泛起厌恶之感。登时怒声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皇甫维心中暗暗好笑,凝声道:“你呀,我说你长得很美,这话没说错吧?”
旁边的人发出一阵哄笑声,辣水仙杜筠面罩严霜,缓缓向他走来。她这副形状,谁都看出她满脸杀机,出手的话,绝不容情。
阴魂袁京一看这局势,心想这王公子当真是个纨绔之流,口不择言。不过他有那老家人王安护卫,定可无事。目前对他正是个好机会,大可以藉此收买王安之心,等会有事之时,他才肯出死力相助!念头一转,便挺身走出,恰好拦在杜筠与皇甫维之间。
他跟着转眼望着杜筠,道:“姑娘贵姓大名?”
杜筠冷冷道:“我姓杜名筠,你可是代地出头么?”她的话冷硬异常,大有不肯罢休之势。
但阴魂袁京却丝毫不为她名声所动,唇角泛起一丝阴森笑意,缓缓道:“敢情是辣水仙杜姑娘,怪不得这等不客气。兄弟不敢说要替这位王公子出头,但如果杜姑娘一定不肯放手,嘿,嘿,那兄弟那只好……”
辣水仙杜筠不等他的话说完,已冷笑一声,接口道:“那你就接我几招看看……”话声中欺身疾扑,左掌虚虚一晃,右手已急点对方胸前大穴。她一出手,就是必死的点穴重手法,当真是味道辛辣的水仙花。
阴魂袁京喝道:“杜姑娘太不客气啦!”左掌一推,化开敌人点穴手指,右掌顺势横拍过示。杜筠发觉对方掌上力量甚是阴毒,不敢任他全力发动,招数一变,双掌如风连续抢攻五把之多。
辣水仙杜筠见自己连施煞手,都不生效,暗忖这祈门二鬼听说在近年崛起江湖的新一辈中,属于难惹的数人之一,此言果然不假。也怪不得他们竟敢和白已作对.心长一转.突萌退意.觑机纵出圈子之外。
阳魄王精二厉声喝道:“你想跑么?先接我一拳!”大踏步上前,隔空遥遥一拳击去。
辣水仙杜筠见他的拳力奇重,当真不敢硬接,纤腰一扭,闪开数尺。王精二朗声大笑,横跨数步,又提起拳头。
突然人影一闪,有个人现身在杜筠身前,王精二一拳击去,那人出掌抵挡,“砰”地一响,两人都纹风不动。王精二诧讶观看,只见那人一身华服,背插长剑,正是那铁剑公子尹世泽。他不禁任一下,道:“尹公子你帮着她么?”
尹世泽傲然道:“她只有一个人,你们却以多欺寡,难道我不该出手、’尹世泽和辣水仙杜筠相视一笑,各自退回原来所站之处。
阴魂袁京调解道:“算啦,我们都是自己人。”
于是吕东青、王精二都不再理论,算是丢开此事。
事情刚刚平静下来,忽见原本站在小门左边的鬼医向公度,蒙面人及妙手巧匠耿青等三人,缓步向右走去。大家不期而注视着这三人行动。
只见鬼医向公度面色阴阴冷冷,直向杜筠走去。杜筠娇躯一震,不知不觉向侧边退开几步。
铁剑公子尹世泽大步走过来,妙手巧匠耿青伸手一拦,道:“你别乱闯!”
尹世泽豪气飞扬,仰天冷笑一声,大步走了过去。
那蒙面人低哼一声,沙哑地道:“公子要走过去,须得露一手……”
尹世泽双眉一剔,随手一掌扫去,那蒙面人突然伸手疾点。尹世泽一看对方竟然奇袭腕脉,出手之快之难,令人心惊,不觉撤回掌势。
那蒙面人见对方收掌,也就停步,缓缓道:“公子如果认为拳掌已无法可施,不妨使用兵刃!”这话其实有激将之计,反而是不想对方亮出铁剑。
尹世泽明知对方心意,道:“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准你使用兵刃就是!”所有的人都注意地瞧着他们,只因那铁剑公子尹世泽功力深厚,但那蒙面人手法更是奇奥,适才化解尹世泽掌势的一手,不但又险又急,自且胆大心细,完全是一代名家的气度。是他这两人夸张剑拔之际,谁都不能不凝神观看。
尹世泽这一回当胸一掌拍去,掌风劲急异常。蒙面人冷冷一笑,举掌向外一按,劲力疾吐,“砰”地一声,双方掌力撞个正着,但两人身形晃也不晃。
就在众人诧讶交集之中,蒙面人铁掌一挥,竟以迅雷横击之势,扫向对方指腕之间。铁剑公子尹世泽手法一变,倏退又进,五指伸直扫击敌人掌背。
那蒙面人使出一路大擒拿手法,攻守得严密异常,而且功力十足。
他们出手极快,转眼间已互相攻拆了十余招,招招都叫人看得目骇神摇。
只听那铁剑公子尹世泽忽然大喝道:“走!”手势已罩住蒙面人双掌,蓦地向侧边一甩,蒙面人身形一歪,冲开四五步远。
场中众人见了,无不骇然变色。
蒙面人冲开之后,竟不扑回来动手。铁剑公子尹世泽因用力过多,这时也不敢轻易上去和鬼医向公度动手,假装等候蒙面人再出手,暗中迅速地运功调息。
皇甫维也看得愕然不已,心想那蒙面人乃是少林寺三长老之一的无意大师,他的功力非同小可,居然吃那尹世泽一把掉开数步之远,这尹世泽的武功那还得了?鬼医向公度却神色如常,冷淡地瞥视尹世泽一眼,便向辣水仙杜筠道:“最近老夫恰好有事,无暇寻你。但今日既是不期而遇,那就顺便向你要回那些药物,只不知杜姑娘意下如何?”
铁剑公子尹世泽本来以为鬼医向公度会立刻出手,谁知他却对杜筠说起话来,似乎他们之间曾经有些瓜葛,倒不是要向她动手。不觉征一下,便没有举步过去。
其余的人见以鬼医向公度对蒙面人被摔开之事,面上丝毫不露毫异之色,个个都大感奇怪,不禁对这鬼医向公度生出一种深不可测的惧意。
杜筠道:“我一颗也没有得到,都被皇甫公子取去啦……”鬼医向公度道:‘你说的可是真话?”她道:“真的、真的,我一颗也没有得到!”
鬼医向公度明笑一声,道:“杜姑娘想不到老夫会到这五岳台来么?”杜筠不知他这一问是什么用意.呐呐道:“我可没有想及此事!”向公度道:“那么杜姑娘来此有何贵干?
莫非也想上台试一试自己功力?”
她呐响道:“不……不……我以为皇甫公子会来,所以……”向公度已接口道:“然则杜姑娘认为皇甫维在此的话,就可以不怕老夫索取灵药了,是也不是?”但他不等对方回答,继续运:“老夫却不信你肯把宝鼎丹完全送给皇甫维,只要按一搜你身上就知道了!”
他的话把辣水仙杜筠骇得又退了两步,须知就算在无人暗室之中,她也不能让他搜摸身体,何况在大庭广众之下?鬼医向公度阴声一笑,道:“杜姑娘要等老夫动手搜出来呢?抑是自行把药交还?”
杜筠尖声道:“我已告诉你,宝鼎丹完全被皇甫公子取走。”
鬼医向公度冷冷道:“但老夫不信你的话,看来如果不出手搜身,已没有别的办法。”
话声中突然伸出左手,五指散开,虚虚向杜筠抓去。
辣水仙杜药为势所迫,呼的一声,一掌疾劈出去。鬼医向公度手势激变,五指上发出无形劲力问开对方的掌力,疾然扣在她皓腕之上。只见辣水仙杜筠宛如被人握着手腕,拉得向前连冲三步。
这一来就和鬼医向公度相隔不过三尺左右,伸手便可触及。她登时花容失色,那种神情不但毫无辛辣之味,而且泛起可怜的神情。
铁骑大将蒲坚宏声大喝道:“向公度不得无礼”一跃上前,伸出蒲扇般巨大的手掌,隔空击去。
鬼底向公度冷笑一声,左手仍然虚虚抓住杜筠手腕,右手一抬一拨。铁骑大将蒲坚但觉对方发出一股吸力,吮紧自己的掌力向旁边扯去,他虽想撤掌拿桩站稳,但这时业已不由自主,蹬蹬蹬斜着倒开五六步之远。
铁剑公子尹世泽也看得呆了,一时忘了扑过去。
鬼医向公度环顾四周一眼,突然望着杜筠身后,阴声道:“乾坤五义可是要出手干涉老夫的行动么?”
众人的眼光一齐跟着向公度望去,只见两位穿长衫的六旬老人和一个黄衣大汉正向鬼医向公度走去。
这乾坤五义就是以洛阳司空表为首,老二是中州一剑许伯英,那个黄衣大汉就是老三不坏金刚范禹,此人年达六旬,但至今童身未破,练有极佳的外家功夫。他在乾坤五义之中,和司空表都是当真以武功高强驰名于武林。
此外老四独行客赵方义,老五俊孟尝黄湘,都在不久以前被三公阎门屠杀惨死。
司空表从容笑道:“今日之会,本非料理私人恩怨适当之地,向兄的绝艺神功令兄弟心中甚感佩服,但向兄在大庭广众注目之下,搜查社姑娘的身上,未免有失观瞻,向兄可否赏兄弟一个薄面,等今日之会散后,才追究昔日的私怨?”
鬼医向公度阴阴笑道:“乾坤五义既然出面,老夫本应遵从,但杜姑娘所盗走的灵丹,对我有极大关系,目下好不容易逮到她,自难放手。”
杜筠插口道:“那宝鼎丹根本不是你的,你怎能说我盗走?”她转眼向四周一瞥,又道:“可惜皇甫公子和吕东青兄他们都没有来,不然的话,他们就足以证明我的话了!”
向公度冷笑道:“你的话岂不是白说,既然无人能够证明,那么你就是盗走我的灵丹啦!”
他眼角一瞥,只见司空表和范禹两人仍然缓缓迫近,心中也恐怕这两人忽然同时出后,便松开辣水仙杜筠,腾出左手。
辣水仙杜筠连忙退开,忽然有人拦住她道:“杜姑娘作这么害怕那厮,是不是他真的很厉害?”杜宪转眼一看,说话之人正是刚才出言调戏她的黄面少年,她不觉狠狠瞪他一眼,脚下已不好意思再退。
那司空表、范禹两人见杜筠已脱身走开,立时停止迫前之势。这时和鬼医向公度相距不过七尺左右,范禹遥遥抱拳道:“向兄既是以今日之事为重,暂时不计个人的恩怨,这等胸襟,足可领袖武林了。”
他双拳一供之际,已发出一股极强的无形潜力。鬼医向公度也微揖还礼,其实是在同时发出内家真力迎击上去,口中阴阴地道:“不敢当得范兄之言……”
但见两人之间地上的砂石突然贴着地面旋激飞扬,众人一见都知是这两人互较内力时所发生的强劲旅风所致。只见那些砂石倏然向范禹方面移去,显然是范禹斗不过对方。
司空表朗声一笑,一手搭在范禹肩上,道:“向兄的为人及武功都令司空表极感佩服,三弟你刚才的一番话,正合为兄之意。”
他说话之际,只见地面上旋飞的砂石又退回两人当中原来的位置,然后渐渐掉落地上,原来那股强劲的旋风已经消失。
行家眼中自然知道那范禹斗败之际,被司空表一手搭在肩上时暗传真力相助,所以立刻扳回平手。从这一场暗斗看起来,范禹虽是败在鬼医向公度手下,但一身功力,却尚可与鬼医向公度一拼。至于司空表的功力如何,则无法测知,不过认他暗传真力那一手看来,却可以知道他的内力已达极为精纯之境,否则这等“传力”功夫,最易震伤自己人。
鬼医向公度似是心有不甘,阴声笑道:“这位范兄的本领老夫已经领教过,但司空兄自居乾坤五义之首,必有更为惊人绝艺,老夫颇想趁今日的机会,增长见识,只不知司空见意下如何?”
司空表缓缓道:“向兄雅兴不浅,兄弟自应从命。不过……”他的话声一顿,范禹突然接口道:“向兄如不嫌弃,兄弟代替大哥向你请益如何?”
鬼医问公度环视全场一眼,然后道:“既然范兄已说出口,老夫自然不便坚持。我们印证三招如何?”
范禹感到对方客气得出奇,却想不出其中有何阴谋?暗念自己一世童身练功,如论内力造诣,表面上虽较司空表差了一点,但若然斗上长力,则司空表尚不及他的强韧。此所以他会当司空表略一沉吟之际,赶快接口代他出战,也就是要保存乾坤五义威名的较佳办法。此刻对方既然说是只拼三招,则凭着他童身炼成的护体硬功,就算不幸挨上一下,也可以忍受。
当下走上前,和鬼医向公度对面而立。向公度阴笑一声。道:“范兄请用足尖在身后的地面上划一条线,就像老夫这样……”他把足尖倒伸出去,就在身后半尺之处,划下一道痕迹。
“我们只以三招为限,纯是印证武功,若是三招之内退出此线或是践踏其上,就算分出高下,范兄觉得此法子可用得么?”
范禹岂甘示弱,一面点头答应,一面如法划线。两人开始动手,鬼医内公度先是轻飘飘迎面一掌拍去,范禹却是拳掌并施,威猛异常。
鬼医向公度口中嘿地吐气开声,右掌仍然分光错影般斩脉点穴,变化奇怪。左掌却乘势力劈出来,掌力之雄劲,当真是一时无敌。
范禹急忙分手抵挡,只听“啪”的一声,两掌相交,范禹那壮硕的身躯连退两步,身上的黄衣被掌风震得飘拂不休。
鬼医向公度寸步未移,面上泛起无法抑制的得意之色,大声道:“范兄已经退过界限,司空兄可有亲自出手之意?”
司空表虽然不想动手,但在这等情势之下,却又无法不挺身而出,还得装出若无其事,缓步走到向公度身前,朗声道:“向兄一身绝学令人佩服,适才使的斩脉点穴手法,颇似少林寺七十二种绝艺中的分光斩脉手法,不知兄弟有没有看错了?”
鬼医向公度阴笑一声,道:“司空兄眼力果真高明,无怪能称雄北方武时多年。老夫的斩脉手法虽然不是学自少林,但却与少林绝艺极为相似。若然司空兄也肯指教三招,老夫再让你看到另一种与少林绝艺相似的手法。”
司空表移动一下,站在范禹刚才的位置上,道:“既然向兄有意教武林朋友瞻仰一身绝学,司空表只好勉为其难,请向兄指点三招。”
全场之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连皇甫维也全神贯注那两人,不再理会辣水仙杜筠。
只听司空表和向公度同时说了一声“请”,便齐齐出手。司空表仅仅虚发一掌,其实双掌不离胸前,完全采取守势。鬼医向公度认定今日正是震惊武林的大好时机,因此非在三招之内,击败司空表不可。但见他分左手捏拳,右手骄掌,齐齐猛攻出去。拳掌之上,完全运足全力,一出手便自狂飚激荡,砂飞石走,声势异常威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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