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氏凌玉姬当下向他辞别,向前行去。这一夜借宿村居,毫无事故。
第二日第三日都甚是平静,第四日近黄山,忽然发觉路上气氛有异。
两人谈论起来,都觉得奇怪。凌玉姬道:“我还以为明天一定十分热闹,会有许多武林英雄豪杰赶来此地,虽然他们都上不了始信峰顶,但赶来瞧瞧热闹,总是有的……”
无名氏道:“是啊!目下离黄山不远,路上竟碰不到一个武林朋友,真是可怪?”
他们猜想不出其中之故,纳闷前行,黄昏时分,已抵达黄山山麓,找到一个村庄借宿。
这个村庄约有一百多户人家,他们人庄求宿,问来问去,都没有地方。
初时无名氏还不在意,但问过七八户人家,都说没有地方,大是讶异,以后便留意倾听,果然听出每一户人家之内,人数不少,从呼吸上大略可以辨认出都是壮健男人。
无名氏和凌玉姬一说,都想不透其中奥妙。凌玉姬道:“这个村庄想晕男丁极旺,所以家家都有人满之患,我们到别处村庄借宿!”
于是两人又寻到另一个村落,此村共有四五十户人家,他们上前借宿时,竟也碰到同样情形。
无名氏也不懊恼,笑道:“我们并非一定要借宿,既是如此,不如慢慢上山,随便在什么地方度过一宵,也就是了!”
凌玉姬道:“只好如此啦!不过我却觉得大有古怪!’两人携手上山,不久天色全黑,山中十分黑暗,凌玉姬便与无名氏在一块巨大岩石底下慈息,两人互相依偎,静听夜凤掠过树林的声音,都感到别有一种幽趣。
到了半夜时分,一阵奇异声音把他们惊动,两人侧耳听时,却是四五个人痛苦呻吟之声。
无名氏正要出去瞧瞧,一阵话声使他中止此念,只听一个苍老粗旷的声音道:“只有这几个人么?”他们登时认出正是那个白发老人的口音,黑暗中讶异地对望了一眼。
接着另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山人奔走了整整一大,只碰到这几个武林人物!"这人正是铁胆赵七。
老人道:“奇怪,帝疆争雄之事,天下无人不知,怎会如此冷落?”他停了一下,接着大声叱道:“都给我闭嘴!”
但那阵呻吟之声仍然此起彼落,只听铁胆赵七道:“小人用上老爷的独门错骨分筋手法,他们都禁受不起,待小人改用点穴手法,便不会烦读老爷清听!”
老人道:“都给宰了就是!”赵七应了一声“是”,忽又道:“这几个人虽不足惜。但现下人数已嫌不足,还请老爷裁夺!”老人哼一声,道:“也好!”
无名氏心中大感迷惑,第一是铁胆赵七也是封爵高手,怎的自屈为厮仆之列,似是对那老人敬畏之极?第二是这老人擒武林人物来干什么?第三这老人似乎十分残酷,他是什么人?
他正想出去瞧个究竟,忽觉凌玉姬捏一捏他的掌心,知她示意阻止,转念忖道:“反正那些人暂时没事,我何妨忍耐一会儿,再听一听他们的说话!”
但过了好久,外面仍无声息。无名氏大惊忖道:“他们敢是都走了不成?”
当下出去一瞧,人踪音然,刚才的一幕,宛如做梦。凌玉姬跟了出来,道:“天啊,那位公公是什么人?”
无名氏道:“我正在想,赵七兄自甘厕身厮仆之列,真是奇怪不过!他是谁?视人命如刍狗,遣高手如奴仆?甚至运走这许多人时,没有半点声息凌玉姬深思片刻,道:“我以前听爹爹说过,魔教高手最是擅长潜踪隐遁之术,莫非那老公公就是魔教高手?赵兄投身魔教中,只怕也是迫不得已!”
无名氏道:“明天见到他们,此事当有解释!’次日早晨,他们起来步出岩外,但见满山朝阳之下,无数武林豪杰之士络绎循路上山,他们不觉看得呆了。
凌玉姬眺望着远处山路口络绎不断的人影,在朗晖之下显得生气盎然,比起这数日来满眼寂静荒凉,似乎天下的武林人都已死光那种凄冷之感,此时都一扫而空。芳心中大是喜悦,道:“世事变化真不可捉摸,这些人好像是从地底冒出来的一般!”
无名氏道:“我知道啦!这些武林朋友们都预先抵达此地,匿居在山下的村落中,所以我们昨夜投宿之时,处处被拒!”
凌玉姬道:“这话甚是,但他们何故躲躲藏藏?”
无名氏道:“想必和那位老丈有关!那老丈却似乎对我们很好……”
这时上山的武林豪雄数逾千人,一路上尽是笑话招呼之声。他们早就晓得有三道关卡,却不知把守之人是谁。到了山腰一处平坦旷地,领先的人便见到旷地上站着三人,上山路口处横立着一幅白布,上面写着“帝疆第一关”等五个大字。
这三人便是楚南宫,苦行禅师和丁岚。不多一会儿,旷地上已聚集了百余人之多,尽皆见到另一面木牌上写上这三位把守第一关的高手姓名,并且注明只要冲得过这三位之中任何一位,便可到第二关试试。
这些远道而来的武林人物绝大多数不存抵达峰巅之想,反而大半是冲着这三道关卡而来,要知当日消息传出江湖之时,便言明三关皆封爵高手把守,是以许多人都想藉以考验自己功力,瞧瞧到底是第几关的人物。
不久就有人上前冲关,楚南宫等三人轮流出手,击退数百之众,只有四十余人冲得过去,继续上山。
第二关设在一片平崖上,把守之人是罗门居士和叶葆两人。
这四十余人尽皆是武林中名声响亮之士,大家都十分客气,动手过招之际,还不及第一关时激烈。
这一次只有三个人闯得过,直奔上峰,走到一处,但见白布招展,白布底下便是一道宽仅三尺的石板桥,一个人凝立桥上,此人虽是两鬓斑白,但风度翩翩,不减少年,正是爵榜上第一级公爵高手柳慕飞。
那三人走到桥边,柳慕飞拱拱手,道:“兄弟罕得在江湖走动,还望恕我眼拙!”
当先一位苍髯飘拂的老者道:“兄弟向公慎!”柳慕飞道:“原来是五行拳掌门人铁背龙向公慎兄,幸会得很!”
另一个中年人道:“在下李霖!”柳慕飞道:“敢是郡阳帮群龙之首李帮主?”李霖欠身说一声“不敢”,第三个红面老者道:“兄弟万秋南,久仰柳兄大名!”
柳慕飞道:“原来是括苍三剑之首万秋兄!三位皆是当今帮派领袖人物,威名赫赫,今日得会,幸何如之!”
何公慎道:“柳兄负天下之雅望,过许之言,愧不敢当广李霖和万秋南都齐声谦逊。
这三人并非赢得第一关第二关的高手,只因把关之人非是与他们性命相搏,是以被他们冲过,这会一见第三关把守之人竞是一级高手柳慕飞,三人心中有数,都不再出手。
无名氏和凌玉姬舍下正路,一径翻山越岭,直登峰顶,辰之交时,已抵达峰顶。
峰顶上寂寂元人,他们好生失望,看看离午时尚有一个时辰之多,凌玉姬笑道:“我们先躲在一边,我陪你用一会儿功,等到有人上来,我们再突然出现!”
无名氏心想今日之战,乃是平生最艰危的考验,哪敢大意,多用一会儿功总是有益无害,当即和凌玉姬走落峰顶左侧的一片连绵岩石间,静坐用功。
过了小半个时辰,忽然一阵低低语声传人两人耳中,这阵话声都是熟人,一是铁胆赵七,一是那奇怪的白发独臂老人。
只听赵七道:“这一片岩石间足可藏匿三五十人,只不知有没有人先躲在其中?”
白发老人冷漠的声音道:“老夫已运功查听过,周围二十丈内决无人迹!”
无名氏肚中暗暗好笑,心想我们两人就在三丈左右,若是出声现身,准能教他羞怒交集。原来无名氏功力深厚,已达帝疆之境,运功调息之时,呼吸在若有若无之间,谁也查声不出,凌玉姬虽是不练武功,但从小就修习上乘内功,兼以后又练成元相神功,人定用功之际,也是元声无息。
铁胆赵七道:“老爷的话自然不会错误,小人只担忧人数太少,此处距峰顶之处远达十丈,这数人的声音能不能到达那边,大是可虑!”
老人没有做声,过了老大一会儿工夫,才缓缓道:“这些人只备万一之用,其实用不着居多。老夫本有意将你视为替身,必要时便得为老夫牺牲,现下见你对我颇为忠心,你可趁老夫毒念未生之际,速速离开,以存你我间一段香火之情!”
铁胆赵七恭敬的声音传来道:“老爷多加保重,小人去了!”
随后声息寂然,无名氏不觉惊讶忖道:“赵七兄果然学有潜匿形声的神通,走来皆无声无息!”
忽觉凌玉姬轻轻碰他一下。转眼看时,只见她面上露出愁色,却不开口。他们两人同居两年之久,心意已通,得知她愁虑的是那自发老人正挡去路,待会出去,势必被他发现。虽然不怕,但那白发老人对自己两人甚好,这种偷听的行为,实在不好意思。
他向她表示无可奈何,接着想道:“那位老人家虽是魔教中人,但从他令赵七兄走开之举看来,仍然还有善良之处!”
两人默默坐着,不觉大半个时辰过去,无名氏站起身,面上露出不顾一切的神情,拉住凌玉姬的手,走了出去。
绕过一块巨大岩石,只见石下有四个人盘膝跌坐,双目瞑合,仍是人定内视,这四个人当中,竟没有那白发老人在内。
两人相视一眼,如释重负地透了一口气。当下故意兜个圈子,从别的地方上得峰顶。
峰顶上已有四人,无名氏一眼望去,尽皆认得,原来是帝疆四绝中的蓝商一。葛山堂,吴逻三人,还有一位中年美妇,正是毒仙程珠。
他们见到无名氏凌玉姬一齐出现,都不约而同地望望天色。葛山堂道:“午时快到,我们先谈一谈出手之法……”他望着无名氏,环眼中闪出妒恨的光芒。
蓝商一的神色甚是沉重,向无名氏道:“尊夫人最好离开此地!”
凌玉姬道:“不,我这一生一世都不离开他一步!”
蓝商一道:“今日这一场搏斗,不比等闲,你在场对他只有害处!”言下之意,已表示他出手之时,决不容情,所以要凌玉姬避开,一来免得目睹丈夫惨死景象,二来她若是惊叫出声,对无名氏自有害无益。
凌玉姬还是摇头,心想:“他若是遭遇不测之祸,我还可立刻相随泉下,免得他自个儿感到寂寞!’
吴道:“她要留下,便由得她!现下老赌徒有个重要消息向各位提一提!”他招手叫无名氏走近去。毒仙程珠过来拉住凌玉姬,退到一旁。
蓝商一沉声道:“世间尚有何事,足以令吴兄如此重视?…
吴逻道:“诸位定当记住二十年前我们在东海大离岛,险险丧生在那面魔镜之事!”
葛蓝二老一同点头,吴接着道:“以我们诸人的武功,想在世问找出一个能够击毙我们之人,那是万万找不出来,即便是我们都佩服的伽因神尼,最多不过赢得我们一招半式!”
那二老又点点头,无名氏却茫然地望着吴逻。只听他又接着道:“我们虽是练成不坏之身,但这儿还是有致命的空隙广他指一指心房,二老又点点头。原来吴逻说的是大家心中尚存七情六欲,是以有被制死命之机,却不是指心房附近的穴道部位而言。
峰顶上没有别的声音,吴逻肃然扫视众人一眼,道:“诸位只要记住老赌徒这几句话,若是此心受袭,我们须得联手对抗才行!”
葛蓝二老都流露出惊讶之容,凝眸寻思。”吴道:“我们可把无名氏当作小凌,放手施为,两位以为如何?”葛蓝二老都不表示异议,吴长长叹口气,道:“咱们在此地已消磨了一生精力,今日之会,若是无名氏果能在帝疆中占一席地,咱们三个可退休了,以后不必再来啦!”
蓝商一缓缓道:“兄弟正有此意广葛山堂道:“这话甚是,我将全力找个可传之人,继承我这个位置!”
吴长长透了一口气,目光移到旁边的程珠面上。程珠向他遥遥一笑,两人面上都流露出欣慰之色。要知吴乃是谨遵先师遗命,以帝疆争雄之举,消磨这几个人的精力,免得他们为恶世间,无法制止。现在已是垂暮之年,得以退休,自然极是欣慰。
蓝商一道:“往昔我们会面,每一次总是找些别致新奇的题目。但今日形势不同,须得正正规规印证功力,较量招数!诸位意下如何?”
葛山堂道:“该当如此!”
吴道:“很好,较量功力的一场可免去,总之我们每人斗上三场,个个都落空。这六场下来,可也得费去不少时间!”原来四个人互相打遍,虽是每人三场,但合起来一共只有六场。
蓝商一道:“如此也好,但必须限定招数,免得每场斗上三五天之久,大过乏味!”
葛山堂分别在四张小纸上写上两个“一”字和两个“二”字,藏在双掌中,叫无名氏先取。无名氏取了一张,却是“二”字。蓝商一也取到“二”字,当下便由吴和葛山堂先打第一场。
他们决议以两百招为一场,各自在心中计算数目。蓝商一和无名氏退开一边,吴和葛山堂运功蓄势,相对峙立。
这两人四十余年以来,不知斗过多少场,但每一回动手,没有一个胆敢轻忽怠慢。
葛山堂调匀功力,大喝一声,举拳迎面击去,这一拳力道十足,直有开山裂石之威,但拳势呆板,门户洞开。无名氏心中好生奇怪,低哺一声。蓝商二道:“吴兄一向用剑,他自觉占人便宜,不好意思,是以例必先让三招!’吴果然只出手对挡对方如山拳力,并不乘势反击。葛山堂拳力极是威猛,硬把吴震退一步。他跨步上前呼呼连发两拳,又把吴逻迫退两步。
两人接着迅快动手,吴掣出软剑,阳光之下精光四射。
双方一上手就疾风骤雨般互拆了二十余招,每一招最多只发出一半,因此二十余招也不过是寻常七八招的时间。
蓝商一道:“我们多年来已彼此摸熟了路数,这开头的三二十招,简直不用瞧看!”无名氏恍然地哦一声。
果然三十余招之后,吴葛两人的招数渐渐使得完整。旁观的人也觉得渐人佳境,足供欣赏。
蓝商一不时向无名氏解释两人手法中奇特之处!无名氏心中甚是佩服,暗忖这些人都是当世元敌高手,胸怀与常人大不相同。
毒仙程珠和凌玉姬站开老远观战,她们比场中出手之人更加紧张,面色泛白,眼睛瞬也不瞬。
吴的人鬼八大剑皆是剑术中至奇绝险的招数,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间反击敌人,若是时间上有丝毫之差,他自己首先就得丧命。因此毒仙程珠更加提心吊胆,好几次都几乎昏倒地上。
凌玉姬紧紧抱住她,心中泛起无限同情。她晓得待会儿轮到无名氏出手之时,她的紧张决不下于毒仙程珠。她们两人虽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可是不敢弄出一点点声息,免得被吴发觉,便不敢再使用恶招数。这么一来,他势必败在葛山堂拳脚之下。
蓝商一毫不藏私,将他观战的种种感觉全部说给无名氏听。这样他一方面好教无名氏下次与葛吴二人放对,不会吃亏大多,另一方面又能使无名氏了解他的武功路数。
葛吴二人激战逾百招之后,出手更是慎重缓慢,葛山堂虽是赤手空拳,可是一则拳力绝强,威不可当。二则他拳路和腿法配合得神妙无匹,双拳防守之际,底下总能出脚攻敌。反之也是一样,故此从第一招开始,他没有一招不是攻守兼备。
无名氏眼睛望着战局,耳朵聆听蓝商一评论,心中设想自己以何种手法应付,比任何人都忙碌得多,这刻哪还有余暇瞧着凌玉姬的表情。
葛吴二人战法忽又一变,只见他们陡然迅快攻拆数招忽又分开,屹立凝思,如此打打停停,到了最后的十二招时,天色己渐渐暗暮。
凌玉姬发觉程珠双手尽是冷汗,大是怜悯,心想当上这几个人的妻子,实在太不好受,正转念间,程珠身躯微微发抖已不只是出冷汗。凌玉姬大感奇怪,暗忖目下只剩下十二招,吴尚无败象,她为何这等惊惧?
只听葛山堂大喝一声,响震群山,喝声中冲到吴身前,拳脚交施,一口气猛攻了四招,招招都是强攻硬打的手法。
吴剑光飞洒盘旋,极是奇幻,但仍然被葛山堂冲退丈许。
程珠抖得更是厉害,凌玉姬正在莫名其妙,忽然蓝商一严峻的声音传人耳中,道:“奇了,吴兄这几年难道忽略了内功修为?怎的抵不住葛兄拼斗内功的连环招数?”
凌玉姬念头一转,恍然大悟,在程珠耳边道:“伯母你就晓得吴老伯内功拼不过对方?”
程珠点点头,目光凝注在吴身上,低声道:“是我害苦了他!”
凌玉姬心中大是惕凛,同时泛起一片灰冷之感,忖道:“吴老伯娶了伯母之后,功力有退无进。这样说来,我们岂不是也不能成为真正夫妻?唉,日后我们虽是每晚同床共枕,但终久只属名份上的夫妻,不能生儿育女,这真是人生一大遗憾!”
葛山堂停了半晌,摹地又大喝一声,上前力攻,一连四招,又把吴迫退丈许。
吴仰天清啸一声,弹剑笑道:“葛兄功力大有精进,目下但看这仅余的四招能不能取胜兄弟!”
葛山堂调集全身真力,默然不答,吴接着又道:“咱们四人拼了数十年,没有一次拼完最后的几招,今日须得打个痛快!”语气十分豪迈,蓝商一朗声道:“吴兄快语,兄弟甚感佩服!”
他跟着向无名氏道:“我们几个人拼斗了几十年,每次定下招式数目虽是不同,但最后的一二十招总是迫得互拼功力。然而每一次大家都觉得没有把握,所以老是停手罢斗,再待下一次再拼。今日形势不同,一则吴兄功力似是稍弱,二则我们说过斗完这一次之后,恐怕都全退休,所以最后的几招非打完不可!”
无名氏大是悬虑,忖道:“吴老前辈已处劣势,我应当出手救他才是。但只怕他不肯接受。”
凌玉姬突然叫道:“不要让他们再打。”
蓝商一眉头一皱,严峻地望住无名氏,看他是不是要出手分开葛吴二人?
无名氏这一刹那间反复想了十多次,终于作出决定应道:“玉姬啊!大丈夫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忍辱偷生,你懂得这意思么?”
吴长笑一声,道:“答得好,矮神动手吧!”
葛山堂大喝道:“老赌徒小心了!”奋身踏步上前,提拳劈击。
他第二招就把吴震得身形不稳,当即欺身迫迸,拳脚齐施,下劈下踢。吴勉强拆解了这一招,脚下更是不稳,踉跄直退。葛山堂趁隙扑去,一拳当胸打入。
吴这时已经无法招架,闪避亦是无及,只见他长剑电疾圈回,剑尖指向葛山堂死穴。
他剑势虽是慢了一线,但只要葛山堂不能一拳把他当场击毙震开,他仍然能制葛山堂的死命。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毒仙程珠首先四肢冰冷,昏死过去。凌玉姬也骇得手足皆软,抱她不住,两人一齐跌倒地上。
却见葛山堂拳势一歪,人随拳走,斜斜冲出丈许,吴的剑尖自然不会刺人他的死穴。但他的拳头也没有打中吴。
二百招至此已经打完,蓝商一道:“两位今日之战,精彩绝伦,教兄弟大大开了眼界!”
葛山堂浓眉紧皱,道:“老赌徒专门拿性命下注,总有一日被我老葛一拳打死!”
吴哈哈一笑,收回软剑,走到那边抱起程珠,推拿穴道。顷刻工夫,程珠悠悠醒转,睁开眼睛,见到吴仍活着,不觉双泪迸涌,道:“唉,骇死我了!”吴歉然道:“真对不起,我实在也是迫不得已!’
凌玉姬轻叹一声,走到无名氏身边,道:“现下大色已黑,等到明天才能动手可好?”
蓝商一接口道:“自然要等到天亮。”
吴道:“我已经和柳慕飞兄他们联络好,马上就把酒食卧具送上来。”他取出火折,点燃一支巨大火炬,峰顶上登时十分明亮。
山下之人见到火光,便有数人携带着须用之物,疾奔上峰。
这数人原来便是柳慕飞,罗门居士,叶葆,丁岚,楚南宫,苦行禅师等六人。
吴取回酒食,自与葛山堂、蓝商,程珠和柳慕飞等数人围坐吠食,谈笑议论。
无名氏,凌玉姬则和罗门居士等五人一道饮酒,纵谈别后种种事情。
那边厢几个老的见到无名氏这一群融洽之情,都不禁感到自己过去数十年实在过得太寂寞。
忽然一阵蹄声随风传来,众人无不大感惊讶,心想这始信峰路径极见险峻,马匹哪能上来?
二十余道目光都向蹄声传来之处望去,转眼间一匹骏马出现,此驹全身赤红,极是神骏。马背上却空空元人。
无名氏首先起身,大讶道:“嚏,这不是火龙驹么?”话声刚歇,三条人影联袂出现峰顶,奔到切近,原来是三个老头子。
无名氏大叫道:“哎,是吕老前辈和欧阳老前辈……”
那边厢的柳慕飞也叫道:“居介州你来得正好!”
那三人分作两路,武林太史居介州走到老的那边,长胜将军吕飞和马痴欧阳铭则走到无名氏这边。
众人都互相行礼见过,欧阳老人笑道:“我们三人的脚程到底比不上小火龙,唉,我老头子当日在沙漠中要不是碰见无名老弟你,这一生一世注定要死在穷荒大漠之中……”
长胜将军吕飞持须大笑道:“无名氏老弟真行,有你在世一日,天下武林诸派之间定必减少许多仇杀之事!我们上山之时,一路听得武林同道议论起你,无不表示佩服!你在这场拼斗中,万万不能教天下之人失望”他的声音极是洪亮,山谷回声荡漾。
那边厢几个老人都听见了,葛山堂道:“这个糟老头子是谁?”居介州道:“他便是我们痴人旧友群中的长胜将军吕飞!”葛山堂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原来痴人;日友这一群人在帝疆四绝眼中,乃是一群狂人,行事想法均与世俗不同,是以封爵金榜上许多高手早年碰上凌波父、葛山堂,蓝商一这三人,不免受辱或战死,只有痴人旧友没有被他们找过晦气。就拿长胜将军吕飞来说,他虽是酷嗜打斗,以拼命为乐事,武功极是高强,但居介州却不把他列名爵榜之内。这些人行事之怪,于此可见。
蓝商一深思片刻,道:“想不到无名氏才崛起两三年,便得到天下武林敬仰爱慕,若是较量这一门,我们都一败涂地啦!”
吴道:“老居来得正好,明日你留在此地,瞧瞧无名氏是否能在帝疆中争一席之地?”
居介州道:“若是他站得住脚,诸位大名都将录入区区武林正史之中,永垂不朽!”
程珠讶道:“这却是什么道理?”吴道:“他以前说过,若是没有人闯得人帝疆之中,显然境界太高,对世俗有害无益,故此不肯把我们传于史内!”
这两堆人谈到中宵之际,这才散去,后来诸人中留下武林太史居介州一个,其余都回到峰下等候。
天亮之后,无名氏睁开眼睛,凌玉姬拉了他走到远处,低低道:“我观战之时,也许会发出声息,但你不要因我分心。当须记得大丈夫宁可战死,也不能忍辱偷生。这两句话本是你说的,我也有同感!”无名氏满心感激,道:“你放心,我定当奋力应战,你真是我的红颜知己,我此生已无遗憾!”
两人走回去,蓝商一步入场中,等无名氏走过来便道:“你若是感到没有把握,此刻尚可退出!’无名氏道:“承蒙蓝老前辈爱护,在下甚是感激,不过今日之势,已是有进无退!还请老前辈不吝指教!”蓝商一道:“好说了,指教两字不敢当得,请!”
两人移动脚步,缓缓转圈,窥伺出手之机。峰顶上一片寂静,气氛极是紧张。
但是他们同时出手进攻,蓝商一施展出三才神指,手法极快,寻经觅穴,奇幻无方。无名氏用出凌波父成名的十二散手,身法庸洒,掌势奇臭。一转眼间已拆了二十余招。
这一回动手,无名氏不但显示出深厚元伦的功力,手法上进境尤多,特别是他前年和徐冈动过手,领教到三才神指的滋味,这两年来时时刻意研思。因此蓝商一指法变化虽是不时出乎无名氏意料之外,仍然被他及时封拆化解,不曾失去机先。
两人眨眼间又拆了二十余招之多,蓝商一忽然纵开寻丈,仰天长叹一声,道:“时乎时乎不再来!唉,良机已逝,难以获得,太可惜了!”
程珠碰一碰吴手臂,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吴道:“蓝兄拆了十余招之后,才醒悟打法不对,应当一上来就用足指上功力强攻,不该跟无名氏拆招,每一招指法尚未用足,便行变化,现下无名氏已摸透他指法上难防之招,下一面己能预早封闭指势,所以感叹机会已逝,永难复得。…
这时蓝商一无名氏又出手搏斗,无名氏又复使出十二散手,但吐劲发力每次都不相同,区区十二招在他手上使出来,宛如千数百招。
吴道:“凌兄的十二散手,修罗七诀已得传人,实堪快慰!”
凌玉姬这两日无时无刻不盼望父亲突然出现,此时听得吴提起,心中一酸,不觉掉下眼泪。
程珠搂住她的纤腰,道:“等你们做了父母之后,便会了解到年老的人不怕自己衰弱死亡,只怕没有后继之人……”她话中之意,便是暗示凌波父纵是逝世,但有此佳婿,爱女有托,他死也瞑目,不须十分悲伤。
凌玉姬想到自己不能生儿育女,更加悲苦,双泪落个不停,程珠连忙道:“别哭了,若是无名氏见到了,岂不要大感慌乱?”
凌玉姬慌忙背转身躯,程珠道:“这样也不行!他若是发觉你不瞧着他,便知有事发生。”凌玉姬赶紧拭干眼泪,转回身子。
程珠又低低道:“蓝大先生错过了良机。无名氏已没有落败丧命之忧,你应该欢喜才对!”凌玉姬道:“是啊!”程珠道:“然则你何故愁眉深锁,如有重忧?”凌玉姬道:
“我想念着爹爹!”程珠道:“你不用砌词骗我,若是悲喜参半,决不是这般神情!”凌玉姬幽幽叹口气,一时没有说话。
无名氏和蓝商一与已拆了二百招以上,只见蓝商一指上内力越打越是凌厉,无名氏虽是功力及不上他,但奇招层出不穷,如长江大河滚滚而来。
原来这时无名氏已将达摩秘籍上的神奇招数揉合在十二散手中施展出来。他精通修罗七诀和大悲佛手这两种根本之学,因此那些本来奇奥无双的招数在他手中用出,还能够增加许多微妙变化。
这两位绝世高手战况激烈异常,吴瑕,程珠、葛山堂都看得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居介州更加不用说,只有凌玉姬一个人心中怀着深沉的哀怨。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退到数丈外的巨岩侧近,想是她潜意识中要避开这些人。
忽然一股吸力把她拉到石后,转眼一看,一个须发皆白。面貌凶悍的老人站在石后。
她登时认出这个老人正是前几日碰见的那一位,心房不禁突然乱跳。
那老人嘴唇微动,一缕清晰的话声送人她耳中,道:“老夫料想不到你们就是无名氏和凌玉姬,赵七那厮胆敢瞒我,合该处死!”
凌玉姬听了这话,触动了慈悲天性,正要开口求他不要杀死赵七。老人的声音又道:
“你别做声,免得惊动那一干人!”凌玉姬只好把话咽住,但面上的神情已将心意表露无遗。
老人看了她的表情,眼中忽然射出和蔼的光芒,凌玉姬顿时大感欢喜,安慰地笑一笑。
老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升,道:“老夫乃是魔教中人,心中不能生出慈悲恻隐之念,若是发生此念,功力顿时减弱一分,你可会得老夫这话之意?”
凌玉姬颔首,感激地向他笑一下。
老人又道:“你眼见丈夫力敌蓝商一,威风凛凛,何以并无喜容?”
凌玉姬正要开口,老人的声音又道:“别做声。”她只好咽住答话,心想你既要询问,又不许出声,却教人如何回答?
老人道:“你的内力甚是深厚,心地单纯,老夫这就传你一门眼波心声的功夫,你便不须开口答话了!”他随即传授秘诀心法。
过了一会儿,凌玉姬便试用这眼波心声的魔教奇功,向那老人道:“家父本是帝疆四绝之一,但至今未曾露面,是以心中惊惧悲伤!”
老人注视着她的剪水双瞳,从她的眼波闪动中,补足心声不及之处。当下应道:“小姑娘何须骗我,不过从你的面相看来,应是少年丧父,你父定是已经亡故!”
凌玉姬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不禁大感哀伤,黯然垂泪。
忽听那老人道:“你出去吧!他们已经打完!”
凌玉姬只觉一股潜力涌到身上,不由自主走出石外,泪眼模糊中,只见无名氏和蓝商一已经分开,当即奔了过去。
无名氏虽是遍体出汗,但精神奕奕,伸手挽住凌玉姬,道:“你哭了,为什么?”
凌玉姬心中又悲又喜,说不出话。无名氏又道:“你好像在那边石后站”了一会儿,是不是?”
她点点头又道:“那位老人家就在石后!”
吴秃头一晃,闪到两人身边,道:“有人在石后?”凌玉姬点点头。吴迅即向岩石纵去,一个起落,已到了石后,接着又纵回来,道:“那人是什么样子?”
这时其余的人都回过来,无名氏道:“是位老人家。”他随即将那天如何碰上老人,晚上无意听到他的话都讲出来。
吴微微失色,道:“唉!这位老前辈劫后余生;到今日当真出世了众人见他神色口气如此沉重,都不禁心头崎咕,要知吴位列帝疆四绝之内,不比等闲人物。当世之间已没有一个人有资格被他称为老前辈,由此推想,可知那老人来头甚大,不能等闲视之。
葛山堂道:“到底是谁?”蓝商一道:“吴兄确知那位老人家武功更在我们之上?”
吴道:“葛兄随恃过山海二神僧,不知可曾听两位神僧提起过天山五魔之名?”
葛山堂失色道:“两位老师父虽是语焉不详,但兄弟仍然记得他们沉重的神情!”
蓝商一道:“这样说来,我们数人的武功仍然不是那位老人的对手了?”
吴寻思一下,道:“那也不见得,若是单凭武功,我们还可与他一拼。但他若是施展出魔教无上绝艺九幽悲号,只怕比昔年大离岛上那面魔镜还要难当十倍。”
他接着望着程珠道:“你学的毒功就是他们从西域夺来的毒典,可惜你己立下毒誓,不再出手。否则我们数人再加上你,就可稳操胜券!”
正在谈论之际,忽然一阵奇异声响在四山之中回旋荡漾,触耳惊心,但一时却分辨不出是什么声音。
程珠惊道:“莫非这就是‘九幽悲号’?”
吴摇摇头,这时那阵异声突然停住,接着一阵话声随风传来,道:“帝疆绝艺,不过尔尔,还比不上昔年的老秃子和山海二僧!’
众人自从异声人耳,都微有心神烦扰之感。目下这阵话声不但十分刺耳,同时隐隐含有一种使人情绪激动的魔力。连蓝商一这么深沉之人,面上也微微泛起怒容。
无名氏大感奇怪,轻轻碰一下凌玉姬,教她观看众老表情。
这时反倒是武林太史居介州忍耐不住,提气朗声叫道:“你是什么人?竟敢藐视帝疆四绝?”他只觉无名怒火充塞胸臆之中,竟没有想到此事根本与他毫无相干。
那阵话声从数里外一座峰顶遥遥传来,道:“老夫拓拔弘,兄弟五人言称天山五魔,现下只余老夫一人,你可速速下山,日后在武林史传中,须得记上老夫威镇天下,字内无敌之事!”
吴练的是少林寺秘传他力禅功,数十年以来,功力深厚异常。这时忽见蓝葛等人都忿然作色,不类平日,心中突然一震,怒火登时散去大半。当下一伸手拍在居介州后背心;道:
“你先离开一会儿,以后自然知道结局!”
居介州本来已经怒不可遏,被吴一掌拍在背心穴道之上,顿时震醒惊觉,心想吴既然也这么说法,还是速速离开此地为是!
他走了之后,那阵刺耳话声又随风传来,道:“无名氏夫妇亦随即避开,以免玉石俱焚!”
凌玉姬眼见蓝葛等人的表情,不禁怵目惊心,道:“好,我们走!”伸手拉着无名氏。
无名氏向她微微一笑,道:“你和吴伯母下去避避,我留在此地!”
凌玉姬怔一下,毒仙程珠怒道:“我才不怕那老魔!”凌玉姬望住无名氏,道:“你若是留下,我也不走,我们好歹也在一块儿!”
无名氏握住她的玉手,道:“目下情势不比寻常,你还是走开的好!”
葛山堂已忍不住,洪声喝道:“拓拔弘,你空自大言不惭,为何不敢现身?”
蓝商一接口道:“不错,只要你赢得我们数人,这天下就唯你独尊,来吧!”
吴双手齐出,迅快连拍三掌,分别击在蓝商一,葛山堂和程珠三人背心,恰好这时异声大作,似啸非啸,似哭非哭,乍听十分恐怖凄厉,但片刻间却又觉得极是悦耳受用,不由得要侧耳倾听。
那蓝葛程三人被他这一掌震散心中烦躁郁怒,因此异声一作,三人恢复了平日灵智,立即跌坐运功,护住心灵。
反倒是吴忽然呆了一下,面上现出迷悯之色,直立不动,原来他运足功力去出掌震醒其他三人,那异声恰是在他出手之后,力道发出尚未收回的空隙间传来。吴抵拒不及,心神顿时受制。
凌玉姬一看无名氏也微现恫然之色,心中大惊,速忙拉他坐下嘱他运功澄神内视。
这时只有吴一个人兀自挺立当地!这当儿人人都全神运功内视,澄神定虑,抵抗这阵蕴藏着一种奇异力量的声音,谁也不曾发觉老赌徒吴身历险境,大劫临头。
峰顶东边尽头处,本是一片峭壁,猿鸟难越,这时忽然冒出一条人影,却是个眉目秀丽,态度安详的女尼。只见这女尼举步向众人走来,动作虽是柔和徐缓,可是速度甚快,眨眼之间,已经到达吴身边。
她口中轻轻诵旬佛号,声音甚是柔抬悦耳,其余的人都没有一点感觉,只有吴身躯摹然一震,宛如辟雳轰顶。
女尼接着伸手轻轻拍向他胸口“珠现穴”上,吴遇眼珠一转,望着这女尼微微一笑,随即跌坐地上,凝神运功。
女尼缓缓走开,若元其事地遥眺数里外异声传来的峰顶。
片刻间异声忽住,众人都透一口气,睁眼起身。吴首先道:“拓拔弘敢是得见伽因神尼驾临,知机遁走?”
蓝商一道:“也只有这个魔头请得动神尼法驾,兄弟空自活了数十寒暑,今日总算开了眼界。”
葛山堂接口道:“老魔头的武功高低,还未可知,但这一手魔功却甚是难当,只不知他为何数十年来都不出世?”
吴道:“他晓得这世上有先师。山海二神僧,伽因神尼等克星,是以不敢鲁妄……”
话声未绝,一阵狞厉语声传来,道:“既是如此,老夫今日又怎敢人世出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十丈外出现一个高大的白发老人,左手齐时以下断去,空余袖管飘飘。
吴认得这老人正是昔年见过的天山五魔中的老大拓拔弘,当下拱拱手,道:“拓拔前辈可还认得在下?”时至今日,能够被吴称作前辈的,恐怕只有此人了。
拓拔弘哼一声,道:“你极力仿效老秃子形貌,是何道理?”
吴道:“这缘故说起来话长,不说也罢!记得你老昔年说过有机会定要见见枷因大师,在下这就为你们两位引见……”
伽因神尼已走过来,合十颔首,道:“老擅越请了!”
拓拨弘讶异地望住她,道:“你只比我年轻三十余岁,目下该当有八旬上下,看起来尚是这般年轻,想是老秃子吃人延寿的那一套传给了你?”
众人听了这话,都不觉暗暗失笑,心想伽因大师德望昭隆,焉有吃人之理?
吴却一本正经地道:“拓拔前辈直至今日还勘不破先师昔年一句戏言,伽因大师如今几已不食人间烟火,怎肯吃人?”
拓拔弘瞪眼道:“原来老秃子骗我,这么说来,他竟不曾吃下我们兄弟的手臂了!’吴道:“自然没有啦,先师吃的是假手!”
拓拔弘凶光敛去大半,众人但觉他的样貌陡然问由狞恶变为庄严,都到讶异。只听拓拔弘道:“老夫白白恨了许多年,却不知道是个假局!”他转眼扫瞥过众人,又接着道:“老夫心中杀机消退不少,你们可趁此时机,退落山下,只留下伽因一人便是!”
蓝商一,葛山堂二人微笑摇头,吴却推一推程珠,道:“你先下山吧!,程珠迟疑一下,举步奔去。无名氏也学吴叫凌玉姬离开,凌玉姬还未表示,拓拔弘已道:“你们最好都走开,要知老夫九幽悲号一旦施展,你们纵能活着,这一辈子却别想生儿育女!”凌玉姬冲口道:“我不怕!”无名氏愣了一下,但见她意思坚决,料难勉强,便不劝说,转向拓拔弘道:“老前辈虽是屡次垂青,但小可今日却迫得要向老前辈讨教几手!”
拓拔弘怔一怔,道:“动手就动手,哪有被迫之理?”无名氏道:“小可是为了老前辈那一夜所加害的几位武林朋友,特意讨教!”
拓拔弘大怒道:“好,好,过来,待老夫取你性命!”
原来那一夜拓拔弘暗中掳却了几个人放置在峰顶附近的乱石中,等到他现身出手时,悲号一发,那些人自然生出感应,齐齐悲呼狂号,便即增加这魔功无穷威力。谁知翌日便发觉这几个人都失去踪迹。无名氏目下一提及此事,那数人无疑是被他救走,而由于这几人被他以独门手法点住穴道,是以结果仍然无法解救而死!拓拔弘便是恼他暗中破坏,故此有取他性命之语。
无名氏走出场中,那天山老魔拓拔弘疑虑地瞥视枷因神尼一眼。
伽因神尼微微一笑,道:“贫尼的确不能久候,老施主可援帝疆较技旧例,以二百招为限!”
拓拔弘道:“只要你不乘隙出手,也不趁机溜跑,老夫得以放手施为的话,哪须二百招之多!”
葛山堂哼一声,道:“无名氏已属帝疆内的人物,老头儿你要是在二百招之内赢得,就等如赢了我们。但依我看来,这话简直是梦吃之言!”
蓝商一和吴都表示同意,要知若是单论武功,他们决不怕这个天山老魔。
伽因神尼合十道,“无名氏施主已得诸位老施主承认,列入武林至高无上之位,可喜可贺。不过今日之战,不比等闲。无名施主须得尽出全力才好!”
无名氏欠身道:“小可自当谨记法谕!”
伽因神尼转眼望着凌玉姬,道:“你母亲只待今日之事一了,便随老尼回去,永不出世。你和她只有这一面之缘,待无名氏此战结束,可先下山向东北走去,大约十数里便可与你母亲见面!”
凌玉姬盈盈跪倒拜谢,伽因神尼伸手拉她起身,退开一边。凌玉姬悄悄道:“他们这一场搏斗的胜负结局,还望神尼明示!’
伽因神尼沉吟一下,道:“这位拓拔老施主数十年前初次踏人江湖,武功成就已足以横扫中原武林。其时幸得少林寺山海二神僧亲自出手,加上少林驰名天下的五百罗汉大阵,才使天山五魔锑羽遁逃。第二次踏人中原时,幸得老秃子前辈出现,把他们赶跑。今日是第三次重人中原,虽然只有他一人,但他修为已逾百龄,魔功之深厚,自不待言,同时他的独门武功别辟溪径,也极是难当……”
凌玉姬越听心头越是沉重,不由得满面忧色,道:“如此说来,无名氏岂不是输定了?”
伽因神尼明知这一番对答尽人众人耳中,此时大感踌躇,沉吟不语。
拓拔弘哈哈一笑,道:“你们可听见了?”
葛山堂大声道:“你若是单凭武功取胜,我葛山堂第一个心服口服!”
拓拔弘道:“好,老夫就教你们见识见识天山一脉秘传武功!无名氏你准备好了没有?”
无名氏道:“就请老前辈指教!”
拓拔弘手起掌落,分心拍去。无名氏一招“西风残照”,化卸敌人掌力,同时暗寓反击之势。拓拔弘翻腕出指,扣抓脉穴,另一只手迅快抢攻,形成两路合击之势。无名氏一招“大马行空”,从他头上跃了过去。这一招迎出众人意料之外,拓拔弘微微一怔,道:“这一招老夫见你使过好几次,从来没有这样子施展过!”无名氏应道:“小可只是顺势施展,胸中本无成见!”
拓拔弘心头一凛,忖道:“他能够在这等险恶局势之下临时创出新招,这等智慧资质已可比美古今几位大宗师了,老夫须得加倍小心,始能取胜!”
当下出招之时,一反平日作风,稳扎稳打。众人看了一会儿,只见无名氏无论以何种手法反击,总是碰上老魔两路夹攻的招数,施展不开,不禁都暗暗替无名氏担忧。
凌王姬看了一阵,暗中查看众人面色,只见吴遐,葛山堂、蓝商一等三人都禁不住流露出忧虑之色,心中大惊。但忽又看出枷因大师那对澄明湛净的眸子中,透出欣悦之光,顿时又减几分惊惶,心中疑惑不定。
无名氏使出凌波父的十二散手,蕴合修罗七诀和大悲佛手这两种根本之学,招数有时完全和原式颠倒,正如他早先使的那一招“天马行空”一般,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一轮抢攻,只打得拓拔弘心惊胆战,更加沉住气小心应付。
无名氏在八十余招之时开始抢攻,手法迅快无比,不一会儿工夫,已施展了四十余招。
这时锐气似是已挫,复又被拓拔弘控制局势,每一招都碰上对方两路夹攻的手法,招架不迭。
葛蓝吴三人早就看出拓拔弘功力深厚绝伦,若是一直施展这等强攻硬打的战术,无名氏便只有挨打的份。这刻尚有五六十招之多,眼见无名氏脚下连退,都泛起出手相助之意。但抽空偷瞥伽因神尼时,却见她神态庄严,不喜不怒,似乎无名氏还不致落败,都觉得甚是奇怪。
战局中的无名氏哪里知道旁观之人心情有如许变化,径自全心全意应付强敌,他觉得敌人功力虽是深厚强劲无比,难以硬拼,但只求应付却也不甚困难。在拓拔弘这一方面则深觉这等打法有胜元败,每一招都几乎取胜。
枷因神尼伸手轻抚凌玉姬的如云青丝,道:“孩子别怕,这样打下去的话,一千招部分不出胜败广这话是用传声之法说出,旁人都听不见。
凌玉姬顿时大喜过望,只听伽因神尼又道:“大凡争锋逐胜,必须明察敌我,舍短用长,这拓拔老施主胜在功力深厚,同时他的武功路子侧重偏锋奇袭,手法注重伤残。现下他稳扎稳打,变成舍长用短,古人说‘失其所强者弱’,便是此理!”
凌玉姬更加放心,只巴望他们赶快打满二百招。但越是热盼,越是觉得他们打得慢,好不容易才攻拆几招,离那二百招之数兀自遥遥无期。
这时无名氏在十二散手中夹杂使出达摩图解上的招数,这些招数源出自佛门高僧,又暗蕴大悲佛手的种种妙诀,正好是拓拔弘的对头克星,才使了三招,拓拔弘便大为惊惕。
葛山堂大声喝道:“只有二十招啦!’
拓拔弘长喝一声,杀机盈胸,只见他身法招式陡然大变,招招都是踏奇门,走偏锋,大有与敌人同归于尽之意。
伽因神尼慈眉一皱,第一次露出忧色。凌玉姬瞧见了,不觉全身发抖。
那两人战况外表上看看来只是激烈得多,无名氏这一方反而有攻有守。吴葛蓝等三人都甚是欣慰,哪知危机深伏,反而不妙。原来无名氏这时已被迫一直施展佛门降魔手法。这种手法与拓拔弘的魔门秘艺虽有生克之妙,但同时越缠越紧,定必形成立判生死的地步。无名氏吃亏在功力尚浅,是以到了最后关头,只好和对方同归于尽。
拓拔弘激发了天生狂野之性,厉啸连声,猛烈进击。两人攻拆了十多招,已经贴身肉搏,招招奇险无比。
伽因神尼叹口气,道:“可惜无名氏昔日没有练成无相神功……”说话之时,那两人已打到第十九招,只见拓拔弘左手抵住无名氏的右胁,右手疾封无名氏拍落头顶的掌势。这一招若不是无名氏掌势快了一线,拓拔弘左掌力道一发,无名氏当即内脏全碎,尸横就地。众人都出一身冷汗,心想无名氏这一掌被他架住之后,已来不及化解对方左掌毒着,只好运足全身功力护住胁下要害。同时迅快旋转身子,出时伤敌,这一来两人都得受伤,以他们眼下的功力,恐怕都活不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伽因神尼口中发出一声禅唱,声音远远传到四下众峰之间。
战局中的两人各各感受不同,无名氏但觉一身功力,突然增加几成。拓拔弘只觉得心头一震,杀机消退大半。
他们贴得极近,无名氏俊秀滞洒的脸庞就在他的眼前,拓拔弘霜眉微耸,右手已接住对方拍落顶门的一掌,这刻本应左掌发力,却不知如何迟疑了一下。猛觉手臂一紧,原来这只顶住对方腰胁要害的左手已被敌人抓往。
两个人动也不动,已成僵局。无名氏要害受制,只好运足全力抓住他的左臂,右手也不敢撤回攻敌,运力猛压,拓拔弘为了提防对方右掌变化,左手不敢收回,以便威协住敌人不敢变化掌势。
这等僵持之局也不会太长久,等到无名氏自觉抓不牢拓拔弘的左手时,势须变化右掌劈击,图个同归于尽。这时不但吴葛蓝三人目瞪口呆,连伽因神尼也觉得束手无策,除非立即冲上去出手击毙拓拔弘,但他们是何等身份之人,岂能乘人之危,做出这等卑鄙之事?
凌玉姬一望众人神色,已知道他们毫无善策,心中一急,举步上前。
拓拔弘见是她独自上来,便不作与敌偕亡的一击。凌玉姬在他们旁边停住脚步,道:
“老公公,我愿意代他受你一掌!”
拓拔弘怒从心起,恶从胆生,狞声道:“这话是真的?”凌玉姬心意已决,甘心受他一掌,换回丈夫一命,当下应声道:“自然是真的广你们一齐放手。”拓拔弘深知无名氏这种人不会诡谋暗算,当即收回几成力道,无名氏双臂一送,把他推开数尺,面色灰白如死,转眼望着凌玉姬。
无名氏退开之时,顺手拉了凌玉姬到他身边,瞠目道:“你敢是疯了?这位老前辈功力何等深厚,连我也挡不住他一掌之威……”
凌玉姬微笑望住他,眉字眼波间却泛起一种凄艳动人的深情。
她道:“我没有发疯……”心中想道:“我们反正不能像平常夫妇一样,生儿育女,现下用我这个无用之躯换回你宝贵的性命,自是划算得来!”
无名氏觉得自己许多地方不能了解她,心头一阵颤栗,道:“别的话不用说了,你当会知道你死了我也不能活着!”
众人听到他们对答的话,眼中见到他们的神情,但觉无限哀艳,极是回肠荡气。然而这一段公案谁都爱莫能助,人人心下大是黯然。
拓拔弘平生心肠冷酷,从无怜恫恻隐之心。但这刻忽然替这绔年玉貌的小夫妻微感难过。此情一生,眉字间的狞厉戾气登时消敛大半。
无名氏和凌玉姬耳中忽然听到一个圆润清晰的口音道:“你们赶紧说声再见,无名氏可即退开一边,让对方动手!”
这口音正是当代神尼伽因大师所发,凌玉姬对她极是信服,当下道:“离情不尽,絮语难终,我们别担误老公公的时间,夫君你多加珍重……”
无名氏不觉激起满腔悲壮之情,要知他们同生共死之事,在他心中无须多想,当下嘱她一声小心,便退开一边。
众人捏着一把冷汗,注视情势演变。蓝葛吴等三人苦斗了数十年之久,彼此间已有默契。这刻也用不着说话,都暗作准备,只待凌玉姬一死,便齐齐出手杀死那老魔。
凌玉姬停停直立,衣带飘举,宛如图画上的仙子一般,面上还带着微笑。
拓拔弘霜眉一皱,道:“小姑娘你一点都不怕?”
凌玉姬道:“不,我心中害怕得很!但我没有半点怨怪公公你的意思!”
拓拔弘点头道:“你们的真情挚爱,天下罕见,老夫也佩服得很!”
凌玉姬道:“老公公好说了!”
拓拔弘道:“老夫语出如山,决不更改,这一掌不能不发,但愿小姑娘捱得住!”
他这话虽是口惠而实不至,但像他这等天性残忍嗜杀的魔教高手,能够恻然动心,已经难令人置信之事。
只见他举起右掌,等到凌玉姬微微颔首表示已经准备好,这才迅快拍出,他的手掌拍到凌玉姬胸前,相隔尚有半尺左右,便即收回。这一拍一收,快逾闪电,落在普通人眼中,定然看不出他的手掌曾拍出。
凌玉姬身形动也不动,但她全身周围都发出尖锐呼啸之声,附近两丈方圆之内,沙石飞旋激射。
拓拔弘狞声厉笑道:“好,好,原来你己练成佛家的无相神功……”
凌玉姬听出他口气中大有愤嫉之意,不禁大惊。果然拓拔弘手臂一伸,便向她天灵盖抓下。凌玉姬骇得尖叫一声,忽见拓拔弘一缩手退开数步,接着听到枷因神尼的声音道:“老初心也不想制她死命,是以手下留情。”
拓拔弘道:“是你传给她的护身功夫?”
伽因神尼道:“正是,若然她没有护身功夫,只怕连老檀越只用三成功力的一掌也受不住!”
无名氏走上来,朗声道:“老丈将那几个人收藏何处,还望你老允予释放!”
拓拔弘道:“老夫把他们置放在西边的乱石中,现下失去踪迹,还来问我?”
伽因神尼道:“两位不必争论,那几位武林朋友是贫道带来的,并未丧命。”
拓拔弘中射出凶光,道:“原来是你这女尼作怪!”
伽因神尼毫不动气,道:“贫尼早在两年前便开始和老檀越作对,那一年本是帝疆四绝聚会之期,但贫尼商得诸老同意,改到今日,同时将这消息广为传播天下无人不知!”
拓拔弘道:“你用此计引得老夫前来!是也不是?”
伽因神尼道:“不错!直到前两个月,贫尼开始布置,教所闻风而来的武林朋友都躲起来!”
拓拔弘哼一声,道:“怪不得路上碰不到一个人,这都不说了,你却是怎生知道老夫这一两年要重人江湖?”
伽因神尼微微一笑,道:“贫尼早应在十年前涅西归,为了老檀才留到今日,关于老檀越的动静,自是多方查听,不遗余力!”
拓拔弘眼珠一转冷笑道:“原来是赵七泄漏秘密,好小子,老夫决不于休。”
枷因神尼道:“贫尼久仰老檀抛的魔音绝艺,刚才已略见一斑,深悉厉害。但贫尼仍想尽窥全豹,纵是因此丧生,亦是甘心!”
拓拔弘双眉高掀,仰天大笑道:“哈,哈,好极了,我们两人一是魔教之雄,一是沙门之圣,这番动手,须得分出生死,方许罢手!”
枷因大师诵声佛号,不说同意,亦不反对。拓拔弘道:“痛快,痛快。就在此地举行抑是另找地方?”枷因神尼道:“帝疆诸老聚会未散,我们还是到别处的好!”
拓拔弘点点头,做然走去,枷因神尼向众人合十道:“诸位多加珍重,贫尼就此告辞!”
众人都欠身行礼,转眼间这两人已消失在峰下。吴叹口气,道:“伽因大师一生修为,刻苦自持,想不到结局如斯……”蓝商一点头道:“听她的口气果真有西归之意广葛山堂默然如有所思,凌玉姬心中甚是悲枪,向无名氏道:“我先去见见母亲,待会回来找你!”无名氏道:“你须得小心!”他想起她竟能当得住拓拔弘一击之威,武林中已没有能够加害她的人,是以十分放心。
凌玉姬奔下峰顶,向西北方一直走去,大约走了十多里,前面山谷中走出一位女尼。凌玉姬看清楚正是母亲美艳夫人,悲呼一声,投入她怀中。
美艳夫人蔼然一笑,道:“好孩子,你日后好好服恃丈夫,不要惦记你爹和我!”
凌玉姬泣不成声,只听美艳夫人又道:“我有今日的下场,已经是天之幸,此生定当广结善缘,修积功德,以赎前葱,咦,你怎么啦?有什么心事,快告诉我!唉,我们今日一别,你永远不能向我诉说心事了!”凌玉姬心中涌起一阵伤,流泪道:“我们不能生儿育女,是以心中耿耿不安!”美艳夫人撩起她的衣袖,只见宫砂犹在,当下笑道:“你们还未行那人伦大礼,怎知不能生育?”凌玉姬道:“我怕那一来他功力削弱,不能在帝疆中立足!”当下又把吴瑕成婚后功力减弱之事说出。
美艳夫人笑道,“幸好你跟我说了,不然的话,可就害苦自己啦!’她停了一停,接着道:“吴施主功力减弱与成亲无关,据我所知,他是因为中毒甚深,这两年来功夫都因用到克毒复原上面。你尽管放心成亲,娘决不骗你!”
凌玉姬大是欣喜,脑海中想象出儿女绕膝的情景,不禁泛起欢容。
忽见一道人影落在左近,转眼一望,原来是个妙龄美貌女尼,正是无名氏昔日的发妻。
她匆匆和凌玉姬打个招呼,便道:“魔音已起,请师叔立即移驾前往!”
美艳夫人点点头道:“好,我们马上走广她接着向凌玉姬解释道:“伽因神尼将显示湛深功力,在魔音中坐化,我们须得提防老魔头毁坏法体!”凌玉姬愣一下,道:“那老公公还能活着?”美艳夫人笑一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这一场比下来,老魔寿元也到了极限,活不了几日!”
当下母女作别,那位美貌女尼却站得远远的,不再和凌玉姬打话。
凌玉姬心中不知是悲是喜,向峰顶奔回去,到了峰顶,但见只有无名氏孤身仁候着她。
无名氏见到她上来,松了一口大气,把她拥在怀中,道:“我实在不该让你独自走开!”
凌玉姬不觉迷醉在他的怀抱之中,过了许久,才问道:“他们呢?”
无名氏道:“都走啦!以后帝疆之中,只剩下我一个人,他们都宣布退隐广凌玉姬大喜过望,道:“以后你再也用不着和他们性命相搏,真是谢天谢地!”
无名氏道:“好啦,咱们回家吧!”凌玉姬道:“家?在哪儿呀?”无名氏怔一怔,隐隐约约有些房舍景物的影像掠过他的心头,但用心寻思时,却渺渺茫茫,全都烟消云散。
凌玉姬柔声道:“我们到北方去吧!”
无名氏凄然道:“也好,到了北方,景物迎异,就永远不会触忆旧事。”
他忽然打个哈哈,面上神情十分开朗,道:“走,我忘了欧阳老前辈以及罗门居士,叶大侠,丁岚兄等诸人约我尽快赶到京师,欢聚数日之事!还有葛老前辈约我务必到少林寺一游,他说少林素菜风味颇佳,可以款待我们!”
凌玉姬道:“他在少林寺等候我们?”
无名氏道:“他回到少林寺出家,意思是继承伽因神尼在佛门中的位置。”
这对年轻夫妇当即离开黄山,向京师进发,本书至此亦告结束。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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