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赌徒咧嘴一笑,神情甚是滑稽。但旋即敛去,似是不敢在这位毒仙面前放肆。道:
“如此可不大容易办得到呢厂他用庄重口吻说话,反而使人觉得很不舒服。
凌玉姬暗暗替他难过,忖道:“吴伯伯是何等英雄人物,居然这般害怕程仙子,教别人看了都为他气短!”
毒仙程珠瞪他一眼,斥道:“有什么难办的?”吴忙道:“姑娘说得是,那有什么难办的……”
毒仙程珠道:“那么你说她该怎么办?”
老赌徒怔一下,心想这原是你的主张,却问起我来!口中却不愿顶撞,迅速忖想一下,道:“这事容易,侄女儿你把面纱对半撕开,只挂上一片,这时半边遮住,便遵从了父训,半边面不遮,亦不违慈命!”
这话本是滑稽,但凌玉姬却笑不出声,心中更加替他难过。她自然不晓得吴和程珠的复杂关系,只当吴逻怕她毒功厉害,是以毫无斗志。
毒仙程珠道:“胡说,应当单日戴上面纱,双日除下,才兼顾父母之命!”
老赌徒道:“对,对,可笑老赌徒竟想不到这法子……”
话声未歇,楚南宫实在憋不住这口气,朗声喝道:“吴老前辈死则死耳,何须如此软弱,教晚辈听了心酸!”
老赌徒面色微变,飞快看毒仙程珠一眼,见她毫无变动,一时猜不出她的心意,当下怒喝道:“后生小子胆敢如此狂妄,待老夫取你性命!”当下作势欲跃,毒仙程珠摆手道:
“别动,你想早一步出手把他点昏是不是?”
接着转头望住楚南宫,眼神电射,冰冷锋快得如同利剑。却见楚南官挺胸卓立,面上毫无惧色,当下点点头,道:“果是一条不怕死的好汉子!”
楚南宫道:“程仙子谬誉之言不克当得,吴老前辈虽是极少在江湖行道,但刚才种种己显示出宅心仁厚,满腔正义。况且名列四绝,天下同钦。程仙子迫他露出此态,实在使人见而伤心!”
程珠哼一声道:“他纵是置身鼎镇之上,刀斧临头,也不会有丝毫惧色,你以为他不是个铁挣挣的硬汉么?”
楚南宫和凌玉姬都不觉一怔,吴只苦笑一下,道:“姑娘过奖了!”
毒仙程珠没有理他,厉声道:“但你们可知道大凡一个人心中负疚含愧之时,就挺不直背脊骨么?”
她徐徐转回望着吴,眼中寒光四射,满含杀机,厉声道:“中原一恶食人秃王是你的什么人?”
吴遐茫然道:“便是先师!”
她紧接着喝道:“你师父为人如何?”
吴道:“他虽是负有恶名,但其实是大仁大义大慈大悲之人,武功绝世,宇内无匹!”
程珠道:“他的武功天下第一,谁能害得死他?你说,最谁杀死他的?”
吴突然滚下两行老泪,道:“是我杀死他的!”
程珠举手指到他的尖上,厉声道:“你以何种功夫杀害师父?”
吴道:“是用西域祈家的秘传毒功!”
说到此处,楚南宫和凌玉姬两人已经惊得呆了!他们宁愿不信这是事实,但耳中听得分明,眼中看得透楚,再也不是虚假之事。
毒仙程珠仰天纵声而笑,久久不绝。吴初时呆立如木,但笑声起了不久之后,突然而色变得更加苍白,额上汗珠滚滚流下。
笑声夏地中断,之后,程珠凝目望住他,过了片刻,幽幽一叹,道:“我也只好用祈家毒功取你性命,替秃爷爷报仇。唉!这也是先父严命,他说如果我不能替秃爷爷报仇,就不认我是程家之女!”
吴慢慢点头,道:“我晓得了!但你心中也明白当日铸成的大错,实是出自误会是也不是?”他的声音已远不如早先亮。
毒仙程珠举起衣袖,替他试掉面上汗珠,举止之间,柔情如水,轻轻道:“我自然明白啦!但父母之命岂能违背?你死了以后,我也不会独活,定必赶到黄泉之下与你相聚!”
她声调凄楚,情深一片,只听得凌玉姬黯然下泪,楚南宫浓眉低垂。
吴此时精神一振,道:“你何必等了这许多年?我别的都不担心,只担心你心中没有我,早知你心中有我,早就该结束了!”
毒仙程珠柔声道:“我何尝不想早点了结这段公案,可是其时帝疆四绝天下独尊,未有后起之秀。你若是死了,谁来制衡这局面?现在已出了一个无名氏,足可顶替你的遗缺,我才敢出面了结此一公案!”
吴道:“你说得是,我只顾到自己,实是不该!”
两人相视微笑,满面欢欣愉悦,宛如情侣,久别重逢,各自从对方眼中读出心底千言万语。
凌玉姬哀叫一声,道:“天啊,你们这等相爱,但只是片刻快乐,不久你们都要死了……”
她提到“死”字,不禁打个寒战。楚南宫长叹一声,胸臆中被一种说不出的悲枪之情塞满,恨不得能够像凌玉姬一般流泪大哭。
老赌徒吴逻微微一笑,双眼不离程珠面上,口中答道:“心灵上的片刻满足,更加可贵。你们看来虽短暂,但人生百年,其实也不过是弹指之事!”
毒仙程珠含笑吟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两人当下携手跳落地上,漫步而去。走出数丈,忽又折转回来。
凌玉姬心中顿时燃起无穷热望,迎将上去。吴道:“有烦贤侄女得便转告颜峰,那些飞鸟家畜皆是小珠所为。此人聪明机智;必能猜出。但此事已落老赌徒算中。老赌徒若不是情知大限在即,焉肯以人鬼八大剑做为赌注“
凌玉姬听他还是要死,心下凄然,答不出话。
吴取出一本小册子,轻轻一扬,小册就飞落楚南宫怀中。他道:“楚老弟为人义胆侠骨,可代老赌徒择徒传授剑术,以免先师一生心血,随草木同腐。楚兄便中翻阅,必有神益!”
说罢便即转身,携着程珠玉手,飘然而去。只听程珠曼声吟道:“人间尽是埋忧地,唯向蓬莱寄此身……”曼妙吟声随风传来,韵味清华超远。
凌玉姬和楚南宫直到两人背影消逝,这才惊醒,但觉一切经历,如梦如幻。
当下一齐向来路走去,凌玉姬如痴如醉,反复吟咏“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广和“人间尽是埋忧地,唯向蓬莱寄此身!”之句,中心徘测,情怀甚是萧索!
不多一会儿,已经见到众人。楚南宫把一切详情说出来,只听得众人都泛起讶骇怜惜之情。
众人走了数日,这一天中午时分抵达金陵,十二金钱赶先两日到达,这时已安排好一切,由金陵最大的双龙缥局局主石家兄弟招待,拨出一座住宅,布置好洞房喜事各物,又安排好其他一切细节。
那座住宅甚是宽大,共有三进,厅房院落不下数十间,因此众人都落脚此宅。
当晚石氏昆仲大排筵席,竟达二十席之多,所有金陵附近有头有面的武林人物都得到柬邀,元人不专程赶来。
无名氏眼见武林中对自己如此尊崇推重,大觉快意,豪兴飞扬。席问不免有表演绝技的节目,无名氏被大家硬推出席,只好练了六招凌家十二散手,这时举步投足之间,奥妙无穷。但席上众人绝大部份都看不出奇妙,都只随声喝彩,并十分真诚热烈。无名氏可不把别人的彩声放在心上,却暗觑凌玉姬一眼,心想这几手练得神与意,极是高明,应该博得她赞许一笑,谁知凌玉姬眼皮微垂,竟似是没有见到他献技之屯无名氏心中纳闷,但这刻不便多问,快快回席。这时有人把鄂都秀士莫庸哄推出席,莫庸推辞不得,当下朗声道:“大匠在前,莫某自应藏拙,无奈诸位盛意拳拳,只好献丑,因想如若练一趟拳脚,功力未纯,难免谬误百出,且亦平淡无奇,须得有劳神指丁岚兄一同搭挡,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酒酣耳热,无不大声喝彩,自有人将丁岚请了出席。
丁岚道:“莫兄把兄弟弄了出来,不知有何妙策可博席上宾朋一笑?”
莫庸向他拱拱手,随即向众人道:“丁兄的武功绝学,用不着兄弟多说,诸位早有耳闻。现下兄弟想请他当众表演另一宗天下无双的绝艺,那便是追踪之技。先由丁兄拿了一件信物,走到屋外五百步之处,待兄弟去取回来,密密藏起……”
丁岚笑着摇手道:“寻觅匿物此追踪人马不知难上多少倍,莫兄真要兄弟出丑?”
莫庸道:“丁兄妙技天下皆知,何须谦逊?”当下从囊中掏现一块汉玉交给丁岚。
丁岚道:“莫兄这等坚持,兄弟只好勉力一试!”接过玉佩,便走出屋外。
众人皆知莫庸取物之举,表演身法,许多人都暗自准备计算时间。过了一会儿,莫庸道:“兄弟这就去把玉佩取回,然后由诸位指出藏放之处!”
只见他双肩微晃,快逾电掣般飞出屋外,有些武功稍差之辈,根本看不清楚,登时响起一片彩声。
只一转瞬间,莫庸在门口现身,手举玉佩,道:“兄弟已将玉佩取回,藏放何处便请示知!”
众人四下乱望,罗门居士道:“放在那儿便好,众人转头望他,只见他举手指住屋顶。
莫庸微笑点头,飘身而起,身形在高达两丈的横梁下面略略一停,已把玉佩轻巧塞人梁底,接着飘坠下地,手指连屋梁也没有碰到。
众人见了这等美妙身法,不禁大声喝彩,当即有人出去把丁岚喊回来。
神指丁岚踏人屋内,先闭上双眼,用鼻子四下嗅了嗅,然后睁眼道:“兄弟要献丑了!”
众人都屏息静气,看他如何施为?神指丁岚低头在地上看了一阵,锐利的目光逐一掠过席间众人面上,竟没有向屋顶看上一眼。众人都猜他未曾查出线索,是以人人都不屋顶看。
丁岚把众人表情看了一遍之后,倏地哈哈大笑,飘身而起,身形拔空飞起之际,仍然低头望住众人。
只见他伸手一摸,从梁中取出那块玉佩,随即飘坠地上,由始到终,都不曾向屋顶望了一眼。
这等技艺的是举世罕观,神奇之极,众人彩声雷动,久久不绝。
莫庸收回玉佩,与丁岚回到席上,美艳夫人道:“丁岚神乎其技,骇人听闻,如肯将其中线索公布,当必更有趣味!”
丁岚起身道:“这等雕虫小枝,不值一咽。兄弟就向各位说一说。第一要第线索是莫兄回去之后,忽然传来一阵彩声,兄弟当即得到一个启示,便是莫兄定然在诸位宾朋之前表演了一手绝技,博得满堂采声,待得兄弟人来,四下一看,竟无丝毫蛛丝马迹,因知莫兄将玉佩藏起之后,便不曾移动。参以早先的采声,可知莫兄必是将玉佩放在高处,表演了一手轻功。”
他略略一停,众人都纷纷点头,丁岚又道:“兄弟便从地面上计算莫兄上落位置,算准之后,便须证明这一项推想正确元讹。但兄弟却不能先上去看看,须得一出手就将藏物取出,当下只好在诸位神情中查看!”
楚南宫朗声大笑道:“有趣,有趣,却是哪一位泄漏了机密?”
丁岚道:“连楚兄在内,都告诉兄弟那玉佩果真藏在梁上!”
楚南宫道:“什么,你看我时,我望也没望屋顶一眼!”
丁岚道:“正是如此,试想举座宾朋都不向屋顶望上一眼,岂不是证明玉佩就是藏在上面?”
众人这时才恍然大悟,笑语纷纷,都由衷佩服相丁岚这种种推理心法。
席上之人哪肯放过这一千罕得见面的封爵高手,喧声不绝,当下由楚南宫表演了一趟天下知名的连环铁拳,猛烈强劲的拳力震得大厅摇晃不定,几乎倒塌。
这一趟拳法自是傅来如雷彩声,接着由苦行禅师表演一趟杖法,舞到急时,罗门居士,丁岚,楚南宫、莫庸等人轮流将杯中之酒泼去,竟没有一点透人杖影之内。
众人越看越兴奋,欢声不绝,继由罗门居士出场。他先取了一支竹筷,插在砖缝之中,插得甚浅,一触即倒。接着他用三条绳子缚在腰间,由主人派了三名壮汉出去。
罗门居士纵上筷尖,单足点立,使个“金鸡独立”的式子。那三名壮汉围成品字形,手中各执一绳。罗门居士道:“三位请府力拉绳,不拘先后!”
那三名壮汉两臂都蛮有力,哪肯相信拉他不跌,当下轮流运劲猛拉。罗门居士足下只点住一根插得不稳的竹筷,身上要应付三股方向不同的力道,而这三股力道又是变幻元常,但他卓然稳立,纹风不动。那三位壮汉实在无法拉得他倒,突然一齐用力,三根粗绳绷得笔直。但这时罗门居士反倒容易对付,只消使他们三股力道对消便是。那三名大汉猛拉一阵,忽地一齐跌倒,原来绳子已被他们猛力拉断。
众人掌声彩声一直不停,直到罗门居士回席落座,犹自未歇。
无名氏见凌玉姬眉字间透出忧郁之色,心中甚是不安。忖道:“我再出去表演一趟,且看能不为她驱愁?”
当下起身出席,众人听他自告奋勇表演一场,更是高兴。
无名氏托主人石氏昆仲,选出八个对手,然后当众宣布要在五十招之内,反复施展人人皆识的“挑帘望月”,“丹风连环”、“抽撤连环”三招,任得这八位对手取出兵刃猛攻,五十招之后,不分胜负而退!
众人听这话大感兴奋,只困他们都听说无名氏一身武功,已可与帝疆四绝比拟,尤其是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夫。这刻表演的正是将普通平凡招数化为奇招,最难的是除了自保不败之外,还须煞住手法,不得击败对方。
被选出围攻无名氏的八人更是欣慰,天下间几曾碰上这种只管打人而不怕被打之事?人人都存心偷学绝艺,暗加准备。
一切就绪,这八位武林之士各自取出兵器,有刀有剑,有鞭有戟,且一个用长枪,一个用判官笔,形形色色,好不热闹。
无名氏先演练出那三式,教众人看了,然后由八人出手进攻。
大厅中霎时布满刀光剑气,人影纵横。那八人各施绝艺,奋勇进击,手下毫不留情。
无名氏反复施展这三招寻常手法,但其中暗蕴大悲佛手和修罗七诀,众人明明见他使的果然不出那三招范围,可是在他手中,却威力倍增,举手投足间,妙用环生。
那八人兵刃飞舞,奋攻不休,但打了二十余招,还没有一人能够把招数使全,都是使到一半,就被无名氏迫了回去。
全场寂然无声,都被这等神奇武功眩惑住,直到五十招打完,双方果然不胜不败。
登时彩声雷动,许多人站起身鼓掌欢呼,无名氏向四周行过礼,回到席上,只见玉姬依然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无名氏终于忍住,没有问她。
席终人散,无名氏悄然走人凌玉姬所居的上房内。凌玉姬见到他,表示出很高兴的样子,和他谈东谈西,无名氏倒不好意思启齿问她。原来这几日以来,她一直在神色中流露出飘忽的忧郁不安,无名氏今晚特意要追问出其中原故,但见她谈笑甚欢,便又打消此意。
喜期已择定在五日之后,这一天大清早凌玉姬起床略一梳洗,便在幽静的后园中漫步,走到一棵绿树下面,不禁深长地叹息一声。
树后忽然传出一阵柔和圆朗的声音道:“小姑娘何事叹息?”
凌玉姬骇了一跳,急步绕到树后瞧看。
只见一位中年女尼,相貌秀美,含笑端立树后,眸子中射出一片慈祥光辉。
凌玉姬虽然从未见过这位女尼,可是对方美丽壮严的法相却打动了她的心,不须思索便觉得也是个大慈大悲的得道神尼。当下盈盈行礼,道:“大师法号怎生称呼?敢是特意驾临指点迷津?”
那女尼道:“姑娘言重了,贫尼哪敢当得指点迷津的话?”她没有说出自己法号,凌玉姬却忽然有所解悟,定眼打量她好一会儿,才道:“大师可是当世神尼枷因大师么?”
女尼微微一笑,道:“贫尼与姑娘想是夙缘契合,是以姑娘一猜便中!”
凌玉姬一听她真是神尼枷困,口中啊了一声,再度盈盈拜倒。
伽因大师袍袖轻展,一股潜力从地上升起,把凌玉姬托起身,道:“姑娘何故行此大礼?”
凌玉姬眼圈一红,凄艳迫人,道:“晚辈只求大师赐告,家父到底是生是死?”
她提及那个死字,芳心大震,珠泪籁籁流下,悲不自胜。
伽因大师道:“世上凡是有生之物,不论是飞潜动植,终不免于一死!姑娘对“死”字这等惧怕,不知是何道理?”
凌玉姬怔一下,道:“道理虽是如此,但晚辈却情不自禁,最近数日以来,晚辈心中没有一刻放得落家父存亡之事!”
伽因大师点点头道:“你天性纯孝!自是心中悬念,不过关于此事,以后我查明始行奉告。”
凌玉姬又是失望,又是窃喜地低叹一声,只听枷因大师道:“令尊的生死大事,非是你力量得以影响,但眼下你却有个至亲至爱之人,生死大权操诸你手中,你想等事后追悔呢?
抑是事先加以留神?”
她一震,瞠目望着这位神尼。伽因大师又道:“他的详细身世,目下只有贫尼晓得,你可想知道?”
凌玉姬忙道:“晚辈自然愿意晓得!唉,我这几日只顾想自己的心事,当真把他冷落了!”
伽因大师道:“除了令尊的生死之处,姑娘还有什么心事?”
凌玉姬道:“就是关于家母,唉,她迫着我不得戴上面纱,那样每一个人见到我们母女,都说只是一对姐妹,她就十分开心。但她哪里晓得,凡是有人望我一眼,我心中就加一重痛苦,觉得万分对不住家父……”
她突然停住口,满面均是痛苦困恼的神情。
伽因大师蔼然微笑,道:“贫尼年纪比令尊还大,孩子你心中有话尽管对我说!”
凌玉姬似是她的话鼓起勇气,道:“有一次无名氏把她当作了我,恰恰被我看见。她当时不但不向无名氏说明,事后还十分快乐得意……”
枷因大师道:“还有呢?”
凌玉姬道:“还有那一群侍随着她的高手,个个都心怀大欲之念,有时又把我当作是她!我不知这些人是真的认错人还是假装的,但这使我想到以后她会怎样?嫁给一个人?抑是一直这么下去?”
伽因大师同情地叹息一声,道:“像这么一个母亲,无怪你要感到痛苦,甚至觉得羞耻。但你又晓得以母亲为羞耻,有违孝道,是以心下仿惶!”
她说的每句话都是凌玉姬心中的隐痛秘辛,而且态度之慈祥,语气的悲悯,使得凌玉姬觉得这个才是她的慈母,可以倾诉一切。
当下流着泪道:“这些虽是令我万分痛苦,但仍然可以忍受”
伽因大师怜爱地道:“孩子,你有话就痛痛快快他说出来,别闷在心中!”
凌玉姬道:“我的母亲使我想到很多很多可怕的事,所以我不能嫁给无名氏!”
这话连伽因大师也深为震动,道:“你不能嫁给他?为什么?”
凌玉姬道:“我听吴伯伯说过,我父亲因为认识我母亲,所以其后便不能在帝疆中争雄,因此我想到如果嫁给无名氏,他日后势必在帝疆中丧生!”
伽因大师笑一笑,道:“这话就不对了,虽然童身练武比较有利,但到了上乘境界,便不能够一概而论!无名氏以前也有过妻子,你可知道?”
凌玉姬颔首道:“晚辈晓得!”脑海中顿时泛起昔日在华山财神之墓前遇到的净缘女尼。
伽因大师道:“你晓得就行啦,无名氏早已不是童身,但还不是照样达到了上乘境界?”
凌玉姬茫然摇摇头,伽因大师接着道:“他本来姓俞,单名昭,世居庐州,家资富有,二十岁时,娶名武师卫涛之女为妻,郎才女貌,甚是恩爱伽因大师说到这里,凌玉姬已经暂时抛却无穷烦恼,专心注意地聆听着。
伽因大师道:“这位俞少爷天聪过人,不但精通琴棋书画,甚至医卜星相等杂学,无所不窥。因是幼子,极得父母宠溺,没有迫他向仕宦之途进取。他自从娶得卫氏之后,也练武功,成就颇有足观,当真称得上是个文武双全的风流才干!”
凌玉姬不觉忆起净缘女尼如花似玉的容颜,心想这真是一对才子佳人,十分匹配。当下更想知道后来发生何事,以致一个失忆成痴,一个剃发出家为尼!
那位得道神尼轻叹一声,道:“可惜好景不常,先是俞少爷的岳丈被仇人杀死,虽然没有牵缠到俞家,甚至俞家之人都不大晓得,但卫氏自是得到消息,俞少爷也知悉此事。从此之后这位风流不羁的才子开始注意江湖之事,于是得知许多武林人物的姓名和事绩,其中最使他感到兴趣,时时和妻子卫氏谈及的便是刚刚崛起江湖的蓝岳,此人外号情海恶魔,是以俞少爷常常希望能够见到他是个何等样的人物,就在这时,忽生变故。一天晚上,俞少爷还在外面参加寿酒之会,卫氏却在一个狂人手中葬送了名节,这个狂人就是东海狂人来洛手下二十四疯神之一,卫氏的父亲卫涛就是死在他手上,而这疯神因听知卫氏貌美,特地到庐州瞧瞧,结果卫氏惨遭强暴,眼看那疯神狂笑而去,毫无办法!”
凌玉姬叹一声,道:“唉,她遭遇如此之惨,最可怜的是不能一死了事!”
伽因大师道:“你说得正是,她当时本待自尽,但想到丈夫情深一往,若是一死的话,他势难独生,于是强忍悲愤,寻思两全之法!”
她停顿一下,又道:“过了几日,俞昭忽然闻蓝岳抵达庐州的消息,与卫氏谈论起他。
卫氏灵机一动,暗加安排,过了两日,他开始对丈夫十分冷淡,并且时时提起蓝岳之名,几日下去,俞昭不觉对此大起疑心。卫氏看看时机成熟,有一日黄昏之际,收拾了一个包袱冷淡告诉俞昭说,她已不再做俞家之妇,此去便是跟随蓝岳浪迹天涯!”
凌玉姬啊了一声,道:“她当时心中的痛苦,她的丈夫哪里晓得?”
伽因大师道:“不错,她外表虽是十分冷淡,实则每一瞬间都可能因心碎而死。俞昭自然如被霹雳轰顶,当时只是挥手把她赶走,可是其后他变成怎样的情况,你所深知,不必多说。至于卫氏,她为了要丈夫能活下去,不再想念她,所以设法教他憎恨。为了不使前功尽弃,她孤身上路,仗着身有武功,加以从前耳懦目染之下略知江湖风险,居然平平安安的到了数千里外的洛阳。但她仍然不敢就此自尽,怕的是以她一个孤身美貌女子,无缘无故死在异乡,这等案件必定轰传天下,不幸被俞昭发觉,岂不是白费心血,故此决意暂时庇身佛门,正巧投身贫尼的大悲庵中,而另一方面无名氏碰上了你,踏人武林之内,因此今日贫尼才会向你提起这件情海恨事!”
凌玉姬对无名氏以前的妻子,只有满腔悲悯同情,一直啼嘘叹息,这时道:“怪不得无名氏以前一听到蓝岳的名字,就那么憎恨,原来有这一段隐情。唉,他如果恢复记忆的话,他本身的痛苦担自是难以承当,但最霉的恐怕还是蓝岳……”
她随即想起蓝岳俊朗挺秀的影子,便耽心地道:“只不知蓝岳这一次会不会丧了性命?”
伽因大师道:“他的性命已经保住,但一身功只余十之三四,贫尼回天乏力,只能略尽此心,替净缘了却一番因果!”
凌玉姬道:“原来大师救了他一命,晚辈这厢向大师道谢!”
伽因大师自然省得凌玉姬是替无名氏道谢,并无其他意思,当下摆摆手,道:“现在我们把话题兜回来,假若姑娘不肯嫁给无名氏的话,试问他如何活得下去?”
凌玉姬长叹一声,道:“晚辈已详加考虑过,他最多恢复以前冷漠应世的态度,我……
我实在不能嫁给他!”
伽因大师任是智慧如海,这时也猜不出凌玉姬的心事,当下道:‘你既不嫁给他,作何打算?”
凌玉姬道:“晚辈也像那位卫姊姊一般,剃度出家!若是大师垂怜收留的话,晚辈感激不尽!”
枷因大师慈眉轻耸,眸子中闪出奇异之光,端立不动,默默寻思。凌玉姬自家也陷溺在沉思之中,没有做声。
过了片刻,伽因大师哺哺自语道:“还有什么事能令她如此厌恶憎恨,竟超于无名氏之死?”
凌玉姬嘴唇紧紧闭住,现出美丽的弧形线条,看来她是决不肯吐露这个秘密。
伽因大师接着微嗟道:“贫尼想不到在暮年之际,还猜不出一个小女孩的心事,但待我想想,迟早总猜得出来。”
凌玉姬道:“大师不要怪我,唉,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说的!”
伽因大师道:“贫尼若是施展心灵禁制之术,你纵是意志坚决,也将在意识虚无飘渺中亲口说出这个秘密!”说罢定睛细看凌玉姬的反应。
凌玉姬登时骇得花容失色,双膝跪倒,哀声道:“求求神尼大发慈悲,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伽在大师拉她起身,道:“贫尼如果当真要逼你的话,早就施展那心灵禁制之法了!”
她接着负手在树荫中缓缓踱着,道:“贫尼练心之功已逾一甲子,早就元嗅无恼,但今日却被你挑起好胜之心,定须寻思出这个秘密!!”
凌玉姬可不能禁止人家心想,只要她对自己不施术,便大为放心。
过了不知多久,园门那边传来一阵娇唤道:“姬儿,姬儿……”
凌玉姬应一声,一转眼时,伽因大师已经不见影踪。当下走出去,只见美艳夫人踏过阳光下的草地,栅栅走来,容貌娇艳,衣饰华丽,宛如一朵彩云一般。
她过来拉住女儿,笑道:“你独个儿站在这里想什么心事?我真不懂,无名氏快要发狂啦!”
凌玉姬道:“妈见到了?”
美艳夫人道:“说起来真好笑,我到他房间本想跟他商量一些婚礼之事,他突然从床上弹起来捉住我,竟把我当作是你,许久才明白过来,唉,你们到底闹什么意气?这却是你的不是了。”
凌玉姬垂下头,娇躯微微发抖,她这刻几乎要冲口说出不嫁给无名氏的决定,话到口边,却改了主意,说道:“妈,我想自己静静地散步,一会儿就回去。”
美艳夫人甚感诧异,但也没有多问,放开了她,自己转身去了。
凌玉姬满腔痛苦,似是要把胸膛迸裂一般,走到树荫中,面色惨白地靠在一棵大树上。
过了一会儿,她从衣袖中抽出一把短短的红色小剑,此剑乃是财神之墓中诸宝之一,名日“火舌”,能够刺毁天下至坚至硬之物。”
她把剑尖倒过来向着自己咽喉,长叹一声,面上露出万分凄惨痛苦的表情。接着玉手一动,剑尖向自己刺去。
一道人影快如闪电般飞人来,虽是快得难以形容,但没有半点声息风响。离凌玉姬尚有三丈左右,便虚点一指。
凌玉姬手中那把短剑已经在右颊上划了一道三寸长的伤口,此刻忽然停住,全身僵木,原来已被那道人影以“隔空点穴”的手法点住穴道,动弹不得。
那道人影几乎就在凌玉姬穴道被制的同时飞落在她身前,现出身形,原来正是武功天下第一的神尼加因大师。
她长长吁一口气,道:“还好,你只不过打算自残容颜,若是有意自尽,贫尼也是抢救不及!”
说话之时,已将凌玉姬手中短剑取下,另一只手取出一个药瓶,轻轻一弹,飞出好些粉未洒在伤口之上,登时止住流血。
伽因大师并不立刻解开凌玉姬的穴道,观赏一下手中的火舌剑,道:“此剑如此锋快,真是罕世神物,想来神尼的无相神功,天下间只有此剑得以随意加害。”
她从凌玉姬手腕上褪下剑鞘,套住小剑,藏在自己怀里,接着用一条汗中替她试了面上血渍,之后才拍开她的穴道。
凌玉姬哇一声哭出来,倒在神尼怀中,神尼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柔声道:“孩子你一肚子委屈我都晓得了,你想哭的话尽情痛哭一场也好!”
凌玉姬哭了一阵,便缓缓收歇,抬头道:“神尼你已知道我的心事?”
伽因神尼蔼然一笑,道:“知道了,尤其你自毁容颜之举,更是有力证明!”
凌玉姬啊一声,道:“如果无名氏能够知道我十分之一的心事,我就是世上最有福气的人!”
伽因神尼道:“刚才我隐身一角,远远听到令慈的说话,才突然醒悟,原来你心中最是忌惮畏惧之事,竟是怕无名氏会有一天把令慈当作是你,发生不可告人的关系。或者你更怕美艳夫人会假份你去勾引他,所以宁原忍受最大的痛苦,与他分手,也不愿嫁给他!这话对也不对?…
凌玉姬点点头,又哭起来。伽因大师道:“所以你忽然想起自毁容颜之举,使得你和令慈有所区别,易于辨认,我猜得对不对?”
凌玉姬一味啄位和点头,哭得这位得道神尼心都软了,当下仰首向天,默默忖想,过了一会儿,凌玉姬突然问道:“神尼刚才赐过灵药止血止痛,我面上以后还有没有痕迹?”
们因大师道:“你一来自幼修习最上乘内功,最近又练成元相神功,加上天生体质与常人特异,是以根本不须药物,便能自动止血,不消多久,伤愈疤落,不留一丝痕迹!别说这浅浅的划伤,就是深深所上一刀,痊愈后也不留一点疤痕!这等特异体质在别人来说自是一大佳事,但在你却是非常不幸……”
凌玉姬但觉命运似乎处处与她作对,忽然涌起一阵郁怒,推开神尼,飞步奔回屋内。
无名氏见她面上有伤,大为吃惊,她自然没有说出原委,只倭说不慎被树枝划伤。
无名氏倒是信了,但美艳夫人及其他一干武林高手一望而知非是树枝刮破,乃是锋快刀剑划伤,但因凌玉姬神情阴郁,缄口不泄一点话风,他们也就不便追问。
过了两日,离婚期只有三天,凌玉姬更显得阴郁,无名氏也有点灰心颓丧之态。
又过了一日,早晨之时,美艳夫人找凌玉姬不着,遍寻全屋都不见她踪迹,和众人一商,大家都认为她的失踪大有文章。留下由美艳夫人独自去问无名氏。无名氏听到凌玉姬失踪的消息,并不表示诧异。经过美艳夫人详细反复盘洁,只套出一句话,说是凌玉姬昨日曾经向他表示过不愿结婚。
美艳夫人前后一想,大惊失色,马上召来罗门居士。十二金钱神指丁岚。邵都秀士莫庸、灵隐山人,苦行禅师,楚南宫等七人,商讨此事。
讨论结果,咸信凌玉姬是为了后天婚期已届而出走失踪,眼下已撒帖邀约附近数百里逾千武林之士,若是婚礼不能如期举行,岂不是天大笑话。当下决定立即出动追踪,非把她找回不可!
无名氏默默坐在一边,不但没有发表意见,甚至好像没有听见。
众人知他刺激过甚,又发作了冷淡的老毛病,所以也不说他。
神指丁岚自是负责此事的主脑,当即由他细细查究,找出跟踪线索。大伙儿都跟着他向南走去。无名氏也在人群之中,却有如木偶一般,任得众人指挥。
他们都骑着骏马赶路,中午时分,趁设法换马之际,略略进点饮食,然后又急急赶路。
走了大半日,又行了百余里路,神指丁岚忽然催马离开大路,径向西南方僻野之地驰去。众人都默默跟着,走了一程,灵隐山人摹地敲一下金挡,声音传出老远,丁岚立刻勒住马头。
众人聚在一起,丁岚道:“凌玉姬才经过不久,我们赶紧追去,不久就可追上!”
楚南宫大声道:“那么快走!”鄂都秀士莫庸冷笑一声,道:“灵隐山人金档向不轻鸣,这刻耽误时候,不知是何用心?”
灵隐山人面孔拉得长长的,道:“莫兄素来自诩智计过人,若是猜得出山人想说的话,不妨站远一点,免得污读清听!”
莫庸双眼一翻,正要发作,美艳夫人眼看这几个情敌就要吵架,忙道:“谁都不许说话,不然我以后永不跟他开口广莫庸只好忍住心中恼火,灵隐山人冷冷一笑,道:“据山人所知,前面十里左右,便是江南著名的凶地,称为千鬼谷,谷中形势险恶阴森,白骨处处,草木丑恶,蚊虫甚多,若是凌玉姬已经人谷,恐怕不妙!”
神指丁岚皱一皱眉,道:“若是只有十里之远,她应该已经人谷,但也许临近千鬼谷时便已改道,或者中途停住,我们上前瞧瞧就晓得了!”
众人又向前赶,十里地不久便走完,只见前面群山矗立,不远处有个山口,四周寸草不生,景色丑恶荒凉,果然有点阴森惨厉之象。
美艳夫人道:“前面山口想是千鬼谷的人口,看来果然凶气隐隐,灵隐山人以前可曾来过?”
灵隐山人道:“兄弟是听一些道教之人谈起,自己未曾来过!”
莫庸道:“自来传闻之言,难以尽信,何况又是那些装神扮鬼,旁门左道之流的话,更不用放在心上!”
灵隐山人登时气得面上发白,冷冷道:“莫兄若是不爱听,那就站远一点!”
莫庸瞪他一眼,道:“为什么?”灵隐山人更加气恼,在马上俯身长臂,一掌劈去。罗门居士恰在一侧,侧手一勾,消去他的掌势。楚南宫却怒喝道:“莫庸你再打岔,别怪兄弟出手广莫庸一看激起公愤,便不做声。
美艳夫人一向以看人为她拼命为荣,今日因有心事,故此没有撩拨,但也不加劝解,道:“请灵隐山人说一说胸中所知有关此谷的传闻!”
灵隐山人压抑住怒气,道:“这千鬼谷昔年被一个邪教人物盘踞,筑了一所神殿,称为血宫,他练法多年,伤残无数生灵,是以谷中到处皆有白骨,血宫前面有一座石台,台上有具铜铸的千首神像,称为鬼王台。据说时至今日,谷中仍有种种异象,只要天色阴暗,风雨晦异之时,那具千首鬼王铜像发出种种悲啼哀号之声,血官之内,更是幽火处处,鬼影幢幢!凡有人谷之人,无不胆裂魂飞,终生难忘!”
楚南宫首先道:“鬼神之事我们不必多谈,还是赶紧人谷找寻凌姑娘要紧!”
莫庸冷笑一声,道:“楚兄说得对!”
灵隐山人怒道:“莫庸你如果不信,那就等到风雨晦冥之时,独自人谷走上一趟!”
众人一听这话,元不暗暗凛惕。要知这灵隐山人也是一时豪杰之士,若果不是真有其事,他决不会叫莫庸独自走一趟。
莫庸冷冷道:“有机会的话,兄弟正是要独探一趟。”他口中虽硬,心中已打定主意,决不独自人谷。
美艳夫人道:“会不会仍有邪教人物盘踞此谷?”
灵隐山人道:“这就不得而知,但据这些寺门诵咒练符之士说,此谷鬼气太盛,他们虽是此道中人,也不易人居!”
众人都默默寻思,只有无名氏淡然望住谷口,丁岚查看一会儿,摇头道:“她的确进谷去了,只有她独自一人,兄弟真想不通她为何会找到此地?”
美艳夫人道:“会不会那一次庐州比武之时,有个邪教人物在场观战,见她长得美貌,暗施手脚!无怪她近来神情不对,又被刀子伤了面颊……”
她越说越确信这个推测,众人心中更加凛然,只因这等邪异鬼神之事,不是武功所能抵抗。他们可以不计生死,但面对不可抗拒的神秘,都不禁泛起恐惧之心。
楚南宫洪声道:“管他什么东西,咱们进去瞧瞧是了!哪一位敢陪兄弟先行人谷开道?”
他这一喝,众人都不能示弱,纷纷出声答应。其实谁也不愿落单,大伙儿结伴而行,总胜过别的法子。
于是众人纷纷落马,步行前进。无名氏跟在最后面,一派漠然的神气。
众人走到谷口,暮色已临,但觉阴风阵阵,比别处阴冷得多。
丁岚领先前行,罗门居士和十二金钱叶藻夹护两侧,第二排就是美艳夫人、楚南宫、灵隐山人,莫庸、苦行禅师护卫四方,最后面是无名氏。
这条人谷通路长,越走越狡,两边石壁峭立,寸草不生,地面也尽是鳞峋石骨,大异平常山径。
走了大半里路,暮色把四周染上一层惨淡颜色,一片阴森凄厉的气象。
峭壁上偶然传来一两声不知名的鸟啼,声调怪异,人耳惊心。众人都暗惊于心,表面上没有一个肯流露出丝毫怯意。
叉走了十多丈,眼前陡然开朗,却是一座小山谷,但见四周草木稀疏,怪石遍布,石上长满苍苔,阵阵卑湿幽冷之气扑人鼻中,使人觉得有如处身地底。
众人穿过这个山谷,转入山谷后面,一条小径通人一片疏林之内。
他们踏人林中,却见到道旁有些断折白骨,登时加添了一种阴森凄厉的气氛。
美艳夫人惊道:“玉姬那孩子胆子很小,怎敢独自穿过这等地方,其中必有缘因无疑!”
这一片疏林显然也和别的林子不同,树木都凋零枯稀,形状奇怪,似是阴杀之气太盛,以致生机欲绝。众人心中都浮起不安之感。
好不容易穿过这片疏林,暮色更深,只见眼前一道深谷,延伸极远,蔓草荒烟中,白骨累累。
众人目光不久就被矗立在苍茫暮色中的一座巨大神像所吸引住。
这座神像高达三丈,颜色黝黑,竖立在靠峭壁边的一座四方石台之上。姿态甚是诡异,左足站在台上,右足向前跨出,离开石台,悬空吊着。身躯向前倾俯,左手按腹,右手伸出,作出攫拿之状。
从眉上起,不知有多少个头颅堆叠起来,都是向下面俯看。
众人缓缓走过,不久已踏人那具千首鬼王俯视范围之内,但觉这具鬼王像似是随时随地都要扑下来似的,又是那么高大狰狞可怖,众人饶是武林出类拔革的高手,这刻也不禁提心吊胆,汗毛直竖。
忽然间一阵轰轰之声在山谷中回旋震响,众人都骇了一跳,抬头凝望着那具千首鬼王铜像。
暮色之中,只见那千百颗狰狞头颅上的眼睛都似乎会得转动。而这阵洪洪之声,正是从这千百颗头颅上发将出来。
苦行神师诵声佛号,道:“诸位可听出此声来自何处?”
罗门居士道:“似是从这鬼王千口中吐出!”
苦行禅师心中连诵佛号,口中道:“贫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居士既然也是这么悦,这阵异声确是从千首鬼王千口中发出无疑了?”
这时那阵轰轰之声已渐渐微弱,余音袅袅,回旋于山谷之中,更添阴森意味。
灵隐山人道:“待我试上一试,看看这阵声音是否山谷回响。”说时举起金挡,暗暗运足内力,摹地一击。“当”的一声响处,只震得侧边的人耳鼓隐隐作疼。这一响金裆之声远远透人谷内深处,接着反折回来,在谷中回旋荡漾。
众人用心侧耳倾听,待得声音全消,叶傈摇头道:“回声虽有,但绝非从鬼王口中发出!”
灵隐山人面色微变,想起了许多传说,冷汗从头上冒出来。
众人见到灵隐山人的神情,没有一个猜想不出他为何震骇。这时连胆气粗豪的楚南宫也不敢出声询问,怕他说出更令人胆寒的话。
这时没有一个人向南面移动脚步,美艳夫人外表娇柔艳丽,但胆子似乎比一众高手还大,独独她开口问道:“灵隐山人心中想到哪种可怕之事?”
灵隐山人不知不觉举袖抹抹额上冷汗,道:“兄弟尝闻这千鬼谷的千首鬼工会得发出啸声,甚甚能作千种不同口音之言。”
他歇了一下,又道:“据说千首鬼王一发声音,异灾立至,大劫临头。”
众人都未说话,只听一声叹息,随风传来,叹声来路,正是从千首鬼王口中发出。
人人皆听到这一下叹声,无不面如土色,凝目元语。
美艳夫人抬头望住千首鬼王巨像,柔声道:“鬼王爷,我的女儿凌玉姬可曾人谷来了?”
她忽然间向那巨像说话,更弄得众人心胆皆寒,惊悸不已。
她的声音甫歇,一阵怪异的声音传人众人耳中,只听那声音道:“不错,她已经人了此谷!”
这声音乃是从千首鬼王左边的一颗头颅口中发出,众人骇得双脚发软。呆呆望住鬼王左边的许多头颅。
忽然间右边的头颅堆中发出一声幽叹,竟是女子口音,接着道:“我等得好苦,你们才来呀!”
鄂都秀士莫庸失色道:“咱们竟是此谷幽魂的替身么?”
他说话之时,连退七八步。这一动不要紧,众人都跟着后退了许多步。
这一来只剩下一个神色冷漠的无名氏站在最前面,淡然地望住石台上的鬼王巨像。
千百个头颅中又发出另一个粗的男人口音,道:“天堂有路,地狱无门,来吧……”
众人又骇得连退数步,鄂都有士莫庸首先大叫道:“人鬼殊途,兄弟纵然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但这种情形可受不了,兄弟先退了。”
他当真要走,何须出声,事实上他不敢独自经过来时那一段阴森可怖路程,是以说将出来,希望有人附和一同退出。
灵隐山人道:“好,要走就快走!”
美艳夫人尖声道:“站住!”
他们不觉一怔,停住脚步。美艳夫人冷笑道:“凭你们在武林中声望地位,又是男子汉大丈夫,竟然如此胆小,纵然逃得一命,但此事传了出去,试问何颜偷生世上?”
莫庸道:“依夫人便怎生才对?”
美艳夫人道:“江湖上不少装神扮鬼之事,我们要走也无不可,却须得先查看这鬼王巨像身上有没有溪跷?”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谁都不敢上前。美艳夫人哼了一声,自己刷地纵去,一跃登台。众人见她如此大胆,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也激起好胜之心,一齐涌到台下。却见鬼王那只凌空下踏的右脚就在头顶,似是要践踏下来,大家仰头望了一会儿,心中发毛,又各自闪开。
美艳夫人查看了一阵,跃下地上,站在鬼王巨脚之下,厉声道:“鬼王爷你若是当真有灵,那就一脚踏下来,我死而不悔!”
她居然胆敢向这怪异神像挑战,胆色之壮,一时无两。只骇得一众高手都屏息呼吸,等看事态发展。
那鬼王诸首之中发出一阵威严有力的口音道:“你一个区区女流,如此大胆,目下权且饶你一死。”
美艳夫人听出这几个口音绝非出自一人口中,尤其最后说话的口音,威严之气极是震慑心魄,绝不似活人所说。
这时她也不禁气夺志摇,脚下不知不觉退开两丈,脱出巨脚踏落的范围。
苦行禅师诵声佛号,道:“我们还是暂且出谷,再筹良策为是!”
这一回连罗门居士,叶葆,丁岚都同声附和,只有楚南宫屹立在无名氏身侧,不发一语。
美艳夫人意志动摇,缓缓退走,众人如群星拱月般簇拥她退去。楚南宫拉住无名氏一同走,无名氏任他摆布,但目光时时闪动,似是心中正在转念思忖什么事情。
众人方自退到林边,美艳夫人又站住脚,道:“这千鬼谷之内种种景象,确实骇人听闻,想来血宫之内,更加恐怖!”
灵隐山人又拭一下冷汗,道:“这个自然。”
美艳夫人道:“我们踏遍天下,还未见过这等诡邪凶地,今日既已到此,若不闯入血宫一看,实难甘心。”
灵隐山人道:“兄弟决不踏人血宫!”鄂都秀士莫庸也道:“山人之意正与兄弟相合!”
美艳夫人挥手道:“你们走吧,以后别来见我!”
莫庸和灵隐山人踌躇一下,齐齐转身奔人疏林山径,迅即隐没。
美艳夫人忽然感到一阵痛苦。原来这两人居然舍得日后永不见她,以自家性命为重,不啻表示她的魔力已达到限度,这可是她出道以来从未曾有之事,是以满腔痛苦,几乎难以忍受。
罗门居士徐徐道:“夫人,你最好不要固执己意!”
十二金钱也道:“这等人力难以抗拒之物,何必冒险轻试!”
美艳夫人目光转到丁岚面上,道:“你怎么说?”
神指丁岚怔了一下,随即恢复冷静,道:“兄弟已有家室,不愿冒此奇险!”
她的目光落在楚南宫面上,楚南宫挺一挺胸膛,还未说话,苦行禅师已道:“夫人万金之躯,实是不宜涉险。”
楚南宫挺起的胸脯忽地塌下,摇一摇头,没有出声。
美艳夫人纵声娇笑,道:“你们都不愿陪我进去,我只好嫁给一个肯陪我犯险之人……”
众人面上神情都发生急剧变化,可是过了老大一会儿,仍然无人做声。
美艳夫人满面娇艳笑容,掩藏住心中痛苦,走到无名氏身边,道:“我不须嫁给你,只为了玉姬,你就会陪我进去,对不对?”
无名氏淡然望她一眼,道:“好!”美艳夫人心中又被另一种痛苦猛袭,她一向以为凌玉姬没有传得她的媚惑男人心法,极是可惜。却不料事到临头,反而只有她的夫婿肯为她舍弃性命。
两人缓步人谷,美艳夫人这时胸中毫无畏惧之念,只有无边痛苦和种种仇恨。
不一会儿,两人己走到石台巨像之前,无名氏淡淡望那巨像一眼,继续向前走去。美艳夫人一把拉住他,道:“你心中一点也不怕?”
无名氏淡然道:“怕什么?”
美艳夫人指指巨像,道:“你纵然武功绝世,谅也禁受不起这只巨脚一踏之威!”
无名氏道:“这话原是不错,但这只巨脚绝对不会踏下来!”
美艳夫人心中一动,道:“你怎生晓得?”
无名氏道:“那些话声都是从远处传来,再由神像头上反射出来,根本就不是神像发出的声音!”
美艳夫人尖叫一声“老天”,回头一望,只见疏林边还站着罗门居士等四人。她心念一转,杀机盈胸,便即叫道:“喂,你们快来,这是假局!”
那四人本来以为发生什么事,这时一听“假局”两字,便放步奔来。美艳夫人说出无名氏讲的话,众人胆气陡壮,先后跃上石台,查看一阵,跃落地下,都感觉到得没有什么话好评论。
美艳夫人微微一笑,道:“既然不是鬼神,我们谁也不必害怕。目下玉姬临身此地,形势危急,那哪一位救出了她,我就委身相嫁!”
众人都感到热血沸腾,齐齐向谷内走去。这时虽是夜色模糊,白骨处处,都不能再吓阻得住这一千武林高手。
转一个弯,只见一座屋字正当去路,这座屋字形如神殿,看来甚是深长,不知有多少进,却不甚宽大。
黑夜之中仍可看出这座神殿全是涂上红色,想来若在有灯火照耀或在白日之下,定然一片血红。
殿门大开,门外有题匾,这“血宫”之名,大概是别人所起。
他们跨人神殿之内,只见一片黝黑。丁岚转身去,瞬息便自回转,已捡回来几根枯枝,当下用火折燃着,权充火把。
火光一现,只见此甚殿深,墙上都是红色,没有一具神像,也没有一点摆设用具。
罗门居士相度一下地势,皱眉道:“诸位可看出此殿可异之处没有?”
众人看了一会儿,都没有看出结果。罗门居士道:“此殿长阔之度,不甚相称。但若是从动手相搏看来,此殿竟是有死元生的地势!”
众人皆是行家,闻言仔细一看,尽皆恍然。原来此殿长度两倍于宽度,兼且人门及后面出口处较当中窄许多。是以若是动手相搏,只能向两尖端纵退。但大凡高手相搏,死生系于一发,其中若有一方打算败退,必须四方八面皆可纵退,始能脱出圈子,如若限定方向,那就绝难得手。故此罗门居士评说此殿若是动手相搏,乃是有死无生之地。
他们一直穿过长殿,从后门出去,却是个两丈方圆的房间,竟没有别的门户。
众人正在查看,猛听“隆”的一声,进来的门户已被一道铁栏封死。
这道铁栏的铁柱约是拇指般粗,平常之人自是弄它不动,但这一干武林高手却毫不在意。
楚南宫正要伸手拉断那些铁枝,罗门居士沉声道:“楚兄且慢!”
美艳夫人接口道:“尝闻罗门居上智勇双全,盛名果是不虚!”
神指丁岚皱皱眉头,道:“难道这道铁栏有古怪不成?”
罗门居士道:“兄弟也不知道,须得查看之后方能确定。”
美艳夫人道:“用不着查看了,若不是这些铁枝乃是特制之物,以我们功力也扳之不动,就是铁枝上藏有古怪,不能用手触摸!”
楚南宫还不服气,凑眼近前一看,只见铁枝上长着好些小刺,小得几乎看不见,刺尖呈现青黑之色,分明是蕴有剧毒。
他不觉出了一身冷汗,忖道:“这些小刺何等锋锐,我双掌虽是皮粗内厚,也当之不住。适才若是当真握下去,此刻已经中毒无疑!”
众人不必询问,只看楚南宫骇然的神色,便知真有古怪。
美艳夫人略略一想,道:“铁枝上不但有毒,以我想来,这些铁枝必是不易弄开!”
若行掸师道:“何以见得?”
美艳夫人道:“设若铁枝乃寻常之物,虽有毒刺,但有人握持中毒之后,其毒已解,便可着手扳拉,终不能困阻我们!”
众人都觉这话有理,楚南宫忽然大怒,忖道:“这女人心地好生狠毒,若不是罗门居士及时警告,她虽知铁枝上有毒,亦不会出声阻我出手。哼,哼,这种恶毒之人,以后决不为她卖命……”
只听美艳夫人道:“由此看来,竟是有人暗中布置,意欲加害我们,不知是何缘由?”
众人都猜想不出,方自沉吟忖思,忽听一阵步声由远而近,一直走来。
大家都从铁柱疏隙间向外面瞧看,只见一道人影缓缓穿过长殿,但因光线黑暗,故此看不清此人面貌。
那道人影站在两丈远处,望着屋内之人。神指丁岚摹地将火把丢出去。火把飞出寻丈,正要坠地。那人伸手虚虚一抓,“呼”的一声,相隔尚有一丈远的火把突然飞到他手中。
这时可就把这个人面貌照得清清楚楚,只见此人只有三旬上下的年纪,眉清目秀。但衣服破;日,仪容不整,头发蓬乱,似是许久以来没有梳洗过。
众人都认不出此人,但先是从他那双炯若寒星的眼睛,便如此人一身内功极是深厚。加以他刚才露了一手上乘气功,竟能将相隔一丈远之物抓到手,这等造诣实在骇人听闻。
美艳夫人娇声道:“尊驾高姓大名?何故将我们困于此地?”
那人丢掉手中火把,四下登时一片漆黑。他在黑暗中道:“区区徐冈,生平未曾踏人江湖,故此与诸位俱不相识,今日种种,皆为夫人而设!”
美艳夫人讶道:“我?徐兄有何打算,不妨说出来听听……”
徐冈道:“区区久仰夫人艳名,今日相晤,虽能一慰平生之愿,却十分失望!”
众人都不觉愕然,美艳夫人一生一世都未曾听过这种话,不禁一愣,心中讶诧之感多于愤怒
她媚笑一声,道:“徐兄何故失望?”
徐冈道:“夫人以艳色称雄江湖数十年,但今日以身为饵,仍然失败,可见得夫人美色魔力,终是有限得很!”
美艳夫人冷笑道:“阁下只敢隔住一道铁栏吹牛,若是没有阻隔,我怕你没有这种胆子!”
徐冈微微一笑,飞身而起,瞬息间火光四起,照得一殿通明。原来四壁上都嵌有灯火,徐冈只是用火折将灯火点燃。
他点上灯火之后,纵落在铁栏之前,伸手在墙上一掀,那道铁栏登时有三根铁枝升起,露出一尺宽的空隙。
但房中诸人都不敢冲出,只因这道空隙太狭窄,只容一人侧闪走出。若是对方趁自己闪身出去之际,忽然出手,纵然抵挡得住,但身躯势必要碰在铁枝毒刺之上。
徐冈道:“请罗门居士出来!”
罗门居士这时只好硬着头皮,侧身缓缓穿出去。徐冈待得他身体完全闪出铁栏之外,举手在墙上一拍,只见那道空隙上面一块一尺宽的钢板疾掉下来,底下也有一声钢板升上去!
上下两块钢板边缘都极是锋利。
栏后之人都想到冲出的念头,只等罗门居士出手缠住对方,便可逐个闪出。钢板初现之时,有人打算出手托住,边缘处虽是锋利,但他们武功精妙,皆能卸去下坠急劲。然而底下又有一块升上来,可就教他们束手无策,只因这两块锋利钢板一合,谁都挡之不住,这时只好眼睁睁看这两块钢板把出路封死。
美艳夫人冷笑一声,道:“此地竟是为了我们而设,当真是算无遗策!”
徐冈微笑道:“夫人未免自视太高,此地其实是为帝疆四绝而设,诸位还轮不上!”
众人心中微骇,都觉得此人口气好大,而最奇怪的他竟是个武林籍籍无名之人。
徐冈又道:“区区听说罗门居上名列侯爵,在武林中乃是第二级高手,特地请他出来,看他能够拆解几招?”
罗门居士双眉一耸,目现奇光,冷笑道:“徐兄先赐教之后,再说不迟!”
徐冈点头道:“这话也有道理,不然谁能心服!请!”
他退开数步,垂手肃立,竟不摆出门户。罗门居士踏步迫上,举掌劈去,口中喝道:
“恭敬不如从命,便请徐兄指教几招手。”
他这一掌劈去,只用上六成内力,但威势已非等闲,殿内顿时风转陇翻,四壁灯火摇摇欲灭。
徐冈举起右手,骄指如敦,指住罗门居士掌势。这一下看起来虽是从容悠闲,但其实快到极点。
罗门居士但觉对方这一指含蕴千百种变化,奥妙无穷,一时之间哪能测想得透,只好疾然收回掌势,随即错开两步,横拍敌腰。
徐冈身子也不见如何动转,已经变成微蹲之势,正面向着罗门居士,左脚踏地,右脚踢出一尺左右,连同上面点出大半尺的手指,俱都定住不动。
只见罗门居士撤掌垂腰,一个大翻身,旋开七八尺远,似是被敌人攻得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避得开去。
观战的几位高手尽皆骇然,一时还测不透身在局中的罗门居士何以这等狼狈。
却见徐冈左脚微一用力,身形移到罗门居士面前数尺之处,一手一足仍然原式比划,停立在半途,没有当真点出或踢出。
罗门居士一抬眼见到敌人招数,急急大弯腰斜栽柳,翻出五六尺远。
徐冈收回指戳脚踢的招式,道:“罗兄决接不住区区十二招!”
罗门居士背心己沁出冷汗,但他一生英名,焉能如此断送,冷哼一声,道:“这也不见得,兄弟非得领教徐兄十二招不可!”
徐冈道:“你不服气也是情理中事,但目下不忙动手,区区这一十二招待会儿要用来对付无名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