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在半空中辛无痕双脚一缩,恰到好处地踏在剑光上。
那道剑光微微向下沉了尺许,便载着辛无痕绕圈飞回去。这等景象真是大出众人意表之外,但见辛无痕好像是传说中剑仙一般,脚下踏着一口长剑凌空划过,霎时已回到她们那一边,然后人随剑落。她脚尖微点,那口长剑疾向申甫射去,她自家却飘落地上。
申甫手握剑鞘迅快一举,那口长剑无声无息地没入鞘中。
他们这几下动作像是曾排练过一般,甚是紧凑吻合,干净利落,李星桥首先大声喝采,其余的人也跟着他鼓掌叫好。
朴日升摇头道:“真不得了,以前闻说千手剑魔申甫前辈一剑在手,如臂使指,神奇莫测。今日亲眼目睹,不但是功力深厚之极,而且这一份急智机变,果真当得上‘剑魔’这个外号。”
李星桥说道:“他昔年屡屡败在老夫手底,又跟辛无痕说翻了,一怒而去,隐居埋头练剑,一别二十余年,果是大有精进。不过他想赢我的话,还须再练五十年。”
闵淳接口道:“原来你们都是旧相识。”他这一句话就打断了李星桥底下之言,转向朴日升迅快问道:“朴兄忽然回返,敢问有何要事?”
朴日升道:“说来诸位也许不信,朴某是特地回来帮助你们的。”
闵淳也不再说,立刻向淳于靖道:“那信鸽带来什么消息?帮主定必略有所知。”
朴日升等人见他智计出众,反应极快,一下子就顾及全面局势,丝毫不浪费半点时间,心中都大为佩服。
淳于靖摇头道:“兄弟全无所悉。”
闵淳摇头叹道:“这就糟了,信鸽带来的消息,定必重要万分,可惜已被对方截去,这番束手缚脚,无计可施啦!”
说时,那边的辛无痕已把信鹤带来的消息看过,仰天冷笑道:“阿黑,把这纸条上的消息念给他们听,然后交给他们验看个明白。”
辛黑姑取过纸条大声念道:“潜山云坡大师坚拒出山,东南七叩。噫!这末后的一句是什么意思?”
赵一悲长老已听见辛无痕之言,这刻便举步上前接取纸条,一边答道:“那是敝帮之人的符号,我们自家一望而知此消息是何人所发。”
他接过纸条一验,道:“果是东南七号所禀报的消息。”
辛无痕笑道:“原来你们已曾邀约赵云坡出头,这一着果然很厉害,可惜他不知我竟亲自出山,否则的话,他岂能坐视不管?”
李星桥道:“你打算把我们怎样?”
辛无痕道:“你爱怎样我不管,但这儿的人通通给我留下性命!”
李星桥道:“这未免太过分了,此处十余条人命都要拿去,谁肯束手待毙?”
辛无痕眼睛射出寒冷凌厉的光芒,首先落在遁天子面上,他立刻低头避开她的目光。接着目光落在闵淳面上,闵淳本来不怕,但暗念何必在这些地方跟她计较,便也移开眼睛。
她目光接着扫过普奇、完颜楚、阮兴、马加四人面上,他们也学闵淳的样避开她。
辛无痕乃是用目光查看那一个敢作困兽之斗的意思。这时又从穷家帮四老面上扫过,这四老得到淳于靖暗示,也都移开了目光。
朴日升向裴淳低语数言,裴淳甚是惊讶,连连点头。辛无痕凌厉如刀剑的目光首次在裴淳面上碰壁,不过裴淳虽是不让她的目光,但面上仍然一片恭敬之意。
她接着向淳于靖望去,淳于靖胸口一挺,凛凛回视,辛无痕心想好一个凛然强项的男子汉,当即移到朴日升面上。
朴日升也不避让,面上微微含笑,透出一股温文潇洒的味道。辛无痕心中叫声“罢了”,暗想此人风流俊逸,实在也是当世罕见的人才。
她如今不比昔年,胸怀可宽大得多,当下把女儿叫到一边,问道:“孩子,我知道这儿三个年轻人都未娶妻,又都属当今一流高手,足可以匹配上你,你心中可有属意哪一个没有?”
若是在昔年,这些年轻高手们纵然能打动她的芳心,但她傲心过强,势必都不肯放过。
目下却为了女儿着想,宁可略忍一口气也得先弄个明白再作决定。
辛黑姑在那三人面上瞟来瞟去,最先剔除了朴日升,接着撇下淳于靖,目光只凝注在裴淳面上。
辛无痕眉头一皱,心想:“赵云坡的徒弟虽然也长得五官端正,性情淳厚,但哪里比得上一个气概凛烈,相貌堂堂,一个英俊倜傥,人品风流,这孩子不知怎么想的,竟会挑中了最不起眼的裴淳。”
辛黑姑低声道:“娘,我最不服气那家伙,他长得傻头傻脑的,偏生有不少人爱他。”
辛无痕道:“真的?谁爱上他?”
辛黑姑道:“一共有三个美丽之极的女孩子,便是云秋心、薛飞光和杨岚她们。我正在想,他有什么好处,竟能使这许多女孩子对他倾心?”
辛无痕舒一口气,道:“不是他就好了,我可不愿跟赵云坡拉上关系。依我瞧来,朴日升和淳于靖都很好,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辛黑姑心中一片茫然,道:“我不知道。”她在母亲面前全然不必隐讳深心中的感情,何况这等终身大事是一辈子的事,假使有所隐藏,将来便后悔莫及。
她接着又道:“我其实也很喜欢那个傻头傻脑的裴淳,所以这一次决意要弄死他心上人云秋心,但我却不是非嫁给他不可的意思。”
辛无痕也被她弄糊涂了,心想这孩子岂可如此多心,该当认真点选定其一才对。正在想时,一个人走过来,辛黑姑转眼望去,原来是千手剑魔申甫。他满面慈霭关切地望住她,微笑道:“你们在谈什么?”
辛黑姑不禁一怔,心想我们母女谈什么哪里容你插嘴,当下面色一沉,便想发作。辛无痕伸手搂住她的双肩,轻轻道:“孩子,不可对他无礼,申伯伯是你娘生平几个好友之一。”
申甫笑眯眯地望住辛黑姑,流露一种深沉的爱意,一望而知这个华服俊秀的老者对她有某种特别的感情,会甘愿为她牺牲一切。
辛黑姑心中一阵震动,心想母亲多年来从未提起过此人,此人也从未来探访过母亲,为何忽然如此亲近?而且这个老者又如此慈霭挚爱地注视着自己?莫非他就是我的父亲?
她从不敢询问有关父亲之事,至今还不知生身之父是谁,平时虽不感到怎样,可是有时也会反复寻思,对此甚是苦恼。
她最害怕的是父亲乃是个平凡之人,或者是个江湖不齿之人,使她引以为辱,不能向别人称道。目下这千手剑魔申甫虽然从未听过他的名字,但从他刚才掷剑的一手功夫可知功力绝高,不是一般高手能够办得到的,假如他是父亲的话,她便不会感到耻辱了。
李星桥那边又增加了两人,一是神魔手魏一峰,一是密宗三大高手之道钦昌国师。
李星桥大声道:“辛无痕,我可要失陪啦!”
辛无痕讶道:“什么?你舍得撇下他们不管?这是什么意思?”
李星桥道:“他们之事我既管不了,不如走开,免得反而妨碍他们不能放手一拼。我想带走几个人,你反对不反对?”
辛无痕发出愉悦的笑声,道:“随便你,只要你走开,我就可以放手而为了。但却不得带走梁康正在救治的女孩子。”
李星桥道:“我说过不管此事的。”“你们十个人跟我走。”当下向博勒、宇外五雄和穷家四老道:那十人都不抗议,跟他离开战场。
辛无痕向剩下的裴淳、朴日升、遁天子、钦昌国师、魏一峰、淳于靖等六人瞧了几眼,便向辛黑姑道:“我已经心中有数,且把这六人一网打尽之后再作计较。待会我们动手之时,你可抽身入屋,先把云秋心除去,有我在此,他们谁也无法拦阻于你。”
说罢,举步向对方走去,魏一峰踏前两步,道:“想不到今日竟在此地得晤申兄和雕仙、画圣两位。”
雕仙司徒妙善和画圣昊同都一齐拱手为礼,只有申甫傲笑一声,道:“魏兄有话即管说。”
魏一峰道:“既是如此,兄弟便不妨说出来,敢问申兄你不是立誓永远不见辛仙子之面的么?兄弟正是见证人之一,自应询问一声。”
千手剑魔申甫洪笑一声,应道:“不错,当年果然有此誓言,言明此生此世永不再见辛仙子之面。”
众人不觉一怔,心想既是有过誓言,今日何以又在一块儿?莫非是誓言已经失效?不过若是誓言失效,身为见证人之一的魏一峰自当晓得,更不会启口询问了。
魏一峰泛起困惑之色,道:“申兄既是当众承认,便须解释明白,以解茅塞。”
申甫笑声收敛,淡淡道:“我只不过师古人故智而已,魏兄想必知道左传上记载郑庄公立誓之事,兄弟乃是援例而为,非是自创其法。”
他举出左传郑庄公之事,在场之人虽然皆是武林一流高手,但读过左传之人却有限得很,在裴淳这一边只有一个朴日升文才过人,遍览群书。魏一峰转头向他问道:“左传上记载的是怎么一回事?”
朴日升道:“郑庄公立誓之事,见于郑伯克段于鄢这一章。郑庄公的母亲武姜溺爱幼子共叔段,欲使之为君。郑庄公知而释忍于心,一直到共叔段约期反叛攻郑,武姜将为内应,郑应公始出兵伐之。乱平之后,郑庄公遂弃其母武姜于城颖,誓之口: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那就是说须待死后始能相见,其后甚感后悔。颖考叔献计掘地及泉,筑一隧道,母子在隧道内相见,乃有其乐融融泄泄之戚。申前辈既是举此一例,想必就是辛仙子以布蒙面之故了。”
他口齿清晰,娓娓道来,大家都听得明明白白。魏一峰向辛无痕望去,恍然大悟说道:
“辛仙子既是蒙住面庞,申兄便其实不曾见她之面,如此也不违誓了。”
申甫问道:“魏兄认为这法子还使得么?”
魏一峰道:“虽是有点取巧,但细究起来,果是不曾违背誓言。”
辛无痕道:“闲话休提,遁天子,我最后问你一声,你是要命呢还是要剑?若是要命,速速放下毒蛇信,滚回阴山。若是要剑,那就留在此地等死!”
遁天子面色一片惨白,口中哼哼唧唧,一时答不出话。朴日升这才明白遁天子为何尚留在此地之故,料必是辛无痕曾经禁止他离开。
辛黑姑低声向母亲说了几句,辛无痕点点头,她便踏前两步,尖声道:“遁天子,现下还有一条路给你走,可以保存手中之剑。”
遁天子干笑一声,道:“请姑娘示知。”
辛黑姑道:“你当众立誓听我命令,便不夺取你手中之剑。”
此言一出,裴淳方面之人都暗暗吃惊。只因遁天子功力深厚,有此五异剑在手,顿时升格为一流高手。他若是被对方弄过去,此消彼长之下,形势更是不利。
遁天子略一沉吟,便道:“多蒙姑娘指示明路,山人甚愿为姑娘效劳。”说时,举步走了过去。淳于靖最鄙视这等没有骨气之人,不禁冷笑数声,道:“道长难道忘了前此的誓言不成?记得当日闵淳兄将此剑赠你之时,曾经言明十日之内,你须得全力帮助我裴淳贤弟。”
遁天子那么老的面皮,也不禁羞红起来,但顷刻即消,也冷笑道:“不错,当时是这么说好的,可是目下形势已变,以辛仙子的本事,定能夺去此剑,因此山人不啻是重新得辛仙子赠予,便只好为她效劳了。”
这本是歪理,但若不细细争论,也还说得过去。淳于靖只嘿嘿冷笑两声,懒得多辩,只道:“既是如此,你便须小心保护此剑,我们也会夺回来的。”
遁天子心想只须假以时目,也不用太久,三两个月的时间就足够了。其时更能发挥此剑威力,莫说是淳于靖他们,纵是辛无痕我也不怕了,当下阴声应道:“好,你们尽管设法夺剑,但若有伤亡,可别怪我山人心狠手辣,全然不念旧情了。”
朴日升朗声大笑道:“老实告诉你,本爵第一个就想占夺此剑,你小心点守护着吧!”
要知他本是高丽国人氏,而那“毒蛇信”是高丽国国宝,他当然想占夺为己有。
辛无痕估计已稳操胜算,当下道:“申兄对付魏一峰,路七对付那喇嘛。又有烦司徒兄和吴兄分别对付淳于靖和裴淳。遁天子,你对付朴日升。”
众人听得清楚,双方都移步上前。朴日升伸手拦住己方之人,朗声道:“辛仙子若然暂不出手,我们便敢一拼。只不知这一场是群殴混战,抑是先由在下与遁天子道长较量一下?”
他已察觉辛黑姑和慕容赤都没有派上这一点,但一时还未能确定这其中有何用意。是以设法拖延一下局势,倒不是当真想出手夺剑。
钦昌国师在他耳边低声道:“对,最好先个别斗几阵,或者能略挫对方气焰。一旦动手,辛黑姑定必带领慕容赤,一同入宅加害云姑娘无疑。”
朴日升听了这话,便又有了计谋。心想目下先拼斗几场,等到辛黑姑发动闯入宅内之时,大家才突然逃走,此举定必大出对方意料之外,辛无痕纵有天大本事,一时之间也将为之失措,不知出手拦阻哪下个才好。
这时辛无痕已道:“好,且先独斗几场,这等机会实在不易碰到。”她游目扫瞥众人一眼,便道:“申兄出场斗一斗老头子。”申甫一跃出场,招手道:“咱们难得有机会对垒,今日正好痛痛快快地拼斗一场。”
魏一峰焉能示弱,也举步走去,微笑道:“这话正合我意,且看时至今日,申甫是不是还当得上剑魔这个外号?”
他们本是老相识,并且又是昔年同称“武林四魔”之人,可是彼此间都好像毫无感情,要干就干。
只瞧得淳于靖和裴淳暗中摇头不止,在他们这等重交情讲义气的血性侠士之中,觉得十分难以理解,焉有毫无道理就以生命声名作孤注一掷之理,并且又全不顾念相识之情。
魏、申二人已步人场中,对立站好。申甫右手掣出长剑,左手还有一口尺半长的短剑,此外,在他左边腰间有个长形革囊,突出四口短剑剑柄。
只见他把短剑抛起半空中,那剑在空中急转数匝,飕一声插落革囊之内,毫厘不差,准确无比。这剑一落,便有一剑弹起,恰恰送到他手掌之中。
这一手以剑换剑的手法简直像在玩魔术一般,果然不愧那“剑魔”的外号。
魏一峰双手笼在宽袖之内,阴森森目光须臾不离对方。没有一个人懂得他何以笼手袖内,难道他面对齐名并列的高手申甫还敢如此托大自负不成?
申甫冷笑道:“魏兄小心了。”光华电掣虹飞,右手长剑已连攻了三招,这三招当真使得辛辣奇诡之至,慑人心胆,确是一代剑家的气度手法。
不过他每一招都是在最后关头之际突然撤回。以他剑招的迅快,功力之深厚,若是当真放尽出手,魏一峰似是难以幸免。可是他偏偏在紧要关头撤回招数,使得在场的大行家们都感到迷惑不解。
钦昌国师低声道:“洒家虽是不知魏老先生有什么绝艺,但照这等情形看来,对方好像甚是忌惮,一心想勾引魏老先生露出绝艺,想来这古怪定是在双袖之内。”
朴日升低声道:“不错,家师叔袖内双手已戴上手套,这对手套乃是用千载玄蛔之皮制成,不畏任何锋刃,乃是件宝物。他必须一出手就夺过敌人之剑,是以故意让敌人攻人,拼着略伤也得夺过敌剑。”
钦昌国师颔首道:“原来如此,无怪对方申老施主好多次明明可以得手,偏又自行撤回招数,敢情他已知令师叔的秘技,因此若非到了能够一举毙敌的关头,决不贪功轻进,免得长剑被夺。”
朴日升道:“正是如此……”陡然间勾起忧色,又道:“那位前辈的剑术真有出神入化之功,他右手的长剑固然已是举世罕俦,不易抵敌。而他左手和腰囊中的了共五口短剑瞧来更是凶毒难当。”
钦昌国师缓缓道:“不错,他左手的五口短剑不发则已,一旦使用,势必凶毒莫当。朴国舅可曾听说过他这几口短剑如何使用的么?”
朴日升忧色更浓,摇头道:“本爵从未听人说过,想必他向来不施展则已,一使出来就能制敌死命,是以至今尚无人得知。”
钦昌国师道:“若是如此,洒家反而有点意见可以贡献令师叔参考。”他那对深邃的眼睛中闪动出智慧之光。这种博学渊闻的智者哲人的气质,比之薛飞光那种精灵机变完全不同。
他的智慧还有一种深厚扎实的力量,能够创造出惊人的果实,不似薛飞光的聪明机变,只能利用情势巧施妙计,以解决一时的危机。
朴日升肃然道:“便请国师指点。”
钦昌道:“对方这五口短剑的威力定必是在于飞出伤人的手法上。武功之道虽是千变万化,但仍然须从一个根底衍生,所谓万变不离其宗便是此意。我们假设他能够参用各种暗器的特异手法掷出伤人,但这种种手法都难不住令师叔,只有一个诀窍使人感到无计可施,即是在这五口飞剑之中掺以阵法,另具生克变化之妙,才能击败一流高手。”
朴日升矍然道:“国师此言有如当头棒喝,果然是卓绝之见。”
正在说时,那千手剑魔申甫剑法渐见凌厉,长短剑交互攻守,变化无方,使人目力眩,不愧有剑魔之称。
魏一峰被他越迫越紧,到底忍熬不住而出掌抵挡。他双掌已变了颜色,漆黑得发亮。在剑光中硬攫硬夺,加上他的独门借力发招的武功甚是精妙,顷刻之间已扳回劣势,甚且大有取胜之望。
钦昌喇嘛定睛瞧了一阵,才道:“对方以飞剑结阵的绝技尚未使出,想是等候时机,令师叔只要一时大意,就十分可虑。”
朴日升道:“请国师速速把对方秘技详情赐告,本爵自有应付之法。”
钦昌道:“洒家的大胆假想是对方一旦跃出圈外,便是猛下毒手之时,他一定是以回力手发出三剑,绕过敌人,分从三面兜回来进攻。加上正面发出的两剑,按照五星运行的角度方法,配合时间的快慢,结成一个威力无匹的剑阵。”
朴日升略一沉吟,说道:“本爵至今才想得通其中奥妙,敢情任何阵法若是须得有人参加,便须事先防范被敌人反击的空隙,这一来许多毒着就不能使出。眼下这飞剑结阵之法因不须提防反击,可以能够极尽凶毒之能事,为一宗绝学。”
钦昌道:“正是如此,现在就须凭仗国舅的机智把这个猜测透露给令师叔。那五星运行之时有一定的路线,略一推究,就可以找到逃生的空隙了。”
在目下这等情势之下,朴日升实在无法把消息通传与魏一峰。但他若是办不到的话,那申甫的飞剑结阵绝技定能当场挫败魏一峰,轻则受伤,重则丧命。此事非同小可,他一定要办到。
钦昌喇嘛宽阔的额上现出几条皱纹,说道:“善哉,善哉,国舅你须得三思而行,须知洒家那一番话尚是推测之言,未必说得中。”言下之意,似是已想出朴日升准备用什么法子替魏一峰解围。
朴日升微微一笑,道:“我意已决,国师尽管宽心,拭目以观。”他突然大步走出。
对面的辛黑姑喝道:“朴日升,你干什么?”她见他威风凛凛的大步出场,威猛而又十分潇洒,不禁心中一阵微颤,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朴日升停步道:“辛姑娘放心,本人不是言而无信之徒,难道会趁机出手帮助家师叔不成?”他的目光恰好跟她相触,辛黑姑身子轻轻一震,便不言不语。
辛无痕道:“你纵然是不会插手帮助魏一峰,也不该走近战圈。”
朴日升拱手道:“晚辈有意请申老前辈指教一个回合,那就是说只想见识他的五口短剑的绝技,辛仙子如肯允许代问一下他的意思,感激不尽。”
原来他晓得无法把消息透露给师叔,当即决定亲自上去接这一场。倘若申甫的飞剑另有妙着,自不免是一场杀身之厄。
辛无痕大感兴趣,道:“你可听人说过他五口短剑如何施展的么?”
朴日升摇头道:“从来未听人说过。”
辛无痕道:“那么我劝你还是不要逞强的好。”
朴日升淡淡一笑,道:“但晚辈却还有这一点自信,胆敢接下申前辈这一回合?”
辛无痕不再多论,向申甫说道:“你听见了没有?准不准他出手代接这一回合。”
申甫骤然间射出无数剑光,迫退对手,迅即跃出圈外,傲然道:“这又有何不可,只便宜了老魏。”
魏一峰冷冷道:“笑话,谁还怕你。”说时,朴日升已走近师叔身边,低声说道:“小侄已与钦昌国师商妥,望师叔且忍一忍心中气恼。”
魏一峰一向十分信服钦昌之智,心想这内中必有深意,且忍一忍也好。便道:“好吧,但你须得多加小心。”
朴日升道:“小侄省得。”魏一峰便退开一旁,场中便剩下申、朴二人,相距两丈左右。
申甫道:“你年纪轻轻的人,定要上场送死,那也是命中注定,莫怪老夫手毒。”
朴日升笑一笑,道:“前辈尽管全力施为。”
申甫傲然长笑数声,说道:“老夫这五口短剑向来不能全发,一发便须见血才能回囊。
现下打算以飞剑之法发出五剑,你若是躲得过这五剑,便算我功夫尚未到家。我已声明如上,你快快准备。”
朴日升抱拳道:“晚辈己准备好啦!”但见他双手掌背上金光闪耀,原来各有一块金叶盖在掌背,大小相等,若不是抱拳相向,一时真不易察觉他手背上多了两块金叶。
这朴日升乃是先天无极派传人,向来以双掌出斗,若用兵器反而减损威力,这两块金叶覆盖在掌背,既不妨碍掌指发力使劲,碰上锋快兵刃之时也可以用掌背硬架,确是十分有用。
他自从出道以来,从未使用过这一对紫金叶,今日这是第一次使用,可见得他对申甫何等重视。
申甫提聚全身功力,扬手掷出短剑,破空向朴日升头顶数尺高处电射而去。紧接着一连又掷出两剑,一左一右,都分开甚远,即使是不懂武功之人,也能够瞧出这先后三剑决计戳不到自己身上。申甫连发三剑之后,便把余下的两剑一同取在手中备用。
那三柄短剑破空飞去之时,发出异乎寻常的嘶风之声,一听而知这千手剑魔申甫功力深厚无比。
在场的高手们眼看那三柄短剑完全落空,都大为诧异。他们自然晓得申甫不是没有准头,发剑皆歪,但大家不明白他为何故意打空?
这原是弹指间之事,那三口短剑分向三个不同的方向飞出四丈左右,簌然间都旋身改变方向,一同向朴日升攒射而去,变成从三个不同方位向朴日升攻袭。
申甫紧接着先后掷出手中两剑,但见虹飞电射,道道光华同时进攻当中的朴日升。
朴日升一直没有理会背后及左右两侧掉头射来的三剑,一味盯视着申甫手中两剑。到他两剑先后出手之时,突然间迅如电光石火般左跨一步,右退半步,前踏一步,连退两步等等,霎时间在两尺方圆之内连接换了好几个方位。
说也奇怪,他每移动一下之时,便恰好有一柄短剑擦身掠过。而他竟是按着次序在刹那间先后闪过五剑,其中间不容发,只要行动慢了一点或是错了数寸方位,就难逃飞剑刺体之厄。
旁人瞧来但见他在五把飞剑交织的网中闪来闪去,一一避过,极是干脆俐落,毫不拖泥带水,当真是十分好看,而又瞧得出奇险元比。
众人顿时大声喝采鼓掌,连辛无痕也不住地点头。申甫有点目瞪口呆的样子,凝立不动。
一阵微风拂过,朴日升但觉背脊凉沁沁的,原来已出了一身冷汗。
要知他接下申甫这一场“飞剑结阵”的功夫,看上去似是十分容易,其实凶险无比。莫说是申甫未必是按照五星躔度发出飞剑,纵然乃是如此,他当时只须略为改动一下手法,又或是他朴日升踏步走位之时出了丝毫错误,便有杀身之厄。
是以他这一场宛如到鬼门关转回来一般,险不可言。以他这等胆色气度之士,仍不免出了一身冷汗。
千手剑魔申甫万万想不到自己多年苦练成功的“飞剑结阵”竟被朴日升轻轻易易就破去,心中又是惊恐,又是佩服。他随即退到辛无痕身边,道:“这正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我已不行啦!”
此话说得声音不低,人人听见,魏一峰接口道:“申兄说得不错,刚才若是兄弟上场的话,定难破得申兄这一手奇功秘艺,瞧来还是年轻一辈强胜过我们了。”
朴日升在场中仍不退下,目光不时掠过辛黑姑和遁天子。他瞧看遁天子之故便因早先说过要夺他手中之剑,所以表示挑战之意。至于瞧看辛黑姑的原因,便是她自从辛无痕出现之后,便从清秀美貌少女变成艳丽的面貌。
她曾在众人面前出现三个面貌是一丑二美,而二美之中一清一艳,迥然不同。
朴日升却很喜爱她这副艳丽的面貌,是以目光时时溜过她的面庞,心想她在母亲面前定必是用真正面目,可见得此是她的真面貌。
辛无痕一一看在眼内,她先向申甫说道:“我倒不服气你说的话,这些年轻一辈还须再过二十年,才轮到他们称霸武林,眼下仍然强不过我们老一辈的。”
她的目光落在遁天子面上,说道:“遁天子,那朴日升有意跟你斗上一场,你怎么说?”
遁天子沉吟一下,道:“山人情愿暂时示弱,不想出手。”
朴日升朗声笑道:“道长若是不敢出手,只怕从今以后,阴山派再无出头之日。”他这话说得很重,遁天子面皮再厚,也不能咽下。要知朴日升如此地迫他动手之故,前文已经交待过,便是想略略拖延时间,待得己方之人全部准备妥当,这才突然呼啸逃走。辛无痕不知云秋心业已不在室内,定然想不到他们有此一着。此是唯一化解今日这场大祸之法。其次,朴日升雄心万丈,有意成天下武林第一人,是以今日之战中,若能多杀一人,便减去日后一个大敌。
遁天子沉声道:“山人如若出手,辛仙子须得说一句话才行。”
辛无痕大感希奇,道:“什么话?”
遁天子道:“朴日升于今日之战中若是夺不去这口‘毒蛇信’,此剑便如由辛仙子赠与山人,旁人不得再行觊觑夺取。”
辛无痕微微一笑,心想我若是答应他这话,将来就得负责保护他了,这如何使得?原来辛无痕深知此剑于阴山剑派关系万分重大,以遁天子这等功力,得到此剑,再过个三年两载,说不定变成天下无敌之人。她焉肯让他捡去这等便宜?
她正自沉吟未答,遁天子移到她身边,轻轻道:“山人甘愿此生效忠仙子,仙子怎么说?”
辛无痕回心一想,这遁天子纵然凭此剑之力成为无敌高手,但自己的轻功和各种秘艺甚多,若然当真要取他性命,仍然不是办不到之事。
当下点点头道:“好吧,你且立个毒誓。”
遁天子道:“山人如若有违斯言,日后当遭粉身碎骨之劫,尸体不存,天地共鉴。”
辛无痕使大声道:“很好,朴日升你这一回若是不能奈何遁天子,以后谁也不得夺取遁天子手中之剑。”
遁天子心中大喜,缓步走出,暗忖这一战之后虽是被旁的高手窥出不少破绽,但只要有辛无痕庇护,一两个月后就可以练到身剑合一的地步,其时莫说别人,即使是辛无痕出手也不必害怕。
不过他也晓得这一战凶险无比,朴日升的武功机智当世之间罕有敌手,这一关实是不容易熬过。
两人在场中一站,群雄无不屏息噤声,等瞧这一场惊险无比之战。
朴日升拱手道:“道长得到此剑,本是极为匹配应该之事。可是目下形势所迫,道长若是持有此剑,我们这一方多几分威胁,是以口出狂言,把道长激出,试图一逞,还望道长见谅。”
遁天子道:“朴兄好说了,山人得此机会,出手会一会时下名家,正是所愿。”
朴日升想起一事,便道:“这一战有生死之险,本爵记起一两件事,须得回去交待一下。”
这好像是既以生死相拼,便须预先交待遗言,遁天子甚感得意,道:“朴兄尽管请。”
朴日升大步回到钦昌和魏一峰身边,钦昌国师眼中闪耀智慧的光芒,说道:“毒蛇信乃是高丽国宝,阴山剑派在中土自成一家,两者本无关联,只因阴山派武功恰与此剑奇异威力巧合,是以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力,但时日尚短,谅他使用此剑之时,必有破绽。”
这几句话听起来好像甚是空泛,但其实乃是制敌的关键,除非钦昌国师这等智慧如海之士,谁也推论不出这等重要原则。
朴日升拱手道:“多谢国师指教。”
钦昌又道:“依洒家愚见,国舅如若不能在五十招之内取胜,最好停手罢战,以免对方既摸熟了国舅精妙手法,异日相逢,便极是危险。再者继续交手的话,等如帮助对方练剑,得以速成几倍。”
朴日升说声:“承教了!”转身出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