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烈清楚地看出那个英俊少年,心神已被这对鬼斧神工的塑像,以及那猥亵不堪的姿势所迷住,是以移不开双眼。
阿烈忖道:
“这个少年下定是鹰爪门的招世隐了,那个柳飘香真厉害,竟顺利地把诱至此处,我听那教主的口气,似乎这对欢喜仙人,具有某种魔力,使人一看之下,便失去了定力。”
只见招世隐的表情,变得十分迷悯,双眼射出了情欲的光芒,动也不动的站在那儿。
过了好一会工夫,一道人影拔开厚幔进来,低声喂了一声。
招世隐这才转眼望去,他的目光这时被她透露的春光所吸引,热烈大胆地加以凝视。
柳飘香故意作羞涩之态,道:
“哎!你为何这样子看人呢?”
招世隐似是因她畏羞而变得更为大胆,说道:
“你想想看,你穿这种透明的衣服。还不是等如没有穿一般?谁能不沉醉倾倒呢?”
柳飘香道:
“我的少爷,你别忘了这儿是什么地方,唉!我很愿意跟随你,任凭你如何处置我。
但我们须得逃出去之后才行啊!”
招世隐翟然道:“是啊!现下可有机会么?”
柳飘香摇摇头,道:
“不行!我探看过那两条可以逃走之路恰是本宫两个最厉害精明的高手轮值,别的我不怕,只怕被他们发现时,立刻发动阵法和埋伏机关,你功夫再高、也难逃大劫……”
她一边说,一边移步上去,面上装出惊怕之色,很自然地就挨靠在他身上,招世隐由于一种保护弱者的本能反应,伸手搂住她。
这一来,柳飘香变成整个人投在他怀中。而招世隐的手掌触处,虽然隔着轻纱,也感觉得出她的肌肤,以及富于弹性的感觉。
他忽然用力把她抱紧,接着便是四片嘴唇,如胶似漆地粘贴在一起。不久,他的手开始不老实了,在她身上移动抚摸起来。
这时,最使阿烈不解的是,那招世隐既然明知此地尚是危机重重,何以忽然之间,完全置诸脑后,表现出一副欲火焚身而不顾一切的态度呢?
霎时间。这一对男女,已卧倒在厚厚的地毡上。阿烈这才恍然而悟,敢情此殿铺上地毡,除了装饰之外,还有当作床铺用的意思。
招世隐扯掉柳飘香身上的衣服,可就露出那诱人的胴体,春色满眼,连阿烈也看得心头鹿撞,微微气喘起来。
幸而柳飘香并没有作进一步的逢迎,反而捉住对方的手,一面设法从他嘴唇攻袭下移开一点,说道:
“等一等,你把我当作什么呢?我正因不甘被男人当作玩物,才想逃出此地……”
招世隐如醉如狂,道:
“我还未娶妻,我们逃出此地之后,你便是我的夫人了,这可不算是玩弄你吧?”
柳飘香热烈地吻他一下,才道:
“啊!我此身有托,死而无憾了!但夫君你姓甚名谁,我若是不知,岂不是大大的笑话?”
招世隐说出姓名,柳飘香也报上自己的名字,接着道:
“或者这是天意,教我终身有托,能够碰上你。只不知你到这等幽僻之处,为了何事?”
阿烈付道:
“这招世隐一旦说出,性命就此断送了,唉!使这等美人计,真是厉害不过,比起用威迫利诱之法,强胜千百倍!”
方转念间,招世隐已道:“我是无意之中,闯到这鬼地方来的。”
柳飘香咬他一口道:
“据别人说,本宫禁卫森严,尤其是防范,无知闲人误闯这一闯方面,特别下过功夫,所以我这么多年来总未见过有人误入。”
招世隐哦一了声,抬起头来,四下观望,阿烈忽然发觉这招世隐似乎目光清明锐利,生像已恢复了清醒神智一般,无怪他没有把内情说出。这一点使阿烈十分佩服,暗自付道:
“他过得这等美人关,真是英雄中的英雄。如果是我……
他可不敢想下去,同时之间,可就发觉招世隐向龛中注目。不过是转瞬工夫,他的目光又由清明而变为迷惘了。
他跟着表现他的动作,亦足证明这一点。阿烈知道这是“欢喜仙人”的魔力,怪不得柳飘香要把招世隐带到此地,方始施展狐媚手段了。
柳飘香道:“告诉我,你究因何事到此地来的?’招世隐侵袭的动作,被她所拒而不得逞,他大概是受不住这等强烈诱惑,当下说道:
“我没有骗你,的确是误闯此地的。”
柳飘香道:“我不信,你不把我当作自己人是不是?”
招世隐无可奈何地道:
“我一解释你就明白了,我误闯此地之举,已是远在几个月前的事了,当时没有敢入内探看,只远远的观察,发觉竟是奇风至险之地,所以数月以来,做了不少准备工夫,方敢再来的。”
柳飘香媚笑道:
“幸而你肯再来,不然的话,我此生此世,休想再出生天了。但促使你再来之故,断不会仅是为了好奇,对不对?”
招世隐道:
“是的,我第一次见到此地,可就想起一个人,可能在这个地方。所以我经过准备,才来窥探,希望查个水落石出。”
他这番话大概是有真有伪,所以柳飘香现出困惑的表情,沉吟思忖。
招世隐又大肆活动,向她挑逗求欢,柳飘香突然推开他,高声道:
‘别碰我,我知道你找的是谁了。”
招世隐一怔,愕然道:“我找谁呀?”
柳飘香道:
“一定是个美丽的女孩,哈!本宫中只有女孩子。你想抵赖也不行!”
招世隐见她妒嫉呷醋之态,不禁一笑,道:
“不错,我找的果然不是男人,但有一宗,这个人与我有血亲关系,所以我才会如此冒险而你也无须呷醋。”
柳飘香并不迫问此人是谁,接道:
“既然如此,你家中之人,一定晓得你到这里来的了?”
招世隐点首道:“当然晓得。”
话方出口,突然胁下一麻,全身登时瘫软无力,但见怀中裸体美女,弹跳起来,站在眼前,用一种不屑的眼光,俯视着他。
招世隐直到被她点了穴道,方始欲火消退,恍然大悟。这时,对方虽然仍是那么美丽,曲线玲瑰,妙处毕呈。但对他已不再发生诱惑的力量了!在他心中,只有惭愧和悲愤。
柳飘香道:
“招世隐,你只不过是个乳臭末乾的小于而已,妄身曾经沧海,岂会看得上你,我劝你不必痴心妄想了,这一辈子,你休想得到委身。”
招世隐身虽不能动,口却可以说话。
皱眉道:“这儿当真是极乐教的根本重地乙木宫么?”
柳飘香道:“是的!极乐教主就在此地,可惜你道行太浅,无法看得见他。”
招世隐缓缓道:“他叫什么名字?是那里人氏??
柳飘香停歇一下,才道:“教主指示可以把姓名告诉你,横坚你已是活不成的人,他老人家姓李,尊讳天东,至于是何处人氏,连我也不知道。”
招世隐口中把极乐教主李天东的名字,念了几遍,然后说:
“我一死不足借,你若肯施恩把家姐的下落安危告诉我,我便死也暝目了!”
柳飘香道:“你姐姐是谁?本宫从来没有一个姓招的女孩子。”
她忽然停口,同时用手势阻止对方说话,似乎是倾听一个听不见的声音,之后,才又说道:“教主说,你姐姐一定是临汝甄姓女子,名双玉,对不对?”
招世隐大概是十分惊讶,怔了一怔,道:
“他如何知道的?”
柳飘香道:“我们教主神通广大,些须小事,焉有不知之理?”
招世隐嘿嘿冷笑道:
“那也不一定,假如他神通广大,便不须利用你施展美人计,布施色相,来探出我的口供了。以我看来,你在他心目之中只怕比之娟妓还不如呢!”
柳飘香怒斥道:“住口!你这是自找苦吃,怪不得我。”
招世隐那张英俊的面上,泛起了悔色,道:
“吃苦头我不怕,但你终究对我还不错,而我却如此侮辱你,心中着实有点不安。”
柳飘香面色大见缓和,阿烈忖道:
“这招世隐年纪虽轻,但应付人,却老练非常,早先对方一说出他姐姐的姓名之明,他表现得那么吃惊,才知这一定是在他认为十分隐秘之事,对方居然晓得,这才禁不住变了神色。当然,也许他是故意诱对方误入歧途,其实那个女子,根本不是他姐姐……”
只听招世隐道:“到底家姐的生死安危如何?望你赐告,以便安心等死。”
他一提到“死”,对方果然觉得不能不说,柳飘香道:
“她早已前赴极乐世界了。”
招世隐双眼一睁,道:“她死了?”声音之中,隐含悲痛。
阿烈至此,方敢肯定他并非故布疑阵,那个临汝女子甄双玉,果真是招世隐的亲姐姐。
柳飘香道:
“不错,她已经死了!我不妨告诉你,她死了比活着还要好些。因为她违犯宫规,是以按律处分,变成奇丑无比之人,整日作苦工,受鞭打。”
招世隐咬牙道:“她为何如此不幸?”
柳飘香一笑,道:
“本宫规条极严,她所受的,尚非最苦,现下本宫尚有数十犯规被罚的女奴,日夜操作贱役,鞭打屡加,这苦难不知何年何日才挨得完呢!”
招世隐道:
“我不信,你们这乙木宫中,似乎人数不多,就算整天汀扫洗刷砍柴等等,有几十个人,片刻就做完了,还有什么贱役可做?”
柳飘香道:
“这只是表面上的说话。实际上她们最苦之时,莫过于把本宫后面一座石矿的玉石挖掘出来,以及磨研成粉了。这个任务,再加几百人,一千年也做不完。”
招世隐道:“把玉石磨成粉末,有何用处。”
柳飘香娇媚一笑,道:“你想打听本宫的秘密么?其实你命在旦夕,何须多问?”
她不再说下去,使阿烈最是心痒难熬。
他轻轻掐一下,示意她小心,因为,此时那极乐教主李天东,以及余泰乾、管大师等三人,已鱼贯掀幔而入。
他们全都披上一件青色披风,上面是一个三角尖向上的布罩,连头罩住,只露出一对眼睛。因此,莫说看不见他们的面目,连身材亦无法分辩。
柳飘香虽然赤身裸体,却不以为意,转身向极乐教主道:
“这个姓招的可是马上处死么?也省得多费手脚看管。”
阿烈瞧着柳飘香的美丽胴体亦不禁惹起了遐思,然而她那残忍无情的话,却又使他大为失望,忖道:
“这一副美丽的身体之内,竟包藏着如此毒辣可怕的心肠,怪不得孔夫子远在两千年前,就告诫说,不可以貌取人,唉!”
他实在很替如此美好的女子可惜,又料想那招世隐今日势难幸免,所以也很为他着急焦虑。
只听极乐教主李天东道:
“留下此子的话,果然得多费手脚,一旦略有疏失,被他逃走,便是大大祸胎,所以柳供奉之意,甚是妥当。”
一旁的余泰乾和管大师,都目灼灼欣赏着那个惹火尤物,似乎对于招世隐的生死,全然不放在心上。
李天东又道:
“但目下并无须操之过急,反正我们离开以前,把他处决就是了。”
柳飘香一击掌,立时有一个青衣女子奔入来。此女长身玉立,没有面纱,路出一张漂亮的脸庞。
她比一比手势,那个青衣美女一怔,随即说了一声:
“遵命!”便把身上那一袭青衣脱下来。
大殿内顿时有两个袒裼裸裎的美女,俱是花容月貌,肌肤似雪,曲线丰满惹火,因而春意融融,又令人有目不暇给之感。
余傣乾笑道:“柳姑娘怎么啦?是不是你没穿衣服,则所有的属下都向你看齐?。
柳飘香道:“你者兄睁大眼睛再看,就晓得啦!”
余泰乾提高声音,作出抗议之态,道:“区区双眼已经睁到最大了。”
柳飘香一笑,媚态可掬,接着披上那件青衣,隔断了众人注视在她服体的视线。
这时所有的目光不觉移到那个青衣美女的裸体上,然而人人都泛起一种味道差的感觉。
这正是柳飘香何以能在乙木宫中,甚至武林中占到奇高地位之故了。她的身裁、皮肤、曲线等等,比起这个长身玉立手下美女,并不显得有何特别。可是她却具有特殊的魔力,令人觉得大不相同;当她收藏起她的胴体,顿时教众人生出曾经沧海之感。
她向属下点点头,那个赤身美女,迅即把地上的招世隐抱起来,向殿外走去。
李天东徐徐道:“诸位供奉,有何高见?”
管大师道:
“照招世隐所供述,他的行踪.家中已知,因此,武当派的开风剑客程玄道跟踪而至,并不希奇,本教必须针对此事,定一严密妥善的对策。”
余泰乾道:“一齐来,唯有施展灭口之法了。”
柳飘香道:
“临汝甄家上下数十口,皆无通晓武功之人,灭口不难。但许昌鹰爪招家,目下虽是式微,却仍然有不少朋友故旧,实是可虑。”
余泰乾道:“这是无可奈何之事。我们唯有尽力而为。”
李天东转向管大师道:“大师怎么说?”
管大师沉吟一下,才道:
“假如开风剑客程玄道当真是为招世隐而来的话,倒是好办得多了,以程玄道这等身份声望,行事谨慎细心,在他未曾查明内情以前,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众人连连颔首,可见得管大师的分析,极有见地。
他又说道:
“进一步推想,鹰爪门的招锦,能把程玄道请来,亲自查究,以程玄道的声望,招锦焉有不放心之理?所以,招锦必需等程玄道失败之后,方会再找别人帮忙。”
众人又频频点头,赞同此一推论,管大师道:
“所以,眼下咱信只须查究出程玄道是否受招家所托而来,下一步如何应付,就很容易了。”
柳飘香高声道:
“对:假如程玄道是招锦所请之人,那么本宫立即行动,迳去毁灭了招家和甄家,则一切线索,由此即告中断了。”
极乐教主李天东道:
“诸位说得都很对,不过最棘手的,却是如何能使程玄道供出实情来?此人不比寻常江湖道,又是玄门羽士,声说道行很深。柳供奉的色相,恐怕也不能奏功,徒让他多知道一些秘密。”
柳飘香不服气地哼一声,道:“最多借重本宫三宝,我不信他熬得住。”
管大师徐徐道:
“柳姑娘,本宫三宝的力量,果然能使他拜倒在你石榴裙下。莫说三宝齐用,即使你只用那‘迷魂褥’。或者是仅用‘夺专纵情散’,配合这对‘欢喜仙人’,贪衲认为已可奏效。”
柳飘香道:“即然如此,教主又何以不主张使用呢?”
管大师道:
“要知程玄道道力深厚,他纵然被你用色相所迷,但他多年修练的一点灵光,仍然护住心神,你想知道之事,他不会当真说出来的。”
柳飘香道:“有这等事?我倒要试上一试。”
阿烈听她坚执已意,不禁大惊,想道:
“姑不论程真人会不会把真情吐露,但他辱身于这个妖女,已是非常可怕的事了。”
只听极乐教主李天东下个结论,说道:
“本座自有测探程玄道所供是真是假之法,柳供奉如果不得机会施展她的绝世神功,定然耿耿于怀。因此,柳供奉不妨施展,好在顶多只是布施二次色相,没有损失可言。”
余、管二人当然不能反对了,李天东又道:
“此举仍须在这销魂殿中举行,至于柳供奉使用什么手段,任凭卓裁。”
他转向管、余两人道:
“咱们归房休息一会,等到柳供奉准备妥当,才再到那复壁内作壁上观。”
柳飘香道:“敝座意欲借助‘迷魂褥’之力,但本宫目下只余一张。”
李天东道:
“不要紧,你即管取用,本座等一会见到严供奉之时,将详细研究何以旷费了许多时日,还未制出此宝一事。”
他们相侣离开大殿,临走之时,还把壁龛的青帐拉上,阿烈因而舒一口气,坐了起身。
他伸手轻轻掐了欧阳菁一下,等她抬目上望之时,以势示意,然后才轻手轻脚的爬出去,找到帐幕接篷之处,面庞凑上去,这才拔开一点缝隙偷望出去。全部的动作,都小心异常。
但见那柳飘香已站在殿门口,阿烈心中叫一声:“侥幸”,暗念:自己若果略有大意,弄出了声息,定必被此二察觉,招来大祸。
忽见两名壮汉,抬着一张宽大卧榻进来。接着,又有两个蒙面青衣少女,捧了以床被褥进来。
她们把被褥铺好了,才偕同那两名壮汉退出。阿烈已窥见这两名壮汉,面上全是瘢痕,鼻塌口歪,丑陋无比。
心中猛然一惊,忖道:
“那青囊,灵芝两妇,犯规受罚,说是使她们变得丑陋和身体有异臭。这两名男子瞧来,不似天生如此丑恶之人,莫非是犯规受罚的么?”
念头方转,柳飘香已走到榻边,伸手抚摸那厚褥,面上泛起一种奇异的,荡人心魂的笑容。
她一转身,袅娜娉婷地走出去了。阿烈虽然眼见殿内无人,但早先亲眼见到李天东等人匿藏在夹壁之中,是不敢以当作无人,又轻轻爬回去,拿起欧阳菁的玉手,在她手掌心写道:‘她要对付程真人了。”
欧阳菁翻过来,在他掌心写道:“好!我们看看老道的定力如何?”
阿烈道:“对方用一种迷魂褥的物事,手段歹毒,咱们岂能坐视?”
欧阳菁道:“不坐视你有别的法子不成?”
阿烈道:
“我当然没有法子可以施,但你是冀北欧阳家的人,难道一点法子都没有?”
欧阳菁因他提到“欧阳家”之名,感到不便示弱,当下不则声,凝眸寻思。过了一会,才答道:
“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法子,但可怕的是,此法既不是一定有效,而实行之时,又颇有危险。”
阿烈道:“你且说说看。”
欧阳菁道:
“我给你一种药物,你出去洒在那褥垫上。假如你出去之时,被人抓住,我们都是死路一条。就算你成功了,此药也未必能胜过对方的迷魂褥的魔力。”
阿烈问道:“只要沾附在人体上,那伯隔着衣裳,也感到奇痒异常。”
阿烈不懂其意,又问道:
“我还以为此药可以抵消那迷魂褥的魔力。谁知只是使人痛痒,有何用处。”
欧阳菁道:“傻瓜!一个人在奇痒入心之时,那里还起得色欲之念?”
阿烈恍然地点点头,旋又生出疑问,道:
“假如程真人没沾上,而柳飘香沾上了,便又如何?”
欧阳菁道:“傻瓜!傻瓜!”
阿烈道:“我如不傻,何用问你?”
欧阳菁见自认傻瓜,也没有法子。只好答道:
“她如果浑身奇痒,那有心情勾引程真人?”
阿烈想了一下,认为此险大是值得一冒,便点点头,正要起身,欧阳菁一把抓住他,用手指写字之法,向他道:
“我忽然有一个主意,那便是假如你真怕对方成功的话,可以改用一种剧毒,把程真人毒死。”
阿烈吃一惊,随即点点头,答道:
“这未尝不是办法,但程真人不一定愿意死,可惜我没有法子征询他的意思。”
他直起腰身,但又给她一手抓住,阿烈忖道:
“她的计谋真多,这回不知又是什么花样?”
但见欧阳菁双眸迷蒙,似是透出脉脉情意。她写道:“你多加小心啊!”
阿烈向她笑一笑,便到帷幕旁边,先小心窥视外面,但见寂然无人。当下一咬牙,横心跃了出去。
他以最快速度奔到床边,把手中的纸包抖开,一片稀薄的白雾,飘扬在那厚软的褥上。
阿烈业已横心,所以毫不考虑已身安危问题。但目下生怕功败垂成,以致通通都牺牲了。因此,他心跳加速,唯恐此刻有人突然闯入。
欧阳菁静静的仰卧不动,芳心中更是充满了紧张,外面全无声息,并不意味安全无事,反而益增惊惧。
她双睛骨碌碌的转动,忽然发现往里面似乎还有余地。这个发现,顿时使她怦然心跳不已。
也许这座壁龛,便是另一条秘密通道,若是如此,则他们逃出生天之望,大大增加。
因此,现在她更加担心阿烈回不来,假使没有他,则此时纵有通路对她来说,亦是徒然。
她差一点就叹息出声,内心紧张之极,但见帷幕一动,她睁大双眼,看看阿烈究是无恙回来,抑或是有人把他押来?
直到阿烈移到她面前,她才松一口气,马上拉住他的手,急忙的用另一只手,向后面指去。
阿烈循她的手势看去,但见那后面虽然变得很矮窄,却仍然有一条通道。如若沿此通道深入,则必须弯腰前行。
他迅即抱起欧阳菁,向那通道移去,但到了切近,忽然停住,忖道:
“我岂可舍下程真人而去?好歹也得看个水落石出才行啊!”
不过他深心中,也知道现下是很好的机会。因为敌方的重要之人,目前被程真人之事,吸引全部注意,趁机逃走,成功之望,自是大得多。
欧阳菁推推他,阿烈突然惊觉,忖道:
“我也不能单单关顾程真人,却把她的安危置之不理。唯一两全之法,便是把她放在安全的地方,然后独自回来,看个究竟。”
此念一决,再不迟疑迅即向前钻行。
此时最麻烦的事,莫过于如何抱持欧阳菁了,由于必须把腰弯得很低,是以不能直着抑她。又因这秘道宽度不够,亦不能横抱。
把她放在背上,则影响前进的动作,而且担心秘道上面会碰伤了她。
因此,只移前了六七尺,阿烈就觉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的身子已弯到某一限度,再弯低的话,重心不稳,非倾仆不可。
他停下来,在她身边说道:“怎么办呢?”
欧阳菁被有力的双臂搂得芳心摇荡,身子发软,这刻双目紧闭,不理会他。阿烈又问了一声,她才懒洋洋道:“你看着办吧!”
阿烈摇摇头,心想这条秘道,好像特意设计成这等样子,以便对他一般。
这当然是不可能之事,但他却因此一念,忽然警觉不安,想道:
“假如这是出入秘道,怎会如此矮窄?反而像是专门筑造来给畜生通行一般,唔!
这一定不大妥当,我须得小心在意才行。”
他被迫无奈,只好用牙咬住她胸前的衣服,腾出一只手支地,另一只手尽量往后伸,抱住双腿。
这种姿势,便无法看见前面的情形,同时面庞嘴鼻等如埋在她胸前,阵阵幽香扑鼻使他酡然如醉。
幸而总算解决了如何携抱的问题,他们往前移了十余尺,四下一片漆黑,忽然感到前路不通,欧阳菁的头已碰了一下。
阿烈赶紧把她放下,伸手去模,触手冰冷坚硬,原来是一扇钢门,封住去路。他模了一阵,但觉四下没有一丝缝隙,大为颓丧,轻轻道:
“此路不通,咱们只好回转去。”
欧阳菁时才道:“等一等,待我瞧瞧。”
她以手代眼,摸了一下,随即移到四周的墙壁上摸索,忽然道:
“你扳一扳这根铁杆看看。”
阿烈甚为诧异,一面伸手摸到铁杆,往上下试扳,一面道:
“你怎么找到旁边去呢?”
欧阳菁道:“这等消息机关,还难不倒我。”
阿烈扳下铁杆,欧阳菁道:
“钢门已升起两寸,你气力够大,就抬得起此门了。”
他把指头伸入门下的缝隙中,用力向上掀。那道钢门果然缓缓升起。到了一尺左右,那边射过来的光线,已把这一头照的很明亮。
阿烈伏在地上,向门内窥望,突然大吃一惊。原来那边是一座兽槛,有两双金钱豹子,躺在对面角落,距这边约有四丈。
这座兽槛很大,从铁栅望出去,外面是一座院落。高大的树木,绿叶婆娑,打院墙外矗立,可见得墙外便是自由世界。
若果不是这两头金钱豹子挡路,阿烈自然立刻出去了。现在他不敢妄动,因为他听说过豹子是最风恶的猛兽,比之狮、虎,犹有过之。
他除了害怕豹子的凶猛之外,还有一大顾虑,那便是他眼下乃是和欧阳菁在一起。
她连行动也须自己抱持,碰上豹子,自然是有死无生,为了她的安全,他更不敢冒险从兽槛闯出去,
那两只金钱豹子,躺在那边懒洋洋的,好像很疲备似的。
他瞧了一会,欧阳菁把嘴巴凄过来,低低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阿烈道:“是两只金钱豹子。”
欧阳菁道:“你出去把它们弄死吧!”
阿烈道:“听说豹子凶得紧……”
欧阳菁道:“你怕什么?连刀刃也伤不了你,豹子算什么?”
阿烈想想也是,要知他有生以来,都在贫穷以及受欺忍气的情况之中,因此心理上已惯于把自己当作很微小的人看待。”
再说这利刃不伤之事,还是这一两天才发现的,并末习惯,所以不易记起来。
他道:“那么我自己出去,先扑杀这对猛兽,再来带你走。”
欧阳菁感觉得出他有点畏惧,当下鼓励他道:
“你一定办得成这件事,只要记着别让豹子抓到眼睛就行了。”
阿烈道:“我一定留意这一点。”
欧阳菁道:“等一等,你最好把衣服都脱光,免得被豹子抓破,留下痕迹。”
这个建议很有道理,阿烈便解开上衣,由于他一只手须得托住那块铁板,所以动作很缓慢。
当然他不会真的把上下衣服全部脱光,那样子纵然欧阳菁不见怪,但光着屁股出去,总是很不好意思。
因此他剩一条内短裤,便停止再脱了。
欧阳菁伸手在他结实坚厚的背部抚摸着,说道:
“你不要怕,那金钱豹子决伤不了你;”
她的纤手,给予他软滑的感觉。当他深深感到她是这么倚赖自己之时,顿时勇气大增热血沸腾。
他托起铁门,一骨碌钻了出去,缓缓放下铁门,免得发出巨响,惊动了销魂宫中的人。
那两只豹子似乎没有察觉有人进入兽槛中,仍然懒懒的躺着。
阿烈站起来,向它们走去。
走到距那两豹只有两丈左右,它们依然不动。
阿烈忖道:
“假如这两头豹子已经十分老迈,或者因其他原故而不袭击人类,则我便可以省许多气力了。”
念头恰恰转完,忽见其中一只豹子,动弹一下。
接着根本还没有看清楚,这头豹子已经凌空扑到面前,一阵腥风暗劲,已指面门。
他谨记着欧阳菁所嘱,生恐双眼被豹爪抓瞎,忙不迭闭上双眼,一面本能地挥拳击去。
“蓬”的一声,他的拳头果然击中豹头,可是面上和身上,都被豹爪抓着,一股冲力强大绝伦,撞得他几乎站不住脚。
阿烈这时自然而然摇晃一下身体,滑开豹爪,同时也消卸了此豹的强猛绝伦的冲力。
他居然轻轻易易就办到了,这使他突然有所感悟,忖道:
“假如我一味仗着不怕刀刃和拳掌的特色,硬碰硬撞,则一旦碰到力大无穷之人,一拳把我打翻,也不是办法。所以我必须能卸消对方打击的力量才行……”
念头还未转完,另一只豹子已抓中他肚腹。但经他一扭一摆又滑脱豹爪,兼且化卸了那股劲猛冲力。
他除了很欣幸自己能够如愿以偿地化卸到身上的力道之外,还一并醒悟一件事,那便是豹子果然是至为凶狡厉害的猛兽,只看它们一直装作懒洋洋躺着,而突然出击时,动作之快,又赛如闪电,便可以知道了。
他在短短的顷刻间,被豹子连抓带咬,一共八九次之多。
它们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委实使人心惊胆战,尤其是这两头豹子皆是闷声作战的,只偶而在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咆哮反而格外令人觉得可怕。
他双目半睁不闭,可不敢完全睁大,因为这两豹的攻击动作,实在太决了。
转瞬间,他又被咬抓了数下,然后不知如何,他瞥见一转锦光,和着腥风撞入怀中,登时跨步捞抱,把一头豹子抱个结实。
然而他却不知道如何才能弄得死它,由于豹子挣扎得极为激烈,使他本能地往地上一倒,用身体压住它。
他揪住那豹子一只耳朵,将它的口鼻往地上猛按,过了一阵,这只豹子已经不会动弹了。
原来他的手力雄浑之极,竟硬生生压断了那豹子的颈骨,同时使它口鼻埋在沙土中,活活闷死。
剩下的一只,已躲到角落那边。
阿烈跳起身,但觉勇气大振,心中有恃无恐,大步走过去。
假如他不是如此专注,一定会发现他自己眼下已经是全身赤裸,一丝不挂的情状了。
原来早先那只豹子挣扎之时,把身上的内裤抓掉。
那只金钱豹直向退,一直缩到角落,已是退无可退。
阿烈脑中泛起那句“困兽之斗”的成语,心想:如若这刻走开,这头豹子会不会还敢来袭?
此念一生,便停下脚步,但见那头金钱豹子凶威全失,垂头曳尾,好象是吓破胆的丧家之犬-般。
阿烈点点头,回身欲行,猛然间后脑被利爪猛可击中。他的身子向前一倾,却借势曲肘向后疾顶。
“砰”的一声,那头豹子已经飞开数尺,跌在地上。
他怒气勃勃的转身扑去,一下子捞住它的尾巴,使劲一提,荡将起来,像打稻子一般向地面猛掼。
他觉得并不困难,抡着百多斤重的豹子,毫不吃力。
这样子连掼了四五下,蓬蓬之声不绝于耳。停下一看,这头豹子已经身软如泥,气绝弊命了。
阿烈随即记起必须尺快逃出去此地,当即向铁门奔去,小心地托起来,另一双手把欧阳菁揪出来。
她替他抱着衣物,勉强站立。
但在光天化日之下,她把阿烈全身看得清清楚楚,登时玉面通红,啐了一口,低下头去。
然而她绝对想不到低头反而不妥当,到她发现现便又赶快背转身子。
阿烈伸手一拉她。道:“你如果还走不动;我抱你出去。”
欧阳菁摇摇头道:“唉!你好像一个野兽人一般,大概平时不穿衣服惯了的。”
阿烈低头一看,自己也羞得直红脸,赶紧拿过衣服,迅即穿上。
等他穿好,欧阳菁才回头四望,见了那两头豹子,不禁轻轻呀了一声,道:
“竟是金钱豹子?这是顶厉害的一种了,我就算武功犹在,也未必敢斗它们呢!”
阿烈道:“以后再慢慢谈不迟,现在快走吧!”
欧阳菁道:
“不行!你先把内裤碎片都拣起来,一丝一缕都漏不得,这儿的地势甚僻,谅来不会有人巡到此地。”
阿烈晓得她江湖经历甚丰,不敢不听立刻去做。
欧阳菁很缓慢的向铁栅一道门户走去,探手出去,从外面拉开横闩,推开此门。
不久,他们已走到墙边,阿烈抱住她,一跃而上。
墙外果然是一片丛林,已经出了这座神秘的“乙木宫”。他们一跃而下。阿烈脚下不停,一直窜入林内。
欧阳菁忙道:“小心!他们说过此宫四周的树木,都是阵法,别又陷了进去……”
阿烈不理她,认定一个方向,就直向前行。
要知阿烈本是绝顶总明之人,他虽然有时显得呆笨,但这只是他江湖阅历有限,加以有许多事情是他没有信心的,方始不敢作主。
说到“阵法”一层,他却很有把握,那就是他们曾经陷身在宫前的奇门阵法中,而当欧阳菁已经迷失之时,他仍然看得清清楚楚。
因此,他认为在这一方面,具有特殊能力。他既有信心,便显示出他的判断和才智,实在不凡。
欧阳菁接着提醒他几次,见他不加理会,赌气不再开口。
阿烈脚下如飞,大约一个时辰左右,突然已出了林莽,见到旷野,以及相距很远的村落的炊烟。
欧阳菁欢呼一声,道:“啊!我觉得好像是从鬼门关回到阳世一般。”
阿烈道:“你不是叫我别入林的么?”
欧阳菁心中很高兴,所以也不生气,道:
“喂!你看,那边山脚有村落人家,正在做饭,我们找点什么填肚子吧……”
阿烈道:“好!我送你到那边暂作休息,但我却没有工夫陪你。”
欧阳菁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烈道:“我放心不下那程真人,想回去探看。”
欧阳菁道:“你有几条命,竟敢回到那乙木宫去?”
阿烈道:
“话不是这么说,也许我仍然能瞒过他们的耳目,再说,我觉得那招世隐实是一条汉子,如果运气好,把他救了,岂不甚好?”
欧阳菁道:“那么你救不救那鬼厌憎曾老三呢?”
阿烈晓得她的意思,当下一面背起她,向那村落行去,一面说道:“当然救啦!”
欧田菁恼起来,道:“你为什么要救他,你想他来收拾我,是也不是?”
阿烈本是故意呕她,当下极力搜索枯肠,找寻现由搪塞。
念头一转,有了办法,便说道:
“你别生气,我且问你,那乙木宫极乐教是怎样的一伙人?”
欧阳菁大声道:“不管他们是怎样的人,也不能放掉曾老三,你听见没有?’阿烈道:
“你声音这么大,我当然听见了。但我是在想,极乐教如此诡秘,个个都不露真面目,只除了那个女的。所以我猜他们一定怕别人晓得他们的身份来历。”
欧阳菁道:“当然啦!否则他们何必把所有误闯该地之人,完全杀死。”
阿烈道:
“那么如果我们不弄走曾老三,他们岂不是可以从曾老三口中,探听出你我的姓名?”
欧阳菁不能不承认他言之有理,所以一时没有作声。
阿烈又道:
“还有程真人,亦是知道咱们的。所以咱们就算明知那乙木宫是龙潭虎穴,也得再走一趟,对不对?”
欧阳菁道:
“我不反对救程真人,但曾老三,你可以把他杀死灭口,对了!这是最妙之法了。”
阿烈道:
“好吧!你说得也很有道理,不过我平生可没杀过人,不知到时下得手下不得手?”
欧阳菁嗔道:“要你做一件事,你总是推三阻四的。”
阿烈心想:“你可以把杀人看得很平常,但我却不能啊!”
这话自是不便说出,不久工夫,已奔到接近村庄的田地。时在隆冬,是以田地上并无农作物。也因此故,田地上看不见庄稼人耕作。
欧阳菁趴在他背上,突然张口咬他耳朵,阿烈念随心动,丹田中一股热气,运布耳朵上,不觉一点疼痛。
但他却十分不解,问道:“你干什么?”
欧阳菁道:“我恨你!”
阿烈吃一惊道:“恨我?我那儿对不起你了?”
欧阳菁道:“你有没有欺侮过我?你说……”
阿烈记起在庙宇中,曾经情不自禁的偷吻她,其后更是耳鬓厮磨,时时把她抱在怀中。如果这是她所指的“欺侮”,那当然是太多了。
欧阳菁又道:“停一停。”
阿烈心想她一定是找机会发作,只不知她目下既不能行走,将以什么手段对付自己?
他停下脚步,欧阳菁又道:
“这座村落距那乙木宫只有一林之隔,难保没有极乐教的耳目,我们如果入村觅食,岂不是等如自投罗网?”
阿烈道:“依你之见,咱们又怎么办呢?”
欧阳菁道:“再往前赶路。”
阿烈初时也认为她意见很对,但旋即灵机一动,说道:
“你这个看法,只能对一般的帮会才有用。这极乐教可是寻常帮会,秘密非常。以我猜想,他们决计不肯在附近,留有任何线索。因为那样固然可以侦测四周的动静,但也不难被高明的对手,抓到线索,从而得悉了极乐教的秘密。”
欧阳菁瞪目道:
“这话虽是不合一般江湖道的规矩,但却很有点道理,看来你一直在装糊涂,其实是个精狡无比的人……”
阿烈道:
“冤枉!假如你说我,精明,也还罢了。但说到我狡猾,我决计不能承认。”
欧阳菁道:“你究竟懂不懂武功呢?”
阿烈道:
“我学过内家吐纳功夫,说到武功,真是一窍不通。不过,我对武林之事,倒是知道得不少。”
他们已走到村侧的路上,阿烈把她放下来,问道:“你可走得动么?”
欧阳菁道:“勉强可以应付。”
她侧转头,望了阿烈一眼,目光凝定在他英俊挺秀的侧面上,心中不知道在转什么念头。
阿烈道:“你看什么?”
欧阳菁道:
“我觉得你比极乐教之人,似乎还要神秘莫测!不过,人决计不是坏人就是了。”
阿烈欣幸地笑一笑,也向她凝目注视,两人对觑了一阵,欧阳菁忽然玉面一红,眼皮垂下,回避他的目光。
这等娇羞之态,恰恰是便男人最为动心,又最易与把她俘虏为已有之念。阿烈也不例外,突然伸手,把她手臂握住,并且向怀中拉过来。
欧阳菁没有挣扎,却道:“小心点,村庄里一定有人窥瞧我们。”
阿烈忽然大胆起来,道:
“那么如果没有人看见的时候呢?你会不会说我欺侮你?”
她没有回答,没有生气,那当然是表示默许了。
阿烈觉得十分欣愉,虽是在颠沛流离,危机重重的环境下,然而一点也不曾影响他的快乐。
他们一齐向村落走去,入得村中,但见此村屋字低矮一望而知,乃是贫瘠的村庄。
村中的人大都在屋内避寒,外面的人不多,但都向们投以惊异的眼光。
不过没有人过来搭讪,甚至当阿烈他们回望过去之时,这些村人都赶快避开他们的目光。
这一点充分显示出此村之人,甚是老实淳朴。
阿烈道:
“瞧!我猜得没错吧,这些村人都老实得很。待我到右首那家,借个地方歇歇脚”
他们走过去,屋门恰恰打开,一个老者正要出来。
阿烈抱拳道:
“老丈请了,愚夫妇路过贵村,意欲买一些食物充饥,只不知老丈可肯帮忙则个?”
那老者身上衣着虽然朴素,但甚是乾净,收拾整齐,一望而知,乃是本村的体面老成之人。
他哈腰还了一礼,向阿烈和欧阳菁打量一眼,饶他岁数已大,但也被阿烈的俊逸和欧阳菁的美艳所慑,怔一怔神,才道:
“少爷好说了,若是腹饥,便请在舍下随便用些。但乡下地方,只有粗茶淡饭,只怕少爷和夫人用不惯……”
他们互相客气着走进屋内,外面是冷风刺骨,屋内可暖和得多了。
阿烈等被让坐于坑上,八仙桌上,不久就摆上了炒肉丝等几盘小菜,还有馒头和小米稀饭,热气腾腾,极是惹人垂涎。
阿烈一口气吃了许多,欧阳菁却斯斯文文的只吃了一点。言谈之间,通了姓名,方知这老丈姓张。
当阿烈再提到他们乃是新婚夫之时,欧阳菁暗暗用指甲掐他,又趁张老丈走开时,啐道:“你为何要占我的便宜?”
阿烈耸耸肩头,道:“不然的话,我怎样说才好呢?”
欧阳菁道:“你可以说我是你的姑姑,你是我的侄子,难道人家不相信么?”
阿烈道:
“好吧,下次我这样说就是了,但现在改口已来不及了,你还是委曲点,暂时充作我的媳妇,可别忘了要跟我亲热一点啊!”
欧阳菁装出娇嗔模样,但心中却没由来的涌起一阵甜蜜的喜悦。
她马上也就察觉此反应,甚是奇怪,讶然忖道:
“奇怪!我踏遍天下,见过多少英雄人物,但还没有一个当我之意,谁知我却很乐意做他的媳妇,这真是太奇怪了,我竟会爱上他么?”
她们心自问,这一来竟把她的假嗔,变成当真-般。
阿烈暗吃一惊,颇为后悔,心中想道:
“她出身于名门世家,怎会看得上我?唉!我原不该与她开这等玩笑的,这岂不是自取其辱么?”
他因这一念,便坚定了重返乙木宫救人之心。因为他这刻的心情是又愧又悔,所以根不得赶快避开了她。
他问欧阳菁的内伤,得知若要完全复原,自是不易。但若是想恢复行动之力,有若常人的话,只须再休息一天半天就可以了。
因此,当张老回到桌边,他就提出一个请求,意欲把欧阳暂时寄居此地,他去雇车与来代步。
张老丈一口答应了,阿烈余愧末消,便急不及待的谢过张老丈,立即上路。
他出了屋门,回头一看。但见欧阳菁亦在门边,俏丽的面庞上,竟笼罩着动人心弦的幽怨。
她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叮嘱,可是阿烈托辞去雇请车与,非是远别,所以她又不能把他位住说话。
阿烈拔头疾行,一忽儿就出了此村。
走了一程,心下大疑,忖道:
“她的表情虽是动人,但我且莫当她是为了我的安危而如此……”
当下硬起了心肠,放步疾奔。
不久工夫,已越过田地,进入莽莽荒野中,又走了一程,便到达当地人称作“迷魂林”的茂密树林中。
他一边走一边寻思,堪堪已穿过这一片延绵不知多少里的森林,突然间骇了一大跳,想道:
“不好了!假如那两只豹子之死,被极乐教之人发现,登时可以推测得到有人是打那一面逃走的话。这时极乐教势必派出多人,依这方向,一路穷搜,出得森林,即可遥见那座树落。如此一来,欧阳菁焉有幸理?”
现在想起已经太迟了,因为对方可能已发动搜索追捕。他们曾留下线索,终须被对方追上。
唯一的希望,便是对方尚未发现豹死,他赶到那儿,看情形想法子消灭一切痕迹,或者是布置假的线索,使对方追错了路。
想想看已无别法,只好姑妄试之。不久,已出了树林,跃上院墙,目光到处,但见那占地甚广的兽槛内,两只金钱豹子,依然在原处,看来全然无人动过。
阿烈忖道:
“不论对方如何厉害高明,决不会想到我竟会重来此地。因此,假如他们验看过这两头豹子致死之因,位置姿势一定改变。由此可见得直到在为止,还未有人发现。不过,事实上,每一瞬皆有可能有人进来,所以我下去动手时,必须快手快脚,片刻也不能忱误才行。”
因此他并没有立刻下去,先伏下身子,隐起身形,寻思如何布置才妥。
幸而他经历过风浪,看过那些老江湖们的种种手段,所以他的考虑设计,样样都高人一等。
首先他视察一下自己落脚之处,看看与旁边有何不同。登时凭仗锐利无比的目光,瞧出那几乎看不出来的痕迹。
那只是墙顶的苍苔有些损痕,以及砂石松动之迹。要补救是没有法子的了,但是他别有一法,足以混乱敌人耳目。
但见到他迅即起身,在墙顶密步走去,大约定了三丈左右,这才满意地停下。
下一步是如何从豹子身上做文章,经过慎重的考虑之后,决意把这两头豹子,搬离此地,对方如果找不到,自然更妙,就算找到了,也将有一阵子的惶惑,他想到便做,当下跃落院中,迅快入槛,心中暗暗祷告老天爷何佑,别要这刻有人闯到。
他一次只能搬动一头,藏在林内一处草堆中,极力避免留下任何践踏过的痕迹。
第二头他扛了出来,正待如法泡制,忽然念头一转,便根据最初抵达此处之时,曾经绕宫踏勘过一匝的印象,迅速到了此宫的后面。
前文说过,此宫后面便是两层的楼房,有许多窗户。其中有些半开不掩,甚易潜入。
二楼太高了一点,因此,他选下楼下的一扇窗户,迫近一盾,却是一间空房,似乎没有可疑之处。
但他不知道是何处来的灵机,毫不迟疑把豹子丢入房内,落地之时,发出“叭哒”
大响之声。
他一方面注意可有人被惊动。另一方面,他又在考察这个房间内有没有变异之处。
起初,这两方面都得到否定的答案,既没有人惊觉查看,房内竞也没有变异的情形发生。
不过转瞬间,他便发现后者有了问题。因为他发现了这个房间的四周,特别是门窗之处,无数股几乎看不见的薄雾喷射出来。
自然他因为探头入房,所以首当其行,鼻端嗅到一阵非常淡薄的香味,却足以使他头脑间一阵晕眩。
阿烈这一惊,非同小可,本能提起丹田的那股真气,霎时已透转过全身毛孔脉络,这一阵晕眩之感,居然因而消失。
他大吃一惊,采手入囊,取出一件物事,原来是一片五色昙的花瓣。
据那言老伯说,此花瓣有解天下一切奇毒的功效。
不过他随即哑然失笑,收起花瓣,忖道:
“我本身服过花露,根本无须求助别物,就可以抗拒百毒了。”
现在他已充分明了这个空无所有的房间,敢情装设得有非常厉害的埋伏。
那无数股薄雾,足以使任何高手晕死。假如他不是目力奇佳,则他决计查看不见这一宗极厉害的装置。
他跃入房内,走到门边,拉开房门,向外边窥去,只见外面是一条走廊,头顶则是二楼的走道。
走廊是沿着一片长方形的院子转折,两边皆有门户,门的那一边是何情形,不得而知。
院子中花卉盛放,靠墙脚还有树丛,因此色彩甚是悦目。
阿烈忖道:
“此地悄静无人,假如有敌人侵入,晕倒房中,岂不是不易知悉?不对,以这房间的装置如此精巧,可见得对方在这一道防线上,费了不少功力。因此但见有人踏入房内,必定能使负责巡守此地之人,得知赶来……”
此念一生,他自家也不知何故这般机灵,迅即检视那只死豹,发现是被自己按在泥土中闷死的那只,身上没有外伤。
他赶快把豹子口鼻间的泥沙抹掉,尽力不留痕迹。自己则即出房,奔入院中,隐藏在树丛之内。
刚刚躲好,已经有两个青衣女子奔了入来。她们都长得很娇俏,身材窈窕动人,佩着长剑。
阿烈忖道:
“幸好我及时测破机关.只看她们全不张望犹疑直奔此室,可知已接到确实的警讯,晓得在那儿发生的。”
他非常自庆自幸的笑了一下,又想道:
“假如我面对她们,纵然她们拿剑来杀我,我也下不了手去弄死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那两个青衣美女在房门口发出十分惊讶的低叫声,因为她们已看见那只伏地不动的金钱豹子了。
其中一个道:“奇怪?竟是豹子……”
另一个道:“珍珠,你去禀报与柳仙子,我在这儿查看一下。”
珍珠撇一撇嘴,道:“我才不呢,你不会去禀报么?”
她退开几步,忽然又道:
“玫瑰,你忘了还有一头么?那家伙凶得很呢!”
两个齐齐露出畏惧之色,原来这两头金钱豹子活活撕杀过许多武功高强之人,她们皆亲眼目击。因此之故,真是谈豹色变。
当下两女紧紧靠在一起,左右顾盼,珍珠道:“好!好!我去禀告柳仙子知道。”
玫瑰道:“不行!你得跟我在一起……”
她们都没有移动脚步,这使阿烈甚是大惑不解。
过了一阵,珍珠道:
“唉!我看我们只好先找供奉去禀报了,柳仙子正对付那老道人,据说他道心甚坚,柳仙子无法得手,气得要命!”
玫瑰道:
“我们先去石牢那边瞧瞧,假如老道已送回收押,则柳仙子已经闲着,非得向她禀告不可。”
阿烈这才知道她们迟迟不动之故,等到她们走了出去他才远远吊着。
转入一间高大的石屋内,阿烈躲在外面,设法查看内里的情形。
转眼间,但见二女愁眉苦脸的出来,站在门口商议起来。
玫瑰道:
“不行!柳仙子正在对付那老道,我们这一去见她,弄得不好,就得大大吃苦头……”
珍珠想了一想,道:
“没关系,大不了被她把我们赐给那些恶汉们享受几日,总胜过耽误要机之罪啊!”
阿烈听得真切,他目下人事已开,晓得所谓“赐给那些恶汉”的意思。他眼见这两女如此俏丽,不禁生出了同情之心,很不愿她们被恶汉们蹂躏。
玫瑰道:
“什么叫做大不了?唉!依我看来,如若被罚赐与那些丑恶之人,倒不如死了还爽快些。”
珍珠道:“你别口硬,只怕到了生死交关之时,你就情愿活着了。”
玫瑰道:
“也许被恶汉们淫乐的活罪,我还受得住。但如果像灵芝、青囊她们,一夜之间,变得很丑,身上又发出臭味,我必定一头碰死,决不活下去。”
珍珠叹一声,道:“当然啦,谁受得了呢?”
她瞿然一惊,道:“不得了!我们万万不可耽误,快去报与仙子得知为妙。”
两女迅即奔去,阿烈瞧瞧方向,已了然于胸。当下冒险向那石屋窜入,尽力借地形隐蔽身形。
但见里面一座厅堂,布置得十分阻森,宛如鬼域,两边各有一条通道,阿烈一望之下,已知道这两条通道之内,必有一间间的牢房。
上有一个丑恶的青衣大汉,按刀而立,偶然也走到台阶这边。
阿烈忖道:
“这家伙守住道路,我如何方能过去?看来唯把他打晕或者杀死才行,但我从来末动过手,只不知会不会反而被他打倒?”
这原来本能的反应,因为他身体的变异,乃是最近之事,在他潜意识中,还未习惯此一事实。
此外,他只学过一些粗浅的外家拳,而近来所见所闻,皆是极厉害的人物,此所以他也生出不能匹敌之感。
不过他终于想通了,那是因为他转念之下,已记起以前那个镖师教他拳法之时,说过一种手法,劈中后脑,可把对方击昏。
这总比全无根据的出手好些,于是他相度好地势,等到那丑汉一转身,他便跃起行去,挥掌向他后脑击落去。
他的动作快逾闪电,掌势落处,那丑汉似是感到掌风。然而他连转身也来不及,闷哼一声,向前一扑,砰地跌在地上、再不见他动弹了。
阿烈倒也精乖,一手挟起起此人,将他安放在靠背椅上,头颅后仰,乍看似是睡着一般。
之后,他赶快奔入右边的通道。
果然不出所料,通道内全是一间间的牢房,漆黑的铁门,以及那巨大石头砌成地墙壁和屋顶,令人有窒息的感觉。
牢屋一共有八间之多,幸而每一道铁门上,都另有一个径尺小方格,铁枝排列,使囚犯无法钻出。
他看看第一间。空寂无人。便看第二间,但见木板床上躺着一个人。
阿烈最先是认得此人的衣服,正是那“鬼厌憎曾老三”,其次又看到他那颗光秃秃滑溜溜的头颈。
那是因为他误服毒药,把毒力迫出来时,所有的头发都掉光了之故。不知底蕴之人,还以为他是个天生的秃子呢!
阿烈在此紧张时机中,心中突然掠过一个念头:
愿假如我想别人一下认不得我,那么只要学会他这一手,使头发一下子掉光,也是个好主意,哈!哈……”
转念之际,已经低头审视了那道门户,但见横门虽然挂有锁头,但根本没有锁起来这自然是因为曾老三大病欲死,经查无误,是以不加提防。
他再次抬头,从那方格望入去,但见曾老三僵卧不动,房内虽然光线暗淡,他却仍能看出他面色一片腊黄,全无生气。
他怔了一下,忖道:
“他已经奄奄一息,我还要不要向他下毒手呢?假如我不动手,回去对阿菁无以交待。如若下手,却又不是英雄好汉的行径……”
这真是使他极感为难的决定,他想了一会,下个决心,离开这一间,往里面走去。
现在他要找的是招世隐,这个人既与程真人有关系,他私心之中,觉得那是非救他不可的。
第三间他已看见了招世隐,只见他头发凌乱,衣服撕破了许多处,露出紫黑色的伤痕。而他的神情气色,也十分萎靡衰弱。
阿烈大喜,叫道:“招世隐,你觉得如何了?”
要知阿烈为人很小心,事先已想过见到招世隐时,应该如何称呼等等。他直叫他的名字,为的是免得在称呼上,泄露出自己原来的出身。
招世隐缓缓抬望过来,却不则声。
阿烈道:“你别疑心,我是何玄叔何先生的朋友。”
对方眼中顿时有点生气和光采,举步走过来,道:“你贵姓大名?”
阿烈道:“我姓白,名飞卿,程真人也认识我。”
他伸手摸到门闩上的锁头,又道:“我设法弄开这个锁头。”
招世隐一楞,心想:
“这等龙潭虎穴的所在,你既然进得来,区区一把锁头,如何能难得住你呢?”
他顿时生出疑心,淡淡道:
“白兄如何进来的?外面没有看守之人么?”
阿烈道:“有呀!我已击昏了他。”
招世隐冷冷道:“他身上便有锁匙?”
阿烈他语气不善,登时醒悟他是犯了疑心。这原来是合理之举,一则他曾受骗在前。
二则他也明白这是什么地方,既然进得来,还能是没有办法的人么?可是事实上自己真的不谙这些江湖门道,而又无从解释。
他反应也真决,应道:
“没有,那厮身上没有钥匙,起码我没看见,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招世隐乃是鹰爪门多少年来难得有的年轻高手,这刻本能地联想到手上的功夫,应声说道:“把锁头拧掉不就行了?”
话一出口,连想到对方如果不是练过这等指上的上乘硬功,如何拧得掉那巨大的锁头?当他念头尚未转完,外面已传来“喀嚓”一下脆响。
接着横闩移动,铁门也被打开了。
招世隐目瞪口呆地望住阿烈手中已拧得变曲不成样子的巨锁,只听他道:
“招兄走得动吗?请先行一步,我还得看看里面可还有别人没有?”
他说到到就做,举步向里面奔去,招世隐振起精神,强自忍熬身上多处的疼痛,跟他奔去说道:
“白兄可知道里面的是什么人?”
阿烈道:
“不知道,但我深信必是这乙木宫极乐教的对头,放出来总是对他们不利。”
招世隐沉吟一下,阿烈已望过第四间无人,便向第五间奔去。
他一直查到第七间,还是无人被囚,招世隐可就忍不住说道:“假如囚禁的是乙木宫之人,你怎么办?”阿烈道:“当然释放啦:“招世隐道:“他们一出去就告警,将功赎罪。”
阿烈一皱眉,道:“这便是我要你先逃走的意思7。”
招世隐道:“幸而都没有人。”
阿烈道:“那边还有这样一排牢房呢!”
说话时已到了第八间,也就是最末的一间。他望了一眼,沉声道:“这儿有一个人”
招世隐心中骂了自己一声“蠢材”,忖道:
“他当然晓得末间还有人,假如他又是敌人所派的话,我这是怎么搅的?居然会相信起这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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