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簪钗白衣女缓缓起身,左手仍然抱着白猫绰约地姗姗走过来。
史思温微微一笑,道:“姑娘早就该亲自出手,教我见识见识!”
倏然觉得头脑间一阵昏眩,原来自从入房之后,虽然一直闭住气,可是两次三番动手中,又吸入不少房中的奇异香味。
对面的蒙面女子冷冷道:“你纵然天生异禀,功力深厚,但我这凤脑香何等厉害……”说到这里,却见对方定一定神,好像又没事了,不由得讶骇交集。陡然提高声音,道:“你接得住我一只手所发出的十招的话,便如你所愿,约期再战!”
史思温精神大振,努力压抑住体内脏腑翻腾欲呕之感,奋然道:“姑娘请赐教吧!”
簪钗白衣女道:“你当心了!”说时,举掌缓缓推出。
她的掌势虽慢,但身形却有如风中杨柳,飘摆不定。这一掌登时化腐朽为神奇,令人无法猜出她下一掌如何变化。
史思温心想试试她的功力也好,真力凝集掌上,直劈出去。
两股掌力在彼此手掌外两尺之处相交,毫无声响。原来那白衣女子劲道纯属阴柔,故此两人的掌力虽然凝厚得如同有形之物,却没有声响。
史思温本来用了七成功力,摹觉对方发出阴柔劲道,不但奇重如山,而且不住渗入自己掌力之中,丝丝寒气,已可感出。
他心头一震,猛吸一口真气,掌上加到十足力量抵拒。谁知这一吸气,香气由鼻孔侵入内脏,脑际立时一阵昏眩。
却看那白衣女,一手抱猫,一掌应敌,神态从容,任他加到十成力量,仍然震她不退。
史思温竭力收摄心神,熬过那阵昏眩之感。两人相持片刻,白衣女斜移两步,把掌力撤回。史思温连忙也收回掌力。眼角向白影一闪,对方已飘到身边,快如鬼魁,纤手轻挥,攻取他右边身躯的数处穴道。
史思温领教过她的掌力,知道这个神秘的白衣女功力惊人,世间罕见,不敢怠慢,右掌一招“神游万里”,掌势忽上忽下,横扫出去,完全封住敌人招数。左手以劈空掌力,突然凌厉反攻。
白衣女微噫一声,右掌化为玄阴十三势中的“蛤蟆吞月”,身形-忽一转,连消带打,掌上发出的阴劲反而堪堪印到史思温胸口。
这一招史思温如何不识,不过对方掌势不按正规出手,脚法也别具一格,竟然摸之不准,吃她掌力攻入,心头又是一凛,再次使出师门绝学伏魔十一式中的“卷帘手”,左手收回来一提一卷,不但封住对方阴劲,还能寻隙伺虚,扣拿敌人脉门。
左手一封之际,右掌随之而出,运足真力,隔空劈去。这两人甫接两招,出手威势迥异适才,房中早已风旋飚转。白梅和白兰两人衣袂飘举,宛如置身于万仞峰顶。
白衣女忽地收掌避开对方扣拿手法,收掌之际,诡怪无伦地撞出右肘,肘上发出极是沉雄的力量,硬碰硬架了一下。
这一下两无胜负,但史思温迫不得已换口真气,鼻中又吸入一股异香,胸间脑际,甚是难过。
白衣女冷笑道:“原来是崆峒派的,嘿,嘿……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说话时两人又换了一招,史思温已感真力不支,倒不知是对方功力绝强之故,抑是被那凤脑香削减了自己功力?
隔邻间上房内,金瑞躺在床上,双目圆睁。那床边站着冯居,右手按在刀柄上,气虎虎地瞪眼睛吹胡子。
室中地方虽然宽敞,但此时却挤着十三四个人,故此几乎水泄不通。
这十三四个人一半是道士装束,一半却是劲装疾服的江湖人打扮。
最靠近床边有一个道士和两个江湖豪客正在说话,大家都有点面红耳赤的样子。
那道士说道:“敝派数度被扰之事,既然威震西川的周堂主晓得,这位常年行走川鄂的吕施主当然也晓得了。他们是起祸之人,贫道等又守了两日,无论在情在理,贵教也不能带走!这道理两位都不加理会么?”
这道士年约中年,沉凝中隐隐透出英气,眼中神光内蕴,显然是内家好手。
在他对面的两人,都长得十分高大,年纪均在五旬之间。一个是玄阴教四川分堂堂主周齐,多年以前,便在四川黑道上大大有名。另一个则是玄阴教中职位巡查的好手飞鹞吕世玉,此人身材虽然高大,但面白无须,颇为俊俏。
吕世玉冷冷一笑,道:“久闻玄雷真人乃是峨嵋门中三大高手之一,果真口气不小,竟没把敝派放在眼中。在下再奉劝一句,今日之事,最好和气分手,这两人由在下带走,你们如觉委屈,可请贵派掌门向敝教教主交涉……”
其余六个道人都忿然作色,纷纷交头接耳。玄雷道人瞧瞧众人神色,心知无法善罢干休,当下仰天大笑道:“很好,贵派根本也不把敝派放在眼内,你们且试试把他们带走……”
吕世玉吸口真气,便要动手。周齐却伸手一拦,道:“巡座一出手,贵派难免死伤。再者本教刑堂西门香主转眼间便即到达,玄雷道人你不妨考虑一下。”
玄雷道人仰天冷笑不已,眼见周齐也变了面色,才道:“凭你们两位,贫道不必说什么话,既然后面尚有援手,贫道也坦诚相告一事,敝派的人赶来的也不少,而且也是将要到达,两位可要考虑么?”
他的词锋尖锐逼人,周齐和吕世玉都忿然变色。
玄雷道人趁他们对望一眼,准备回答之际,突然冷笑一声,呛一声亮出长剑,闷声不响,直取吕世玉和周齐两人。
吕世玉和周齐武功虽然不弱,但猝出不意,无法抵挡,急急分头退开。
玄雷道人一招手,六个道人都纵到床边,齐齐亮剑,指着玄阴教众人。
室中映出一片刀光剑气,所有的人都亮出兵刃。玄阴教教徒们署骂连声,纷纷作势欲扑。
但房间地方有限,这些人都抽出兵刃之后,更加挤得没有地方。这一移动,便险些误伤自己人,登时又凝滞得不能前进。
玄雷道人弹剑长笑一声,道:“各位可要试一试敝派的七煞剑阵?”
吕世玉、周齐喝命手下六人出房,剩出地方,吕世玉一挥手中雁翎刀,侧顾手持铁牌的周齐一眼,道:“咱们瞧瞧峨嵋七煞剑阵有什么惊人威力吧?”
周齐厉声道:“好,今日非大开杀戒不可!”
两人并肩扑去,牌风刀光分头袭击。
床前一排道人齐齐移动,各奔剑阵方位,宛如穿梭往来,房中地方虽然有限,但容纳这个剑阵和吕、周两人,却似乎绰绰有余。
转眼间所有桌椅都被穿梭游走的道人们踢到角落去。七柄长剑如灵蛇出洞,光华闪闪。没有一支碰上对方兵器,但吕、周两人都感到四方八面均受威胁,挥牌舞刀地自保不迭。
冯居已缩上床去,持刀护卫着金瑞。金瑞低声道:“你快从后窗逃走,免得都落在敌人手中!”
冯居咬牙道:“金相公你要我走,不如先杀了我!”
金瑞道:“玉亭观主也许被困在峨嵋山上,咱们再双双被擒,连个报信的人也没有。你即速去报告石大侠……但不必提起我!”
冯居迟疑一下,觉得倒是道理,放目一瞥,只见那七煞剑阵发动正急,不但困住吕、周两人,还挡住了外面房间的玄阴教徒。
当下跳下床,沿墙移到后窗,吕、周两人一心应敌,没有瞧见,外面的玄阴教徒因没有命令,视如不见。
峨嵋七名道人虽然发觉,但因冯居不曾与本派作对,再者就算把他一并困在阵中,反而碍事,便都不理睬。
冯居容容易易从后窗跳出去,撒腿就跑,居然无人追赶他。
外房的玄阴教徒越看越不对路,其中一个忽然心生一计,告知大家如此这般。
片刻间从房门纷纷飞入无数桌子椅子之类,但七煞剑阵的是厉害,所有的桌、椅都被闪闪生光的长剑拔到墙角墙边,打不中人。
可是桌椅之类陆续抛入来,跟着一张单人木床也被丢入来。
七个道人剑挑掌劈,起初毫无困难,但桌椅一多,已没地方。那木床掉在房中,跟着又有六七把椅子丢进来,摆得一地都是。那么灵活的七煞剑阵,登时呆滞起来。
吕世玉、周齐两人如今方能施展出武功,大吼连声,刀所牌砸,数招之间,已把七煞剑阵打乱。
玄雷道人功力最高,一柄长剑竟能敌住两人。可是不到十招,便有点难以招架。敢情适才七人摆阵,威势惊人。如今阵法一乱,人多反而碍事,尤其那六人功力不高,每逢吕世玉或周齐全力逼攻其中一人,便危殆之甚,玄雷道人不得不设法救援。
又是七八招过去,周齐的铁牌砸飞了两柄长剑,吕世玉的雁翎刀也伤了三人。
外房的玄阴教徒各持虚,堵住出路。后窗虽是洞开,但峨嵋派的道人宁死也不肯跳窗逃走。
转眼间又伤了一个道人,一共是四个受伤,血迹满身。但仍得忍着伤疼,留意对方四下飞舞的刀牌两般兵器。
金瑞已有不忍卒睹之感,心想峨嵋这一趟一败涂地,恐怕又得死几条人命。忽见外房的玄阴教徒都不见了,两个白衣女子飞人来,跟着又出现一个老妪,手持拐杖,守住房门。
那两个白衣女子飞人房中之后,一齐向吕世玉、周齐和玄雷道人的兵器中间跃去。
玄雷道人眼角瞥见是女人,蓦然收回长剑,退在床前。
吕世玉、周齐两人不管是谁,两般兵器分头袭击。那两个白衣女素袖轻扬,荡开两般兵器,同时快如鬼魁般抢人他们怀中。吕、周两人同时嗅到一阵淡淡的异香,头脑便微觉昏迷。都吃一惊。旋身急退,周齐旋开去时,左手发掌拒敌,冷不防屁股被他后面一个道人刺了一剑,疼得大叫一声。那白衣女动作好快,双袖齐飞,一只衣袖拂在周齐铁牌上,竟把铁牌拂出寻丈。另一只衣袖先拂开他的左掌,跟着击在他胸口。周齐闷哼一声,仰仆开去。
这白衣女冷冷道:“谁要你多管闲事……”话声中双袖分飞,已拂到刺了周齐一剑的道人身上。“咕隆”一声,那道人也仰仆地上。
玄雷道人厉声道:“你干什么?”
忽然一条白影飞来,劲风袭到身上。玄雷道人振腕一剑刺去,闪目一瞥,却是另一个白衣女,此时已把吕世玉打倒,急袭而来。
玄雷道人发了数招,剑光电飞,但那白衣女仅用一对素袖,两只纤掌,竟把他的剑势完全挡住。不由得大为凛骇。
他本是峨嵋派中有数高手之一,此时一提真气,运足功力,运剑如风,连攻三招,却仅把那白衣女迫退半步。不过已认出她的玄阴门家数,更加为之诧骇交集。
这时另外那个轻纱蒙面的白衣女动作如电,连续制住四个道人,都点住穴道。还剩下两个道人,其中一名道人功力较强,舞动长剑使出峨嵋派镇山之宝七煞剑法,一连数剑,暂时迫住这个白衣女,口中叫道:“师弟快走,回山报告一切!”
另外那道人一听有理,扑向后窗。房中两个白衣女各敌一人,本来都可抽身拦截,但她们却视如无睹,不加理会。
那道人刚刚纵上窗户,外面有个老妇口音沉声一喝,跟着烈风一响,一根拐杖扫上来。
拐杖上力量奇猛,来势又快,那道人横剑一架,虎口登时震裂。那拐杖余势犹劲,扫在他大腿上。那道人掉在地上,咕咚一声,再也爬不起来,原来一腿已断。
玄雷道人见埋伏重重,心头微凛,但尚沉得住气。另外那道人却惊得心神微分,白衣女素袖飞处,其中之一已拂在他身上,登时又倒在地上。
整个房间之内,只有玄雷道人尚在顽抗。和他对敌的白衣女冷哼一声,杀意森森,从声音中流露出来。
金瑞是旁观者清,有气无力地叫道:“玄雷道长你不如弃剑认输吧!”
玄雷道人哪知他是一片好意,怒骂一声,手中长剑施展得更毒辣。
但这时白衣女已控制住局势,所用招数奇诡绝伦,最难防的还是那一对雪白映眼的长袖,袖上运布的真力,忽刚忽柔。双方又拆了七八招,白衣女低叱一声,一只衣袖已缠住玄雷道人的长剑。玄雷道人运力一震,竟没把衣袖震开。但觉风声飒然扑面,忙出左掌抵挡,谁知对方雪白的袖影中伸出一只纤掌,奇快地击在他胸前。
玄雷道人但觉内脏一阵剧痛,身形一直退了六七步,手中长剑已掉落在地上。他功力深厚,虽然已受极重的内伤,仍不曾当时横死地上。退了六七步之后,勉强站稳。但面上的神色,却惨白惊人。
那白衣女一步一步迫近去,她面上蒙着轻纱,故此看不出她的表情。可是这种情形之下,谁都会明白她要补上一掌的恶意。
金瑞挺身坐起来,厉声喝道:“好个狠毒的女人,难道你就不能让他多活片刻?”
他勉力提聚真气,威严地叱喝出口,那种令人震慑的尊贵的气派又回到他身上。
那白衣女一怔,回头望着他,道:“你骂我么?”声音透出冷漠异常的味道。
“当然是你!”金瑞圆睁虎目,接着又道,“你以为他还能活很久么?”
那白衣女似乎怔一下,忽然转脸望着另外那个白衣女,道:“白桂,我心里竟想听从他的话呢……”
白桂缓缓道:“那就放过那道士吧,反正他活不过一个时辰!”
金瑞却也怔住,敢情这两个白衣女长得一般高矮肥瘦,声音也毫无分别。所说的话也不是寻常人会说出来的,教他真测不透她们的来历。
房中一共倒着八个人,只有那玄雷道人仗着最后一点精纯内力,强自屹立。
她们缓缓环视房中,之后,便姗姗走出房外。
正在此时,客店大门外忽然到了两拨人,从西南来的一拨人只有三个,但当先的一位长得好生骇人,只见他身高一丈有余,头如笆斗,一只手掌宛如蒲扇。宽阔的脸上,不论是眼睛鼻子或嘴巴,都透露出凶煞之气。在他左边是个五六旬左右的人,面貌平凡,只有那对浓眉似乎透出煞气,双臂又粗又长。脚步极稳。右边的一人身上装束有如卖气力的脚夫,手持一根黝黑的扁担。
从东南来的一拨人共有四个。其中三个是高冠峨髻的老人,面貌清奇,望之有如神仙,另一个却是个年轻英俊的少年,四个人一式背插长剑,脚下甚快。
双方都想抢先一步入门,但刚好在门边碰上,大家都退开两步,举目互望。
那个身高逾丈,面目狞恶的人哼了一声,道:“道长们可是峨嵋山赶下来?只不知道长们已跳出尘俗,尚有何事值得如此匆忙?”
他的样子本就骇人,声音又宏亮震耳,街上行人都被他吓了一跳,大家躲到远处观看。
一个老道人徐徐答道:“贫道玄镜,久仰西门香主大名,今日有缘相会,荣幸莫甚。听说西门香主在碧鸡山掌任刑堂香主之职,权重天下,威名赫赫,今日驾临川西小栈,难道这小小客栈之中,还能藏龙卧虎不成?”
那相貌狞恶之人,正是玄阴教教主鬼母座下三鬼之一的厉魄西门渐。他当然知道峨嵋山上发生事故,既然这三个老道被遣下山,名头虽未听过,但不是凡俗之流也就可想而知。
“哦,原来是玄镜道长,居然认得西门渐,足见法眼高明。我给道长引见引见,这一位是敝教香主之一,姓罗名历,外号铁臂熊。这一位是敞教副香主陆贡,外号黑心脚夫……”
玄镜道长着实打量那名震武林数十年的老魔头铁臂熊罗历几眼,心想这个老魔头享誉极隆,武林中无人不知。但从外形看来,却毫不起眼,正是真人不露相,以自己的眼力,居然也轻轻放过。至于那黑心脚夫陆贡,乃是昔年黑道高人铁扁担邓长白的传人,也是不可忽视的人物。
当下向他们稽首为礼,道:“罗施主威名响彻武林,贫道何幸,得谋此面,这位陆施主也是当代之雄,幸会幸会!贫道也为三位施主引见一下,这两个是贫道师弟玄钟、玄钹。那一个是俗家小师弟凌铁谷……”
西门渐等三人也拱手为礼,铁臂熊罗历忽然问道:“几位道长此来,可是为了那昆仑派的金瑞?”
玄镜道长道:“不错,正是为了此人?”
西门渐眼睛一瞪,道:“史思温呢?”玄镜道人神色丝毫不变,徐徐道:“本派也放不过他”
西门渐狞笑一声,道:“我等此来,也是为了这两人,道长们能先进这客店大门么?”
玄镜道人微微一笑,道:“西门香主虽是威名赫赫,但贫道兄弟四人,不是玄阴教中之人,不须听香主之命!”
西门渐道:“那就试试看!”双手一拱,看似行礼,其实掌心向外微翻,发出一股潜力,撞向对方。
玄钟道人扰袖微揖,口中道:“大师兄先走一步如何?”
双方内力一接,竟然不分轩轻。西门渐暗中吃一惊,本来以为与自己答话的玄镜道人是众人之首,必定是他出手暗挡,哪知旁边的玄钟道人功力便如此深厚。
他虽是暗吃一惊,但并不惧怯,正要分出一手去挡住玄镜道人之路。铁臂熊罗历已冷笑一声,道:“西门香主才应先走一步,道长们以为如何?”说时,双掌一齐向对方虚虚推去。外表上看去,他似乎是做个不同意的手势,哪知内中暗蕴危机。
玄钟道人身形一晃,玄钹道人袍袖一拂,发力帮助二师兄。谁知内家真力发出,宛如撞在山岳之上,震得身形微晃。
西门渐已收回掌力,迈开大步。玄镜道人却也同时举步,双方都借着走动时的动作,暗发内力想迫退对方。可是双方旗鼓相当,登时又停住脚步,相峙不动。
黑心脚夫陆贡阴阴一笑,道:“大家既是谦让,那就让笨鸟儿先飞,我先进去!”
说罢,举步向店门便走,凌铁谷纵将上前,左手一招“分花拂柳”,虚虚一晃,掌心一吐,发出一股掌力,直劈陆贡胸口。口中朗声道:“陆香主留步,该是我这打旗儿的先上……”
陆贡一直就不曾把他放在眼内,早就算定这少年可能出手,暗念著然这少年不自量力,真个出手拦阻的话,先教他吃个大亏,扫一扫峨嵋派的面子。
这时心中叫声“来得好”,右掌轻轻一拍,冷冷道:“你年纪小了一点吧?”
这两人所发的力量,不似早先的数人,竟是真家伙明着出手,均属阳刚之力。但听“蓬”的一响,凌铁谷震退了一步,但黑心脚夫陆贡也无法站稳,退了半步。
陆贡到底没有从容抢入店门,心中当真被这少年奇高的功力骇了一跳。
西门渐狞声一嘿,奋起神力,双臂一振,狂飚激漩中,玄镜道人退了一步。
铁臂熊罗历以一敌二,仗着功力深厚,面上从容自若,其实颇觉吃力。此时趁对方因玄镜道人被西门渐震退而吃惊之际,运足内家真力,两条铁臂向外一推,登时把两个老道人推得身子一晃,他乘机收回力道。
西门渐震退玄镜道人之后,大步走向店门,凌铁谷正要出手拦阻。玄镜道人沉声道:“师弟退回来,就让他们先走一步!”凌铁谷只好纵回他们身后。
玄镜道人神情丝毫不变,等对方三人进店之后,便道:“我们在峨嵋山出家隐修,本地之人一看就知,是从峨嵋山来的,故此不宜和他们正面冲突动手!”
玄钹道人道:“但玄雷师弟他们还在店内呢!”
玄镜道人提一口真气,低声唤道:“玄雷师弟立即率大家出来……”声音虽低,但却是内家千里传声之法,店中之人,俱可听到。
西门渐等趾高气扬地入店,店中的人早就知道玄阴教的香主要亲自驾临,骇得一个个躲起来。
这三个黑道枭雄已知在跨院之内,故此不须问人,一径走入院去。
房门大开,帘子也掀了起来,是以西门渐等三人走到房门外,已瞧见外间中横七竖八地躺着的六个手下教徒。
玄镜道人传声唤玄雷道人等退出的命令恰好送入耳际,西门渐勃然大怒,狞声道:“好啊,是他们下的手!”说时,大踏步进屋。
内间帘子深垂,里面毫无声息。也不见有道人们冲出来。
西门渐虽然气焰万丈,不可一世,但他也知道玄雷道人乃是峨嵋派的三大弟子之一,不知他有什么绝世技艺,此时反而不敢冲入去。
黑心脚夫陆贡用铁扁担虚点一下房帘,内里仍无动静。铁臂熊罗历忽然道:“西门香主请看,他们是被什么法所伤?”
那铁臂熊罗历成名极早,功力之高,一时无两。西门渐听他这等说法,暗忖自己阅历及不上他,而他居然动问自己,分明存心考较眼力。
但这时不暇质问,转目一瞥,忽然一怔,道:“奇怪啊……”
陆贡收回铁扁担,看看地上的玄阴教徒,失声道:“咦,是教主嫡传手法么?”
西门渐沉重地哼一声,心头忽然掠过一个身穿雪白罗衣,丰姿绰约的美人,面色为之大变。
铁臂熊罗历最为深悉西门渐的心事,这时他也思疑是教主座下与三鬼齐名的一凤所为。可是白凤朱玲已嫁给石轩中,过着幸福的生活。就算是为了史思温的缘故而出手,但怎会如此毒辣,出手都是当场毙命的死穴?然而除了白凤朱玲之外,玄阴门中弟子,谁会把本教手下尽行击毙?
他可不便把心中之疑说出口来,大声道:“此事甚为蹊跷,那些道人们呢?”
黑心脚夫陆贡铁扁担扫掉房帘,一瞥之后,啊了一声。
原来内间地上尽被桌椅木床等物,堆得几无空隙。在桌椅等物旁边,凌乱地躺着八人,六个道士装束,两个是俗家人。陆贡定睛一看,那两个俗家人竟是吕世玉和周齐。
另一角尚有一位道人,面色白中泛青,十分骇人,此时以长剑支地,摇摇欲倒。
西门渐和铁臂熊罗历相继人房,西门渐嘿了一声,道:“无怪这些道人们不曾退出去……”
玄雷道人内伤极重,起初以为进来的是大师兄他们,为了本门面子,强自运残余气力支持着不倒下去。这刻一见乃是玄阴教的厉魄西门渐,心头大震,双腿立刻发软,再也支持不了,缓缓欲倒。
厉魄西门渐身形微晃,已到了玄雷道人身边,伸出蒲扇般大的手掌扶住他略一察看,便道:“你所受的内伤除了本座之外,无人能救,总算是你命不该绝,本座恰好在此……”
原来那白衣女袖上的力量乃是玄阴门的内家真力,极是阴毒。西门渐乃是玄阴门中嫡传高手,自然有法可想,别家别派的人,纵然武功绝顶,却也束手无策。
西门渐救他之故,便因今日之事,大以蹊跷。不但玄阴教徒死伤甚众,峨嵋派也死了多人。如不把玄雷道人救回,则白白和峨嵋结下不解之仇,而他这边则连仇人是谁也不晓得。
当下运动玄阴门秘传内家真力,伸掌在玄雷道人背上“至阳穴”疾拍三掌。玄雷道人但感全身内脏一齐翻腾震动,哇的一声,吐出大口的紫血。登时气脉打通,恢复了生机。
西门渐道:“玄雷道长你若不是功力深厚,本座也无能为力。如今不可急急运气用力,须待服下我本门三粒救命灵丹,等药力行开之后,才觅地静修一年半载,不但命可保住,全身武功也可恢复!”
玄雷道人身躯一挺,缓缓道:“多谢西门香主相救,只不知何故施以恩德?”
西门渐愣一下,道:“本座未曾想到这一层!”
玄雷道人道:“这样贫道只好心领盛意,灵丹之赠,决不敢受。日后如若幸而恢复健康,定当登府拜谢今日三掌之思!”
黑心脚夫陆贡冷笑一声,道:“这杂毛不识好歹,难道刑座还要求你不成?”
西门渐道:“道人你不服下我本门灵丹,日后决无法恢复一身武功,能够不死,已算万幸!”
门外忽然有人接口道:“玄雷师弟即如西门香主之言,服下灵丹……”
众人回头一瞥,只见玄镜老道人肃立门外,谁都不知他几时人房的。
罗历霜眉一皱,暗想看这老道人的轻功,便知深藏不露,其实一身武功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真拼起来,可不知鹿死谁手。
玄镜已向西门渐道:“贫道忝为本派玄字辈弟子之首,现在先代敝师弟向西门香主拜谢!”说罢,深深稽首。
玄雷当下便把三粒灵丹接过,吞下腹中。眨眼间内伤竟好了大半。
西门渐环视房中一眼,道:“道长是如何受伤的?看起来你们似乎曾与敝教弟子动过手?……”
玄雷道人望了大师兄一眼,见他点头,便道:“不错,贫道等曾与贵教的人动手。贫道乃是被一个白衣女子打伤!”
玄阴教三人全部耸然动容,罗历立刻问道:“这个白衣女子用的玄阴门手法?她的容貌长得怎样?”
玄雷道人惨然一笑,道:“她如不是用玄阴门手法,西门香主岂能相救!她的容貌看不清楚,因为她面上笼罩着一层轻纱,只隐约看得出乃是绝美的女子!”
西门渐哼一声,退开几步,眼中流露出痛苦的光芒。铁臂熊罗历向西门渐道:“恐怕就是她了,看这情形,她出手不减当年之黑呢!”
玄镜道人念声无量寿佛,插口道:“两位所疑的是谁?可否赐告广西门渐怕罗历说出来,纵声大笑道:“道长们不须重视我们的猜测。本教损折了多人,此仇决不能让贵派抢先报复……”
玄镜道人方哼了一声,忽听玄钟道人以千里传音之法,在大门外说道:“史思温旁若无人地向西走去,目下已派铁谷追蹑!”
话声甚是清晰,生似在众人耳边所说一般。西门渐狞笑一声,道:“罗香主等收拾一下再来,本座先走一步”
罗历深知他听到与石轩中有关之人,便忍不住。此所以他一接到鄂西分堂的报告,说是有石轩中徒弟史思温,便日以继夜地驰来,而现在因他们怀疑是白凤朱玲在此间出现,故此西门渐暴躁难忍,听到史思温出现,非立即追去不可。
西门渐根本不理别人如何答话,宛如一阵狂风般冲出店外。
玄钟、玄钹两个老道人守在门外,西门渐向西一望,不见史思温踪迹,凶睛一瞪,道:“史思温真的向西走么?”
玄钹道人涵养较差,也回敬了一眼,冷冷道:“贫道不是玄阴教弟子,香主之言有欠考虑!”
西门渐暴跳起来,厉声道:“你们想驱我走开么?”
玄钟道人淡淡道:“贫道等已是出家之人,决不打诳”
西门渐厉笑一声,放步向西方奔去。街上行人都骇得拼命躲开。
转眼间已奔出城外,只见一道江水,拦在前面。顺着两头江岸望去,只见右边半里外一个少年沿岸疾行。
但那少年身影,却仅仅是峨嵋派弟子凌铁谷而不是史思温。
西门渐放步疾追上去,眨眼工夫已追上凌铁谷。
这时沿着江岸而走,越见荒凉,西门渐追到凌铁谷身边,向前面一望,并无人影。左边则是急峻的江水奔腾东去,右边则是荒野之地,不过因有树林丘陵,视野被阻而看不甚远。
凌铁谷异常专心地向前走去,偶尔向大江那边瞧瞧,偶尔又向右方看看,弄得西门渐不明白史思温到底是在哪儿!
此时他心情极为烦躁不安,白凤朱玲的影子不住闪过心头。多年来蕴郁着的情愁旧恨,有如烈火毒焰般在胸膛里焚烧。
凌铁谷忽然停步,转目瞧他,但见那丑恶的人的脸上,露出使人恐怖的表情,那双红筋沾布的眼睛中,杀气甚盛。
他微觉一凛,暗忖这个大魔头已迹近疯狂,必须善为对付才好。
西门渐狠毒地冷笑一声,巨大的手掌一摊,向他作个索人的姿势。
凌铁谷内心虽是不安,但外表保持十分镇静,定睛望着他。
两个人四只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对瞪。西门渐功运双臂,准备好必能致敌人死命的一击,然后向前迫近一步。
凌铁谷一生未见过像西门渐这等丑恶狰狞的人,不知不觉退了一步。
西门渐再进一步,他又退了一步。
西门渐喉头发出一声低低的咆哮,极为狞恶惨厉,生是一头人形野兽。
凌铁谷忍受不住,道:“你要不要找史思温?”话方出口,忽又对自己的胆怯感到极度羞愧。
“他在哪里?”西门渐迫近一大步。
凌铁谷竭力忍住,不去回答。但歇得一下,西门渐那张人间罕见的狰狞面目,已迫近他眼前一尺左右。
他被迫得向后倒退,冲口道:“我猜他就在七八丈外那片林子之内!”
西门渐眼中射出疯人也似的凶光,道:“你前头带路……”
凌铁谷俊美的脸上,沁出冷汗,犹疑了片刻,终于敌不过他疯狂的眼光,转身向那片林子奔去。
穿过那片树林,只见那边有座小丘,青草离离。
西门渐忽然疾如狂风般擦过他的身躯,两个起落,已纵上小丘。
只听他仰天发出惊心动魄的狞笑之声,凌铁谷绕过小丘一瞧。但见小丘下面,那片平坦的草地上,站着一个书生。
那书生再过去,便又是几座小丘,阻住了目光。
那书生听到兽嗥似的笑声,徐徐转身,向丘顶望去。
西门渐大步走下小丘,厉声道:“史思温,只有你一个人么?”
史思温凝目瞧着他,不则一声。西门渐走到离他不及一丈,便停止前进之势,冷冷道:“不管你是否单身在此,只要把你干掉,还愁老的不出来么……”他说完之后,又仰天厉声大笑。
但史思温仍然无动于衷地屹立不动,由开始闻声瞧看之时,直到现在,都是用极为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西门渐。
西门渐与他对视片刻,但觉这少年深沉得可怕,以前并非未曾谋面,但此刻在他的目光中,好像并不认识自己,而只冷漠甚至有点空洞的味道。
凌铁谷倒抽一口冷气,对于草地上这两个人,他觉得无法了解。在他心目中,武林中人应该爽脆慷慨,如是仇人狭路相逢,顶多两句场面话交待之后,便各使兵器,拼个死活。哪有像他们这样奇异的表情和举动,弄得四周的空气也凝结起来,又仿佛是在浓雾的日子里。
西门渐厉声一笑,道:“史思温你认不得我西门渐么?抑是胆寒魄落,不能自主?”
史思温茫然地哦了一声,沉重地道:“西门渐……你是西门渐!”
“呛”地一响,阳光之下闪耀出一道精光,却是史思温亮出长剑。
西门渐看他亮剑时的手法动作,微微一凛,也拨出他成名兵器“白磷錾”。
史思温转目瞧凌铁谷一眼,冷冷一笑,意思好像叫凌铁谷也一起上来。又像是不认得凌铁谷,随便瞧上一眼和冷漠一笑。
凌铁谷一阵心寒,反手亮出长剑。西门渐厉声道:“凌铁谷你回去报与你的道士师兄,就说是我已带走史思温,你们峨嵋派如若不服,尽可到碧鸡山来理论……”
凌铁谷冷哼一声道:“奉劝西门香主少冒大气,你赢得赢不得史思温,尚在未知之数”
史思温冷漠地瞧这两人,口中轻轻道:“哦,你是凌铁谷……”手中长剑却纹风不动,看来非等西门渐先出手之后,他才会动手。
西门渐道:“峨嵋派净是出些以口舌为能之人,我听闻史思温数度进出峨嵋,如入无人之境,不知是否当真。如若不假,你留恋此处莫非想捡便宜,嘿!……”
他尽情把凌铁谷奚落一番之后,不等对方有甚反应,跟着大喝道:“你想开开眼界也可以,呔,史思温接我一錾……”
但见一道白虹冲劈过去,激起锐烈风声。那柄巨錾,挟着不可抵挡的威势,直取史思温。
史思温毫无表情,握剑封架,对于对方那等威势视若无睹。
西门渐反而为之一惊,陡然收回四成真力。
剑錾相触,脆响一声,史思温连退三步,西门渐暗骂自己怎会上他这种大当,骇得不敢运足真力,否则这一招便足可把他的长剑震出手去。
凌铁谷也十分讶异,暗想不久以前,史思温在峨嵋山上,何等威风。今日何以显得如此不济,难道是他畏怯西门渐的凶名,因此束手缚脚,有力难施?
史思温退三步之后,站定脚跟,吸一口真气,倏然圆睁虎目,道:“我道是谁,原来屡次在家师剑下幸逃残生的西门渐大香主!”
厉魄西门渐狞笑一声,蓦又举錾劈去。
史思温全神贯注剑上,突然斜封敌錾。“呛”地一响,剑錾再度相触,只见史思温的长剑颤动不休。但身形屹立如山,纹风不动。西门渐的白磷錾上这次已运足全力,哪知劈在对方剑上,但觉有力难使,吃人家长剑一颤一弹,荡起数尺。
这一招在西门渐却不陌生。昔年石轩中两度与鬼母交手,都施展过这种剑法。以鬼母盖世神力,那根黑鸠杖下落时重达万斤,石轩中却毫无畏惧。故此西门渐早就知道石轩中的五十手“大周天神剑”,乃是专门抵御破解具有神力之人。此刻从史思温手中使出来,果然十分厉害,若然妄想以力取胜,根本不可能。
当下錾势一变,脚下使出鬼母秘传心法“游魂遁法”配合白磷錾的玄阴十三势,登时錾风磷光,笼罩了寻丈方圆的地方。
那“游魂遁法”乃是鬼母所创,不载于“玄阴秘-”之内,故此除了鬼母嫡传这一支外,世上无人识得。
史思温此时诚心诚意地运剑攻守,法度严谨之极,一任对方身势如何惊人,但一攻到剑圈之内,那威势便风流云散。
凌铁谷忍不住喝彩道:“好剑法,这才不愧是剑神的衣钵传人!”
战了十余招,史思温不但无懈可击,而且剑势简直越来越凌厉。
凌铁谷又大声喝彩。他到底是正派中人,总是帮着史思温。
忽然一股浓郁的异香,不知从何处飘来,袭人鼻端。凌铁谷用力嗅了一下,心神倏然迷惆起来,猛一定神,只见史思温和西门渐也受到影响,双方都突然中止鏖战。
史思温眼帘微垂,生似欲打磕睡,西门渐却面露惊异之色,四下张望几眼,猛可厉叱一声,一錾扫去。史思温精神一振,使出一招“大云垂”长剑一圈一沉,把对方錾势化掉。
凌铁谷被西门渐大喝之声震得恢复平时般清醒,方觉西门渐这一招分明有心让对方化解,但这刹那间,他怎样也想不出西门渐能够出什么杀手。
这一瞬间史思温也同样浮起像凌铁谷的感觉,不过说时迟,那时快,只觉一注极为阴毒凌厉的潜力,已袭到胸前,同时之间,也就瞥出西门渐不知如何把白磷錾倒转过来,錾柄向外,隔空遥击。
史思温一看不对,猛可提聚全身真气,护住胸上要穴,手中长剑化为“千军辟易”之式,疾取对方腕肘腰三处大穴。
这一招简直是玉石俱焚的打法,西门渐无法不先为性命打算,身形忽然移到兑宫。
人影乍分,只见史思温面色苍白,挺剑瞪着敌人。西门渐腰上穴道也被他剑气所伤,喘息不已。
凌铁谷一看这敢情好,两人都负了内伤。突然跃上去。
西门渐猛可转身瞧他,面容狞恶之极。凌铁谷心中一凛,已看出他受伤不重,尚可一拼,自己实在没有信心赢得这个大魔头。登时斜跃数步,落在史思温侧边数尺之处。
这时突然转念想道:“我虽不能把西门渐收拾下。但他已负内伤,定然希望立刻调元运气,自疗其伤。我何不趁他无法兼顾之际,把史思温打倒,带回山上。这样一来,我凌铁谷可就当真成名露脸啦……”
史思温瞪着西门渐,沉重地道:“又是玄阴门的绝艺龟山的天柱功,我史思温只要留得一口气在,誓必想出破你这一手绝艺之法……”
凌铁谷听他说话,微惊忖道:“史思温受了内伤,应该闭口运功自疗才对,但此刻却说这等无用之言,难道他其实受伤不重?”
定睛一看,史思温面色更加泛白,目光也变得呆滞起来。再看那西门渐时,果然急于调治内伤,不敢答腔。
这正是下手擒捉史思温的千载一时的良机,凌铁谷当机立断,长剑一挥,蓦然化为数支剑尖,疾取史思温身上穴道。
史思温耳目都似已失灵效,竟不会躲避或招架……
这时在城内峨嵋派的玄镜等三人与及玄阴教的铁臂熊罗历,黑心脚夫陆贡等,均已匆匆把本门已死弟子尸体运走,暂时安放在就近隐秘之处,然后先后急急向城西赶去。
那凌铁谷固然留有暗记,西门渐也留下指示,故此这两拨人沿江疾走,不久工夫便赶到那一片丘陵起伏地带的附近。
峨嵋派的三人绕过一座小丘,忽然都停步,细细打量丘前那片草地。
眨眼间罗历和陆贡也从丘顶纵下来,似乎有所发现。
五人谁都不去干涉对方,在草地上走了一阵,便分开做两堆。
铁臂熊罗历低声道:“蹊跷得很,他分明在此地与人动过手,但却没有留下指示,便不知去向,难道他会被史思温击败遭擒?”
黑心脚夫陆贡暗中打个寒噤,想起了从前遇到石轩中的往事,真是不寒而栗,便道:“罗香主的推想不是不可能发生,试想若是朱玲在此地出现,石轩中焉有不来之理……”
“哦!不错,本座因深信石轩中坚守所诺,不再踏入江湖,因此总没联想到这一点。老实说,若是石轩中亲自来此,咱们今日非吃个大亏不可……”
陆贡听了更是一阵惊然,连这位在玄阴教中位列前数名高手之一的铁臂熊罗历也这等说法,可见得石轩中何等厉害。
罗历忖思了一下,便疾然向草地走去,很快地兜个圈子,便回到原地,面上微露喜色。
陆贡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收获,忍不住问道:“敢问香主有什么发现么?”
“不错,本座已有把握追踪上石轩中,探明西门香主的生死真相”
陆贡佩服之中,又微觉恐惧,假使真个追上石轩中而形迹败露的话,那时非动手不可。别的人纵然厉害,但他都不怕,打不过还可逃走。可是这石轩中轻功盖世,想逃也逃不了,何况他知道自己昔年对一位姓阮的恩人做出忘恩负义之事。上次放过自己,说是留下自己一命,等姓阮的后人亲自报复。可是如今碰上,说不定他会改变初衷
他越想越怕,竟出了一身冷汗。
罗历的眼光何等厉害,望他一眼,便淡淡道:“陆兄以前会过石轩中么?”
陆贡在这等老魔头面前,哪敢胡乱打诳,道:“不敢瞒隐香主,在下前几年在副香主王圭的飞云庄上,会过那厮一面,其时我们二敌一,仍然赢不了人家手中孤剑!”
“这就是了,那厮剑法之高,已在碧螺岛主于叔初之上,本座正想陆兄不肯相信,等会儿追上他时,不肯收剑,本座也不好拦阻,以致吃了大亏。既然陆兄会过他,那就好了,咱们决定暗中下手……”
说罢两人一齐纵上丘顶,径自驰走。
这时玄镜等师兄弟三人研判了许久,还未有结论。
关于凌铁谷失踪这一点,比起西门渐便难判断得多,只因不论是史思温抑是西门渐,均有力量把凌铁谷击败掳走。
玄镜道人想了一会,道:“那铁臂熊罗历真是老奸巨猾,早已防我们用天视地听之法,故此运功把声音直接通人陆贡耳中。陆贡大概功力未达此境,所以他说的被石轩中打败过的话,都被我听到。他们忽然提及石轩中,必是因为西门渐也没留下暗记,是以怀疑他被石轩中打败擒走。可是他们会不会故布疑阵?”
玄镜道人道:“师兄分析得极是,目下我们实难查出铁谷师弟被谁擒去。这草坪中有打斗痕迹,从其间脚步痕迹推断,并无本门脚法,因此可以断定铁谷师弟没有动过手。可是这样就更令人不解了,难道真是石轩中出现,故此铁谷不敢动手,乖乖跟他走?纵是这样,也该留下本门暗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