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思温听到声音不对,立刻功运双掌,蓄势待发。
忽然感觉到无数冷风袭体,这些风力不强,决不是伤筋动骨的暗器,却有一股寒意。
他吃一惊,疾然倒纵出去,宽袖上已被一缕冷风触到。
但这时却没法细看,一直退飞到墙边,陡然在空中转个身,面向墙壁,右掌伸出去运足真力一拍,拍在刚才留在墙上的长剑剑柄上。
那柄长剑登时又插入石中两寸之多,因此插得十分坚牢。
他身形忽起,单足一找,点在剑上,身形便平平稳稳地立在剑上。
这时他才有功夫察看衣袖,只见一点其浓如胶的黑水,附在衣袖上,举起来嗅了一下,腥毡之味令人欲呕。
这位玉亭观主史思温可骇出一身冷汗,心想这等剧毒,只要沾上皮肤,非立刻中毒倒地不可。
但他仍不甘心,再跃到门口处。这一回明明白白测出相距足足有十尺以上。
他又运指上功夫,向那门上把手抓去,相距尚有半尺,指上潜力已抓紧门上把手,然后向后一拉。
数十点黑色毒水从木门四面边缘喷溅出来,简直没有立足之处。
不过这次他已有备,身形一晃,已回到墙上的长剑剑身上。
这一来他可就被难住了,看这情形,此房中不但埋伏消息十分骇人,另外尚有一种极古怪的气氛,使人为之惴惴不安。
他在剑上立了许久,以他目下的功力,就算在剑上站上一日一夜,也不致于真气变浊,因而身形沉重而在剑上站不住。
自从第二次失败之后,他便出人意料之外地站在剑上,凝立如山。不再去碰运气,四下设法求条生路。
站了好久,看来他好像决意一直站到年老而死亡似的,假如事实上可能的话,他再也不会移动。
原来他心中另有算计,他想自己人阵误入此房,以此中的形势看来,凡是入此室者,外面看守此阵的人,一定会知道。
因此他只须耐心等候下去,对方总得派个人进来瞧瞧。
他只要把握到敌人开门的机会,便可乘机冲出去,一旦脱离这等无法用武的鬼地方,就算是阴阳童子龚胜亲自出手拦截,他也不怕。
等了好一会功夫,渐渐看出这房间里当中一个大圆圈,乃是水池。
此刻自然猜得出这一圈池水,必定含蕴剧毒,只要一掉下去,非死不可。
又等了好一阵,木门突然被人推开。
史思温自然不肯冒失立刻冲出去,他怕的是阴阳童子龚胜如果也站在门口,等他一冲出去时,便硬是堵住他,同时旁边另有人施放暗器。此时他既抽不出手抵挡,又无法闪避,势非遭了毒手不可。
门口处传来方克的阴森笑声道:“朋友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闯我轮回毒阵。目下竟然还能苟延残喘,足见本领不错……”
史思温正想冷不防冒险扑过去,却听对方已道:“你只要一动,我这里有两支唧筒,一齐喷出毒水,任你是大罗神仙,也难逃此劫!”
他听了这话,定睛细看,只见七八尺远处的门口当中,站着毒翁方克和另外一人,手中均持着一枝尺半长,粗如碗口的竹筒。
当下淡淡道:“你说了这么多的话,毕竟有什么意思?”
毒翁方克仰天笑道:“第一点,你先报出姓名来历……”
史思温问道:“第二点呢?”
“第二点你跳入我的毒水阱中,然后束手就缚。等我捆好之后,保证替你解掉身上毒水的奇毒!”
“你倒是想得很如意。”他略略用嘲笑的声音说,“我在此地很安全,为何要自投毒水阱中,束手就缚?若然这样子让你们处死,怎划得来?”
毒翁方克断喝一声,道:“小杂毛识相点,赶快束手就缚。否则我手中毒水一喷,你便死无葬身之地”
大凡武林中人,都明白什么暗器都好挡,唯独用这等用唧筒喷出毒水,最是无法抵御。不过通常极罕见有人带着这等毒器上阵应敌。这可是说在无法闪避的情形下,方始惧怕这等毒器,假如在空旷地方,谁也晓得事先趋避。
毒翁方克深明此理,是以专门设计了这种最是歹毒之物,应付入阵强敌。
假如不是史思温把毒翁方克先引过来,金瑞闯阵时恐怕不到七星阱,便先被他用这种毒器弄死。
且说史思温听了此言,冷冷晒了一声,道:“方堂主你那根破竹筒,只好唬唬别的人罢了……”
毒翁方克勃然大怒,道:“这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本堂主虽有好生之德,也无法不取你性命,叫你明白本堂主手段的厉害!”
说罢往旁边一撤身,口中发声号令,旁边那人立刻一按竹筒,筒口登时喷出一大蓬黑雨,直向对面射去。
那大蓬黑雨将近到达对面史思温身躯时,已散布开十余尺方圆,宛如一面大网,迎面撒去。
毒贫方克因见来人武功甚高,本有网罗之意。此时在心中叫声“可惜了!”面上却露出狞笑。
挺立在剑身上的史思温,淳厚的面庞上陡然露出一股坚毅严肃的神色,左掌当胸,右掌缓缓向外推出去。
房中空气登时漩卷飘转,跟着震心动魄地暴响一声,屋瓦簌簌震动,大有崩塌之势。
那一大蓬毒水黑雨,早在他右掌推出之际,完全飞散。
门口那个玄阴教徒,被房内一股奇巨的潜力逼出来,身形呼一声震起半空,然后摔在大半丈以外的地上,只摔得他裂嘴龇牙,一时爬不起身。
毒翁方克大惊失色,幸而那扇装有弹簧的木门已自动关闭起来,他透一口大气,一转身急急奔出阵去,顺手把那名手下带了出去。
这时阴阳童子龚胜也赶到了,听他描述之后,便判断此人定是石轩中嫡传高足史思温。因为“罡气”本是青城玄门奇功,那天鹤真人传与石轩中,石轩中传与史思温,有脉胳可寻。
龚胜并且断定史思温的罡气奇功未练到家,是以他无法在空中发出。否则他大可当方克在门口说话时,冲出门去。方克虽用毒水卿筒阻截,也不中用。
由这一点再推测到史思温在剑身上轻身而立,发出罡气之后,可能提不住那口气,因而自行坠在毒水阱中。那毒水阱甚是厉害,任是第一等的英雄,坠入阱中,也得闭气昏迷,人事不省。
于是由毒翁方克自己再入阵窥看,最好等他自行坠入阱中,手到擒来。否则便需多费手脚。
且说这时阴阳童子龚胜双目如炬,凝视着门口的金瑞,一步一步迫过去。
他不做声之故,便因此时火炬高悬,光线射入房中,幻起千重霞光彩影,史思温瞧不见那扇木门是否已经关闭,假如一出声,史思温听到声音,冒险飞纵出来,那时便没法再困住这两位新起的名家高手。
化名为金瑞的德贝勒,哪知道内中有此等玄虚?他却以为史思温另有打算,故此不立即跃出来,是以他也不作声,手中长剑依然支开木门,左掌当胸戒备。
阴阳童子龚胜追到五尺以内,身形微微一停,手中阴阳扇作势欲发。
须知这位老魔头心中极为忌惮这个冷静逾恒的年青人,三年前他被史思温打败,连阴阳扇也被史思温夺走,便是因为看轻年轻人,而史思温又智计百出,终于把他击败,当时若论功力,史思温确实尚逊一筹。
直到这时,金瑞已不能不收回长剑,准备迎敌。
长剑一收回来,那道木门无声无息地自动关闭。史思温仍然没有及时跃出来。
金瑞心中叫声罢了,再也不想及史思温,一心一意准备迎战玄阴教内三堂香主。
龚胜见木门已关,这才开口说道:“金瑞你与史思温乃是一路的么?”
金瑞点点头,全身内功完全贯注在长剑之上,已是一触即发。
阴阳童子龚胜冷冷问道:“那么石轩中派你们两人踏入江湖有何图谋?”
金瑞一点也不知道对方有意拖延时间,因为他们料想史思温提一口气立在剑身上,但已施展过罡气,是以不能持久。等到史思温被擒,金瑞也就变成瓮中之鳖,最少他必因史思温遭擒之故而心慌神乱。
“金某一生仰慕石大侠,但近数年来,未曾见过他,更没有奉命行事之举!”
阴阳童子龚胜笑一笑,神色弛缓下来,道:“实不相瞒,我真爱惜你这个人材,既然不是为石轩中效力,那就好了……”
金瑞冷然道:“但更不会为玄阴教效力。而且玄阴教如果继续妄施残暴于江湖,金某誓必仗剑诛凶,为天下抱不平。”
龚胜道:“你误会了,玄阴教教规甚严,从来不许教徒们胡作妄为。不过人数一多,自然会有不肖之徒,败坏本教声誉!”
金瑞摇头道:“不见得吧,以你来说,也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老魔头……”
龚胜温道:“这三年来,本座哪曾随便出过手?”
金瑞微微一怔,忖道:“莫非这老魔头已有改邪归正之心?”转念一想,不觉哑然失笑,道:“你虽然不曾亲自出手,但只须下个命令,自有别人去做,还不是一样么?老魔头我告诉你,石大侠为人方正侠义,天下无不倾心,他如有所请于我,虽是赴汤蹈火,我也不辞。但你们玄阴教无论是威迫利诱,却不可能获得像我这等人归心投效。你可明白其中的区别?”
阴阳童子龚胜年逾七旬,一生阅历,比常人多上许多倍。也许是为了年老的关系,名利之心,早已暗淡许多,这几年来,功力极高,但凶焰反而渐消。若换做昔日,金瑞这番话早就激得他狂怒出手。但此时却不过微微动怒而已。
他也不反驳,淡淡道:“废话少说,本座先问问你,史思温已在本教掌心之中,你纵然逃得出此间,却如何向石轩中说话?”
金瑞道:“我有一口气在,你们决无法入房伤他!”这两句话说得威风凛凛,容色慑人。
阴阳童子龚胜念头一转,晒笑道:“你未免太过自负,本座确实有不愿伤你之心,这样好了,我们一齐在此等候,以七日为限。假如史思温能够逃出七星阱,你们可以联袂离开,本座不再拦阻。但假如他被我们所擒,你便须跟随本座,为本教效力如何?”
金瑞道:“你太会占便宜了,第一我们本是来取方克性命,你这一来,我们不论是否脱困,均不能立即下手。第二点我本可出力助他,照你的话,也不能动手了?除非你赢得我手中长剑,那就无话可说!”
阴阳童子龚胜刚刚冷笑一声,金瑞背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道:“金施主何须与他们讨价还价,贫道这不是已经出阱了么?”
金瑞一阵大喜,侧视一眼,只见史思温款步由门内出来。
这一阵惊喜之情刚刚泛起,摹觉胸中一阵炙热,似要把五腑六脏焚毁。登时心灵大震,忙忙闲住呼吸,敢情他一时情感波荡,竟忘了闭气,吸了半口。
这一回比起在第二座屋宇大不相同,不但胸中如被火炙,而且头脑间微觉晕眩。
金瑞当机立断,忽然退到史思温身边,附耳道:“我已中了毒气,必须设法擒住方克!”
史思温剑眉一皱,道:“贫道去擒他……”人随身起,疾如电光石火般扑过去。但见平地涌起一道剑虹,电射向毒翁方克那边。
阴阳童子龚胜因出意外,要拦截时,已慢了一步,金瑞跟着已向他扑到,刷刷刷一连数剑,迫得他施展出一身功夫应付。
那边毒翁方克和总巡查殷告两人倏然分开,方克已抽出成名兵器“飞蜈鞭”。这飞蜈鞭一共二十三节,各节均是一条精钢打造的蜈蚣,连缀而成。鞭身尽是锋利异常的蚣足,打在敌人身上,任是多好的气功护体,也将吃这些细小锋利的蚣足挂破皮肉不可,跟着剧毒人体,无法医治。
除了蜈蚣利足上的剧毒之外,每条蜈蚣口中,尚有毒烟及毒水能够如他心意射出,的是一宗杀人的上佳利器。
史思温人尚未到,蓦地在空中一扬手,飞出一点光华,直取殷告。
那点光华一脱手,登时幻射起满天霞彩,在场之人,无一能够见到屋中事物。
殷告双手分持火炬,正纵开一旁,身形刚刚落地,眼前光霞大起,什么都瞧不见,跟着腰间一麻,便连哼也没哼,持炬木立在当地,动也不动,人已失去知觉。
毒翁方克心中大惊,只因这眩目霞彩正是紫水晶的灵异。念头尚未转得过来,敌人剑风已及体,忙忙挥鞭招架。他的武功本来不弱,连架三招,尚可支持。不过手中飞蜈蚣已不成章法,只能听风辨位,随势拆招。
那边阴阳童子龚胜和金瑞两人俱看不见对方身形,但他们都是一时高手,倒不觉得怎样,扇来剑去,依旧战得有声有色。
史思温奋起神威,使出师门独步天下“伏魔剑法”中的小九式,一招“白云出岫”,一缕剑光,当胸射入。
对方飞蜈鞭一圈,盘打而来,身形也斜斜闪开两尺。但飞蜈鞭过处,空无一物,毒翁方克大吃一惊,陡觉锐风一拂,对方长剑剑尖已不差黍米地点在他右臂上的“五里穴”上。
毒翁方克半身一麻,手中飞蜈鞭呛嘟嘟飞坠地上。这时他才相信石轩中号称“剑神”,剑术上的确有鬼神莫测的造诣。以对方这一剑而言,他永远无法想到居然可以这样变化,因此,他根本没有防备到这处部位。就在他半身一麻,行动微滞之际,史思温已欺到他身边,左手搭在他肩上。毒翁方克此时便算是被敌人活生生擒住,暗自长叹一声,颇悔适才没有把飞蜈鞭中的毒烟毒水胡乱射出去。
史思温点住毒翁方克的穴道之后,便取出一颗大珠,托在掌心。珠上射出一片青蒙蒙的光华,登时把那眩人眼目的霞彩压下去,屋中又能看得清楚。
只见阴阳童子龚胜和金瑞争锋正剧,他听金瑞这边已经中了毒气,是以颇为担心他不能支持。
但如今一看,昆仑剑法果真神妙无匹,一攻一守,无不恰到好处。加上金瑞内力极强,剑上光华吞吐之间,已无空隙予敌人以可乘之机。
史思温跃过去冷冷道:“龚胜还认得贫道这个三年前初出茅芦的孩子么?”
金瑞收剑退开数尺,阴阳童子龚胜再自负托大的人,此刻也不敢追击,免得史思温夹攻上来,那时连逃走也不容易。
他持扇挺胸,回眸凝视着史思温,道:“你要动手便动手不必在口舌上称雄……”
史思温微笑道:“贫道已是玄门中人,并不喜爱用口舌伤人!”
“很好,那么本座便要见识一下崆峒掌门已经练有何种惊人的能为?”
史思温颔首道:“不到黄河心不死,贫道如不献丑,玄阴教夜郎自大,终无止时!”
金瑞道:“玉亭观主请过来……”史思温如言走过去,金瑞轻轻道:“这个老魔头已有悔悟前非之心,观主可以相机渡化……”
史思温面容一肃,道:“善哉,善哉,此乃无量功德事,贫道自当勉为其难!”
阴阳童子龚胜瞧着史思温手中的明珠,暗想这珠子发出的蒙蒙青光,居然能把紫水晶的威力破掉,不知是何宝物?
史思温回到他面前,这时已把那颗珠子交给金瑞,以免动手时妨碍施展。
他徐徐道:“香主,昔年之事,不提也罢。如今贫道先向你领教十招,十招之后,暂且罢手,贫道有一句极为重要的话要说!”
龚胜冷冷道:“偏你就有这么多的噜苏!”
史思温道:“多请香主答应!”
阴阳童子龚胜阴森森冷笑一声,道:“好吧,看你弄什么玄虚……”其实他已心生一计,准备在第十招暂停时,出其不意施展混元一气功,把史思温弄倒,然后再解决金瑞。
史思温抱剑说声“请”字,便迈步盘旋。
老魔头龚胜也不敢怠慢,刷地打开那柄阴阳扇。与史思温一齐动作,却向相反那面旋走。
两人身形乍分便合,史思温一面庄严诚敬之色,宛如碰上平生大敌。此时剑光一掣,从中路入击。
龚胜在年前和史思温打过,那时节史思温一使出师门伏魔剑法,便是这等神色。后来见到石轩中施展剑法时,也是诚敬异常,才知道人家不管什么对手,反正一使这一套剑法,便须如此。这刻并不诧异,反而有点儿怯敌。
他自知近年来功力虽然越深,但只是在“混元一气功”上面有所精进,手中的阴阳扇仍然没有什么新的东西,此所以史思温一施展出天下震惊的崆峒派伏魔剑法,便禁不住有点儿心怯。
两人合处,已换了两招,这等高手比武,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老魔头心中暗怯,扇上便流露出来。
金瑞看得奇怪之极,暗忖石轩中真有鬼神莫测之能,连他的徒弟史思温,也能够使得声名赫赫的玄阴教内三堂香主的龚胜生出怯惧之心,这场架根本就不必打下去。
那崆峒派伏魔剑法原是上乘剑术中最上乘的一种,不但在招数上讲究,还须包括敌我双方的战意和心志,这时单凭“心志”这一点上,已足以克敌制胜。但见史思温十八手伏魔剑法使将开来,内中分为小九式大九式,剑气如虹,电飞芒射,不知来迹,也没去处。一大片剑幕,笼罩住阴阳童子龚胜的身形。
道高则魔消,反观龚胜此刻的形势甚是艰险,心余力绌之象,流露无遗。
若是这样打下去,不出五十招,阴阳童子龚胜非身死当场不可。
十招眨眼间便打完,史思温谨守前诺,忽然退开。龚胜本来准备当他跃退之时,暗以奇功伤敌。谁知形格势禁,根本来不及运功,敌人已从容退开。
老魔头一身冷汗直冒,暗想虽说是自己怯敌,但对方数年不见,功力进境之深,当真出人意外。换了别的香主,能够在他剑下走上十招的,恐怕不易找出来。
史思温徐徐道:“龚香主你心中一定还不服气,因为你的成名绝艺混元一气功尚没有施出来,对么?”
阴阳童子龚胜叹口气,并不言语。
史思温又道:“贫道知道龚香主的奇功,天下无人能够抵挡!”
龚胜的雄心登时振奋起来,微微一笑。
“可是贫道今日要无条件地试上一下,假如伤死在龚香主的混元一气功之下,决无怨言!”
龚胜和金瑞一齐动容,但一惊一喜,心情大不相同。
史思温走到龚胜面前五步之处,停住身形,道:“龚香主请施展吧!”
阴阳童子龚胜如今不比往日,以往他展混元一气功之后,功力便减退若干。但现在功力精深,如不是施展得太厉害,对本身功力并无影响。
眼见对方已经站好,更摇扇取凉,一面道:“你自愿一试,死了可不能怨我……”
史思温方想这老魔头为何说出这等可笑的话,蓦觉五官一寒,这才明白对方已在说话时,发出奇功,又借着摇扇,暗中攻到自己五官。
当下微笑道:“龚香主如不出全力,恐怕竟属徒劳!”
龚胜面色微变,张口一喷,一股奇寒之气,直袭史思温面门。
史思温深深呼吸一口,才道:“贫道虽然练过一点先天真气的功夫,但尚未能用以防身,龚香主不须怀疑这一点……”
阴阳童子龚胜见对方居然仍敢呼吸,不由得一顿脚,足下的方砖吃他这一脚,震成粉末。
他道:“罢了,史思温你的确有超凡人圣之能,本座认输!”
史思温道:“以龚香主这等身手,若然是正派中人,天下谁不敬重?今日之事,只有三人知道,贫道和金施主决不向第四人道及,香主可以放心!”
龚胜冷冷道:“史思温你打什么主意,不妨直说。”
史思温道:“实不相满,这轮回毒阵中暗蕴毒气,金施主似乎已中了鬼计,龚香主能够指点一条明路么?”
龚胜道:“解药就在他身上,用一个红瓶子盛着!”
金瑞立刻过去搜那毫无知觉的毒翁方克身上,果然找出一个红色的瓷瓶,当下拔开瓶塞,倒出一点红色粉末在掌心。
阴阳童子龚胜道:“吸入鼻中,其毒自解。”
金瑞如言做了,一阵打了三个大喷嚏,但觉胸腹俱十分通畅。当下向龚胜称谢了,然后问道:“区区从未听过有这么一种毒气,能够变得无色无味,敢问这种毒气叫什么名堂?”
龚胜道:“据方克说,他把一种毒气分解为三,每座屋中一种,必须经三座屋子之后,方能真个中毒。正因此故,方能没有异味……可是有一点,他对我说的话是否完全真实,那解药是否能把毒气完全解掉,本座却不敢担保……”
金瑞点头道:“这个自然,像毒翁方克这等人,谁能完全相信!”
史思温稽首道:“我等就此告退,龚香主洞悉世情,自然有保身之道,贫道不敢饶舌。只望他日相逢,已非今日光景!”
金瑞道:“请龚香主回避一下……”阴阳童子龚胜明知对方要收拾毒翁方克,默然无语,背转身躯。金瑞在方克身上捏了一下,把他的主筋捏坏,日后想施展武功时,力不从心。
当下史思温和金瑞从入口处出屋,且喜玄阴教教徒们都聚在那边,是以两人从容离开,没有被他们发觉。至于龚胜如何向上面交待,他们可管不着了。
两人回到客店,冯居见他们无恙归来,喜不自胜。金瑞把此行经过大略告诉他之后,才问史思温道:“玉亭观主你为何不在木门打开时出来?那颗珠子灵异之极,是什么宝物?”
史思温道:“当时火光一起,房中便霞彩万道,什么东西都不见,其时贫道太过稳健,没有径自冲出来,以致坐失良机。等到木门闭上之后,心中颇为懊悔。无意中记得囊中有一粒夜明珠,乃是昔年天玄叟所遗的十二宝之一,便取将出来。珠光照处,房中一切均恢复正常,这才看出由贫道所立足的墙壁到木门竟有十尺多一点,而本来看上去十尺左右的房间长度,此时变成六七尺长。贫道拔剑纵到油灯旁边,仍用前法,将长剑插在墙上,借以稳住身形,然后细向那盏油灯观察,只见灯光甚微,在火焰外面数寸之处,嵌着一块紫色的透明水晶。灯光经过这紫水晶之后,便令人视觉上发生错误。贫道把紫水晶搞下来,复纵到门边。因想此门数度开闭,均无暗器,大概不动那门柄,便可无事,于是用剑尖戳入门上,然后把门拉开……”
金瑞道:“这紫水晶诚然是字内罕见的宝物……”说时由囊中取出来,摆在掌心,又道:“故此我非捡回来加以研究不可,奇怪,在白天里这块紫水晶好像没有什么可异之处。据他们说,这紫水晶乃是长白山明镜崖天雷宫之物,天下唯有长白山有得出产!”
史思温轻轻啊了一声,道:“是长白山的?”
金瑞看他一眼,见他并不说下去,不便询问,但心中却明白这位崆峒掌门玉亭观主一定和长白山天雷宫有些纠葛。
史思温道:“金施主你说身已中毒,贫道可就顾不得暗算他们之举不够光明正大,当时便用这块紫水晶去打那手持火炬的人的穴道,他被紫水晶的霞光眩住眼目,故此连躲也不会躲,便被贫道制住……现在事情虽告一段落,但冯施主却不能在此地逗留呢!”
金瑞笑道:“冯兄反正光杆一条,四海为家,倒不成问题。我还有一个疑问,请观主赐答。便是那阴阳童子龚胜的混元一气功,天下知名歹毒无比。观主如何能够不惧?”
史思温道:“这可不算是贫道本领大,只因贫道身上另有一件专门克制天下所有外门毒功的宝贝,称为寒星冰玉……”
他边说边取出来,给他们观看,却是一颗如鸽卵大小的圆石,上面有云纹水气,隐隐流动。人手一片冰凉,使人心中立感恬静。
“这枚寒星冰玉,乃是贫道师母座下弟子上官兰姑娘无意得到,当时也正好碰上阴阳童子龚胜,全仗此宝,贫道才侥幸不死。(详见拙著《剑神传》)后来此宝仍然留在贫道身边,今日正好派上大用场……”
他说到上官兰,脑际便浮现出她婷婷倩影,不知不觉轻轻叹口气。
金瑞登时明白这位年轻道士又是一代剑客的史思温,情关难以勘破,对象乃是上官兰。
史思温暗自振奋一下,恢复原本那种平静真挚的笑容,道:“金施主,此次到峨嵋山去,贫道似乎不便与你同行呢!”
金瑞问道:“为什么呢?”
“只因三年前,贫道听悉家师与于叔初在襄阳红心铺比剑,便兼程赶去。其时贫道在天玄叟的秘洞中,还得到一把玄门降魔神器,名为朱剑。谁知此剑被人觊觎,在贫道马身上留下江南大侠甘凤池的暗记。贫道方自奇怪为何一些同行数日,都是去参观比剑的江湖朋友忽然远远避开我?这时便碰上昔年领袖大内群魔的乾坤子母圈诸葛大真。承他告诉我内中缘故,贫道才明白……”
金瑞原本是王胄宗室,昔年在宫中屡屡见过请葛太真,但自从雍正死后,宫中这一干魔头风流云散,好久已未曾听过他们的消息。史思温一提起来,他便忍不住插口问道:“诸葛太真离开大内以后,便沓无消息。你遇见他时,他干什么?”
史思温道:“他已改邪归正,痛悟前非,什么都不干,却收了一个徒弟岳小雷。关于这岳小雷,后来贫道才知道他和家师及家师母有点渊源。当时诸葛太真不知贫道来历,但承他瞧得起,坦白把他的一切见告。可是他自知处境甚是困难,只因他与侠义道的人几乎都结有深仇。而他虽然悔过,侠义道却无人知悉。碰上他时,势必向他寻仇。他可不能忍受任何屈辱,故此弄到结果,他仍非动手不可,贫道极为同情他的处境,便准备日后请家师代向武林朋友关照此事。我们分手后,不久又碰上了,其时他被数人包围,迫得他下毒手杀死两三个,峨嵋派的珠姑娘忽来增援,诸葛太真因徒弟负伤,一手抱人,一手应敌,无法施展全身本领,正危殆间,贫道赶到,便出手替他解围,于是与正派诸侠结下误会。此后在路上曾拦截贫道,虽然不曾把贫道擒住,但那柄朱剑却落在峨嵋派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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