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冠子也点头称赞,但是,他立即又问道:「毒龙尊者那两个门人,他们为何悄然而去?」
宗岳微笑说道:「就在他们掏出那两个黝黑竹筒子之时,晚辈隔空送力,暗用五阴掌力,制住他们两只手不使移动,他们也就知难而退了。」
孔素棠姑娘方才长长地啊了一声,一股欣然而喜的快意,浮在眉梢。
瞿稼轩呵呵笑道:「既保存他们的脸面,又使他们知难而退,宗少侠真做得高明,不着痕迹,莫过於此了!令人可佩!」
铜冠子忽然说道:「二师兄!我们还是先回去,此时日巳过午,即将黄昏,一旦日落之後,山道难行事小,设若碰上墨鳞铁甲蛇,就麻烦了。」
瞿稼轩也极以为是,当时便由徐璜背起他来,走向归途。
这瞿稼轩没有想到,寻找了这么多年的「虚灵七式」,即在今日如愿以偿,他觉得峨嵋一派,复兴在望。其心情的愉快,难为掩盖。在路上他笑呵呵地向身旁的宗岳、孔素棠说道:「宗少侠!孔姑娘!你们两位对峨嵋一派功大无极,少时老朽要一破十年以来的酒戒,向二位把敬三杯。」
宗岳和孔素棠正谦称「不敢!」忽然走在前面的铜冠子低低地惊呼了一声,顿时停下身形。
瞿稼轩在後面立即问道:「三师弟!我们真的遇上了那东西么?」
铜冠子当时没有回答,只低声说道:「我们快退!」
宗岳却站在那里,没有移动身形,眼睛凝神注视着前面。
就在前面不远约四五丈的地方,果然就是方才上山的时候,所看到的那条墨鳞铁甲蛇,懒汗洋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但是,那个扁平如铲的蛇头,却是昂起多高,正对着这边虎视眈眈,盯着这边。
铜冠子一见宗岳站在那里不动,也不好迳自退走。只好在宗岳身旁轻轻说道:「宗少侠!贫道久居此间,已深知此蛇秉性,看它目前这种情况,分明是在生怒的模样。此蛇生怒时,不仅是奇毒无比,而且力竭疯狂,我们还是暂时避开为宜。」
宗岳连头也没有回,一双眼睛紧紧盯住那条墨鳞铁甲蛇,口中也低低地说道:「老前辈请先退,晚辈稍停即来。」
孔素棠姑娘立即靠近宗岳身边站住,仰起头来望着他说道:「岳哥哥!你是要趁这个机会将这条蛇除去么?我要在这里陪著你。」
正在说话的时候,那条墨鳞铁甲蛇忽然缓缓地将那又扁又平活像一个大铲样的头,低垂下来,一直低伏到地上。
瞿稼轩忽然说道:「宗少侠!你有为人间除害的决心,老朽自是只有钦佩之意。老朽虽然身受此蛇之害,却无能相助一臂之力,而报这双足之仇,深以为愧。」
他说着话,从自己怀抱中取出那柄青溟宝剑,双手捧着,徐璜当时便走过去几步,瞿稼轩将青漠宝剑递到宗岳手中,低声说道:「宗少侠!你还记得老朽所说的话否?这条墨鳞铁甲蛇,浑身坚韧无比,纵有宝刀宝剑,也无法伤得它分毫,只在腹下有一条白线,才是它致命之处……」
言犹未了,只听得宗岳大叫道:「徐璜兄快退!」
只见一阵腥风起处,墨鳞铁甲蛇宛如怒龙排空,窜起三丈多高,向这边扑将过来。
徐璜心里耽心背上的瞿稼轩,不便落低身势闪让,只好一仰身,双足膝落地,一蹬一挺,自後倒退八尺。
无如那蛇来势太快,徐璜还没有来得及退开,那如铲的蛇头,已经扑到近前,一股腥臭无比的气味,迎头盖下,徐璜心里一阵作呕,头一昏,翻身便倒。
说时迟,那时快,宗岳右手单掌一扬,大喝一声。
「孽畜找死!」
五阳掌力去势如潮,劲道如山,只听得蓬地一声,墨鳞铁甲蛇顿时在空中几个翻身,跌落到两三丈开外。
宗岳赶紧过来,只见瞿稼轩被摔在一边,倒是面色如常,只是徐璜倒在地上,脸色如纸,气息奄奄。
铜冠子这时候也来到身边,一见徐璜这种模样,连叫几声:「好险!好险!万幸!万幸!」
宗岳急忙问道:「老前辈!徐兄他不妨事么?」
铜冠子严肃著面容说道:「墨鳞铁甲蛇的毒,只要人中少许,便要变得浑身乌紫而死,磺儿如今脸色发白,分明内脏尚未中毒,乌风散发生功效,此刻他只是被毒气一逼,而乌风散药力向外一挟,气血不顺,昏倒下来,并无大碍。宗少侠……」
铜冠子话还没有讲完,忽然听到孔素棠惊叫道:「岳哥哥!小心身後!」
宗岳倏地一个电旋转身,只见那条墨鳞铁甲蛇又缓缓地向这边游来。
孔素棠忽然说道:「岳哥哥!我们何不用烂柯草膏丸打它呢?」
说著便从身上摸出一个小布袋,宗岳即於此时挥手说道:「棠妹!请你不要用烂柯草膏丸打它!」
孔素棠讶然不解地问道:「那为什么呢?烂柯草膏丸不是这条蛇的-星么?」
宗岳微笑说道:「棠妹!烂柯草膏丸虽然是这条蛇的-星,只能驱蛇走避,却不能将蛇杀死,而且这条蛇目前想必是因为毒楠香骗去它的蛇涎,正有一腔怒气,烂柯草膏丸既不能立即杀之致死,只怕更要惹起它的凶性。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他说到此处故作神秘地笑而不言。
孔素棠急着说道:「岳哥哥!你看那蛇又停在那里不动了,有话还不快说。」
宗岳回头看了一下说道:「方才那一掌五阳掌力,足够它喘息半天,日前相信它还不敢遽尔冲过来,棠妹!大凡通了灵的东西,比人更通灵。」
孔素棠姑娘急道:「那你也快说呀!还有什么原因?」
宗岳说道:「墨鳞铁甲蛇浑身刀剑不入,我要用它的皮,为棠妹做一件防身内甲,如果你用烂柯草膏丸打到它的身上,铁甲生-,渐成腐蚀,岂不是糟蹋这一张价值连城的蛇皮么?」
孔素棠姑娘这时候芳心之中,那一点甜蜜,真是难以形容,不觉双颊酡红,低下螓首,轻轻地叫了一声:「岳哥哥!」
宗岳微微笑了一下,忽然走到瞿稼轩身边,转身说道:「老前辈,晚辈要暂借这柄青溟宝剑一用。」
瞿稼轩连忙递过,宗岳接剑在手,立即说道:「两位老前辈和棠妹在此为我掠阵,我去将蛇引开。」
说罢,霍然一拔宝剑,呛啷一声,青森森地一泓秋水,顿时有一股寒气逼人,果然是一柄利物神兵的宝剑。
宗岳将宝剑倒背在左手,慢慢向墨鳞铁甲蛇走去,走到相距不过丈余的地方,停下身来,站在那里不动。相峙良久,宗岳忽然回过头去,对瞿稼轩笑道:「老前辈太阳神针驰誉武林,可否相机对这条墨鳞……」
言犹未了,只听孔素棠惊呼:「岳哥哥!」
几乎是与孔素棠惊呼的同时,一阵腥臭无比的劲风,直扑宗岳而来。
宗岳大笑一声,双足一送,嗖地一下,一式「仰首迎风」,硬生生地冲天而起,拔起四丈有余,人在空中倏地一折身形,急转「湖滨落雁」,掠臂斜风,快若流星下坠,扑向蛇的後面。
这条墨鳞铁甲蛇端的厉害,它似乎也知道对方是一个劲敌,它一扑落空之後,回头昂首,一张嘴,呼地一口喷出一阵黑雾,於此同时长尾横扫一鞭,挟雷霆万钧之势,横扫过来。这一头一尾,首尾相顾,夹击宗岳。
宗岳从客不迫,身形一落之际,疾伏地面,躲过喷来的毒雾,闪过扫来的尾鞭,说时迟,那时快,宗岳左手剑交右手,功行全身,力贯右臂,青溟宝剑以疾风迅雷之势,挑向墨鳞铁甲蛇的腹部,大喝一声:「去!」
一丈四五尺长的墨鳞铁甲蛇,竟被宗岳如此一剑力挑之下,飞起两丈多高,摔到两三丈远。只听得轰地一声,掼得碎石齐飞,树木摧折。
孔素棠眼见岳哥哥这一招避攻进手,时间把握得恰到好处,不由地娇声喝采。可是,宗岳却摇头说道:「墨鳞铁甲舵果然名不虚传,青溟宝剑力能削金断玉,却不能伤它分毫。」
瞿稼轩忽然叫道:「宗少侠!请你为老朽造机会,让老朽先毁去它的双睛。」
宗岳此时被激得神威大发,朗声说道:「区区一条墨鳞铁甲蛇,尚且不能降服,遑论找十绝魔君算账,为各位武林前辈报仇!」
当即斜挑宝剑,盘步上前。那条蛇此刻也是被激得凶情大发,突然躬起背来,张开血盆大嘴,突然浑身一抖,嗖地一声,毕直就如一支劲矢,直向宗岳扑来,临到近时,呼地一口,又喷出一股黑雾。
宗岳这回不闪不让,脚下沉桩稳步,左手提足十成「五阴掌力」,疾推向前,正好掌风和墨鳞铁甲蛇来势碰个正着,当时蛇头一颤,来势一挫,蛇头为之微微一昂。宗岳得理不让,左脚紧接着飞出一招「力踹华山」,脚尖正好挑向墨鳞铁甲蛇下颚,叭地一声,这一脚少也得数百斤的力量,饶是那蛇的来势如何凶猛,任凭它如何刀剑不入,如此一掌一脚,连中两招,也踢得它头昏脑胀,上半身被踢得昂起多高。
宗岳算计半天,就等着这一个机会,如此哪里还会让它消逝?左脚刚刚踢出,右脚微微一送,身形一掠向前,手中青溟宝剑,闪起一道青芒,准确无比地划向墨鳞铁甲蛇的前胸那一条白线。
青溟宝剑果然是天下之奇兵,青芒闪处,一点声息俱无,只闻得一阵腥气扑鼻,一线鲜血,直喷多远。
宗岳一招得手,耳畔只听得瞿稼轩叫道:「宗少侠!快退!」
宗岳早巳收剑回身,展衣拂袖,一式「黄骊穿柳」悠然轻盈,横掠三丈开外。
墨鳞铁甲蛇受了这一剑之创,伤及内脏,居然一时未死,唧唧啾啾,怪叫连声,在地上蜿蜒翻身,曲折盘-,一条长尾,把周围的山石树木,扫得四下齐飞,砂石乱落如雨。而且血流遍地,腥臭扑鼻。
孔素棠姑娘止不住脚下连退了几步,瞿稼轩这时突然双手齐扬,顿时金芒如雨,两把太阳神针,都向吸铁石一般,一齐猬集到墨鳞铁甲蛇腹部创口之内,任凭它是如何厉害,也经不住如此更番打击,霎时间,接连几个翻身,这才直条条地死去。
瞿稼轩当时翘起拇指,高声赞道:「宗少侠!你豪气千云,胆色无双!今日仗剑除蛇,为峨嵋除一大害,也不知为尔後救了多少生灵,功德无量,老朽钦敬无地。」
宗岳笑吟吟地飘身过来,拱手说道:「老前辈如此谬奖,真令晚辈汗颜。咦!老前辈你……」宗岳话还没有说完,看见瞿稼轩脸色渐渐苍白,胸前起伏不停,气息失匀,眼神涣散,不觉大惊,连忙抢步上前,一把扶住急切地问道:「老前辈!老前辈!你是怎么的了?」
铜冠子和孔素棠也连忙跑过来,大家都瞠然不知所措,很快的,瞿稼轩的四肢都慢慢地冷僵,只剩下心口还有一丝跳动。
这个意外事情,太过突然,任凭宗岳是如何沉着,此时也急得张口结舌,手足无措。只是自己喃喃地说道:「这真是奇怪!真是奇怪!既不是中毒,又不是受伤,为何霎时间竟会变得这等模样?」
大家三个人都是心分神驰,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一阵呵呵大笑,宛如黄钟大吕,震荡得山的四周回声如潮。这里三个人心神一震,大家都连忙回过头来看过去,只见从独秀-那边,削壁悬岩之处,一个白衣白发白须,浑身一片雪白的老人,手里攀着一根山藤,飘飘然走将过来。
这白发老人刚一放下手中的山藤,落身地上,就呵呵笑道:「若有疑难,何不问我!」
宗岳闻言心里一动,立即走上前,深深一拱手,恭谨地问道:「请问老丈尊号怎么称呼?」
白发老人拂着颏下长髯,呵呵地说道:「你是向老夫求教问题?还是要向老夫盘问根底」
宗岳连称不敢,当时便说道:「晚辈宗岳和峨嵋两位前辈前来独秀-,路经此地,遇上这条墨鳞铁甲蛇,几经拚斗,将之杀死。但是,这位瞿老前辈突然如此气息停顿,不知为了何故,老丈见多识广,可否示知救助之法?」
白发老人嗯了一整,眼睛从瞿稼轩的身上一掠而过,立即脱口说道:「这老儿和这个年青的娃娃,都是中了毒。」
铜冠子立即说道:「请问老丈!敝师兄中的是什么毒?」
白发老人翻了一翻眼睛,问道:「这老儿是你的师兄么?」
铜冠子打着稽首说道:「贫道峨嵋铜冠子,这受伤的是贫道二师兄太阳神针瞿稼轩,师侄徐璜。」
白发老人哼了一声,翻了翻眼睛说道:「你问他们中的是什么毒,眼前摆了一条墨鳞铁甲蛇,自然就是中这条蛇的毒。」
铜冠子哦了一声,孔素棠姑娘插上来说道:「闻听人说,凡是中了墨鳞铁甲蛇毒的人,浑身乌黑而死,为何瞿老前辈和这位徐璜兄却是脸色苍白如纸?老丈!你不会看错吧?」
白发老人闻言呵呵笑道:「姑娘!你是听谁说的中了这条蛇的毒,就会浑身乌黑?」
铜冠子红着脸说道:「是贫道听到别人如此传说。」
白发老人突然呵呵一阵冷笑,指着铜冠子说道:「一知半解,最是误人误己!这等人命攸关的事,岂可道听途说?」
铜冠子受了这一阵奚落,心中极为不自在,但是,他也不知道这位白发老人,究竟是什么路数;而且二师兄横尸眼前,不知这位白发老人可有救护之法,所以极力按捺住气愤,依然平静地说道:「请老丈指教!」
宗岳也拱手说道:「请老丈指得一条明路,若使瞿老前辈和徐璜兄得救,晚辈感恩不尽。」
白发老人又是笑嘻嘻地说道:「指你们一条明路可以,用不着你们报恩。」
说着他走上前几步,指着瞿稼轩和徐璜说道:「中了墨鳞铁甲蛇的毒,的确是要浑身乌黑而死,但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们两人分明腹内都服用了防毒的药,但是,防毒的药力没有这墨鳞铁甲蛇的内丹毒力为大,因此一激之下,蛇毒全部归心,所以脸色才如此苍白。」
这几句话,说得如同目睹,说得在场的人毛骨悚然,「蛇毒归心」还有得救么?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把焦急的眼光,都集中到白发老人身上。
白发老人眼光流转一遍,呵呵地笑道:「蛇毒归心本是无药可救!尤其是这种奇毒无比的墨鳞铁甲蛇的毒丹,一旦归心,越发是无法可救。」
宗岳急切地问道:「难道一点救药俱无么?」
白发老人说道:「有是有,只是这几样东西太难寻找。如果你们能在旬日之内找得到紫灵芝的汁一滴,或雪莲实三颗即刻就可起死回生。」
铜冠子和宗岳、孔素棠都嗒然若失,这两件东西到那里去寻找?紫灵芝根本是千载难逢的罕世奇珍,就是雪莲实也只有天山的天池才有,也是非常难得,旬日之内到那里去获得这两样东西?眼见得瞿稼轩和徐璜便毫无救药死在眼前。
此时宗岳的心里,更是难过万分,他觉得一切祸根,都是由他而起,若不是他坚持要杀蛇除害,又何至於让他们两人中毒而死。
想到这里,宗岳不由地长叹一声,怆然而泪下。
白发老人突然又呵呵大笑说道:「你们不要难过,说来也是他们两人的命大,恰巧碰上老夫路过此间,少不得就要救他们一命了。」
说着话,伸手到衣服里面,摸索了半天,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摊在手掌心里,顿时一股清香扑鼻,大家都为之心神一振。
铜冠子和宗岳几乎都是同时脱口欢呼:「雪莲实!」
白发老人一点也不为之动容,只是伸手数了一数,说道:「正好!还有七颗,这年轻的娃娃中毒不深,三枚即可。那老儿自恃功力,闭穴停脉却没有想这样毒力侵得更深,看样子他还妄自行功发掌,毒力发散得更快,他老儿要多服一颗。」
他如此指指点点说了一阵之後,便伸手将雪莲实递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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