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小丫头焦急得神智将乱之际,泪眼模糊中,奇景突现。
只见一条灰影从山岩上疾扑而下,两只双袖抡起,激得劲风呼啸,一阵“叮叮当当”,金铁交鸣之声方息,跟着又是一声惨叫。
一条青色人影断线风筝似的,直掉出去老远,“砰“的跌在地上,一连几挣,“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大概没有死也差不多了。
同时,车上落下一人,竟是一阵风赌怪谷半瓢,她连忙招呼了一声道:“谷爷爷,你来了,我爷爷呢?”
谷半瓢哈哈笑道:“他呀!他在潼关等我们。”
舒丹笑道:“谷爷爷来得正好,方才被人给截住了,不是这位……”
话未说完,人却呆住了,原来身边空空的,那白衣美妇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而且挨得这么近,自己竟然毫无查觉。??谷半飘看了他一眼,笑道:“鬼丫头,怎么啦?丢人了,对不对?”
舒丹笑了笑,道:“她走了,怎么走了都不知道。”
谷半瓢道:“谁走了?鬼丫头,你在说些什么嘛?”
舒丹苦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
谷半瓢道:“好了,好了,快驾稳了车,咱们冲!”
话声中,舒丹一抖手中长鞭,马嘶车辍,飞奔了下去。
夜色朦胧中,他们进了潼关,进城走没多远,就停在康裕银号门口,这家钱庄当然是商老九所经营的,钱庄正对面有一枯槐,干上有一大洞,据传说为三国时马超追曹操至此,长枪误刺其上,曹乃得脱,故曹操封之为树王。
康裕钱庄就在树王对面,隔壁就是复太药店,掌柜的乃是远近闻名的毒手华陀齐云。
车方停下,商娟就跑下车来,进入钱庄,掌柜是她大姊夫方子雨,一见来的是三姨妹商娟,当然是尽情的招待,商娟摇手道:“别尽忙着招呼我,还有我的朋友呢,他们也是我爹的朋友。”
于是,商娟命方子雨腾出一座小跨院,他们先将小赌王秦圣抬了过去,跟着又请来了名医齐云,在他的调治下,三天的时间,秦圣已然康复,剩下的只有调养了。
可是有一点令他觉得奇怪,那就是一向在耳边聒聒噪噪的鬼丫头不见了。
平日她在耳边聒噪着,实在嫌她太烦,现在两日不见她了,却又觉得十分寂寞。
于是,连忙找来商娟来问,原来她也在找舒丹,最初判断,她必是跟着谷半瓢去长安找她爷爷去了,也没在意。
黄昏时分,由于走了舒丹,秦圣深觉无聊,就一个人在房中独饮。
突然,房门倏然轻轻开启,门口像标枪般,站着一名壮汉。
秦圣冷然一笑道:“朋友,既来之则安之,有兴共饮一杯否?”
那人冷冷的道:“我是来要命的,不是来喝酒的!”
秦圣闻言缓缓的起立,道:“既是来要命的先报个大名如何!”
那人道:“我是神刹几刀中的老七,人称飞刹斩吴强,够你瞑目了吧!”
秦圣道:“在什么地方?”
吴强道:“城西北桃林渡口。”
秦圣昂然道:“好,咱们就在桃林渡口见面。”
吴强闻言之下,转身就走。
秦圣又喝了两杯,自言自语的道:“毒伤刚好,运动一下也不错。”
他自语着,穿上外衣,扎好裤脚,束好自己的刀鞭,往外边走去。
潼关城外黄河万涛奔流,背山峭壁处,而作九十度大转弯,水急而有漩,漕渡至难,船夫均为多年老手,深识水性,渡者置身于凶涛怒漩,屏息不敢出声,景象庄严沉肃。
此处正是桃林渡口,断魂刀姜军眼望着前去的是吴强,后面跟着秦圣,两人施施然而来。
姜军目光注视着秦圣,冷冷的道:“小子,看你今天还往哪里逃!”
秦圣淡淡的一笑,道:“难逃了。有什么能耐请全施展出,划下道来,小老子接着就是。”
“好!”姜军喝了一声,身形陡然飞起,手中青钢在阳光下倏化成一道金虹,凌空向秦圣击下。
凌空下击本是以强凌弱之势,第一招就用这样的攻势,秦圣不禁有些怀疑。
说时迟,那时快,金虹已经临头,但是秦圣毒伤初愈,的确不宜冲动,因此他身形一矮,手握鞭柄。
就当他那神龙软鞭欲出未出之际,陡见眼前又是一道金虹,劈面击至。
那竟是吴强的厚背刀。
原来姜军的攻势,竟是掩护吴强的攻击,真正的致命煞手,刀柄中,一支三寸兵刃已由机簧弹出,刺向秦圣的咽喉。
须知,罗刹谷的武功的确不同凡响,尤其神刹几刀的功夫,也有独到之处,这一招的威力、狠辣确是少见。
两道金光疾击的刹那,陡然亮起一片寒光。
白色的光芒就那么一闪而没,一柄金刀应秦圣面前跌落地上,姜军的躯体在秦圣抑步闪身之际,竟扑向了吴强。
吴强凌空下坠,脚刚沾地,倏然转身,紫金厚背刀再度挥出,一见是自己兄弟扑来,惊叱一声,急忙收刀,道:
“老六,你……”
叫声未落,却见姜军人已俯扑地直,一既不起。
“老六……”吴强惊叫一声,弯腰伸手翻过姜军的身体,却见咽喉上一道血痕,这时才喷出一股鲜血,喷得吴强一脸一身,像个血人般。
可是姜军的双目未闭,似乎还想说话,无奈气管已被割断,怎还能发出半丝声音。
吴强凛然直起腰来,狰狞的望着秦圣。
秦圣的神龙斩刀鞭仍然缠在腰中,仿佛他根本就没有用过。
好快的鞭法,好准的招式,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居然会有这般超凡的身法,吴强不知是惊是恶是俱,木立犹如泥人。
秦圣冷冷的道:“姜军已死,你是不是也想死?”
他平淡的语声,缓缓逼近的步伐,居然使得名闻江湖的神刹八刀之一的厚背刀吴强,连连后退的四五步。
秦圣又笑道:“放心吧!我找的只是罗刹王一个人,本不欲多伤无辜,可惜你们步步进逼,偏又不肯放过我,这是所为何来?”
吴强身躯轻微的颤抖着,眼见自己拜弟毁在一招之下,魂归黄泉,发觉自己一人实非对方之敌,已经心寒胆颤,毫无斗志。
须知,人,谁不怕死,可是他又不能丢下了拜弟的尸体,不顾而走。
秦圣轻叹了一声道:“我不难为你,你走吧!不过请把尸首带走。”
吴强闻言呆了一呆,弯腰正想抱起尸体,倏然一声娇叱传来:“不能放他走!”
一条红影凌空飞落,是商娟的大姊商惠。
商惠一身红衣,鲜明夺目,如花娇容,却罩着一股凌厉的杀机。
秦圣抱拳道:“大姊,你怎么也来了?”
商惠道:“方才长安传来快报,舒丹妹妹下落不明,现在怎能放他走!”
秦圣听了,脸色一变,道:“吴强,舒姑娘人在何处?”
吴强冷冷道:“不知道。”
商惠娇叱道:“难道你想死?”
吴强闻言一凛,沉思片刻,道:“舒姑娘可能在我大哥飞刹刀刘俊手中,如你们想救人,不妨到武关朱家镖局去看看,是生是死,我就不知道了。”
秦圣微一寻思,道:“姑且信你一次,你走吧!”
商惠愕然道:“你竟然让他走?”
秦圣道:“我不能言而无信!”
吴强抱着姜军的尸首,缓缓离去。
商惠气得直跺脚,秦圣陪笑道:“大姊,别气了,还是救出舒姑娘要紧,我要赶去武关。”
商惠突见秦圣胸前隐现血迹。失声道:“你又受了伤?”
原来秦圣刚才运气出鞭,伤口进裂,他看了一眼笑道:“这点伤不算什么,我这就走了。”
商惠道:“秦少侠,总得找匹马呀!”
秦圣摇手,笑道:“救人如救火,没有时间了!”话落,人已飞起,奔驰而去。
从应关到武关并不很远,只须翻过少华山就是武关。
武关地方不大,却十分险要。朱家镖局并不大,只是一座二进三合院的小镖局,在关中道上。它是飞刹镖局的中间站,完全凭罗刹谷替他撑腰。
秦圣赶到时,已是起更的时分,他先在围墙外巡视了一遍,再只身飞上门口的旗杆,居高临下,探望一阵,见院中除了二进左厢有灯火外,其他屋子都是黑漆漆的,像都已入睡。
秦圣思忖了一阵,突然长身飞掠而下,飘落在二进院的檐角下。
不错,眼前的屋子的确有一丝灯光漏出,四周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秦圣突然感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须知,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这几年来在江湖上闯荡,遭遇过各式各样的事,已磨练得像警犬样的机警。
现在,令他感觉奇怪的,是这朱家镖局太静了,因为他们既然扣住了鬼丫头,就不会这般的毫无警戒,任人来来去去。
否则,只有三种原因,一是吴强撒谎,二是已得警讯离开,三就是设下了阴谋陷井。
到底是什么情况呢?秦圣也说不上来。不过,秦圣却觉得不论是哪一种情形,人既来了,好歹也要探他个水落石出。
于是,他悄悄走近窗前,用指点破窗纸,向里望去,不禁全身血液顿时加速起来。
他见这间屋里设备颇为简陋,一张木床上坐着一位少女,不正是鬼丫头舒丹。
她双手双足被反绑着,双目紧闭,面目憔悴,看样子似受了不少罪,已忧极而睡,可手脚被绑,偏偏又躺不下来。
秦圣想了一想,轻轻一推窗户,窗户并没有挂上,应手而开。
秦圣轻声叫道:“鬼丫头……鬼丫头。”
坐在床上的舒丹,一点反应也没有,依然垂首闭目,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从窗外突然吹进来一股夜风,桌上油灯被吹熄了,屋中顿时一片黑暗。
垂首闭目的舒丹,突然睁开了双眼,惊叱道:“你是谁?”
秦圣轻声应道:“我是秦圣,这里没有人看守吗?”
舒丹急忙道:“没有,快些帮我解开绳索。”
“好。”秦圣应了一声,伸手先解开了她双脚上的绳索,方待会解她双手。陡觉眼前一花,一缕寒芒已挟着刀风当胸刺到。
出手的不是别人,竟然是自己正在施救的鬼丫头舒丹姑娘,难道她双手没有被绑,莫非她不认识自己了。
须知秦圣自从上次在洛阳受伤之后,人已学乖了,在救人之时,必先运起灭度神功护体,否则,这猝然偷袭他绝难避过,势必场送命。
就在刀锋将要刺到之际,突有一股反震之力疾出,震得那行刺的刀子抛掷开去,他也顺势掠出窗外。再注视消房中,舒丹已是人影俱无。
秦圣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发觉自己已踏入了陷井,四下挥目一瞥,仍是那样静悄悄的,没有其他警兆。
但是,愈是平静,包涵的凶险就越大,秦圣背脊上的寒意越来越重。他虽然看不到,但却猜得到,在自己周围四面八方,不知有多少眼睛在暗中窥们自己。
秦圣心中暗自寻思,自己干什么来了?不管有多大的凶险,也要查个水落石出,救出人来。如今要是逃走,今后在江湖上还能混么?
心念动处,再度掠人房中,见房中左右各有一道门户,用布帘隔着,他想也不想,就挑起右边门户的布帘,闪身而人。
房中仍是一片漆黑,但秦圣在黑暗中久了,虚空生白,仍可看出模糊的轮廓。
这间房里没有床,只有一张桌子,四张板凳,桌上还放着一壶茶、三只茶杯,茶杯中还有茶水,茶壶很热,显然刚才有人在这里喝茶、而且至少有三个人。但是,人呢?
就在他思索之际,一声阴笑传入耳中道:“秦圣,你死定了!”
那阴恻恻的笑声,仿佛不是人的声间,而是出自明魂冤鬼之口。
秦圣虽然出身鬼域,在封神台下过了童年,并不怕鬼的,但是一听对方那句话,也不禁汗毛直竖,手心发冷。他并不是怕这种装弄鬼的玄虚,可是仇敌一直在暗中,自己却在明处,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
他飞快的旋身,历声喝道;“谁?”
屋外一个阴侧侧的回答道:“是要你命的勾魂人!”
秦圣此时想也不想,反手掣出刃鞭,就从关着的木窗口弹了出去。
“哗啦啦”暴响中,窗门倒塌,跟着木头碎片飞出,小赌王秦圣已站在院中。
现在,他看到了人,那是四个奇怪的人。
这四个人每个都戴了黑色的头罩,只留下眼睛部位两个孔,一身黑色罩衫,腰上紧着一条白条带子,在这黑夜里,显得份外诡秘而恐怖。
秦圣目光一扫,心中虽不恐惧,却大吃一惊。
他虽不认识眼前这四个人,但却听说过。
心忖:“这岂非是江湖中传言,行踪诡秘的幽灵派的人!罗刹王竟和幽灵一派有勾结,可知其卑鄙的程度了。”他忽然想起了一段掌故,哈哈一笑道:“听说碰到幽灵派的人一定没有命,这话不知是真是假?”
“不错!”那四名幽灵派的人同声阴恻恻的回答,随着话声,人如流水行云般的分散开去,各居一方,把秦圣包围在中央。
胆自己曾听义父千手菩提秦宗翰说过,幽灵教中有四个人,听说面目平扁,分不出眼、耳、口、鼻来,是以被称为“无面人”,他们是一胞四胎。
于是他冷冷一笑道:“看四位的长相,就知是勾氏弟兄,但不知哪一位是老大?”
正东方的一人接着道:“知道我弟又来历的人,江湖上不会超过三个人,你小子知道的似乎不少。”
秦圣笑道:“恰巧我是三人中的一人,我有一样东西,你们想不想看?”
勾老大道:“我们不想看,只想要你一条命。”
秦圣笑道:“如果你们不想活,那么你们是怎么死的就不会知道了!”
勾老大没有说话,只一挥手,他这是动手的暗号,同时,秦圣身形也动了。
他知道四人的拿手兵刃,乃是每人一条腰带,四人四条腰带倏自腰际飞出,四道白虹齐向秦圣绕去。
长达三丈的腰带在勾氏兄弟手中,仿佛有灵性的毒蛇,一条在头顶,一条绕向腰部,两条贴地缠绕双脚,正是江湖上闻名丧胆的困仙索。
这时的秦圣,只见白光乍闪间,四人手中一轻,困仙索断了,紧跟着,但见那白光凌空一绕,先是两声闷哼,跟着又是两人惨叫,四个人全都倒下,血从喉管中直往外冒。四个人全都归阴了。?
秦圣扫了一眼,高声道:“勾四幽灵已然归阴了,屋中的朋友,不必再弄玄虚,现在可以出来了吧!”
他话声甫落,屋中亮起了灯火,只见房门口站立着一名大汉,怀抱金刀,当门而立。
再往屋中看去,只见鬼丫头呆呆的坐在椅上,一动不动,旁边站着一个手执双刀的中年人。
虽然看不清那人的面目,秦圣大慨已猜到是朱家源局的局主双刀朱剑平。
那位金刀壮汉目注秦圣道:“阁下可是江湖上人称的秦圣?”
秦圣道:“你猜对了,不过你们竟掳劫一个小女孩,不觉得太卑鄙了么?”
那金刀壮汉笑道:“为的就是要诱你上钩,你果然来了!”
金刀壮汉叱道:“你可敢同我一拼?”
秦圣道:“有何不敢,我想试试罗刹谷的武功究竟有多厉害,看你怀抱金刀,想必是神刹八刀中的人物,可否报个万儿出来?”
金刀壮汉听了冷冷一笑道:“也叫你死个明白,老子乃是神刹几刀中的老大无敌金刀司徒文,接招吧!”喝声中,金刀已出手。
秦圣身形半转,刀鞭凌空一绕,司徒文金刀脱手,魁梧的身形斜扫出去两丈,人方着地,闪身又起,人已上了墙头,再闪而没。
就在这时,天空中倏然亮起一道蓝色烟火,爆出一团烟花。
他没想到,司徒文发招快,丢刀也快,退得更快,小赌王秦圣微微一怔,那双刀朱剑平也在这刹那间,撞开后窗,逃之天天了。
于是,秦圣冲进屋去,动手解开了舒丹的穴道,牵着她又冲出了朱家镖局,直向长安去。
一路上,舒丹是一声一哼,闷着头跟着走。天色大亮时,他们已到了商县县城,就在城中找了家饭馆打尖吃饭,到这时,舒丹方道:“秦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
秦圣冷声道:“我说什么?”
舒丹道:“总得问我是怎么被捉去的呀!”
秦圣:“我不是救你出来了么?有什么好问的?”
舒丹白了他一眼,道:“不问算了!”
两人就在沉默中吃完了饭,立即又动身前行。
两人离开了商县城,退奔西北,傍晚时分到了蓝田,秦圣却怪得很,并不在城中留宿,却绕城过,又走三五里路,到了一处山庄。
此际正是晚餐之时,暮色已笼罩了大地。
他们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怪得很,秦圣竟然包下了一间偏院,进了院子,秦圣就吩咐店家一切不用招呼,闩上了门,二人就进入了一明两暗,三间上房。
秦圣在路上又买好了一些馒头、酒菜,自己烧水泡茶,就坐着充饥。
吃饱之后,他在院中转了一圈,然后在每一间房中都点上了一盏灯。
舒丹自从离开了武关就觉着秦圣有些奇怪,此时见他如此的布置,就更觉得奇怪,终于忍不住,问道:“小赌王,你这又是干什么?”
秦圣神秘的笑道:“这叫做故布疑阵。”
舒丹茫然道:“住这荒村野店,房子一共三间,有什么好布置的。”
秦圣道:“从我们一离开武关,我发觉有人跟踪我们,所以我才不愿多说话,我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所以必须设法分散他们的实力,然后趁机宰他们几个。”
舒丹不解的道:“你这么做,料定他们今夜一定会来吗?”
秦圣道:“我推测的应该不会错,所以今夜你就不能睡在床上了。”
舒丹道:“难道一夜都不能睡觉?”
“不,只是睡在床下,有动静放机伶一些,别像在潼关被人捉了去。”接着就在舒丹耳边低声嘱咐了一些机宜。
于是,方一起更,三间房中灯火同时熄灭,屋中也没有了动静。
院中是寂静空洞,只有两棵白杨树,随风摇曳,屋中也不见灯光,仿佛没有人住似的。
这一份寥寂,一直保持到二更已过三更将起之际。倏然有了动静,但是这些动静亦是无声无息的。
因为,那只是一些簇簇鬼火。
一点点、一撮撮的绿色鬼火,突然之间飘进了围墙,随风飞舞,倏高倏低,漫空飞舞,现在连吹过的风也变得妖异了。
假如有人看到现在这种景象,绝对会吓个魂飞胆裂,可惜现在院子里没有人,就是连屋里的秦圣和舒丹也没看到。
因为舒丹是睡在中间和屋里的床下。
她睡不着,也看不见,黑暗中能看到的只是一片黑暗,黑暗中,仅可见床单布的边缘。
秦圣自然也没有睡,他却躲在屋梁上,因为只有这个位置可以兼顾到一个门户、一座窗,无论是谁,若从右间的窗户冲人。或从门外冲人,他就能伸手可及,但是人在屋梁上,当然看不见外面的景象。
其实他不需要照顾外面,只注视着窗门的动静就够了。
因为秦圣只想挨过今夜,明天一天就可赶到长安。到了长安与一阵风谷半瓢、老丐舒常会齐,也就放心多了。
院中凌空飞舞的鬼火,倏然间不见。
但是却多了六个幽灵般的黑影。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出现的,但他们站在屋外窗边及门边。
一共是两间窗户一扇门,六个黑衣人三人站在院中,三人却各守着一扇窗。
两个人伸手去推窗,一人去推,都没有动,因为门窗俱都从里面闩得牢牢的。
于是三名黑衣幽灵都在门窗上下摸索了一阵,再轻轻一推,窗户及门都被轻轻推开了。
仅只发出轻微的“吱呀”一声,三名黑衣幽灵已轻轻飘人。
黑漆漆的屋中??倏的闪起一丝寒光。
跟着一人冷冷的笑道:“小子!你认命吧……哎哟……”
他话声未完,随着响起一声惨叫。
一条人影就在惨叫声中飞出,“砰”的一声,摔在院中。
那是闯入中间门户的那名黑衣幽灵,现在人虽跌了出来,却已失去了两只脚。
原来他一进入屋中,抡刀就朝床上砍去,哪知床上是空的,床下的舒丹状,人在床下,一剑横扫,断去了他的双足。
他摔到院中就喊了一声道:“老大,他们有准备……”。喊声未了,人已晕了过去。
站在院中的那三个黑衣幽灵,一句话也不说,从地上抄起他,就孤身而起,走了。
他们来得快,走得也快,转眼间,人已消失在黑夜中。
房中右间里还有两具尸体,秦圣先在尸体上摸索了一些东西,放人自己衣裳中,然后又把两具尸体丢在院中,才往中间走来。
这时,舒丹已从床下爬了出来,打亮火折,准备点灯,却被秦圣吹熄,道:“不能点灯,他们可能卷土重来。”
舒丹道:“我是不是还要躲到床上去?”
毅笑道:“绝不会错,现在你可以休息一下,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舒丹道:“我也要去。”
秦圣想了想,道:“也好,留你一人在房里我也不放心,顺便我们也可以商量一下应付的方法。”
舒丹道:“你认为怎么办就怎么办,我都听你的就是。”
秦圣没有说话,就轻启门户,他缓步走向院中,扫目一看,见地上的两具尸首不见了,转头笑道:“看样子他们似乎来过了。”
秦圣冷冷的道:“鬼丫头,屋子里太闷,我们就在外面守着,看他们到底会搞什么鬼。”
他话音方落,屋脊上突然飘落下一蓬鬼火。
舒丹不禁心头一惊,反手亮出了藏在身上的短剑。
秦圣腰中仍然缠着他那刀鞭,只是用手抓着鞭柄,仰首朗声道:“朋友,你们既然不死心,何不亮亮相,弄着这些鬼把戏,能吓倒谁……”
说到这里,身形倏然一个大转,转了一个方向。
秦圣一转身之际,舒丹也跟着转身,可是,等她转过身来之同时,几乎惊叫起来,背脊上直冒冷气。
因为,当她停下了之后,才发现已多了一个骷髅,直挺在那里,碧绿的双目,发出从地狱中冒出来的幽光。
刚才那骷髅正就站在他们身后,现在一转身,就等于站在他们面前。
她注目细看之下,才发现那骷髅并非真的骷髅,而是一个黑衣人,只是在黑衣上画着一付骷髅架子而已,但在黑暗的夜色中猛然一瞧,的确像骷髅一样,带着几分鬼气。
尤其他那面孔,不但瘦得吓人,也白得怕人。
秦圣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哈哈一笑,道:“人间鬼域,碧目骷髅,你那声东击西,潜身遁形的身法,果然高明,但不知为何要找我的麻烦,难道你们已死了三人还不够么?”
黑人道:“料敌不准,功力不及,幽灵门下咎由自取,从不埋怨敌手,在下杜九,奉命特来邀请少侠一谈。”
秦圣冷声道:“是谁要跟我谈?”
杜九道:“家师,幽冥神君!”
秦圣沉思了一阵之后,道:“好,你带路吧!”转身对舒丹道:“丹妹,快回长安去,我现在有事,去去就来。”
话音一落,就跟着社九飞跃出客栈,一路奔驰下去。
以两人的脚程,直奔西南,那乃是奔去秦岭之路,一路上各展轻身功夫,越岭翻山,如履平地,峻峰危崖,恰似登梯横沟。到了天将拂晓之际,两人已到了一处景物灵奇的山壑。
这地方是在一座危崖之下,地甚宽广,举目所视,只见苍翠满山,芳草遍地,绝峰峻岭,怪石峰峨,而壑底回环折转,境蜒弯曲,宛若游蛇。
到了此处之后,秦圣由于贪看晨间奇景,偶一转眼,却不见了杜九,扫目看去,却见背后峰壁之间,有一洞穴。
此洞高有一丈,宽约八尺,洞口处有块巨石封闭,名约千钧,紧紧吻合,宛似天成,洞顶依稀刻有两字,看似用大刀金刚一类的功夫,但因负雨剥淋,已不可辨认。
秦圣看过之后,立即跨步而上,伸手点于石上,运起灭度神功,双目倏然一闭一张之下,轻喝一声道:“开!”
他“开”字方一出口,只见那千斤巨石发出“轰”然一声怪响,声音方起,灰尘激涨,他再一使劲,那巨石竟被他那一挥身力疾弹而起。
“轰”然一声巨响,恍如天崩地裂,巨石落地,一时间石飞上扬,烟雾蔽空,同时那“隆隆”之声,因谷壁震动的回音,而此起彼落,直至良久,方才杳然。
秦圣将巨石掀开之后,立即闪现洞中,当他双目一触洞内之际,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了。
原来洞中暗黑如墨,但在他聚拢目光注视之下,洞中情形依稀可辨,此际他所看到的,只是空荡荡的,毫无一物,而入洞二丈左右,却有层层石阶,向下沿伴而落,不知有多深多远。
他仔细辨别之下,看出那级级层阶,却是花岗石铺成,每级高约一尺,宽六尺,石门光滑如磨,大约由于洞口封闭之故,石级上如同刚刚拂拭过一般,点尘不染,而由下至上却好似有一股丝丝阴寒之气,冷幽幽的直冒上来。
他先因不在意,竟被那股阴寒之气吹得机伶伶打了个颤。
这一来,他可就犯了犹豫,自己该不该进去,就在这时,却听社九暗中传声过来道:“秦圣,我知道人称你小赌王,莫非你也怕鬼不成?”
秦圣少年必胜,吃不得激,一激之下,雄心大起,道:“此洞如不敢进,还谈什么杀罗刹王,扬名武林。”于是先运起灭度神功护体,脚步轻移,朝下降落。
这些石阶约有三百多级,秦圣胜步如飞,疾降底层,举目一望,只见面前展现出一条窄长的甬道。
弯弯曲曲,无穷无尽,而甬道光滑滑的,恍如经过琢磨过似的,只是那股潮湿阴秽之气遍布其间,令人闻之会出生一种阴森凄凉与恶心之感。
他目光炯炯,有如电射,看出甬道上下并无异状,仍然飘身如云,电闪而进。
约莫走了有二三里中,红过弯转之处无数,而发现每一个转弯的地方,有一样东西,令人惊异不已。
原来在每一个转弯之处,头顶丈许的崖壁上,皆嵌着一个骷髅头,在两支骨头交叉的中央,是个头骨,大约有面盆大小。
头骨的顶端,甩出一条的棉纱被,线端薰得乌黑,想是火燃过的。这些骷髅头骨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带着一点幽幽鬼气,睹之使人毛发欲竖。
秦圣突见此物之际,并不在意,可是后来发觉每个转弯之处均有此物,不觉就引起了他的警觉。
于是,先运起护身神功,单掌当前,再行深入。
当他又转几个弯之后,到了一个宽大的石室,由于此室之顶嵌挂着两颗巨大明珠,故而地上一切看得非常明白。
只见这间宽大石室中,竟有着十条甬道,每条甬道顶端均嵌有着一珠,照射出三个大字:“秦广殿”、“楚江殿”、“转轮殿”、“和罗殿”等…共有十殿。
他心忖:“这不是世俗传说中的地府十殿吗?”
秦圣差点惊叫出来,再一细看,这间石室宽有数丈,地面亦为花岗石铺成,正面刻有着二尺大小的四个字,写的是:“森罗地殿”。
字迹与十殿之字体一模一样,且同是深达三寸,字下三尺处,却有一个乌中透亮的铜镜,大概原先是光亮可鉴的,因年代已久,乏人擦拭,故而失去光彩了。
他越看越奇,又见距壁数尺有一张神案,更使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惊奇,全身汗毛齐齐倒竖起来。
神案上摆着一付破旧的文房四宝、两支引魂灯,以及一个乌漆木盘所盛,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那颗人头好似砍下不久,血已凝固,看那人头眉如利剑,目似朗星,苍须白发,威猛神武而又潇洒。
秦圣陡见这颗人头,不由心肝皆裂,热泪夺眶而出,哀叫一声,昏倒在地。
待他悠悠醒来之时、不由哭出声的叫道:“养父,您老人家……
原来那触人眼帘的人头,乃是封神令下密个小的老人千手菩提秦宗翰,想不到人已死去还落个尸首不全。他心胆皆裂,肝肠一寸断,泪如同倾盆之雨,湿透胸神,口中哽咽噎哑,断续的喊出:“义父,您老人家怎么会……”
喊声未了,心中陡地一动。暗忖:“这不可能,有谁会找到那地方……”
心念动处,走近前去,用手一摸,不禁又失笑道:“好哇!骗了小老子,看我找出你来,还老子一个公道。”
他泪中带笑,悲愤之气已失,转又激起一股雄心,心随念转,全身已随着意念布起了护身真气,舌绽春雷般,猛喝一声道:“何处幽冥教主,速速现身!”
喝声未了,乍闻传来阵阵冷笑之声:“嘿……嘿嘿……”
笑声又四面方八传来,洞室幽速,声音边响,幽光的嵌珠,也被那几声阴森的冷笑笑得光掩色蔽。
洞室本已凄凉,此时更又加添了几分鬼气。
秦圣轻笑了一声道:“我想你们幽冥教该属真正的地府,应该回归地府,所以我准备大闹阴曹,解救冤魂,你们准备应付吧!”?
话落身起,幻如一道淡淡烟影,飘忽直射,猛向第一殿广王殿疾射而入。
这间石室实际乃是一条大甫道,通过前后,幽黯无光,后殿却微有光线射人,光线来源在深邃之处,更光度甚弱,然可依稀看出壁间悬挂嵌插之物,尚可辨认。
此际他精光微闪,已看出壁间所嵌,乃是以白骨文组成的字逊,共有八个字,是:“阴阳异路,以此为界。”
尾端是个箭头,指向有端,秦圣略一寻思,即闪身向右边的叉路上走去。
叉路弯弯曲曲,转折无尽,走有半晌,方觉通路窄宽,秦圣至此,心在警惕,猛一转弯,恍觉金光一闪,立即纵身退避,脚步方止,只听“咻咻”之声,不绝于耳,一颗颗拳头大小的金弹疾射如雨,撞在壁上,发出“波!”的闷响,喷出腥毒无比的粉末,弥温全室。
粉状彩红杂色,犹如万花缤纷般,乍看去十分美丽,实则较之云南之桃花瘴气更为剧毒。
仗着早有防备,先自封住全身要穴,乃窜出十数丈外,顺通道直通掠去。
随手向后挥打,提聚真气,运转灭度神功,一掌打出之际,猛听震天一声巨响,秦广殿石室两壁,块块巨石竟摇曳坠落,石屑纷飞,石块乱进,须臾间倒塌一片。
秦圣一举得势,更不怠慢,脚下稍沾即起,认准前方,向一条宽大溪流旁边纵去。
这道溪流像似一条巨大的臭水沟,自一个地下道流人另一个地下道,上面是滑不溜丢的洞顶,两侧则是个“八”字型的削壁,水呈墨黑色,望不见对岸。
但是黑水中传出“嘘嘘”之声,此起彼落,点点星星,闪炽辉耀。
秦圣放眼神看去,见那黑水中有一大片飞鱼似的怪蛇,在水中追逐纠缠。
现在它们乍闻异味,竟齐向其立足之地而至,凶焰暴射,“咻咻”鬼叫,入耳慑神,只差未曾跳跃抢噬而已。
秦圣自幼在封神灯下长大台前是一片荒家,台下是地底密室,他自小就捉些蛇儿、蛙儿来玩,有一次竟吞吃下一条大蜈蚣和一只千年朱蛤,是以,他有着百毒不侵的身体,而且也不怕什么蛇儿这些毒虫。
他本想运起真气,掌劈怪蛇,但他恐真力不继,不过眼看后路既绝,退避亦不可能。
他略一踌躇,蓦然记起幼年一事来,心说:“当年我在地室之中,为了驱蛇,曾以内力‘粘’断蛇体,那是硬中带软,软中带硬韵功夫,现在自己已得了天魔者的百年元精,内力又增加不少,有什么好怕的!”
心念及此,精神陡振,口中清啸一声,身形扶摇直上,半空中霍地一转,脚上头下,双足紧贴那光滑洞顶,疾步如飞,向前猛移,而起落之间,足印宛然,有如铁烙。
在他身形方起之际,溪间怪蛇,“咻咻咻”啸发,条条如离弦之矢,一时间,狂风大作,射至距他一丈之距,即被罡风扫落。跌落溪中已头破身裂了,为其它余蛇抢食殆尽。
然而那些怪蛇前仆后继,并无畏怯退避,且溪流宽阔,蛇数万千,宛似斩麻纺纱,令人眼花撩乱,心神摇曳。
半晌之后,他计算着已毙死了不下三四千条怪蛇,而距彼岸尚有十丈左右,又猛然拍出两掌,双足乍顿,一个“凌空飞絮”,抛出十数丈,乘势踏空换形,安稳落地。
就当他身形方将站稳,突然之间,“轰”然一声大震,眼看着这座山峰渐渐的塌陷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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