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天雷在“和平吉寺”前面,力诛“降魔僧”等近百高手,自己也感真元浮动,劲道消耗得太多,因此就在当地调运内功,准备复元之后,好去对付“蚀骨夫人”。
那知道正在人我两忘之中。
“蚀骨夫人”竟已悄悄现身,虽将自己身形暴撤寻丈,对方那只柔荑玉手,却始终按在“肩井穴”上,怎么也摆不脱!
他这下怔住了,心头一个冷噤,立刻运起“乾坤一煞”的奇奥内功,只要对方发出真劲,立将还以颜色。
可是,“蚀骨夫人”只是媚笑,五指有意无意的轻捏上他肩头一把,柔声问道:“少侠怎么不讲话?我的要求很合理,你难道还不答应?”
岳天雷双手扶着“天雷怪剑”,冷冷答道:“-先把手放下来,这样子太难看了。”
“好吧!”
蚀骨夫人稍为犹疑了一下,明眸向“天雷怪剑”奇快的扫了两遍,终于缩回玉手道:“我看你是个聪明人,对于这点小事,一定能够有个两全其美的了断。”
岳天雷对她一毕一动,无不仔细的看在眼内,从她对“天雷怪剑”那种又想要又害怕的神气,立刻猜出“蚀骨夫人”不敢乘机下手的理由,完全是怕他拔出剑来,因此才再三客气,用软工夫应付。
于是,他放下了惊骇的心情,泰然自若的将长剑斜斜挂肩头,正色答道:“你把‘蛇娘’放出来,咱们再来了断………”
“蚀骨夫人”娇笑不已,连忙插嘴,道:“那你是答应跟我合作,共掌天下武林!”
“本人没有这个意思。”
“没这个意思!然则-是愿意把‘天雷怪剑’借给我?”
“师门禁物,更不能借。”
“蚀骨夫人”两问落空,不禁笑容中含着一丝森冷意味,道:“两样都不答应,那么你用什么交换‘蛇娘’呢?”
岳天雷面色一整,答道:“就用-的生命来交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蚀骨夫人笑得花枝招展,风情荡然的说道:“少侠,你未免把我看得太简单了………哈哈哈哈………。”
“嘿,-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一人的武功,胜得过‘逍遥恶道’等九十八名邪派高手吗?”
“当然是差得远!”
“那-又凭什么?”
“坦白告诉你,‘蛇娘’被我用独门手法制住,藏在极为秘密的地方,如果你伤了我的话,她也只有一死!”
“嘿嘿!”
岳天雷冷哂一声道:“-能制,我能解,-能藏,我就能找得出来,再说-就不怕本人的独门手法,严刑逼供吗?”
“蚀骨夫人”被他凛熬之色,骇得娇靥一怔,但随即镇定心神,柔媚的说道:“哟!看不出少侠年纪轻轻,手段倒辣,那么我来问你,‘大丈夫恩怨分明’这句话,你认为对不对?”
“当然对!”
“那就是了,你我之间往日无仇,而且今天这场打斗,我倒有些功劳。”
“-是指掳去‘蛇娘’而言吗?”
“对,这也算一件。”
“这是什么算法?”
“我们这次埋伏,可以说风雨不漏,严密之至,贵同伴单身赶去‘青城山’,如果我不去拦,别人会拦!”
“嗯。”
“而且我若不把她藏得远远,必然落在‘逍遥道人’这班人手里,他们奉命斩尽杀绝,就算你能脱身,‘蛇娘’却难免一死。”
岳天雷心头一震,不能不认为她有些理由,于是接言道:“这样说来,你泄漏‘铁算子’的行踪,也得算一件功劳了。”
“当然啦,而且除此之外,我还可以把‘武皇’的近况告诉你,这一点,对你更有好处。”
“那么,你就坦白讲吧!”
“蚀骨夫人”闻言一笑,道:“讲是不成问题,可是…………你的条件还没说清楚呀!”
岳天雷微一沉吟,道:“本人说明之前,先得问-一个问题。”
“少侠只管问………。”
“-既是‘武皇’手下,如今却打算泄漏他的阴谋,并且将他置之死地,除了妄想独霸武林之外,-还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做?”
“这……这……独霸武林的理由,不是很够了吗………。”
“蚀骨天人”支吾以对,眼神流转不定,岳天雷立将目内寒芒暴然一睁,神态肃然的迫问,道:“像阁下这种人,决不会只有一个简单理由,-还是实说的好。”
“蚀骨天人”暗咬银牙,明眸连闪,终于吸了一口长气道:“不瞒你说,‘武皇’跟我的………关系很密切………。”
“嗯!”
“可是经过长期相处,我认为他心计多端,太不可靠………”
“为什么?”
“他会‘巫教’中久失传的‘摄魂阴啸’和‘九阴绝阳指’,竟然不肯教给我,足见他………心意不坚,将来也许会………会………”
“会抛弃-!对不对?”
“对!”
“你难道这样对他有情?”
“不!不!”
蚀骨夫人荡人魂魄的眼光,对着岳天雷深深的运扫几下,忙不迭的否认道:“我并不爱他,而且我更不愿被人家随便玩弄,俗语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少侠,你说对不对?”
“那么,-对‘巫教’失传的武功,为什么这样热心?”
“蚀骨夫人”挨近半步,神秘的微笑道:“我要是能练成这种武功的话,好处太大了,如果少侠肯合作,你一定会知道个中的奥妙。”
岳天雷一听对方话中有话,存心勾引于他,不由得厌恶的挪后一步,同时怒哼了半声,暗地思忖道:“原来‘武皇’用以毁人神径的手法,就叫‘九阴绝阳指’!这个名堂,今天才算明白,而且这‘蚀骨夫人’明是仇人的姘妇,其为人淫贱不问可知,偏偏她也想要盗取‘巫教’绝招,称雄天下,这两人凑在一起,真算得男盗女娼,一丘之貉。”
心念中,“蚀骨夫人”又以柔媚语音,再度追问,道:“少侠,你的问题想必已经问完了,那么,条件到底怎样?”
岳天雷缓缓抬头,一字一顿的答复道:“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你放弃称霸武林的梦想,改过自新,本人就放-一条生路,不究往事。”
“哦!”
蚀骨天人樱唇抽搐一下,大为失望道:“那么-还是不答应合作,也不肯借剑…………。”
“合作万无可能,‘武皇’由我去对付,也用不着借剑给。”
“这就是你最后的答复?”
“对!”
“能不能再考虑………”
“不必噜苏!-早点放出‘蛇娘’,咱们各走各的路!”
岳天雷神色坚决。至极,“蚀骨夫人”明知无可奈何,明眸中闪过一阵变幻不定的异光,随即换成一付笑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道:“好吧,你能够不究我的既往,予以一条生路,也算得很够交情了,现在请跟我去解救贵同伴罢。”
岳天雷眼见对方表情不定,心中难免还有怀疑,可是艺高肥大,谅她就有异心,也玩不出花样,于是齐将身形一旋,闪电般射离了当地。
一双身影,俊风云般掠过平原。
大约盏茶时份后,他们已经来到一座高大的破窑,只见断瓦残砖,荒草遍地,显得荒凉之极。
那“蚀骨夫人”一到窑门,立将娇躯一停,扭头说道:“少侠,贵同伴就在窑中,你请进罢!”
岳天雷先不迈步,暗中深吸一口清气,细辨其中气味,果然发现“蛇娘”身上那股幽香,证朗对方所说不假。
但就在这稍一停止间,“蚀骨夫人”也在注视着他的表情,见状柳眉一轩,抢先言道:“少侠不必多心,我走在前面带路,你跟在后面,总不致于有危险!”
话声中,立将蛮腰一摆,袅袅然当先走入。
岳天雷也就迈开大步,泰然随后进了窑门。
他原想这座破窑一定是空空洞洞。
但刚一进入,马上发现,内中砖瓦甚多,一朵朵高可丈余,排列齐整,好象一座阵团,使他不能畅行无阻。
就这样绕了十几个弯,算来已到窑心,突闻“蚀骨夫人”凄厉的一声惨呼,令人毛发耸立,悚然一震——岳天雷闪电般跃一步飘上,只见对方娇躯狂颤,就像狂风中一片落叶,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什么事?”他冷静的沉声一问。
“蚀骨夫人”语音颤战,断续答道:“蛇……蛇……蛇……!”
“蛇?”
岳天雷骇然应声中,虎目一扫当地,同时心中忖道:“难道是‘蛇娘’手上的‘金玉双蛇’跑出来了不成………?”
但心念刚动,“蚀骨夫人”又是一声沉浊的闷哼,整个娇躯连抖几下,直挺挺的朝天仰倒。
岳天雷心知不好,但又不敢妄动,否则真元一散,必然走火入魔,势将武功全失,变成一个废物。
骇然中目芒微闪,可见“蚀骨夫人”伸出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搭向自己的肩头,这双手在淫欲冲动下,已经微微抖颤,沾满了潮湿的香汗——!
“糟了!”
岳天雷无法避让,不由得心中惊噫一声。同时身形下意识的一震,肩头剑柄,正碰到对方纤指。
“蚀骨夫人”武功不俗,一见剑柄闪动,马上本能的玉腕一缠,将它抓牢在掌心里面:“嗯!这不就是‘天雷怪剑’吗!”
一想到这柄震惊武林的至宝,她一腔欲火,顿去五成,随即双手齐出,硬生生予以夺下,身形飘退丈余,惊喜的低头去看………。
岳天雷眼见对方出手,心中倒不惊慌,只要自己能恢复功力,收回宝物,可以说易如反掌,因此,他立刻恢复端坐,双目一阖,又去行功运气。
“蚀骨夫人”却没有注意到这多,双手抚摸着“天雷怪剑”,只见剑身上结着厚厚一层熔岩,她以为这是剑鞘。
同时,剑柄上也有丝巾密密缠住,与一般长剑,颇不相同。
“怪哉!怎么这枝武林名剑,会有这样奇形的剑鞘,而且剑柄也包了起来?使用的时候,岂不大为不便?!”
心念中,手握剑柄,发力向外一抽。
“嗯!怎么拔不动?”
“蚀骨夫人”更感出奇,以自己这份功力,连一枝剑都拔不出来,岂非天大笑话,于是暴增腕劲,不服气的再度一抽,那知此剑坚逾铁石,还是纹风不动。
就这样连拔几次后,她已经使出了十成真力,仍然奈何不了“天雷怪剑”,只挣得玉靥飞红,娇喘连连,终于气得一咬银牙,闷哼半声道:“我就不信拔你不动。”
话声中,左手紧抓剑身,右手玉指一轮。
“嘶嘶——”一声,立将剑柄上丝巾扯落!
这一响,倒使岳天雷大吃一惊,但在运功的紧要关头,只能干着急,连开口喝止,也是心余力拙。
果然——“蚀骨夫人”在揭落丝巾之后,想也不想,马上五指发力,抓牢了露出的剑柄。
随见她娇躯一震,好似中邪一般。
一双春情荡样的明眸,顿时迸射森森杀机,红嫩双颊,更闪出隐现如瀚的血光,她已经被“天雷怪剑”的魔力所制住了——由媚艳的-女淫娃,化为了玉面罗利。
说时迟,那时快。
这一切的事情,仅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蚀骨夫人”寒芒闪烁的眼神连眨几下,立刻双眸一瞪,像夜空电闪般,落在岳天雷的头上。
这时,岳天雷那只右掌,正也缓缓抬起,离地约有一寸多高,掌心中热汗如珠,点点滴下,正排出体内淫毒………。
“杀!”
“蚀骨夫人”突然面孔一扭,狞似鬼怪一般,樱唇中迸出一个平地焦雷的杀字,马上玉臂一扬——“天雷怪剑”正以泰山压顶,撼山栗岳之威,险堪堪直朝岳天雷的“天灵穴”上,呼呼劈落!
快!快得令人看不清。
险!险得令人窒息!
就当劲风嘶啸,离他头顶不及半尺之时,岳天雷无形真劲一喷,射出了最后一滴毒液。
但见双眸启处,寒芒突出数寸之长,并且左手一翻,疾如闪电的发生了奇奥吸力,直朝剑尖攫去。
饶是“蚀骨夫人”招式凌厉,而且占了先行出手的便宜,这时候竟感剑尖一歪,居然不听指挥,硬生生横移数尺,被岳天雷一手抓住。
“杀——!”
蚀骨夫人本性已迷,心中只有一片杀机,不仅毫不惊慌,且又一声暴喝,莲足发力猛登,改以双手握剑,将全体真元透腕逼出,就朝对方压去!
这时,岳天雷还是端坐在地面,他的功力已经复元,如要硬拚的话,“蚀骨夫人”准是一死。
但他还没查出“武皇”最近的阴谋,必须留她活口,才能追问。
于是——立将左掌心吸力一增,吸得“蚀骨夫人”莲足一浮,跄踉地歪进一个大步,然后,更将右掌心凌空一震!
“轰!”“乾坤一煞”无形劲波,爆出平地雷音。
立见“蚀骨夫人”一声惨号,马上双手一松,娇躯犹似柳絮飘风,飘飘然朝后飞射。
这破窑,堆满一层层的砖瓦,毫无隙地,如今被她疾射的身形一撞,只瞳得尘土乱飞,砖瓦尽碎。
“哗啦啦!”
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后,她已被埋没瓦砾之内,而且灰尘落地,破窑另一角落的瓦堆下,却露出了一只纤手!
岳天雷目棱闪处,已见此手腕部,闪动着一道金光,正是“蛇娘”经常带着的那条奇毒小蛇。
于是,惊喜交集的身形一旋,立从瓦堆里面,把“蛇娘”小心抱出。
他仔细查看后,发现“蛇娘”灵台大穴,已被阴柔手法闭住,忙不迭催运内功,以“真力对流”之法,将她体内阴寒节节推出。
大约过了盏茶工夫,“蛇娘”嘤咛一声,张目醒转,但一看窑中情景,彷佛大感意外,径自明眸连眨的问道:“嗯?我怎么到这里来啦,那位美貌夫人难道………!”
岳天雷立刻应声道:“-说的大概就是‘蚀骨夫人’吧!”
“大概是吧,她说是从青城出来的,要陪我一道去邀请高手,再来接应你。”
“-受骗了,她不但不是青城来的,而且是埋伏‘和平古寺’的敌人一党,她制住-的目的,是要换取‘天雷怪剑’。”
“哦!”
蛇娘恍忽之中,不禁粉面飞红道:“难怪我转身之际,感到背脊椎上一阵发酸,马上迷糊过去了,原来是这个贱人使的毒计,那么,人呢?”
岳天雷伸手一指小丘似的瓦砾堆,答道:“她被埋在那里面了。”
“好哇,我得找她算一算这笔账!”
“蛇娘”话声刚完,马上抢先飘身,就要从瓦砾堆中掘出“蚀骨夫人”,报她一指暗算之仇。
岳天雷刚才出招未用十成功力,但“蚀骨夫人”倒地之后,至今不见动静,想来伤势必很重,为怕“蛇娘”气忿下出手过份,也忙不迭赶上前来,掌心迸出一股吸力,射向瓦砾成丘的地面。
只见掌风所至,气涡疾旋,一阵将那大堆砖瓦,凌空拔起。
工夫不大,所有尘土都被移至另一边,马上露出了“蚀骨夫人”的娇躯。
只见她面如金纸,气息甚微,不但衣襟洒满了殷红的鲜血,齿孔樱唇的血-,还在泊泊直流。
岳天雷一看这种伤势,心知对方是在“天雷怪剑”魔力控制下骤然又被“乾坤一煞”所震,已然震伤内腑。
这两股力量何等巨大,如今内外夹攻,任何人也抵不住,所以才致真元焕散,到了死亡的边际。
于是——他连忙出掌运功,以奇奥雄沉的内力,为对方推宫过穴,护佐那一丝——,将断未断的余气。
大约过了盏茶时份。
“蚀骨夫人”血流停止,虚弱的喘了两口气,终于悠悠复苏。
她醒来之后,第一眼就看到“蛇娘”和岳天雷,双双守候身边,都以明亮的眼神,向她凝视。
而且,她稍为使劲,暗地运功试了一试,自知伤势严重,死在眼前,全靠岳天雷那股内力,苟延残喘。
于是——她用感激的眼光,朝着两人示意一下,唇边浮起一丝苦笑道:“谢谢你们………我………我………并没有………杀人之心,请两位………原谅…………。
岳天雷想到她使用淫药那一幕,不由得剑眉一皱,心中余怒犹存,但从另一面来讲,她对“蛇娘”并没有加以伤害,在自己被制之后,也未乘机残杀,因此他点了点头,冷静答道-“只要-能悔悟,我们可以原谅。”
“真的……?”
“孽海无边,回头是岸,本人决非戏言。”
“你们太……太好啦,我………我很后悔………可惜………迟了………。”
“蚀骨夫人”说完这句话,不禁双目一闭,流下两行晶莹泪珠。
岳天雷运功之中,发觉对方气息更微,已到灯尽油干的程度,连忙增加三分真元,迫往对方体内。
“蚀骨夫人”马上又深吸了一口气,在岳天雷来不及说话之前,已将一双暗淡无神的眼眸,向他盯视道:“少侠,请你………好好听清楚,我…………我把‘武皇’的下落…………告诉你…………。”
岳天雷点头道-“请讲。”
“他现在‘阴灵山’………苦炼………剑技‘青城’之会不致………露面。”
“哦!他的剑技有何惊人?”
“阴灵山………是阴寒凝聚的………地方,可以………增长他的………功力,少侠你去的时候………要小心………。”
“蛇娘”在旁倾听,芳心骇然,急忙插言道-“应该小心些什么?”
“进入此山,要走………南方离火,决不要………不要误走北方。”
“蛇娘”旋以激动的眼光,盯了岳天雷一眼,继续问道-“-刚才说‘武皇’不会到青城山,那么赴约之人,是那些呢?”
“那………那………”
蚀骨夫人樱唇抽搐,口中气息只出不进,连说了两个那字,终于头一偏,紧闭双眸,吭声气绝。
“蛇娘”不由发急起来,伸手一摇对方肩头,大声追问道:“是那些人,快点告诉我们………喂!-醒一醒……醒一醒!”
不管她声音如何大,对方竟是毫无动静。
紧张中,只见岳天雷摇了摇头,霍地收回双掌道-“不用问了,她已经咽气了!”
“蛇娘”立刻轻舒四指,搭在“蚀骨夫人”的腕门,果然发觉脉息全无,早已魂归地下。
于是,她怅然地叹了一口气,与岳天雷一同立起身形。
两人就地掘了一个深坑,将“蚀骨夫人”掩埋起来。
然后,岳天雷背好了“天雷怪剑”,双双飘出破窑,像彗星经天般齐拔身形,直朝青城山方向射去。
※※※青城山,剑气冲宵,戒备严密。
岳天雷两人,在离山七八里外,就遇到了正派门人的伏桩,其中包括僧、俗、道,三种身份,可说是人多势众。
他们这批人,一看是岳天雷如电赶来,立刻发出一个信号,然后齐齐施礼,恭然让开了道路。
就这样连过几重关卡,他俩已经到了山脚之下,立见山头人影齐飘,身形灵捷异常,一望而知,都是功力奇高之辈。
岳天雷用那虎目寒电,奇快的掠视一番,同时足下不停,瞬息间,他们已与十几位高手对面而立。
最前面一位,正是青城主人“天乐道长”,他精神爽朗,含笑相迎,显然是对“天悦道长”得庆生还之事,大为感激,因此见了岳天雷格外亲切。
其次是昆仑派的“西门先生”,他那种滑稽梯突的神气,已然减少了好几分,显然是对“东方先生”之死,还有说不出的哀痛。
再下面站着峨嵋“德渊大师”,他的面容无喜无悲,但却颇为凝重,似是另有一番心事。
大师之后,并立着崆峒掌门“惟意道长”四位师兄弟。
少林掌门“悲航大师”也已赶来相迎,可是他的表情,跟少林相别时颇有不同。那一次,他还当面答应,要在各派之前,替岳天雷尽量解释误会。
如今,却凭添了一层阴影!
岳天雷何种机灵,一见众人神态,马上猜透了内中原因。
这几位,除了“天乐道长”庆幸师兄回山,其它的人,都是满腹疑云,对本门失踪高手的被杀,感到不满。
心念中,目棱寒电更掠过这几位武林元老,射向后面那一排。
更感心弦震动,充满歉然之意。
因为他首先看到武当派“法雷”“法电”“法霆”三个师兄弟,都是满面戚容,微含怒色。
岳天雷对于这种含有敌意的神态,不但不生气,而且大为同情。
对方的上一代——清枢,清璇,清玑——也就是当年名震武林的“武当三子”,都直接的为他而死。
如今这三人,正像“三子”的影子,真令他触景生情,凭添怅惘。
并且——在他们的旁边,还有一位年近四旬的僧人,身上服色,正是“衡山”一派打扮,无疑就是大弟子“觉非和尚”。
衡山派掌门“法宏大师”曾死在岳天雷的眼前,失踪的“法度大师”,已被“郑红莲”所误杀。有了这些惨变,“觉非和尚”的态度,当然也尴尬至极。
“哈哈!少侠可赶同来了,贫道可放下一桩心事………。”天乐道长首以两声开朗笑声,打破了沉寂的局面。
“西门先生”等亦随即拱手问好,岳天雷和“蛇娘”一面还礼,一面依次招呼。对于“法雷”“觉非”也表示了久别重逢的礼数。
寒喧既毕,几位年高掌门人,虽然另有心事,倒底比较沉着些,马上微转身形,准备请二人同去大殿,然后细谈。
但是——血气方刚的“法雷道人”,却忍不住那股冲动,径自上前两步,未曾开言,先将锐利眼光,对岳天雷腰间佩剑,连盯了几下。
岳天雷当然明白,对方见他未佩“青霓剑”,所以感到出奇,立刻毫不掩饰的说明道:“本人很抱歉,‘青霓剑’现已落入‘武皇’手中,但是我敢保证,不久就可以完璧归赵………。”
“法雷道人”被他抢先说破,不由得怔了一怔,随即双眉轩动,以不太愉快的口吻,提出问道:“尊驾既将宝剑失落他人之手,还有把握夺得同来吗?”
岳天雷冷静如常,点头答道:“本人一定会找回来,然后交还阁下,永作镇山之宝。”
“万一找不回来,敝派岂不落空?”
“我用生命保证。”
“生命。”
法雷道人微微冷哂道:“你的生命是另一回事,敝派的剑又是一回事。”
岳天雷念在“武当三老”之死,不愿与对方口舌相争,因此“法雷”一再冷语相侵,他仍不予计较。
但“蛇娘”护郎心切,那能忍耐得下,立刻星眸一瞪,娇声冷叱道:“我雷哥说还就会还,你那有这多废话!”
“法雷”满怀悲痛,一腔怨气,正愁无处可以发泄,闻言手臂一翻,搭住剑柄道:“这件事与-无关,最好别管闲事,否则的话……嘿!”
“怎么样?”
“莫以为‘武当’长剑不利!”
“好哇!”
蛇娘气得娇靥飞红,上前一个大步,道:“好言好话劝不听,可得教训教训你,以戒下次。”
话声中,“武当”三道人立刻长剑一抽,身形随之跃然欲动。
岳天雷忙将奇奥身形一旋,先把“蛇娘”隔在身后。
“天乐道长”等人,也将武当诸子拦住,他们论年龄辈份,都比对方高,可是“法雷”现为一派宗主,因此只能好言相劝。
人声嘈杂中,岳天雷面色一整,肃然地遥对“法雷”三人道:“本人看在‘武当三老’份上,所以不与争执,尤其你们现为武当主持,凡事应该冷静,不可失了上一辈的风度。”
这句话,词严义正,说得对方面色一红,再加上“西门先生”等同声相劝,“法雷”三个才讪讪的收剑入鞘,可是还想讲两句话找场………。
就在这个时候,山头已飘下两道人影。
只听雄沉劲笑中,还来这个银铃似的声音,连声娇唤:“雷哥”,他抬头一看,原来是“神拳郑泰”和“郑红莲”,于是也欲喜予以招呼。
“蛇娘”一见她的同门师妹赶来,高兴得一腔怒气,全化入乌有之乡,马上娇躯一旋,跟“郑红莲”亲热的问候着。
一场不愉快,就在笑声下撇过一边,等他们讲完话之后,衡山派的新掌门“觉非和尚”故意干咳一声,说道:“少侠,咱们大家上山去罢,有些事情,还要跟你讨教一二。”
“好!”
岳天雷点头一应,大家齐展身形,直飘向“青城大殿”!
一行人如电飘射中,除了“蛇娘”和“郑红莲”的喃喃细语,其它人都是默然无言,仅闻衣襟掠风之声,更衬出沉重的气氛。
岳天雷虽然心境坦然,面对这些纠缠不清的恩怨,也不禁心念潮涌,一时想不出十全良方。
就在将近大殿的时候,两廊下身形闪动,又出现两批人物。
左边是“巫山艳凤剑艳兰”,她老远叫了一声:“雷弟!”满面春风,倍感小别重逢,无限亲切。
岳天雷诚挚而简单的交谈数语,忙将她介绍给“蛇娘”和“郑红莲”。
她们之间,早已见过面,可是交情不深,经过这番引见,青年人意气相投,顿时笑语盈盈,谈得十分投契。
那打从右廊下赶来的,正是“湘江王言家骥”,和“九还门”的“无影大鹏俞老谨”。
这两人均为一派宗主,不比“巫山艳凤”只是客人身份,因此他们一到场,各派掌门都一齐停步招呼,在旁边等候着。
“湘江王言家骥”一看众人神色,心知必然有事,立刻拱手笑说道-“各位大掌门不要客气,我跟岳少侠只有几句简单话要讲………”
“天乐道长”马上带笑答道-“帮主只管请便,如果不妨事的话,我们就在这里等一等。”
岳天雷在看到“无影大鹏”的时候,心中已然一震,因为对方说过,以后见面定要见个高低,如今这一现身,可能就为了那件事。
于是,趁着“天乐道长”说话的时候,首先低声的交代了“蛇娘”几句话,要她们暂时离开三位少女马上嫣然一笑,联袂飘离当地,仅留下“神拳郑泰”,以作陪伴。
等到“天乐道长”讲完话,他也对各大掌门言道-“我看诸位不必等,你们先进大殿,在下交谈完毕,马上就来候教。”
这么简单的要求,对方当然能接受,立见七大门派首脑,先后迈步离开,径往大殿等候。
“湘江王”等众人走远,马上指着“无影大鹏”,满面含笑,道:“少侠,这位你一定见过!”
“是——我们见过。”
“他是我二十年的老朋友,想不到跟你会有一段误会,今天是特来握手言和,希望你不介意。”
岳天雷立刻开朗的答道:“俞掌门有此宽容大量,在下非常佩服,至于上次误杀了九还门的人,我谨此表示歉意。”
“无影大鹏”诚恳的答道:“武林争斗,不死则伤,那场误会我们不必提了,还是如何应付‘武皇’这批人要紧。”
此言一出,立将过节消除。
岳天雷随即拱手作辞,抱歉道-“七大门派都在殿中等我,在下要先丢一下,等会再陪两位………”
“湘江王”闻言,诧然抚须道:“这倒有点奇怪,如果是可以公开的事,七大门派岂能不邀请我们,难道还会有什么秘密不成?………”
岳天雷微微笑道-“此事原非秘密。”
“那为什么这样神秘?”
“帮主对于青城‘天悦道长’回来的事,想必晓得?”
“不错,我已经见过他了。”
“天悦道长原被‘武皇’所制,做了十几年的‘铁面人’,如今他已被我救回,其它几派当然也关心自己人………。”
“对呀!那些人又在那里?”
“在下一时失手,把他们误杀了!”
“哦——!”
湘江王惊噫一声,骇然变色道:“你误杀武当‘清玑’,我已经听说过,单凭这一件,就够麻烦,如今再加上别人,岂不更为难吗?”
岳天雷淡淡一笑,答道:“天下为难之事多得很,在下也无心跟他们争论,有什么事,都由我一人负责,总有辨法解决。”
“要不要我们帮忙?”
“那倒用不着,有‘神拳’郑前辈同去,也就够了。”
“湘江王”想了一下,侧身相让,道-“那么,少侠先去跟他们谈,万一有事,只管吩咐。”
于是——四人相对一揖,岳天雷随与“神拳郑泰”,迈开大步,飘入青城大殿。
※※※岳天雷以前到过这里,旧地重游,当然毫不陌生。
只见殿中排开数十把木椅,七派首脑,分排年岁长幼,严肃的列坐两厢,静候他们来到。
客套一番后,“天乐道长”首先轻咳一声,朗声说道:“岳少侠,记得上次你到敝山,送来灵药,救了贫道一命,在血窟‘三妖’等人围攻青城的时候,也全靠你出手相助。”
这次敝师兄‘天悦’,又承少侠解救,得脱苦海重返师门………。”
讲到这里,岳天雷插言说道:“关于令师兄的脑病,在下已经找来一种‘九转定神丹’,准备亲自给他服下,也许有所帮助。”
“哦——,那就更好了。”
天乐道长大为感动,不由得惊喜的叫了一声,接道:“少侠这多恩情,贫道真是愧无以报。”
“道长不必过谦,救人是份内之事,何言报答。”
“可是——,”
天乐道长故意拉长话音,双目以意味深长的表情,向其它几派高手,扫视一周道:“少侠这份古道热肠,足见光明磊落,对于任何人都没有偏心,我想………这一点大家都得承认!”
岳天雷早知各大门派,要来追问误杀同门之事,“天乐道长”这番话,明明是感恩报德,要替他辩护,于是会心的微然一笑道:“掌门人这句话太过奖了,我想其它几位,一定对自己的同门很关心,如果有话要问,都不必客气!”
“天乐道长”本想从中打圆场,如今被岳天雷开门见山,坦白指破,不禁面色一怔,不晓得如何应付。
就在他一怔之下,少林“悲航大师”已经应声说道:“岳少侠,老衲已承你赠药救命,这件事,我永远会记得,但敝师兄‘悲济’,乃是少林元老,他的死因,我………我不能不问!”
大师说话的时候,面容沉痛,声若洪钟,那“崆峒惟意”,“武当法雷”,“衡山觉非”,都齐齐点头不已,表示同意。
致于昆仑“西门先生”和峨嵋“德渊大师”,因为派内无人失踪,完全是以第三者的身份出场,因此未加可否,暂不表示意见。
岳天雷看出“悲航大师”沉重的心情,所说的话,确是关心同门,于是也以庄重的语气,答道:“不瞒大师说,令师兄已被在下误杀,实在抱歉。”
“这个老衲已经知道了,但以少侠的功力,决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混战之中,出手难免过重,这是在下武艺不高,以致收不住手!”
大师闻言,立刻双目暴睁,以不大相信的态度,进一步问道-“此话当真吗?”
那“神拳郑泰”陪坐一旁,至今还不曾说话,眼见岳天雷替他爱女受过,再也忍耐不住,马上重重的咳嗽一声,面对各大掌门叫道:“诸位,这件事我最清楚,请大家好好听着………”
岳天雷立感心神狂震,随将冷森森的眼光,朝对方狠狠一盯,意思是叫他不要插进来,以免更多周折!
“神拳郑泰”贝他脸色严重,才知自已这句话说错了,而且岳天雷早就交代过,此事恩怨牵连,要由他一人承担,如果说出是自己女儿杀的,不但于事无补,反倒麻烦,更何况他们两个年轻人,感情很好,实在用不着自己打岔。
心念下,立刻生出急智,改变口风道:“在下曾被蒙面人和铁面人所掳,因在‘黑山’,铸造长剑,岳少侠来救的时候,碰上小女‘红莲’,他们受了敌力围攻,因此岳少侠情急之下,出手太快了一点,以致除‘天悦道长’之外,其它的都………都牺牲了!”
这番话,说得颇为逼真,总算没有露出破绽。
但——“悲航大师”仍然觉得可疑,径将双眼盯住“神拳郑泰”,泠泠的追问一句道-“郑施主这话又是当真的吗?”
“当然。”
神拳郑泰咽了一口唾液,加以解释道-“以岳少侠的功力来讲,本来不会出岔子,可是小女未绝大阵,功力又浅,有了她在场,反使岳少侠分心,就以在下而言,也替岳少侠增加负担,因此才造成这一桩不幸。”
“嗯。”
悲航大师对这番合情合理的言词,一时无以反驳,于是合掌低眉,念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敝师兄‘悲济’,造过许多杀孽,但他是被‘武皇’所制,神志不清,真想不到他活得糊涂,死得冤枉!唉!这件事,老衲不知怎么去向前辈祖师交代…………”
大师的叹息未完。
崆峒“惟意道长”立又接言道:“郑施主,岳少侠!贫道也有一言,想要问明。”
“请讲。”
“敝派不幸,大师兄‘惟尊’,竟然背叛师门,投身邪派门下,贫道现为掌门,理该清理门户,以谢天下!”
“神拳郑泰”马上点头道:“道长这种执法无私,大义灭亲的精神,令人感动,我想天下武林,都能够-解你的心情。”
“好说,好说。”
惟意道长抚须轩眉,客气了一下,但随将话音一沉,道:“但是——!本派叛徒‘惟尊’,在上次进犯青城,已被岳少侠识破,二次‘黑山’相遇,应该不会陌生,为什么不将他生擒同来,交给敝派问罪呢?”
岳天雷一闻此言,立予反问道:“道长的意思,想是怪我轻自处决,致于交你问罪,恐怕还在其次吧!”
“惟意道长”脸上一红,道:“惟尊荼毒武林,按道理人人得而杀之,可是——他乃本派首徒,就以贫道来讲,也要禀明历代师祖,才能加以处置,何况尊驾你………”
“神拳郑泰”怕他说出难听的话,惹得大家生气,连忙打断道:“道长言之有理,按规矩讲,像令师兄这等身份,原该送交掌门人问罪,可是在下被囚‘黑山’,就是由他看着,其它邪党,也都由他指挥,岳少侠为了要救在下,实难两面兼顾,因此………道长要生气的话,应该怪我。”
崆峒派几个师弟,闻言忧色,齐齐朝他一盯,那“惟意”更是冷哂一声道:“郑施主,任凭你舌翻莲花责任还落在岳………岳少侠身上,就算尊驾有心认过,我们也不想找你!”
这句话,份量很重,意思是看不起“郑泰”本人,因此不要找他负责。
“神拳郑泰”生性粗爽,本来受不了这种讽刺,但看在岳天雷份上,终于暗地一咬牙,硬生生忍了下来。
岳天雷见状,立刻答复道:“好,道长要找我负责,本人决不推辞,那么,你打算要我怎么办?”
“这个………。”
惟意道长倒反而怔住了,他跟岳天雷本来有点交情,“惟尊”也有该杀之罪,可是就掌门立场而言,这件事不能不问,但要他提出办法,他倒犹豫不定。
在这霎那的沉默中。
衡山“觉非和尚”马上接着讲话,他现年龄刚过四旬,在各派掌门中,正是少壮之辈。只见他目芒四射,声似宏钟的说道:“岳少侠,说来说去,好象我们硬要派你不是,其实尊驾忘了一件事。”
“那一件?”
“我听‘悲航’前辈讲过,他曾劝你把这些‘铁面人’听由各派处置,可是阁下执意不肯,硬要一人去办,既如此,就该办个面面周到,那知结果变成这样!”
岳天雷听到这番话,不由得心神一震,暗中思忖道:“我本有面面俱到的办法,不幸‘莲妹’太过紧张,误解了我的意思,以致弄到这等局面………”
心念中,立予答复道:“尊驾上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每每出乎预料之外,因此本人对这件事,毫无推脱之心,更没怪你们逼迫。”
“那就好!”
觉非和尚颔首说道:“关于家师惨死在邪党手下,小僧也不敢埋怨阁下,但大师伯‘法广’之死,却只能怪你!”
岳天雷剑眉一挑,沉声答道:“本人已经承认负责了!”
话声中,又见武当“法雷”面色不定,亟欲开言,于是转脸干脆转向三人问道:“贵派还有什么意见,尽管一起讲。”
“法雷”立刻应声道:“我们武当剑派,天下驰名,虽则师伯‘清玑’失踪,全山大山一向相安无事,可是阁下一到敝山,老掌门‘清枢道长’,竟致走火入魔而死!”
并且,他老人家把镇山宝剑,交与阁下,继任掌门的‘清璇道长’,为要保护此剑,亲自下山,也不幸死在‘武皇’手下!”
讲到此处,武当三道士,已然热泪泫然。
岳天雷也目孕泪珠,感伤不已道:“这两位道长的恩德,在下很感激………!”
“两位前辈为你而死,原出助人之心,自甘情愿,我们做晚辈的,没有什么话说,但敝派两者已死,你就该尽力救出‘清玑道长’,才是道理,偏偏你在‘剑潭’交手的时候,也不细看是谁,竟将他老人家亲手杀掉,姓岳的!你………你………你还有什么理由,能叫我们甘心服气!”
岳天雷怅然不已,道:“只怪本人一时不察,惭愧………惭愧………”
“神拳郑泰”见状,心中又感不平,立又加以解释道:“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岳天雷,‘剑潭’一战,对方也是联手围攻,‘蒙面人’和‘铁面人’都是扑朔迷离,简直无法分清,何况令师伯本性已迷,不能自持身份!因此要怪的话,只能怪‘武皇’的阴狠狡诈,不能够………”
“且慢!”
法雷等他说到这里,立刻双肩一轩,驳道:“郑施主虽然有几分道埋,可是这件事再护远一点,就该谈到岳天雷下山削剑的事,以贫道而言,也曾绝被他削去长剑,虽然这是我学艺不精,但掀起风浪的是他而不是我,就连老掌门闭关之中下令开山,也是为了这个起因,总而言之,如果不因为岳天雷,武当山没有现在的惨局。”
岳天雷闻言答道:“我真抱歉,一定会………”
刚说出会字,“法雷”冷哂半声道:“敝派人亡剑失,光抱歉有什么用!”
“依阁下要怎么办?”
“血债血还,冤冤相报!”
“除此之外——?”
“没有第二条路!”
“阁下未免太冲动。”
“法雷”怨怒交集,霍地一声,起身按剑道:“我并不冲动,你我功力的高下,我已经考虑过,但为了上代血仇,纵然不敌,也要尽力试一试?”
岳天雷心知对方所言非虚,他倒佩服“法雷”这份不怕死的胆气,但就武功而言,对方三个一起来,也不是自己的敌手,于是双手齐摇,意思是要对方坐下,从长商讨。
在这激动局面下,“衡山”,“崆峒”,“少林”,都是心情不佳,就连身为主人的“天乐道长”,也感觉难于讲话,“神拳郑泰”虽然是心向岳天雷,亦复不便插嘴。
于是——“西门先生”对“德渊大师”递了一个眼色,然后冷静地说道:“诸位!你们双方都有理由,讲去讲来,全都是天数使然,非人力之所能挽回……………。”
“法雷”立刻反驳道:“依前辈的说法,这就委之天数,不该过问了吗?”
“要过问也要等除了‘武皇’之后,再行商议………”
“那么,昆仑、峨嵋两派可愿担保,等消灭公敌之后,公证我们和岳天雷一较高低?”
“不!”
西门先生、德渊长老几乎是同声否认。
于是“法雷”、“觉非”、“惟意道长”也齐声反问道:“贵两派既不肯作证,岂非敷衍我们………”
“我们决非敷衍!”
西门先生面色一整又道:“在下为人做事,武林中都相当清楚,决不是两面讨好的人,再就敝派来说,我师兄‘东方玉’之死,也踉岳少侠有关。如果本人不问是非,也可以硬扯到他的头上!”
这句话,说得“法雷”等人脸上一征,“西门先生”却像没有看到一般,径自侃侃言道:“致于诸位的恩怨,除了要在消灭‘武皇’之后再提,至于解决的办法,更要多加的考虑。”
“前辈要我们怎么考虑法?”
法雷道人不服气的提出问道。
“西门先生”瞪了他一眼,道:“最低限度——决斗不是办法。”
“前辈是认为我们功力不行!”
“就算你们有此功力,也不该好勇斗狠!”
“那又怎么办?”
“我看嘛………。”
西门先生微微一迟疑,双目注定岳天雷微笑道:“还是由岳少侠自出主意!”
“由他?”
法雷道人骇噫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西门先生”却以目光,一扫全场道:“对!岳少侠生性刚直,他自己出的主意,决不会叫你们吃亏。”
这句话,引得“法雷”“觉非”大吃一惊,几个人的眼光,直朝“惟意道长”连连扫视,意思是要两位前辈出头说话。
“悲航大师”一面沉吟,一面环视全局,终于叹了一口气道:“老衲曾受少侠之恩,师门之事,又不能不问,如果少侠能有两全其美的辨法,少林寺决无异议。”
话声刚落,“惟意道长”也勉强点头道:“强敌当前,咱们先得联手应敌,再谈其它,因此………崆峒一派,也表示同意。”
两老都已承认,“法雷”“觉非”自是无法坚持,忿然不语中,“天乐道长”连忙朗笑,言道:“好啦!好啦!此事一言为定,现在咱们再谈应敌之事,岳少侠从外面来,可听到‘武皇’的动静?”
岳天雷也现出笑容答道:“他本人是不来的了!”
“哦!”
在场人一听这个消息,齐发出惊奇之声,对几位掌门而言,他们一方面是放了心,可是另一方面,也感到几分失望。
岳天雷随将“逍遥道人”中途埋伏,结果全军覆没的事,由头至尾说了一个清楚,“天乐道长”更加高兴道:“这可好了,除了那个老魔头,其它任何人来,也逃不脱佛道合参的‘天罗地网阵法’……!”
岳天雷剑眉轩动道:“就因为这样,本人准备不久告辞,去到‘阴灵山’,以履单人约斗的诺言,并且夺回‘青霓宝剑’!”
“啊………”
殿中又响起一片惊噫声。
骚然中,“西门先生”面色凝重的问道:“岳老弟,你此番前去报仇践约,除了一身武功之外,恐怕还要算那‘天雷怪剑’的威力吧?”
“嗯——,不错。”
岳天雷坦然答道:“对方的‘摄魂阴啸’,惟有此剑可破!”
“西门匆生”眼光一动,改以“传音入密”,问道:“这枝剑可不是随便用的,你要考虑它的后果。”
岳天雷也以同样的方式答道:“我已经领教过怪剑魔力,也准备了四位帮手,可以在万一关头,防制在下。”
“那就好!”
西门先生答应之中,故意恢复嗓音,道:“将来少侠赴约,还打不打算带人去呢?”
“打算请四位女性………。”
“哦!四个女性?”
“这四位女性不是外人,说来都与‘巫山’、‘天龙’两派有关,跟仇人也是有一段过节。”
“天乐道长”闻言,兴奋的问道:“这种武林罕见的大事,贫道等能够到场吗?”
“嗯。”
岳天雷想了一想,答道:“依在下看,还是不去的好!”
这番约斗,本是岳天雷与“武皇”的事,他既拒绝,别人纵有好奇心,也不便予强求。
因此——不仅“天乐道长”失望,甚至连“法雷”“觉非”,都感到失了机会,只是他们更不便出口而已。
默然下,“西门先生”却以别有意味的口吻,朝他劝道:“岳老弟,诸位掌门愿去,你还是答应的好,就连在下,也想跟着见识见识!”
岳天雷先是一怔,觉得对方的话有点出奇,那虎目中两道寒芒,不禁坏疑的扫了过去。
“西门先生”并不答话,也将眼珠转动,视线反朝“天雷怪剑”一瞪。
“呵!呵!”
岳天雷心机一动,恍然自忖道:“原来你是怕怪剑威力过强,担心我无法控制,因此除了四女,还要找大家来帮忙………。”
他既猜出对方好意,不便再度推辞,因此点头应允道:“诸位美意,在下接受了,只是将来去的时候,要依我一件。”
“完全依你。”
“西门先生”和“天乐道长”同时都予答应。
“阴灵山路途危险,在下先带四位同伴进去,然后沿路留下记号,使大家可以跟着来,如果碰上决斗,务请大家不要出手!”
“当然不出手!”
西门先生摇头一笑,道:“那种生死交关的事,就算你要我帮忙,我还有点害怕哩!”
满天云雾,就在这一笑中暂置脑后。
各派掌门人随亦纷纷起身,告辞出殿。
“天乐道长”亲陪岳天雷,走在众人的后面,准备去取“九转定神丹”,医治“天悦道长”。
但经过外厢之时。
他们又碰到了“丐帮帮主”等人,都是来找岳天雷,一叙仰慕阔别。
岳天雷与众人一一叙过话,然后请“神拳郑泰”叫“蛇娘”拿药来见。
工夫不大。
“蛇娘”已然匆匆赶来,三人这才齐飘身形,直趋“天悦道长”的密室。
但——走出没有多远。
“青城山”外,突地射起一枝火箭,拖着大股浓烟,直没入云宵之内,随闻劲啸四起,警号频传,一座清静名山,立见人声鼎沸。
“天乐道长”见状面色一凛,微带激动的说道:“嘿嘿!敌人的胆子倒不小,居然赴约来了!”
岳天雷也是剑眉一立道:“那么,我们先去应敌………”
“这………这倒不必,‘武皇’既然不来,其它的人咱们足能应付,我看少侠远是去医敝师兄罢。”
“也好,如果有什么变化,再给我一个信。”
话声中,“天乐道长”三步做两步,飘到内院,用手遥指数间静室道:“敝师兄就在那里面,这位姑娘以前已经来过,就请她带少侠去罢。”
“天乐道长”说完,急忽忽离开当地,自与各派高手出山应敌。
“蛇娘”领着岳天雷,走到这清幽至极的静室前面,数名小道都认识两人,齐刻上前恭然行礼。
“蛇娘”便同为首道僮低声问道:“道长这几天来,情形怎样?”
“禀两位贵客,师祖还是终日呆坐,好象是………想什么心事。”
“好,你们暂时远离,有事的时候,我再叫你。”
那道僮肃然答应,手一挥,领着其它几个,走向院中等候。
岳天雷见她如此慎重,不由好奇的问道:“道长病况到底如何?怎么这样的谨慎…………。”
“蛇娘”对静室看了一眼,以极低的声音答道:“我这样做法,有两个理由,第一,如果道长完全恢复记忆,可能会讲出许多秘密,这最好不让外人听到。”
“嗯——!”
“而且,在给他服用‘九转定神丹’之前,我先把他以往情形,对你说明一下,使你心理上有所准备。”
“好!”
“当神拳郑前辈送他回来的时候,道长完全不省人事,就像行尸走肉一般,经服各派的秘制灵丹,和细心治疗后,他才回复了一部分记忆,饮食言语,已跟正常人没有两样。”
“那么,他对被掳之事能记得吗?”
“就是这一段记不得!而且………”
“怎么样?”
“大家都不敢说明他被‘武皇’所掳,干过许多不正当的事,恐怕刺激了他,引起意外!”
“哦!”
岳天雷骇噫半声,全头狂震不已的忖道-“这可糟了,道长本是天性刚正的人物,如果把这些丑事让他知道,可能引咎自责,发生不幸,但是………我若不加追问,这血海之仇,还有许多疑问无法揭穿,那我该怎么办呢?”
心念及此,他倒踌躇起来:——为了要追查仇人的往事,他对费尽力气才找到的惟一证人,实在舍不得放松。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
如果道长因此牺牲,那岂非损人利己,于心有愧!
他这种内心矛盾的表情,都被“蛇娘”看在眼内,经过片时考虑,她终于一拉个郎手臂,说道:“雷哥,你先别伤脑筋,这份药灵不灵还有问题,不必想那么远………”
“如果不灵那没有别的,如果灵验的话………。”
“灵的话,道长的病就好了,致于以前的事,问不问都由你!”
“好吧!”
岳天雷答应一声,轻叹言道-“我到时再看情形罢。”
这个决心,对他而言是很痛苦的,十八年血仇秘密,他当然想全都知道,但考虑到“天悦道长的安全,他只好忍痛让步。
于是,咬了咬牙关,轻轻的在门上叩了几下。
“谁?”内厢传出苍劲喝问。
“岳天雷拜见道长。”
“岳-天雷?”
对方对他的名字,显然毫无印象。
“蛇娘”闻言,连忙补充道:“我是李昭霞,跟义兄给你送药来了!”
“哦——原来是李姑娘!”
对方曾受她的看护,因此大表欢迎,随以高兴的口音,叫道:“两位都请进吧。”
两人推门入室,又过了两间房屋,才进入“天悦”起居之地。
岳天雷虎目朝里一望,不禁微微一怔,颇感意外,因为他记忆中的“天悦”,是个蓬头垢面的怪人,而端坐玄床的,却是须发苍苍,貌如松鹤,尤甚那含煞带威的目棱,更可见其生性之刚正不阿!
心念中,只听道长哈哈笑道:“贫道终日静坐,心念如潮,两位光临,正好解我烦闷。”
“蛇娘”也娇笑答道:“我们一方面陪道长聊聊,一方面给你带来‘九转定神丹’,再说这位岳天雷,他也不是外人,道长就是他救回来的。”
“哦。”
道长双睛连眨,惊噫出声道:“难怪有些面熟,原来是救命恩人到了,贫道失敬。”
“道长不必客气,在下只是………只是………”
岳天雷谦虚了一句,讲到“只是”两字,却不便说明相救的本意!
“天悦道长”并没注意这些,接着称谢道:“并且少侠又送了药来,贫道更是感激不尽,那么——,此药可否马上交给我呢?”
岳天雷沉吟答道:“我有一点要说明………。”
道长兴奋的说道:“请讲,请讲!”
“如果不灵,道长不要失望………。”
“当然!药不医命,我们只是试一试。”
“如果灵了,道长可能恢复记忆,记起过去的事情,假如……有什么不愉快的往事,恐怕……反增伤感!”
“天悦”皱眉苦笑道:“少侠有所不知,贫道这些日子就像做梦一样,对于往事无法记得,真有说不出的痛苦………。”
“这个我想象得出,可是——往事如果不愉快,不如忘记的为妙。”
“不!不!贫道年过六旬,对于不愉快的事会受得住,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岳天雷仍不放心,但道长那种殷切的表情,使他不忍拒绝,饶是这样,他还用以询问的眼光朝着“蛇娘”望去。
“蛇娘”也考虑了一会工夫,然后取出药瓶,道-“道长!你要不要再想一想?”
“我早就想过许多次了,在贫道记忆中,有一大段的空白,其中经过,不管它是好是坏,我一定要弄明白。姑娘!-………帮帮忙吧!”
“蛇娘”见他意志坚定,毫无悔意,这才将瓶内灵丹谨慎递过。
“天悦道长”简直高兴得说不出话来,迫不及待的接过药瓶,将那“九转定神丹”一口吞下,然后闭目运功,用本身内力去帮助药性的发散。
片刻后,道长气息均匀,神情平静,显已进入人我两忘之地。
“蛇娘”见状,更对个郎说道-“雷哥,你要不要替他推宫过穴,也许会快一点。”
“我看用不着。”
岳天雷谨慎的答道-“我原以为他病势恶劣,不能自行运功,才有那种想法,而且………我担心服药的结果………”
“哟!你怎么一下子变得这样小心,记得我父亲讲过,如果道长真已被制十八年,这药根本无效,我想………这十八年的时间绝对不会错,因此………”
“怎么样?”
“这药不会生效,你算是白白紧张了!”
两人轻言细语中,只见道长额上渗出豆大冷汗,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喜怒哀乐,先后交作!
“呀!”
岳天雷悚然轻噫道:“看样子药性已灵,道长已经想起往事来了!”
“蛇娘”也是骇然不已的应道:“那反而奇怪了,我父亲的医术决不会错,那除非………道长迷失本性的时间………不够十八年?”
“如果不够十八年,那等于说他也是叛徒?”
“雷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显,那证明他不是被‘武皇’所制,而是甘心投贼,为虎作伥!”
“结果他不也变成‘铁面人’吗?”
“一定是后来发生了别的事情,仇人才将他心志摧毁,要不然,他应该十八年来,没有一天清醒!”
“哎呀!”
蛇娘听到这里,不禁连打了几个寒噤,芳心中惊骇莫名,一句话也说不出!
致于岳天雷,他那虎目寒电,也由同情悲悯,一变而冷气森森!
大家都紧张的看着“天悦道长”——他现在的表情更为激动了,面容扭曲,充满了变幻和矛盾,就连整个身躯,也在索索的颤震。
岳天雷面色凛然,心念翻滚如瀚,耳听远处飘来阵阵劲啸,想必各大门派,正与敌人激战………。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
“天悦道长”由激动而趋平静,全身热汗化成股股蒸气,不久亦已干燥。
终于,他把双眼一睁——将两道目芒劲光,直盯住岳天雷,突乎其来的问道:“阁下,请你把姓名再讲一遍!”
岳天雷也是针锋相对,反盯他一眼道:“我叫岳天雷!”
“岳天雷,嗯——嗯——”
道长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再又问道:“你父亲的大名是什么?”
岳天雷凛然一-,冷声反问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一点,一定是回复了记忆力!”
“你先答复我的问题!”
“还是你先答复的好!”
“记忆在我的脑海中,它是些什么,别人决不知道,因此——还是你先答!”
“好吧!”
岳天雷怒叱半声道:“先父岳长明,人称‘剑圣’!”
“真是他?”
“当然不假!”
“磔磔磔磔!磔磔磔磔!”
天悦道长先不答言,竟自全身颤战,仰天发出一阵凄厉无比的劲笑——!
第二十章还血归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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