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后,燕京尽城已带有晚秋凉意,西风卷起阵阵飞砂,霜凋黄叶片片离枝,长空唳鸣一声过雁,远山转红,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感。
一骑快马飞驰来在五贝子府外,骑上人落鞍飞奔入内。
内室中五贝子兄妹两人低声谈话,曾大魁快步走入室中,躬身禀道:“白大人已携着冷姑娘离京了。”
五贝子道:“他们如何走的?”
曾大魁答道:“仅两人乘车离京,车为牛市口天顺行所租,御者亦为天顺行快手田七。”
五贝子挥手示意曾大魁离去,兄妹二人疾走向内间秘室,将门疾闭。
福宁郡主道:“乡日观察,春帆二弟并未有可疑迹象,但可虑的是他未必为玄武宫所用,最令人忧心的是他医道通神,程冷梅若吐露身受禁制,为二弟解救,
一切图谋恐成泡影。”
五贝子摇首笑道:“你已向程冷梅许下诺言,重九大会后必为地解去禁制,程冷梅未必冒身死之危泄露隐秘。”
稿宁郡主幽幽发出一声叹息道:“我身为女人,自更比你了解女人心理。”
五贝子望了福宁郡主一眼,道:“你后悔了么?”
福宁郡主玉靥徽红,瞠道:“我没什么后悔的,但他有一种不同凡响的气质,令我数次不忍下手害他,
一来他机智过人,恐为他识破而弄巧成拙,二来你甥儿身罹怪疾,尚未痊愈,有恩於我,岂可恩将仇报!”
五贝子道:“愚兄知道,但与你往昔行事为人却回然有异。”
福宁郡主闻言冷笑道:“此乃曹阿瞒不杀关羽故智,你立即挑选人手动身前去吧,我随后赶到。”
五贝子一怔,道:“你也要前去?”
福宁郡主星眸中逼射寒芒,沉声道:“事关玄武宫安危,我怎能不亲身前去。”
五贝子不再言语,立即转身走出。
口口口
宛平县南十五里,黄澄澄官道旁疏柳之外酒帘飘扬,一家酒店孤处在土坡上。
这家酒店并无招牌,卖酒卖茶,卤菜酱豆,体态龙钟的店主正炒着一锅肥大板栗,壳已爆裂,冒出浓香。
斜阳余晖中一个身穿土布短装,虎足芒鞋的五旬老叟,手提着蓝布包袱走入店中,目光巡视了一眼,就在炉边坐了下来。
四五张白木桌儿,只一张桌面上有两个庄稼汉子喝酒聊天,
一个十三四岁拖着长辫的小姑娘过来招呼那方才坐下的老叟,笑道:“老爷子,您用些什么?”
老叟答道:“一角酒,两斤牛肉,一碟酱花生米。”
小札娘道:“您老宽坐,我就去送上。”
那老者点了点头,目光转注在那冒着热汗炒动锅内板栗的老汉,赞道:“好香,要半斤尝尝怎么样?”
“成!”店主立时拘了半斤放在老者桌上,接道:“趁热的吃,又香又甜。”说着压低嗓音
道:“少侠急待江老师讯息!”
那布衣短装老叟无疑是玄武宫江秋帆,立道:“玄武宫高手尽出,均乔装易容出京,今晚三更在长辛店西火神庙聚集,等侯五贝子派遣分头行事。”
店主复又回身续自炒他的板栗,在炒锅中挑出三个不堪食用的壤栗掷了出去。
须臾一个衣着褴褛小童走在炒锅之前,道:“买五个子儿。”
店主一面用纸包栗,一面低声吩咐。
小童接过转身穿入暗处不见。
江秋帆自头浅酌慢饮。
店外忽走进一灰衣少年,面色死板板地似涂上一层腊黄,不见一丝笑容,双目启阖之间精芒逼出,令人望而生畏,要了酒食,慢慢进食。
片刻,江秋帆取出一块散碎纹银留在桌上离店而去,那灰衣少年亦接踵走出店外。
二更将残、,星月皎洁,火神庙外人影幢幢均立在树影暗处
忽闻一个低沉语声道…“总护法来啦!”
只见一条飞鸟般人影穿林而入:沉声:“查香主,均到齐了么?”
一个驼背老叟趋在那人之前,抱拳道:“俱已到齐,恭候总护法吩咐!”
那人沉声道:“事关玄武宫安危,不至大巴山约定之处前,途中不准生事,你等分为十拨,照我密令行事。”,在驼背老叟耳中密语吩咐了一阵。驼背老叟转身奔出。
须臾,暗中人影纷纷离去。
那人面覆纱巾,负手凝立,若有所思。
驼背老叟率着四人奔返在那人面前停住道:“总护法,我等亦可起程了吧!”
忽闻随风传来森冷语声道:“兄弟等侯已久,可否留步一。”
玄武官六人不禁心神一震,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面目森冷的灰衣少年疾逾鬼魅由暗中掠出,身法极快,转瞬已落在蒙面人之前,冷冶一笑道:“我紫衣教与玄武宫并无丝毫怨隙,为何图谋侵袭大巴山?”
蒙面人哈哈大笑道:“尊驾莫非认错了人,苋指鹿为马,玄武宫与兄弟毫不柏关。”
少年冷笑一声道:“别说你纱巾帐面,就是尸化成灰,在下也分辨得出阁下!”
“兄弟是谁?”
“五贝子!”
驼背老叟突大-一声,;双掌疾拂而出,一股狂台撞向灰衣少年。
灰衣少年哈哈一声,身形疾闪,移宫换斗奇幻无比转至驼背身后,右掌迅如电光石火猛击而下,-道:“躺下!”
驼背老叟只觉眼前一黑,狂-出声,心脉震断倒地。
五贝子五指迅疾无伦向灰衣少年抓去,冷笑道:“尊驾太心辣手黑了。”
灰衣少年一招得手,只觉一股寒列指风袭至,不由暗凛,身形倏地窜空拔起。
裂帛声响,灰衣少年虽然见机,依然一幅长衫被五贝子撕了下来。
五贝子面色一变道:“快走!”
忽闻冰寒澈骨笑声道:“走不了。”
五贝子厉声道:“未必见得!”
树影暗处突疾闪出六个紫衣人,各执一柄锋利,挥滚出一片流芒寒飚向玄武宫高手扑去。
灰衣少年宛如鹰准泻堕地上,疾如流星向五贝子三招快攻,幻出漫空掌影。
五贝子心中暗惊,瞧出灰衣少年掌法奇奥诡异,每一招变化莫测,暗道:“果然武林人才辈出,二弟说得不错,玄武宫如要图霸艰阻仍多。”心念转动之间,身随臂转,掌指横封斜击,变招奇快。
两人都是身手高绝,所用招式无一不是快狠辣毒。
玄武宫四高手因驼背老叟惨死,对紫衣教怨恨入骨,各竞其力猛攻六紫衣人
六紫衣人均是紫衣敌中顶尖好手,长剑挥动之间,漫空涌现朵朵剑花,锐啸悸耳。
这一次,玄武宫亦是高手尽出,各有一身奇特武功,只见双方激搏猛斗,骇目惊心。
只听嘶的声响,一道青虹疾闪,穿透一手佛手拐玄武官高手左胁长衫,竟割开两尺许袍幅,仗着身形奇幻,剑芒仅差一分。
那玄武宫高手不禁吓出一身冶汗,猛萌投机,佛手拐攻出一捂“地网天罗”,如山拐影压下之际整个身子猛向紫衣人冲去。
紫衣人目睹对方硬冲而来,暗道:“那有这泯不畏死的打法!”不禁呆了一呆,拐势已凌头劈下。
叭的一声大响,紫衣人头颅被击成粉碎,浆血溅飞如雨,尸横在地。
手持佛手拐高手险胜,鬓额冒着热汗,喘息之间只见两条人影一合疾分,冷哼声中,
一个紫衣人面色惨变,长剑缓缓脱手坠地,身躯一阵剧然摇撼,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仍是不倒,反腕打出一道寒芒,打向一个虬髯蜗须玄武宫高手。
虬髯蝈须老者身中七剑,伤处鲜血溢出,目睹紫友人伤势垂危,被自己重手法震碎内腑,距死不过片刻之间,忙运气逼穴止住流血,取出四粒丹药服下。
岂料紫衣人竟利用最后一口真力作垂死反噬,寒芒电奔,闪避不及,打实在心坎内,大叫一声翻身栽倒在地。
那紫友人嘴角擒出一丝得意笑容,身躯软颓慢慢倒了下去。
手持佛手拐老者不禁心神猛骇,知今晚乃生死存亡之击,拐影一振,纵身加入联手合攻。
五贝子与灰衣少年在用长剑竟是越打越慢,但每攻出一式,无一不是凌厉凶狠万分,剑罡刺耳狂啸,人身大穴俱在对方剑势之下。
灰衣少年剑招奇谵,出式虽缓,但变化莫测,揉合各门各派剑式之奇。
五贝子剑势却如山移星摇,滔滔不绝,平实中含蕴神奇,表面上双方无分胜负,其实五贝子似稳操胜算,神闲气定,如山剑影竟封住灰友少年攻来辣毒奇招。
林外四道锐厉的目光注视着双方情势只听江秋帆道:“狄少侠神目如电,必然判断出何方得胜?”
狄康道:“两败俱伤,但五贝子稳胜灰衣少年,两人武功俱精奇渊博,然灰衣少年却急于求胜,不见失之燥进,气浮则真力不足。”
江秋帆颔首道:“少侠论断得委实不错,这灰衣少年一身武功武林中尚难找出几人”
狄康微徽一笑道:“但他面前对手乃玄武宫主之外顶尖高手。”
江秋帆面色沉肃道:“兄弟在此之前虽隐约猜出五贝子身份,却未曾目睹他施展本身武功……”忽面色一变,喉中发出一声惊噫。”
原来灰衣少年渐已守多攻少,为五贝子如山剥影罩住,突然灰衣少年大-一声,剑势暴展,
竟突破五贝子漫空剥影,射出朵朵剑花。
五贝子身形踉舱倒退出两步,胸前衣衫割破了数处口子,鲜血泪泪溢出,
一方面纱亦被挑离轻飘飘飞了开去。
灰衣少年只要再出一剑五贝子即可殡命,但见他目中怒焰如火,右臂缓缓回撤,手背上现出一颗滚圆血珠。
五贝子冷笑道:“我这剑光上蕴有奇毒,只须割破针尖油皮,奇毒立时循血脉入内腑,此刻尚来得及,只须归顺我玄武宫……”
猛听数声嚎叫腾起,瞥见自己手下与紫衣人同时倒卧血泊中,不禁呆了一呆。
就在他心神略分之际,灰衣少年突-破舌尖,啧出一道血箭,血珠溅飞五贝子满面,疼痛若割。
五贝子——一声,一式“斗转星移”,寒光电奔刺向灰衣少年心坎。
蓦地——
一条身影疾如脱弦之哿般掠至,左手一挟灰衣少年,右手长剑挥动,叮叮两式封开五贝子剑势,翻腕抡转之间,幻变“毒龙出渊”。
剑势甫出之际,忽见一道眩目紫虹挟着一条身形直击而至,疾挟着灰衣少年穿空如电遁去。
来人正是狄康,急拉着五贝子奔出林外。
口口口
相救灰衣少年之人疾奔出七八里外,在一处无人浅溪旁停下,取出一颗丹架喂在灰衣少年口。
灰衣少年神智未失,那玄武官内堂总护法五贝子剥尖奇毒被他逼往舌尖咬破喷出,只是真元损耗甚钜,疲乏失力,认出救他之人是朱龙翔,不禁苦笑道:“少主,你来迟了!”
朱龙翔冶冶一笑道:“我能与崔兄见面已属天之幸!”
灰衣少年辟言不禁一怔,凝目打量朱龙翔上下,祭觉朱龙翔发鬓凌乱,长衫被割开多处,诧道:“少主你遇强敌么?”
朱龙翔鼻中玲哼一声道:“玄武宫主!如非我将他绊住,玄武宫主赶至火神庙,崔兄焉有命在!”说着目泛黯然神光,长叹一声,又道:“玄武宫主武功高不可测,恩师铸剃无法分身,看来大巴山即将生起一片腥风血雨。”
灰衣少年面色大变,这:“少主为何不施展“摧魂筝乙”。”说时目光落在朱龙翔肩头玉筝上。
朱龙翔冷笑道:“宝筝几乎为玄武宫主抢去,崔兄怎知我未施展?”
灰衣少年顿露惶恐之色,道:“属下失言,望少主海涵,教主得知少主在燕京安然无恙并诛杀数名玄武宫高手不禁大慰,命属下等赶来相劝,请少主返回总坛坐镇。”
朱笼翔这:“崔兄不是说过了么?”
灰衣少年道:“属下察知少主并无立即返山之意……”
朱龙翔面色一沉,道:“我怎么能在此时返山,玄武宫倾巢而出,本教面临存亡绝续之秋,如不未雨绸缪,本教恐罹血洗之劫。”
灰衣少年强笑一声道:“本教多年生聚,精英无数,少主兄妹只须对付玄武宫主,其余无足为惧。”
朱龙翔目中泛出一抹森厉杀机,微笑道:“崔兄豪气干云,令人钦佩,试问崔兄能抵敌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及武林各大门派高手么?”
灰衣少年不禁悚然无语。
朱龙翔道:“崔兄速返山禀明教主,玄武宫倾巢而出尚有密柬邀请武林各大门派相助,我若不与舍妹釜底抽薪,牵制玄武宫,本门恐有累卵之危。”
灰衣少年躬身道:“遵命!”返身飞驰而去。
朱龙翔不禁如释重负,长吁一声,纵身疾跃,施展八步赶蝉上乘轻功,奔向正南山谷间。
山麓松杉密植,树丛中隐隐现出灯光,朱龙翔身形一落下,即闻屠龙方朔关穆道:朱少侠么?请随老朽来!”
关穆身影闪出,一拉朱龙翔跃去,只见灯光映处却是一幢茅庐,转至屋后由窗隙觑视内面。
但见五贝子卧在杨上,狄康坐在床沿-话。
狄康道:“如非小弟途中无意发现紫衣匪徒踪迹,暗随而来将匪徒诛杀后及时札救,否则大哥命危矣!”
五贝子只觉四肢疲软,无法坐起,面现焦急之容,苦笑一声道:“紫衣匪徒委实用心歹毒,俟愚兄将本门高手遣去后再行扑袭,众寡悬殊才有此失,但料不到灰衣小贼垂死反噬竟如此厉害
?”
狄康道:“大哥用的是毒剑么?”
五贝子点点首!
狄康徽喟了声道:“这就难怪了,紫衣教中擅使奇毒,他以本身内蕴奇毒将剑毒逼往舌尖咬破喷出,无异血-毒箭,大哥罹受两种奇毒,只恐需时七日方能痊愈。”
五贝子闻言顿现惶急之色道:“这如何是好,烦求二弟施展回春圣手速愈。”
狄康面有难色,沉吟了一阵,大急道:“小弟只能悉心为之,但尚须赶回燕京合药。”说着落指如飞,在五贝子身上点了七处大穴接道:“防止毒性攻心,小弟不得已点了七处重穴。”
五贝子道:“我那弟妹咧?”
狄康俊面一红,这:“尚留在旅邸,大哥你睡吧!”一指落在睡穴上。
五贝子昏昏睡去。
室外翩若惊鸿般闪入孙玉琼、潘娃、朱凤绮、屠龙方朔关穆,老化子余风云及朱龙翔等人。
朱凤绮嫣然一笑道:“康弟,你将五贝子如何处置,依我看来不如废了他的武功,迫使玄武宫主就范。”
狄康摇首道:“玄武官主阴狠猛鹫,决不致因五贝子被制而改弦易辙,我等亦不能将事张扬,小弟意欲用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不过令师……”
朱凤绮道:“家师有什么不对?”
狄康徽徽叹息一声道:“小弟料测令师决不能成事,须知私欲难填,令师志在图霸武林,却非诚心相助贤兄妹反清复明,匡复汉室为已志,否则为何不令贤兄妹结交天下志土,四方豪雄,以令兄为首,自身退居幕后……。”说时,
一条灰影疾掠入室,正是魏少荣,仍是僧袍芒鞋,迩来劳碌奔波伤神,须眉已白。
魏少荣舆群雄一一寒喧为礼,怀中取出一函递与狄康,徽笑道:“灵空大师手书托贫僧面交少侠。”
狄康谢了一声,接过拆阅,哦了一声道:“东方黎明已去过少林了。”说着将灵空大师手书传与群雄过目。
朱龙翔朱凤绮接过看至最后一段,大意谓…“满人气数未尽,应养真韬晦,徐图匡复,不可因紫衣教主朱氏兄妹为名,途一已之欲,致神州生灵涂炭……”
朱氏兄妹不由黯然长叹。
狄康笑道:“大哥二姐不可灰心,俟遇茛机,小弟当竭尽全力相助复我河山国土。”
朱凤绮与狄康在燕京相处乡日,深知狄康虽才华无匹,秉性却敦厚诚挚,妩媚一笑道:“兹事体大,且容日后从长计议,我那弟妹为何不见?”
狄康不由玉面耕红,道:“地在旅邸!”
屠龙方朔关穆哈哈大笑道:“朱姑娘,你日后也不是关某弟妹么?”
朱凤绮不料关穆在此大庭广众之前竟口没遮拦,顿时霞飞双靥,扬掌欲打。
关穆疾闪在狄康身后。
狄康知他诙谐成性,恐他又说出难听的话,忙道:“眼前在下意欲进京一行!”
余风云道:“老弟去京为何?去而复返恐遭疑嫉。”
狄康这:“福宁郡主是否确系玄武宫主抑或另有其人,迄未探明,在下意欲扮成五贝子模样,混入玄武宫中窥探隐秘。”
孙玉琼目露忧容道:“倘被福宁郡主察破,恐弄巧成拙。”
狄康摇首笑道:“在下料福宁郡主亦必离京赶奔大巴山,此地不可久留,须将五贝子迁往另处藏起……”
说时屋外传来宏亮语声道:“程姑娘及江老师到!”
烛焰一晃,程冷梅与江秋帆双双掠入。
狄康望了屋外一眼。
余风云道:“老弟放心,天遁奇门禁制已然布安,岷山四义等老英雄率领丐帮廿八杰戒备森严,无虞强敌侵入。”
狄康面色沉肃,缓缓坐了下来,左手三指扣在五贝子腕脉要穴上,察视五贝子体内血行变化,两道焖焖眼神注视在五贝子头顶上。
室内立时沉寂如水。
群雄均不知狄康意欲何为,数十道惊诧眼神注视在狄康面上。
孙玉琼低声向诸女道:“康弟什么都好,就是行事有点莫测高深,此时此际,却为五贝子把脉治病来了。”
程冷梅诸女不由忍陵不住,花枝乱颤,却又不敢笑出声来。
忽见狄康伸出右手曲指虚空向五贝子太阳穴弹出一缕劲风。
五贝于全身一颤,口中忽道出模糊莫辨蚁语,面肤变异现出喜怒哀乐神情
须臾,五贝子突现痛苦已极神情。
狄康道:“大哥,你身受内家阴毒掌力,脏腑碎损,恕小弟无能为力。”
五贝子颤声道:“玄武官藏有三瓶“红竹玉髓膏”,只要不死,服下立可重生,有劳二弟送愚兄速返玄武宫。”
狄康太息一声道:“大哥最多能活一个时辰,小弟送你返京,途中必然震荡伤势更形恶化,除非小弟只身速返玄武宫或可及时将“红竹玉髓膏乙带来。”
“那么二弟快去,愚兄万不能死!”
群雄目睹五贝子双目闭合,自吐隐秘,暗中惊骇,诧异这是什么武功,能使人在睡梦中说出真言,不禁面面相觑。
只有老化子余风云低声道:“老化子知道狄少侠施展的是何武学?东方黎明半生浸淫,尚未得其能,不料狄少侠悟性奇高,在九毒老魅身上竟参悟神髓……”
只听狄康黯然叹息道:“小弟前去恐无济於事,因小弟并非玄武官门下,更不明玄武官确处,即使能到得玄武宫,玄武宫主勒不相与为之奈何?”
五贝子道:“二弟去找舍妹,一切迎刃而解。”
狄康道:“风闻大姐已离京前往漠中。”
五贝子虽面现错愕之色,道:“舍妹终於出京了,噫,她为了其子怪疾不敢须臾稍离,如今了无牵褂……”
狄康接道:“侄儿尚未痊愈,小弟处了三张药方按时服用增添,不可稍有失误,大姐为何放心离京?”
五贝子道:“合妹付托乳媪照管,谅可无妨,既然舍妹离京,找罗九娘亦是一样!”
“罗九娘何在?”
“就在寒舍!”
“万一罗九娘亦随大姐离京又将如何?”
五贝子摇首道:“罗九娘虽武功极高,但年逾八旬,双耳重听,左臂已残,数十年未曾涉足江湖,地定留在寒舍。”
狄康道:“话虽如此,但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倘罗九娘不在府中,而大哥只能活上一个对时,若有错失,岂非令小弟抱憾终天!”
程冶梅暗道:“康弟是个谦诚君子,不料环境移人,竟变得词锋如此犀利。”
只听五贝子太息一声道:“二弟委实心细如发,持重沉稳,人所难及,愚兄身旁尚携挂一具玉虎,持之命厨下盲妪可带二弟进入玄武宫门…。”接着详细说出进入玄武宫后室内禁制及玉体膏藏处。
群雄不禁凝耳倾听,暗暗惊心不已。
只见狄康缓缓松开搭在五贝子腕脉上三指,额角忽淌下滚滚汗珠,面色惨白无神。
朱凤绮情不自禁的飞掠在狄康身前,道:“三弟,你是怎么样了?”
狄康泛出一丝笑容道:“小弟不妨事。”说着在怀中取出一粒丹药吞下,瞑目运功调息。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狄康面色渐渐如常。
五贝子忽呓语出声道:“二弟可以走了,速去速回。”叹了一口气竟昏昏睡去。
狄康睁目慢慢立起,望了群雄一眼,道:“此项武学系在下剽袭东方黎明而得!幸东方黎明尚未悟彻,在下狗尾缤貂,不伦不类,是以损耗真元极钜,可一而不可再。”
程冷梅道:“你决定重返燕京目的究竟是什么?”
狄康道:“基於三点存疑,非进入玄武宫无法查明,在下决定扮作五贝子模样,鱼目混珠,或可使一场大却消弭於无形。”
千里独行余风云屠龙方朔开穆都是易容圣手,一面与狄康着手易容,一面商谈武林局势。
朝阳未升,薄雾弥漫,西风卷起一片雨片落叶,远山耕红,无尽河水鸣咽东逝,芦沟长桥雄姿如昔,道旁杨柳却无复绿丝摇金,翠拂行人,显萧瑟秋意颇深。
河风狂劲,寒气袭人,来往行人均披上厚厚夹衣,桥板上突响起急如骤雨奔马蹄声,只见一辆敞旧马车狂驰而来,车把式使劲地挥动长鞭。
桥上行人纷纷趋避两侧,马车疾驰如飞向龙蟠虎城垣奔去。
大清早,燕京城内行人稀少,畅行无阻到达五贝子府邸门外。
车方停住,府内跨出总管曾大魁,宏声-道:“赶车的,车内是什么人?”
只见车蓬l掀,江秋帆扶着睡履残破,衣上染有多处紫黑血迹,苍白无神的五艮子跨下车来
不禁大惊道:“贝子爷为何如此?”意欲双手掺扶。
江秋帆-道:“不用,贝子身负重伤,不可宣扬出去,否则立即处死!”说时已带着五贝子迅快跨入车内。
曾大魁心神大震,疾步随入,察见江秋帆长衫被划破之处,手臂及左颊并带有刀伤,心知必遇上强敌,不敢多言。
江秋帆扶着五贝子进入大厅中坐在一把虎皮交椅上,五贝子额上泌出冷汗,强提了一口真气,目注曾大魁道:“郡主咧!”
狄康乡日来已於五贝子言语神态摹拟得神似,丝毫不露破绽。
曾大魁躬身答道:“郡主已离京,地言必可追上与贝子爷会晤,怎么贝子爷途中未与郡主…”
江秋帆冷笑道:“曾总管,贝子身负极重的内伤,不可多言,倘途中与郡主相见,还要问你么?”
曾大魁不禁面红耳赤,连声称是。
只见五贝子骂道:“蠢才,快唤罗九娘。”
曾大魁疾奔出厅而去
片刻,一个白发萧萧老妪疾闪而入,穿着一袭布袍,左袖自肘以下虚飘飘地,右手执着镇铁拐杖,满脸皱纹,银眉披垂双白,开阖之间,精芒慑人。
罗九娘注视了五贝子一眼,只见五贝子双目紧闭,向江秋帆-道:“他是如何受伤的?”
江秋帆忙道:“贝子只有一个对时好活,无法说——内情,速送贝子去玄武宫取药医治。”
罗九娘闻言似震怒之极,厉声道:“你是何人?”
五贝子突睁眼道:“这是什么时候?要我死么!”言毕喘息难平。
罗九娘不禁一怔,右臂倏伸,五只乾枯鸟爪迅如电光石火扣在五贝子拥脉穴上,忽地放了开来,目中露出惊悸神色,道:“老身去玄武宫将红竹玉髓膏取来!”
江秋帆-道:“慢着,如不将贝子送往玄武宫,紫衣高手即将赶来,恐贝子有性命之危.”
罗九贱面色一惊,继而目中怒光暴射,狞笑道:“老身数十年已不开杀戒,今日也顾不得了,尊驾请护送贝子去总坛,贝子自知红竹玉髓膏藏处。”
江秋帆道:“在下身为外坛香主,不能妄入玄武宫。”
罗九娘叱道:“你护送内坛总护法去玄武宫属於例外。”
江秋帆忙道:“贝子已昏绝过去,在下不明玄武宫途径,如何前往。”
罗九娘闻言转面而去,五贝子四肢一阵颤振,突然睁目吐出一口血疾,直立而起,道:“江香主,我们走。语音沙哑。”
江秋帆掺起五贝子,向罗九娘冷笑道:“难怪贝子与在下赶返燕京途中,贝子曾诮罗前辈刚愎自用,自误误人,今日一见,果然不错。”
罗九娘闻言激怒如火,萧萧白发无风自扬,鼻中怒哼一声,欲待发作。
忽闻厅外传来阴恻恻笑声道:“五贝子你逃得了么?”
江秋帆忙掺着五贝子-苋向厅内奔去。
罗九娘面色一变,抡杖如风疾掠出厅,抬目望去,只见五个紫衣蠓面人立在天井中。
四蒙面人各持一柄青虹闪闪长剑,其中一人背插长剥却未撤出,似是此行之首
罗九娘厉-道:“你等瞻大包天,图谋叛逆,速俯首就擒,老身当可饶你不死,否则莫怨老身心辣手黑。”
一蒙面人冷笑道:“罗九娘,你休大言不惭,叛逆二字有何证据,四位与我拿下”-
言未毕,四剑齐出,震出一片剑影,电奔玫向罗九娘周身要穴。
罗九娘大-;一声,铁杖一招“天风四射”,呼啸如雷扫旋出手。
只听金铁交鸣之声大作,四剑立时封扫开去,几乎脱手飞出。
罗九娘迅疾无伦一招“流云出岫”点向另一蒙面人而去。
杖招神奥凌厉,罡力万钧。
那紫衣蒙面人似乎一惊,身形斜滑出去,右掌横拍疾挥,似欲攫抢铁杖。
罗九娘眼力奇高,瞧出那人掌式怪异,看似扣攫铁杖,却掌势罩住全身大穴,心中一惊,忙撤杖纵身腾起。
身才腾空,四支长剑流芒闪电已攻在身前,铁杖一旋疾脱落地,杖招源源攻出。
只见杖影如山,呼啸如雷,威势骇人。
用掌紫衣蒙面人冷笑一声,撤出长剧,流芒疾闪加入四支长剑迫攻罗九娘。
此人剑势具有奇异的磁性罡-,嘶嘶破空,罗九娘极感挥杖略生滞阻之感,不禁心中一惊,暗道:“若不施展煞手,恐今日讨不了好去。”心念之间,杖招突变“秋风扫落叶”。
狂台悸耳中,杖端突喷出一片淡红牛毛飞针。
只听数声-叫,四个蒙面人翻身倒地。
此行之首紫衣蒙面人疾飘开去,目光落向自己手中长剑,只见剑身上黏着无数赤红细如毫发毒针,长仅寸许,不禁惊诧出声道…“红云散花针!”
罗九娘沉声道:“不错,正是红云散花针,老身本欲用此针了却断臂仇人,岂料大仇已遭劫数,墓木已拱,老身心灰意懒,绝迹江湖,托身玄武官了却余年……”
蒙面人大-道:“既绝意江湖,为何托身玄武宫为恶?”
罗九娘际噪怪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尊驽认命了吧!”说着一杖风起云涌打出。
蒙面人哈哈一笑,长剥疾指,剑随身走,一式“金针度厄”慢慢展了开来,潜罡如山。
突然,罗九娘跃出三丈开外,-道:“你还不弃剑束手就擒么?”
蠓面人冷冶一笑道:“未分胜负,在下岂肯束手就擒,你先偿还眼前这笔血债吧”
罗九娘沉声道:“尊驾尚欲安然离开这五贝子府么?”
蒙面人道:“这府中除了你罗九娘外,均被我等点了穴道,在下既然可以来,就可安然离去。
罗九娘狂笑道:“尊驾别在做梦了,老身这柄杖中除了红云散花针外,尚有一种化血花在内,无色无味,吸人体内亦无异状,
一个时辰后才缓缓发作,身化一堆血浓惨毙,尊驾若然不信,妨试运真气搜宫过穴就知。”
蒙面人不禁暗感凛震,冷笑道:“罗九娘,你少得意,不知你是否知道天地间有种奇物“白骨蛛”么?”
罗九娘闻言面色大变,久闻云贵边境深山中有处沼泽,终年为毒瘴笼罩,非但人迹罕至,而且鸟兽绝迹,泽内产此毒物“白骨蛛”,身大如钱,却凶残无比,同类形如水火,互相噬杀,是以生殖不繁,甚难觅获,更难近身,禽兽落坠泽中,若为噬食,转眼即成一堆白骨。
此刻,罗九娘闻及忆起往事,昔年偕一同道经此沼泽,不幸遇:“白骨毒蛛”飞坠颈内,及至发觉已是不及,惨-倒在沼泽中,片刻之间只留下一堆白骨,血肉无存,至今犹自心悸,不由大-道:“尊驾危言耸听则甚,纵有“白骨毒蛛”老身又有何惧?”
蒙面人阴侧侧笑道:“白骨蛛现在已在你背上,任何玄功护体也无用。”
罗九娘不禁心神巨震,只觉背上陡然刺刺感觉,厉噼一声,转身飞掠入内。
蒙面人冷笑道:“你还想活么?”身形电射追出,才一悬空突感真气涣散,头目昏眩,落地一个踉舱栽倒在地不起。
口口口
江秋帆掺着五贝子掠入厨房,-道:盲妪何在?”
厨下阗无一人,但灶火仍自熊熊,锅内香味四溢。
忽闻一个苍老语声传来道:盲妪是你能唤的么?”
只见积柴内冉冉现出发鬓凌乱布衣老妪,约莫六旬开外,两目翳白,神态骇人。
江秋帆-道:“贝子命你领他前往玄武宫!”
盲妪闻言面肤异常激动,缓缓抬起,全身骨节格格作响。
江秋帆冷笑道:“你不要误了五贝子性命,自作聪明,愚蠢无比。”
盲妪闻言不禁,双臂渐渐放下,道:“贝子现在何处?”
江秋帆沉声道:“贝子现在区区手臂中昏迷不醒,如不服用“红竹玉髓膏”,只有半个对时好活了。”
盲妪翳白双眼一翻,突现明亮黑仁,精芒暴射,瞬即复原。
江秋帆暗中大惊,忖道:“原来是假装盲赌,幸亏自己慎重,不然露出马脚。”
只听盲妪道:“快随老婆子,但老婆子只能送至玄武宫门首,不明进入之法,贝子怎不找罗九娘。”
江秋帆道:“罗九娘现在大厅内阻挡紫衣强敌,贝子才命区区在下扶他来此。”
盲妪突飞跃落在灶后,疾伸右臂探人熊熊火焰灶口内,只见一阵隆隆徽响,灶身突然移卧,现出一方缺口,由石级走下。
江秋帆暗道:“任谁那是聪明绝顶,也难料出这片石灶下就是从往玄武宫秘道。”抱起五贝子随着盲妪走下石阶。
只听盲妪道:“尊驾想是本门弟子,知道进入玄武官之法?”
江秋帆道:“区区护送贝子来京途中,贝子已向区区指点,慌乱之际,记忆难全,端凭贝子福泽造化了。”
盲妪道:“老婆子送尊驾至玄武宫门首,立即转返相助罗九娘,替换罗九娘前来就是。”说时兢啦一声,夜火摺燃起一道熊熊亮光。
石阶至少有百数十级,不言而知,玄武宫深藏地腹。
石级一完盲妪即道:“救命如救火,尊驾请施展上乘轻功速随老婆子奔往。”说着双肩一晃,疾如飘风奔去。
地道深邃曲折,片刻后转了一个弯,火光映照下,只见眼前现出一月洞门。
门作太极图形,并无门缝,不知如何开启,门上端镌有一只虎头,只听盲妪道:“此乃本门重地玄武宫总坛,老婆子送至地头,恕我老婆子再无能为力,尊驾不可造次,莽误了贝子性命。”说着将火摺插入壁墙上,返身走去。
盲妪才走出两步,忽又转身-道:“慢着,我老婆于怎知尊驾确是玄武宫本门弟子。”
江秋帆冷笑道:“有腰牌为证,贝子玉虎令亦交由在下,你若不信,有烦扶住贝子,待区区取出腰牌及玉虎令。”说时将五贝子身躯送与育妪。
盲妪也是杀星照命,自取速死,忙两手扶住五贝子沉重身躯。
蓦地——
五贝子身形一翻,两手拾指环勒在盲妪颈脖上。
盲妪不禁大惊,颤声道:“贝……”
只觉五贝子拾指如丑,插入喉管中,痛极发出一声凄厉惨-,口中鲜血猛溢,气绝毙命。
五贝子迅疾无伦旋身立起,伸手在太极图形上两颗碗大黑珠一左一右反覆转了七转,跃起将虎头右璇一周。
太极门倏地升上,五贝子道:“江老师,我等速入速退,现已断定福宁郡主就是玄武宫主无疑,玄武宫总坛有无不值重视。”
两人先后进入,限前现出九条岔道。
江秋帆笑道:“少侠如不从五贝子口中得知玄武宫隐秘,眼前就煞费踌躇,不知何道可通往玄武宫大殿?”
狄康徽徽一笑,道:“左边算起第三条就是。”说着迈步欲出。
江秋帆道:“少侠请留步。”
狄康转面望了江秋帆一跟,诧道:“江老师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江秋帆解开长衫,只见是一柄七星宝刀由丝涤系头悬挂胸前,道:“程姑娘嘱咐江某将七星刀带上,以防不测,幸江某掺着少侠挡在胸前,未让罗九娘察觉。”
狄康面色一变,欲责斥程冶梅几乎误了大事。
江秋帆忙道:“少侠不可责怪程姑娘,少侠孤身涉险,怎么放得心下,朱姑娘亦坚命江某须带七星刀。”
狄康徽叹了一声,在江秋帆手上接过宝刀疾奔而去,他已从五贝子口中得知进入之法,一路畅行无阻
猛然,只见十数丈外灯火通明,扑鼻送来旃擅芬芳,令人神情气爽。
通径愈来愈宽,可辨明是一座大殿,髹金涂朱,宏伟庄丽,一到近前,殿粱上悬立一匾,金书四个大字:“玄武真殿。”
殿正中神翕塑着披发长须玄武帝君丈六金身,足踏龟蛇。
殿梁上分悬着四盏长明灯,神案上香烛旺燃,两侧各有一长列神宠,或坐或立塑像数十具,但不知是何神只。
殿内阗无一人,虽然烛火通明,却寒意森森,阴气逼人,狄康暗道:“分明暗中尚藏有凶邪,虎视眈眈,自己身入虎穴,不可不小心翼翼。”
江秋帆虽是老辈成名人物,到此也不由心中泛出一丝寒意。
狄康默付五贝子吐露,眼神巡视殿中一眼,由神之左慢步行去,转至后殿,只见殿后一片空地,种植繁树茂密,高仅五六尺,枝头蓓蕾初绽,嫣红姹紫,五彩缤纷,馥郁清香弥漫,泌人肺腑。
令人惊异的是这花树竟是异种,毕生罕见,种植位置相互杂错,暗蕴奇门禁制。
壁顶以明珠布嵌日月星辰,散出淡淡光辉,经五色奇花反映,泛出瞠目异彩。
狄康注视了片刻,已知花阵神奇变化,蚁语传声道:“江老师请按在下步法走去,不可丝毫差误!”
江秋帆点点头这:“属下自会小心。”
狄康身形跨入这片花树中,依照河洛步法慢慢走去。
这片花树矮林至少有两里之遥。出得花林,眼前现出十数条白色小径,远处只是一片黑暗,不知通往何处
狄康迳向右面第四条走去,疾行如飞。
蓦地——
眼前火光二兄,现出一高大秃额红袍老人挡住道路,——目光望了两人一眼,沉声道:“总护法,进入堂内为何不戴面具,因何不用暗语报告。”
狄康不禁一怔,五贝子未会吐露此点,他究竟聪明绝顶,左手在身后暗拨了江秋帆一下,止步不语,面色冷漠,目光呆滞。
江秋帆道:“总护法奉命离京,不慎中伏,身罹极重内伤。由在下护送赶返,在未服用本门灵药“红竹玉髓膏乙前不能说话。”
红袍老人不禁一怔,道:“敌方是何来历?”
“紫衣教!”
“你是何坛弟子?l
江秋帆道:“在下外坛香主江秋帆。”
红袍老人道:“随着总护法同行之人咧?”
江秋帆道:“如不嫌烦赘,容在下禀明详情!”
红袍老人道:“老朽恭听!”
江秋帆扼要-明内情,接道:“总护法仗着内功精湛,经聚着一口真气不散,倘有延误,总护法不治,阁下能担当干系么?”
红袍老人面色一变,急急转身,-道:“江香主速抱仕总护法随老朽人丹室取药。”
那红袍老人眼前照明的火光似无人撑-,飘浮在空,既非火炬,又非烛光,极似一团数百只流萤,亮映两丈方圆。
三人鱼贯飞奔而去,只见眼前现出一道石门,石门虽是敞开二尺许,但依然半开半闭,门上钉在两个鬼首铜环。
红袍老人跨入门内时,左手把定铜环疾旋了一圈,翩然闪入。
狄康与江秋帆双双掠入,只见一间五丈正方的石室,摆列着双层乌漆光亮的木架乡具,由於四壁安装长明油灯,可以清晰瞧明架上甚多瓷瓶瓷罐,均标明内贮丹药之名及何种用途。
红袍老人在架上取下一只玉瓶,拔开瓶塞,一股清香溢出,道:“总护法,容老朽喂服。”
狄康目露感激,仰面张口,只觉一股芳香清甜流液注入口腔,缓缓流入喉中。
红袍老人忖量约莫喂服了半瓶,才将玉瓶移去塞上放回木架上。
狄康迅即跌坐於地,瞑目运功调息。
红袍老人两道焖焖眼神忽落在狄康肩头钢刀上。
江秋帆不禁心神大震,暗道:“要糟,大事却误在这柄屠龙刀上。”灵机一动,笑道:“在下久居外堂香主,阁下谅系前辈高人,不知如何称呼,望乞见告,以儿失礼。”
红袍高大老人淡淡一笑道:“老朽屠震寰。”说着一顿,又道:“江香主不是说过总护法施展毒剑与那灰衣少年两败俱伤,这柄宝刀从何处得来,为何不予施展致遭紫衣匪徒毒手,老朽心料总护法决不致自铸大错。”
江秋帆淡淡一笑道:“屠前辈知道这柄宝刀来历么?”
屠震寰神色徽诧道:“莫非就是玄武宫主曾提起过白春帆所使的那柄七星宝刀么?”
江秋帆道:“正是!”
屠震寰目露诧容道:“神兵宝刃,武林中人无不梦寐以求,理该刀不离人,人不离刀才是。”
江秋帆哈哈大笑道:“前辈理应知道白春帆与总护法交情才是,总护法与紫衣教灰衣少年两败俱伤之后,紫衣高手突然赶来正要取总护法性命,那白春帆亦及时赶至相救,立将七星刀让与总护法护身,命在下随身相护赶返燕京。”
屠震寰哦了一声,释了胸中之疑。
江秋帆在对话之际,忽闻狄康蚁昔传声送入耳内,心神一凛,立时长叹一声。
屠震寰道:“江香主为何出声长叹?”
江秋帆黯然一笑道:“本门有累卵之危,前辈可曾察觉么?”
屠震寰神色大变,道:“此话怎讲?”
江秋帆道:“本门之危不在外而在于内,总护法前时始终不解乾坤圣手东方黎明何以能知五贝子与玄武宫有莫大干系,片刻之前才幌然大悟。”
屠震寰银须飞扬,面色激动道:“可是总护法查明有卧底内奸么?”
“不错!”
“谁?l
“罗九娘!”
屠震寰目中怒光逼射,治笑道:“罗九娘老朽知之甚深,怎能做出如此叛逆之事。”
江秋帆怒道:“方才紫衣高手侵入府邸时,罗九娘有意防护不周,施展红衣散花针时几乎射在总护法身上,不言而知居心恶毒!……”
屠震寰沉声道:“这话老朽不信”
突然狄康缓缓睁开眼帘道:“江香主所说纯属实情!”
屠震寰立时楞住。
江秋帆叹息一声这:“罗九娘深明玄武官隐秘,恐稍时必引紫衣匪徒侵入,宫主已尽遣高手离此,前辈武功虽高,恐孤掌难鸣,玄武官多年心血将毁於一旦。”
屠震寰神色大变,冷笑道:“玄武宫内尚有十数盖世高手,罗九娘未必敢引狼入室。”
狄康徽徽叹息一声道:“众寡悬殊,十数人无济於事,尽释所囚,驱为我用,或可转危为安。”说着身形一颤,疾又闭上双目,调息行功疗伤。
屠震寰忧形於色望了狄康一眼,向江秋帆道:“总护法之言南理,但所囚武林高手均被宫主极精奥手法制住穴道,老朽等人不明解法,徒呼奈何。”
江秋帆道:“总护法亦不明解穴手法么?”
屠震寰略一沉吟道:“这个,老朽就不知情了。”
江秋帆注视了狄康一眼,道:“眼前总护法正是行功紧要关头,但愿半个时辰内紫衣匪徒尚无法进入,点穴一道在下街颇南心得,前辈可否指点在下前往囚处一试。不过前辈请护持总护法,不可须臾稍离。”
屠震寰冷峻的目光注视在江秋帆脸上,久久不移。
江秋帆心神大震,只认为屠震寰察出什么蹊跷,暗蓄功力,一警觉情势有异时,立即猝袭出
屠震寰竟淡淡一笑道:“江香主来时可经过玄武官大殿么?”
江秋帆点点头。
屠震寰道:“殿内神祗俱是肉身并非塑像,宫主手法旷绝无匹,不是老朽有意轻视,江香主谅无此能耐。”
江秋帆不禁毛骨耸然,赧然笑道:“屠前辈情势凶危,姑且死马当作活马医,只不过聊尽心意而已,万一在下误打误撞……。
忽开门外传来罗九娘冷语声道:“屠兄!”
狄康倏地一跃而起,示意屠震寰诱罗九娘进来。
屠震寰迟疑了一下,笑道:“罗老婆子么?请进!屠某现正为总护法疗伤,无法恭迎。”
一条人影疾窜而入,罗九娘甫才立定,神色大变,面现苦痛之色道:“我已被匪徒白骨毒蛛噬中,屠兄妥为我复仇。”说着扑咚仰面倒下。
只见罗九娘皮肉渐浙化去,只剩下一具白骨,衣履亦尽皆融蚀无踪,可见毒性之强。
屠震寰、江秋帆不由骇目惊心,相顾失色。
突然在白骨之下爬出一只钢铁般大小蜘蛛,背上布满紫白斑点,足爪密生金色长毛,爬行甚快,吱吱怪鸣。
狄康忽大-一声,只见一道眩目紫虹一闪,白骨毒蛛立被纹成一团碎泥,忙道:“屠震寰,传命宫内所有人手应付强敌进袭。”
屠震寰不禁一怔道:“罗九娘惨遭紫衣匪徒毒手,显然并非……”
狄康面色一沉道:“尽不知鸟尽弓藏,免死狗烹之理。”
忽闻丹室起了一阵当当响声。
屠震寰面色一变,道:“不好,匪徒已进入地道中。”身形疾晃穿出屋外而去。
狄康徽徽一笑道:“让他们两败俱伤,你可瞧出这丹室内正是玄武官主练功之所么?”领着
江秋帆绕过两重木架,只见一角置有一张紫檀木矮脚书案。
案上摆设一叠厚厚册笈,一方古砚、笔架、玉筒,镇纸井然有序。
案后设有一张软草编织的蒲团,两人走近,只见案头册笈最上层一本楷书三字:
“芳草词”
字体纤丽秀整。
狄康展开首页,只见是五阕“酒泉子”。
首阕词云:
亭下花飞,
月照妆楼春欲晓,
珠帘风,
兰烛烬,
怨空闺,
迢迢何处寄相思,
玉筋零零肠断,
屏帏深,
更漏水,
梦魂迷。”
狄康暗道:“伤春孤帏,无疑是福宁郡主所作,足证玄武宫主必然是地。”
细心瞧下去:
人散更深,
堂上孤灯-下月,
早梅愁。
残雪白,
夜沉沉-
前伦唱系琼簪,
前事总堪惆怅,
寒风生,
罗衣薄,
万段心。”
狄康暗道:“此乃思念亡夫所作。”
其三云:
“春色融融,
飞燕未去莺未语,
露桃寒,
风柳晓,
玉楼空
天长烟远恨重重。”
江秋帆默然忖道:“这是什么时候,她还有此闲情逸致,翻阅诗词。”
狄康暗暗太息一声道:“寂寞芳心,惆怅春怨,此情此景,人何以堪。”只见四五两阕笔迹
墨痕犹新,显然是最近所作:
“亭柳霜凋,
一夜愁人窗下睡,
绣纬风,
兰烛焰,
梦遥遥
金笼鹦鹉怨长宵,
笼畔玉筝弦断,
陇头云,
桃源路,
雨魂销。
芳草长川,
柳映危桥堤下路,
归鸿飞,
行人去,
碧山连。
风徽烟淡雨萧然,
隔岸马嘶何处,
九回肠,
双脸泪,
夕阳天。
思慕之情,跃然纸上,狄康不禁为之耳红面热,连连掩好,突发现第二本正是在朝元寺内攫去的那本周易手抄秘笈。
蓦地丹室之外传来衣袂飘风之声。
狄康迅疾如电向蒲团上落下,闭目调息。
书架之后人影一闪,现出红衣秃额高大身形,只见屠震寰道:“侵入匪徒均陷在花阵中,不
但身手奇高,而且其中不乏才智之辈,先天易数河浴奇门似困不住他等,宫中高手纷纷截击,现尚在浴血苦拼……。”
狄康喝道:“支撑片刻,毋使突破花阵,本座即刻赶来。”
屠雳寰应了一声转身掠出。
狄康缓缓立起。
江秋帆低声道:“少侠意欲如何?”
狄康道:“侵入匪徒均是紫衣教中高手么?万一内中有朱少侠至交好友,岂非玉石俱焚,未见可惜。”
狄康太息一声道:“紫衣教中豆莠不齐,侵入之人朱少侠定事先选派妥善,在下亦非好死恶生,残杀心狠之人,无如此事关系整个武林安危,釜底抽薪,不得不尔。”说着略顿,又道:“我等去吧!”
两人疾行,逼近花阵,只闻花阵内-比如雷,罡风啸涛,林树摇晃。
突然平看花树远处射来一只旗花,爆射数丈方圆流焰异彩,夺目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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