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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伏虎屠龙展身手

  伏虎寺遍处可见残垣断瓦,殿破墙塌,佛像斑剥残缺,积尘盈寸,蛛网密桔,荒山夜月,映着这片古寺,异常肃森凄凉。

  时交三鼓,山谷远处隐隐传来一片鼓点似的啼声,迷茫月色下,只见窿头房起中,渐渐现出十数骑,马行如飞。

  为首一骑正是金鼎镖局主六狠弥陀雷殴元,昔日威武彪悍此刻一扫而净,眼神充满着忧郁。

  随行十数人俱为约来助拳之武林名手,但其中一人却是张良骥,虽未受尽磨折,却显得清叟萎靡。

  雷殴元忧心不绝,不知其子雷延魁生死存亡,风声已然传开,江湖豪雄必闻风赶来倘到时节外生枝恐不可收拾,再则夏侯明迄无音信,冀望无情师太相劝已然绝望,暗中不时发出长叹。

  一路竟安然无阻,到达伏虎寺外纷纷落鞍下马,雷殿元双肩一剔,-射两道慑人神光,回巡一眼,见无动静,不禁冷笑道:“显然老朽受愚了!”忽然目光落在山门内,面色不觉一变,身如离弦之弩般疾窜向前,但见寺门内放着一只方桌,桌上放置一本空白花名簿,墨浓笔濡,石镇压着一纸,上书:

  “嘉宾务请留名!”

  六个大字,龙飞凤舞,笔力万钧。

  雷殴元宏声道:“老朽应约而至,各换所需后立即就走,朋友何必要此花招?”

  寺内忽随风飘来阴恻恻冷笑道:“雷朋友,今晚寺外到达江湖群雄着实不少,来意不明,在下如何区别敌我!”

  雷股元大声道:老朽同行者连张良骥在内共是十七人,只须认明面目,何必多此一举。

  阴冷语声再度随风飘出:“雷朋友说的不错,须知风声已然外泄,武林群雄云至毕集,他们

  目的并非志在令郎与张良骥,而另有图谋。”

  雷殴元厉声道:“图谋什么?”

  森冷语声一变为朗声大笑道:“在下等激於义愤,与张秀芳许宗原两人-屈抱不平,雷朋友孽子雷延魁因求婚不遂,又觊觎张良骥傅家之宝,两者皆遭坚拒,恼羞成怒,设计陷害,命张良骥押送十万金珠重镖,其实十万金珠只是两车石砾,-镖人更是贵局所为,掳囚张良骥,竞对外谎言张良骥见财起意,胡金潜逃,似此狼心狗肺,枉为名满中原人物……”

  语声清朗,随风四播,字字句句极为清晰。

  雷殿元见此人无异当众揭自己疮疤,不禁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厉声道:“朋友,今晚之事应如何解决?”

  那人朗笑道:“雷朋友别心急,在下言犹未了,在雷朋友那方面言,换人就走,我方则不然

  武林群雄志在查明在下等是何许人物,因此,在伏虎寺内设下奇门禁制,只有一条狭窄通道让

  雷朋友等进入与我等见面,若误走一步,则罹杀身惨死之祸,是以在下不能出见认明。”

  雷殿元心中怒火腾沸,却又不敢造次,四面望了随行群雄一眼,忽目注张良骥,突灵机一动,转身厉声道:“朋友,犬子延魁末让老朽见面之前,老朽如何可相信明友的话。

  寺内沉默须臾,忽传出雷延魁话声道:“爹,照他的话行事,可保孩儿安然无恙,”语声顿傈震恐。

  雷殴元神色大变,忽寺侧暗处掠出一双面目森冶劲装老者,冷笑道:“老夫儡不信邪!”

  双双立身垫腰,疾如离弦弩般射入伏虎寺内。

  雷殴元姜辣老练,示意随行人等暂行观望。

  片刻——

  忽闻寺内传出两声掺-,-声凄厉刺耳,响彻云空,使人颤栗。

  突见寺内抛出两具人影,如断线之鸢般叭挞堕地不起。

  雷殿元等人凝目望去,两具尸体正是先前所见强行入寺之面目森啥老者,眼耳口鼻内尚溢出殷红鲜血……似是罹受重手法致命,但两颊却显出有数支牛芒飞针,不禁心底泛出一股奇寒,知再迟疑下去,其子性命难保,忙抢步走前在花名薄上签下姓名。

  随行群雄飞赶而入,迅疾签明鱼贯掠入,只见寺内白茫茫一片,如罩下一层浓雾,地面上却铺装一条带形黑色砂道。

  那黑色砂道渗着发光贝片,隐隐泛出光华,砂道却非通大殿,蜿蜒如蛇,通向侧庑之后。

  只听传来语声道:“循着黑色砂道前走,不可失足道外,以免罹受不测之祸!”

  雷殿元等小心翼翼走去,身形迅隐入浓雾中。

  雾大深隐,目力仅能辨路两丈开外,雷殿元循着砂道愈行愈快,无疑由于内心忧急昕追,恐夜长梦多,节外生枝,雷延魁性命无法保全。

  父子骨肉连心,怎不叫他忧心如焚,愈走愈快,疾步如飞,因浓雾迷烟,根本瞧不清沿途是何景物,但计算时间,已约莫走了七八里遥,雷殴元暗暗骇异,不禁出声道:“朋友,到了么?”

  一个森冷语声传来道:“黑砂道尽端设有二杆七星旗门,由旗门入去,向左行走廿九步,再转右十七步,然后左行十步便可面见令郎了。”语声森冷刺骨。

  雷殴元疾行了十敷步,果见两杆旗门分置砂道左右,高可八尺,旗为三角,白酸为面,上织七颗皂星,并绘有符篆图记。

  只听旗门内传出一微弱语声道:“雷朋友请带着良骥老师进入旗门,步法不可错误,左廿九,右十七,再左走十步。”

  雷殿元心神怔仲不安,不知是祸是福,向张良骥微笑了笑,道:“张兄,请随老朽来!”

  张良骥面色铁青,鼻中冷哼了一声,昂然跨人旗门。

  雷殴元目中泛出一抹凶恶杀机,却一闪而饮,暗暗长叹一声随着张良骥身后跨入。

  忽闻北邙鬼王沈喝道:“且慢,老朽测料对方必有诡计,雷兄不可轻身涉险!”

  雷殴元苦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身形已跨入奇门中不见。

  张良骥快步如飞,雷殿元如影随形眼在身后,遵照所言步法行去,只见一幢茅屋现出眼前。

  茅屋内突传出一声大喝道:“雷朋友止步!”

  张良骥两侧暗处突掠出两条身影,横身栏在雷殿元之前,将张雷两人隔开。

  雷毁元不禁面色大变道:“朋友,老朽遵约而来,岂可言而无信。”

  那两人黑巾檬面,身着玄色长衫,题风飘展,瑟瑟出声,手上持着一柄钢刀,冷笑道:“谁言而无信,雷朋友稍安毋燥,片刻之后,就可与令郎相见。”

  雷殴元瞥见张良骥已跨入茅屋内院去,心中大感忧急。

  两蒙面人阴恻侧一笑,向外一闪跃出,隐入浓雾中。

  半晌,只见茅屋内跨出一人,正是其子雷延魁,两哏无神,面色憔悴,似察觉其父立身之处

  由急行数步,唤道:“爹!”

  父子天性,雷殴元双目中不禁热泪夺眶而出,手抚其子眉背,问道:“魁儿,你未受委屈么”

  雷延魁苦笑一声道:“孩儿尚好,爹!你我速回镖局,不可涉身武林是非。”

  六眼弥陀雷殿元知其中必有缘故,忙率着其子返身匆-走出旗门,只见北邙鬼王已自等得不耐,忙道:“我等速回金鼎镖局再作商议。”

  北邙鬼王:-雷延魁无恙归来,道:“少总镖头,暗算擒你之人是何来历?”

  雷延魁苦笑了笑道:“晚辈不知,他们黑衣蒙面,甚少与晚辈交谈,晚辈被囚之处一日之间换易其三,举动闪烁,令人莫测高深。”

  “少总镖头未与许宗原张秀芳二人相见么?”

  雷延魁摇摇首“清瘦面庞上泛出一种凄凉笑容。

  北邙鬼王见问不出所以然来,无可奈何只得回身随着雷毁元父子走出。疾行如风,走致伏虎寺门前,长桌已搬去,竟是阗无一人。

  雷殴元等人迅疾跃上座骑,策马加飞奔去。

  寺外突现出玄武宫高手袁庆阳阮祥铭等人,目注了伏虎寺外一双尸体一眼,袁庆阳面现惊疑之色道:“看来似非紫衣教门中人所为,因北邙鬼王与紫衣教本是一丘之貉,青云庵外所见男女小贼风闻为紫衣教教主传人,即是无情师太随一双男女小贼离庵他往,也无来得这么快。”

  阮祥铭压低语声道:“无情师太除非获知五台掌门现非松鹤上大,激使她改弦易辙,接获信物当面应允就无反悔之理。”

  袁庆阳点点头道:“佛门高人,一诺千金,但无情师太为何弃庵他去,不知所踪,未免可疑,难道罹受一双小贼暗算被制么?我等且莫入寺,赶往金鼎镖局问明情由再说。”

  阮祥铭说道:“雷殿元何能知情!”

  袁庆阳回巡一眼,冷笑道:“途中再说吧!”

  人影纷纷如魅奔往洛阳而去。

  玄武高手离去后,树影暗中突漫步走出十数老者,目光——有神,

  一望而知均是内外兼修,武功高强之武林名手。

  为首者正是乾坤圣手东方黎明,目送玄武宫众人消失远去后,转注一双尸体,凄然叹息一声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不报此仇,将何以慰李氏双杰于泉下。”

  身后一个秃额浓须老叟跨出两步,道:“东方庄主无须愧疚,人生百年,难免一死,只惜死不得其所耳。”说着双掌平胸向寺墙推去。

  劲风如潮,势如排山倒海,只听轰的一声巨震,寺墙向内倾倒五六丈,灰尘腾涌,弥漫眼目。

  那秃额浓须老者大喝道:“咱们入内一探,瞧瞧是何方高人!”

  东方黎明忙道:“龚兄不可造次!”

  言犹未了,秃额老者已自闪电疾射掠入,东方黎明率众急随而去。

  寺内竟是荒凉异常,长草侵膝,残石断瓦遍弃,古木阴森,浓雾早消,唯见一条黑砂铺成小道,宽仅盈尺,蜿蜒曲折,东方黎明大诧道:“唯一可异之处仅有这条砂道,显系最新由人铺砌而成,莫非砂道中藏有蹊跷么。”

  秃额老者冷笑道:“我龚九熙尚未遇上如此怪事。”右掌一拂,黑砂刮起四扬飞尘,丝毫无异。

  东方黎明伸掌抓起一把黑砂,凝视了一眼,道:“砂中发光之物系散碎蛤蚌壳,并无奇异之处,我等何妨循这砂道入去,察视究竟。

  龚九熙冷笑道:“东方庄主,你我坐失良机,理应随着雷殴元北邙鬼王等人身后入内,必可查明挟持雷延魁之人是何来历?”

  东方黎明微喟;一声道:“兄弟岂能不知,但兄弟又恐贻人口实,雷延魁罹遭挟持,纯系金鼎镖局雷殿元私人之过丝毫不与武林相干,兄弟强行进入,若误了雷延魁性命,我东方黎明将成众矢之的!”龚九熙不禁语塞。

  东方黎明循着黑砂小渔走去,只见此道竟越过寺墙通向寺外,不由暗暗惊疑,不觉走出五六里外,到达尽端,那里有茅屋踪影,荒谷山野,在清冷月色之下,杂树丛生,不胜荒凉,大诧道:“怎么我等已巡罗寺外,如何没有发现,其中必有蹊跷,我等也速赶回洛阳,面晤雷殿元便知端的。”

  金鼎镖局内灯光如昼,雷延魁虽安然无恙归来,但不见半点欣喜气氛。

  雷殿元坚问其子遭遇什么?

  雷延魁苦笑道:“孩儿临行之时曾服下一包毒药,曾有一蠓面老人言说,

  一月后当可送上解药,但嘱令尊不得插身江湖是非,趁早结束镖局生涯,归隐田园,尚可保全性命。”

  雷殿元闻言惊得面如土色,半晌说不出话来,目露怨毒神光。

  突见一镖师如飞奔入,禀道:“玄武宫袁庆阳老师等人求见局主。”

  雷殿元不禁一怔。

  北邙鬼王倏地立起,道:“老朽不愿与玄武宫人物相见,雷兄暂不要和他们:动手,须容忍迁就,以大局为重。”身形掠出大厅穿空飞去。

  雷殿元面色平静,淡淡一笑道:“就说雷某出迎!”

  说罢,快步迈出镖局门外,迎着袁庆阳,阮祥铭等人哈哈大笑道:“玄武宫名震天下,雷某久已心仪,枉骂舍下,快何如之。”说着抱拳肃客进入镖局。

  落座献茶后,雷殿元含笑道:“袁老师及诸位光临舍间,定有指教,雷某当洗耳恭听。”

  袁庆阳道:“不敢,在下有几句不当之言需向雷总镖头讨教,如蒙赐告,在下不胜感激。”

  雷殿元付道:“自己必须谨慎出言,不然恐祸将旋踵即至。”遂微笑道:“只要雷某所知,,敢不竭诚相告。”

  袁庆阳略一沉吟道:“风闻令郎被不明人物所制,幸雷总镖头施救,得以在伏虎寺中救回,不知对方是何许人物,可否见告。”

  雷殿元闻言不禁长叹一声道:“家丑本不可外扬,全因孽子而起,此皆雷某溺爱护犊所致……”将其中梗概说出,又道:“雷某未曾料到伏虎寺之行有如此顺利,但迄不明对方是何许人物?”

  袁庆阳不禁大诧道:“迄不明对方是何来历,此话实大违常情……”

  雷殿忙道:“雷某句句是真,并无半点虚伪,小儿被囚一日三易其处,更无法与对方说话,对方均蒙面黑衣,来历莫辨,尚不置信,将小儿唤出便知端的。”

  玄武宫门下互望了一眼,袁庆阳道:“无须请出令郎,在下那有不见信之理,不过雷总镖头在未去伏虎寺之前,定邀约武林名手相助,风闻阁下曾遗人前往青云庵相求神尼无情师太相助,不知有无其事?”

  雷殿元不禁心神一震,道:“确有其事,青云庵主雷某并不相识,但与敝局武师夏侯明师长颇有渊原,夏侯老师坚欲一往敦请神尼相劝,雷某事急救人,;勉强应允不妨一试,然夏侯老师迄今尚未转返。

  袁庆阳神色微变道:“青云庵主封剑归隐甚久,去访之人一概拒见,并立下禁例,妄闯青云庵不死即伤,风闻青云庵主昔年行道江湖时曾留下两件信物,必须持信物去见,不知夏侯老师是否怀有信物?”

  雷殿元不禁一呆,道:“这个雷某就不知道了,夏侯明是否身怀信物,他末向雷某禀明,故无法奉告。”

  蓦地——

  屋面上突传来朗声大笑道:“不速之客,再度造访“雷局主可愿接待么?”大厅外人影纷纷飞坠下。

  雷殴元袁庆阳等人抬目望去,只见是乾块圣手东方黎明及秃额老者龚九熙等武林名手,不禁面色大变,强咳一声,推上满睑笑容道:“嘉客光临,蓬摹生辉,焉有不……。”言犹未了,突感一阵飞麻布袭全身,眼前一黑,倏地仰面倒下,眼耳口鼻内沁冒出黑血,甲肤青紫,不言而知毒发身死。

  群雄不禁面色一变,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使群雄不知所措。

  忽地厅外奔入一个青衣苍头,目睹主人毒发惨死之状,不由呆住,泛出凄惶之色,哺喃自语道:“这怎么是好,少主人亦身遭惨死,老主人亦如此,天呀……”泪珠夺眶而出。

  东方黎明急道:“你说少总镖头如何了?”

  老苍头已泣不成声道:“少……主……人……七孔………流血……而亡。”

  “你主母咧!”

  “自少主人罹祸后,家主母迁往乡间去了……”

  东方黎明不待老苍头说完。急向龚九熙道:“我等速去伏虎寺再查明此人留下之蛛丝马迹。”率众如风奔出。

  袁庆阳冷笑一声,道:“我等速离,以免是非缰身!”纷纷疾掠而出,奔至洛阳郊外。

  阮祥铭道:“我等何去何从,东方黎明形踪已露,他与本门显然貌合神离,此人不除,终成大患,我等岂可让他逸去。”

  袁庆阳长叹一声道:“东方黎明武功旷绝,你我岂是敌手,前次东方黎明佯装被擒,有意窥探玄武宫隐秘,主人已洞悉其奸,故在另处会面,既然无法迫使就范,不如恳其相助,怎知东方黎明口蜜腹剥,所以主人才命我等恳请青云庵主再出江湖……”

  阮祥铭道:“莫非主人有意使无情师太除去东方黎明。”

  袁庆阳目露忧容颔首道:“那封密缄袁某虽未目睹,却太概不致猜错,如今无情师太又离奇失踪……”

  阮祥铬冷笑道:“袁兄无须疑心疑鬼,神尼自无爽言之理,定往五-台探视其弟去了。”

  袁庆阳不禁一怔道:“阮兄之言委实不错,手足情深,神尼前往五台定错不了,我等星夜兼程,须在神尼之前抵达五台。”

  口口口

  距开封西南九十里螺丝谷深藏在万山丛中,谷回涧旋,岔径纷吱,若不明地形,易於迷失,费尽心机,仍走回庐处,无法进入螺丝谷内。

  谷外叠嶂危-,峭壁千仞,形势天险,谷内屋宇不下百余间,栉比如梳。

  饭堂是一座竹搭篦棚,宽敞异常,棚内放着廿余张八仙大桌。

  其中一席正坐着小化子裴龙朱龙翔朱凤绮兄昧,慧性三尼及无情师太,素酒叶蔬款待,娓昵谈心。

  无情师太道:“裴少侠,贫尼与朱少侠兄妹赶往伏虎寺为狄康所柜,命少侠领贫尼等暂住螺丝谷,想贫尼生平冷漠无情,心狠手辣,归隐青云庵后尚未能明心见佛,只觉气念难平,贫尼难受此冷落轻视……”

  忽闻棚外传来哈哈大笑,笑声中老化子余风云自跨进棚内,大刺刺地坐在无情师太对首,双目一瞪道:“庵主,想不到数十年你还是江山旧性,依然未改,与老叫化一模一样,大概不忿受那狄康黄口孺子支使。”

  无情师太冷冷笑道:“正是!”

  余风云大笑道:“我老化子向不服人,但对狄康老弟实心服口服,无论才智武功方面,我老化子望尘莫及,故唯命是从,老叫化知庵主刚愎自负犹胜於我,稍时狄康即可赶至,你如不服,仅管伸手好了。”

  无情师太本是说笑,但经老化子…气不禁激起地那好胜之心,面罩严霜,冷哼一声道:“如此说来贫尼非要试试狄康有多大艺业。”

  一个老化子疾跃而入,禀道:“狄少侠到!”

  只见一个丰神俊逸的青衣背刀少年飘然踏入,席上诸人纷纷起立含笑相迎。

  唯有青云庵主无情师太面寒如冰,端坐不起,却心内暗暗称异,但觉狄康有一种特别吸引的气质,令人一见自然生出亲近之感。

  朱凤绮暗递给狄康一个眼色,狄康聪明绝顶,疾趋在无情师太之前躬身一揖道:“晚辈拜见神尼老前辈。”

  无情师太不由绽出笑容,宛如春熙暖人,双手合起道:“不敢,听说少侠才华盖世,

  一身武功超凡入圣,贫尼不自量力,意欲讨教几招如何?”

  狄康顿现惶恐之色道:“前辈犹若中天皓月,萤火光技焉能相比,这不过是武林前辈高人,有意提携,过承谬奖,怎可当真。”说着语声一顿,接道:“晚辈带着一人同来,此人乃前辈极愿相见之人。”

  无情师太诧道:“谁!”

  狄康道:“那五台假掌门松鹤上人,在玄武宫匪徒护送离山他往途中劫持而来,他必不识神尼是何许人!”

  无情师太目中怒光逼射,冷笑道:“他人在何处?”

  狄康道:“前辈暂不可说破来历,可使他自动吐出稳秘。”目光示意垂手站在身旁的老叫化。

  老叫化会意,跃身离去。

  这时,小叫化已取来一卷黑布,身手快速在饭棚中悬起,将篾棚隔成两半,朱氏兄妹及余风云袭龙退隐在布幕后,只余下无情师太及慧性三徒,狄康戴上一张制作精巧人皮面具,立变成一面目醅冷中年文士。

  只见一黑衣长衫人领着一须眉皆白清癯老僧走来。

  清癯老僧目睹狄康,不禁神色微变道:“施主将老纳却来为了何故?”

  狄康微笑了笑,语声突变沙沉道:“尊驾委实不识好人心,兄弟奉命相救,怎说是劫持。”

  老僧闻言大感惊愕道:“施主奉何人所命?”

  狄康沉声道:“玄武宫主!”

  老僧闻言不禁面色一变,道:“老柄年逾古稀,似此谎言焉能见信?”

  狄康面色森冷道:“护送尊驾之人不过是紫衣教匪徒,伪冒玄武宫中人……”

  老僧喝道:“胡说!”

  狄康道:“尊驾无须如此,兄弟请问护送之人可对尊驽说了什么话么?”

  老僧冷笑道:“阁下不必妄费心机套出老衲真言,如何能证实阁下确系玄武宫中人?”

  狄康淡淡一笑道:“那护送尊驾之人可提过一袁庆阳姓名已前往青云庵请无情师太再出江湖么?”

  “不错!”老僧颔首道:“说过此事!”

  狄康道:“其实兄弟正是袁庆阳,同行五人奉了玄武宫主之命前来,兄弟与阮祥铭老师分途赶奔青云庵,另三人奔往五台传讯尊骂,但兄弟事了兼程前往五台途中,竞发现同行三人尸体,情知事态有异,奔上五台探询,得知尊驽为紫夹教匪徒诓诱离去,急急追踪相救……”说着冷笑一声手指无情师太,道:“尊骂可知座上高人是何来历?”

  老僧不禁一怔,心中恍然省悟,道:“莫非就是青云庵主么?有何为证?”

  无情师太含笑道:“这是明知故问。”取出佛珠一串。

  老僧目睹佛珠不禁面色大变。

  狄康长笑一声道:“谊属同门,本无须盘诘多费唇舌,怎奈奉玄武宫主飞讯,说尊驾自不小心,致形迹败露,念在尊驾於玄武宫有功,赐尊驾一个全尸。”

  老僧闻言不由心神猛凛,面色惨变道:“此话老衲不信!”

  狄康哈哈大笑道:“不想尊骂如此冥顽不灵,愚不可及,此刻兄弟要制尊驾死命,不过举手之劳何必矫称奉玄武宫主之命,尊驾当知兔死狗烹之理。”说着右掌一翻,欲待拂向老僧面门!

  无情师太低-道:“且慢,暂容此人苟延片刻,贫尼还要问明一事。”

  狄康鼻中轻轻了一哼,右掌缓缓垂了下去。

  无情师太目吐慑人神难道:“尊驾目睹这串佛珠,怎知确是贫尼?”

  老僧面色如上,冀望自已尚有一线生望,人在生死一发间,亟须重大的抉择,忙道:“老衲曾模仿令兄神态言语举止有三月之久,有关前尘往事俱已紧记于胸,这串佛珠老衲从令兄身旁取下交舆玄武宫主,故而认得……”

  狄庚冷笑道:“兄弟不信尊驽面见过玄武宫主。”

  老僧目露惶畏之容道:“老衲只说交与玄武宫主,由人代递,未曾言见面晤过玄武官主。”

  狄康忽疾伸两指,飞点在老僧胁下,老僧眼前一黑,应指倒地。

  朱凤绮娇然微笑道:“前辈谅已明白五台掌门早在一年前已陷在玄武宫主之手。”

  无情师太长叹一声道:“家兄陷身玄武宫,乃贫尼刚愎之过,狄少侠才华绝世,果然不虚,但不知玄武宫确处,贫尼恨不得胁生双翅救出家兄。”

  狄康道:“前辈无须逼之过急,目前前辈应依照令兄信中听述行事,免使玄武宫主起疑,至於玄武宫……”

  蓦地——

  一条人影疾如流星飞掠而至,道:“蒲奎等人已然赶回,却被东方黎明等人及袁庆阳玄武宫门下追踪而至,险遭惨死,幸蒲奎机警,浴血苦拚避入九回谷内,现沧浪山庄玄武宫双方搜觅蒲奎等人……”

  声犹未了,狄康已自一鹤升天而起,穿空加飞掠去。

  老化子余风云等人疾闪出布幕外扑向九回谷。

  一片纷岐回旋小径山谷中人影如魅,东奔西窜,搜觅蒲奎等人。

  在此回旋谷径中,玄武宫门下频与东方黎明党徒相遇,却无法找出蒲奎藏身之处。

  东方黎明立在一块山石之前,目中逼射——神光,山石裂有一条尺许隙缝,忖道:“莫非藏身在内么?”

  忽闻一个阴恻侧笑声道:“东方黎明,玄武宫已洞悉阁下心术阴险,非除你而后快,阁下疲累后,须知螳螂补蝉,黄雀在后,阁下死不在远,尚不自知么?”

  东方黎明闻言不禁心中一寒,忖道:“此人虽似故作危言,玄武宫与老朽面和心违,心机互逞,万一玄武宫暗算俞袭,却不可不防。”心念一劲,目光回巡,欲循声找此人藏身之处。

  忽见龚九熙飞掠而来,道:“玄武宫匪徒聚在一处断岩之上密商,龚某窥听得似欲对我等猝袭暗算,以免后患。”

  东方黎明面色一变,道:“速烦兄弟前去,先下手为强。”

  龚九熙领看东方黎明掠上一棱峋峻拔孤-,垂目下笔,果见袁庆阳等十数人尚在聚商。

  东方黎明低声句龚九熙嘱咐几句,龚九熙返身揉下孤-而去,只见东方黎明振吭发出一声清澈长啸,飞身下璞,半空中探手入怀取出一支寒光闪闪短刨。

  袁庆阳闻得啸声心中一震,抬目望去只见一条人影疾如鹰隼挟着一道电奔寒虹仆下,不禁大骇,忙道:“回散避开!”

  东方黎明身形奇快落地,朝一名玄武宫高手欺身过去,一剑穿胸刺下。

  只听狂-一声,该剑已穿胸而过,口中鲜血喷出。

  东方黎明旋剑疾拔而出,一式“狂风扫落叶”飞虹如云,又是三人首级断落,腔中鲜血如泉喷出。

  阮释铭一只铁鬼手震起曼天幻影,袭向东方黎明要害重穴,喝道:“今日不是你就是我。”

  东方黎明哈哈大笑道:“凭你也配?”

  短剑疾挥,一串金铁交击之声将铁鬼手逼开,顺水推舟,一剑贯陶而入。

  阮祥铭虽然中剑,却左手疾抓住来剑,以齿咬破舌尖,喷出一蓬血箭。

  那血色暗黑,疾如芒雨,破空劲啸,东方黎明距离既近,瞧出那是“罗喉血煞”,不禁大惊,迅即仰面贴地身形踹后。

  阮祥铭真乃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知无法幸免,但心中对东方黎明怨毒已极,蓄聚最后真力,施展“罗喉血煞”绝毒武学,意图两败俱伤。

  正巧秃额老叟龚九熙飞掠而至,与那蓬血丝迎了一个正着,狂-一声,阮祥铭铁鬼手已自迅如电奔刺来,腹部洞穿迅地殒命。

  袁庆阳率众抢路而逃,峡道内忽涌出一股强风,阻住去路,大喝道:“回去!”

  玄武宫门下均是身负绝学之辈,袁庆阳冷笑一声,横掌迎出,迅突取出一支长可尺二铁筒,蹬蹬蹬,发出一片弹形暗器。

  峡道内传出一声闷哼,袁庆阳奉众抢人。

  东方黎明长身跃起,只见龚九熙面肤长衫洞穿点点青紫溃孔,愎腔阳溢血流,阮祥铭仰面横尸,剑孔内泪泪冒出泉涌鲜血,目瞪口张,虽死尚留有余愤,不禁喟然叹息一声。

  此刻,峡道内传出一片-叱闷-,兵双破风之声,东方黎明闻声疾扑入峡道中,目光一望,不禁骇然变色。

  原来双方人手都是武功上乘,出手辣毒狠绝,瞬眼之间,围袭玄武宫的东方黎明同党伤亡垒垒,玄武宫亦仅只剩下袁庆阳三人,形如疯虎,硬接硬砍,欲冲出一条出路。

  东方黎明纵身一跃,凌空弹出两缕指风。

  一双玄武宫高手只觉后脑如中利剑,狂-出声应指倒地,袁庆阳别面四顾,扬手打出三楼赤红虫形暗器。

  东方黎明指力击死两人后,迅疾又是曲指一弹,一缕暗劲射向袁庆阳眉心要穴,却见三线虫形暗器飞袭而来,不由冷笑道:“区区暗器也伤得了老夫?”

  口虽这么说法,却知玄武宫门下所网罗者无一不是奇才异能之上,丝毫不敢大意,左腕倏翻伸出抓向袭来亦红虫形暗器。

  那知飞来暗器,却是活物,竟从东方黎明手掌前滑飞而过,搭在东方黎明胸肩上。

  他身有玄功护体,丝毫不畏暗器伤及,却瞥明那是三只赤红如火百足奇毒娱蚣,不禁大骇。

  袁庆阳眉心洞穿二孔,喷出一股血箭,惨-倒地。就在此际,不远突处随风传来“咚咚”筝音。

  东方黎明头不得噬体毒蚣,穿空飞起,翻下百尺高崖,疾遁而杳。

  对-危崖崖上宛如鹰隼纷纷飞落下朱龙翔朱凤绮兄妹、无情师太、狄康、老化子余风云等群雄。

  朱凤绮跺一跺足,懊悔不绝道:“一步之差,又被东方老贼逃去。”回面向狄康嗔道:“如非方才你阻止我出手,岂能让老贼安然无恙离开。”

  康狄微笑道:“老贼三条毒娱蚣噬体,也够他受的,怎说是安然无恙?”

  朱凤绮冷哼一声道:“看来你似对方黎明异常同情。”

  狄康摇首微笑道:“并非在下同情於他,一来留下东方黎明性命,在武林中可发生制衡作用,至少玄武宫有所顾忌,不敢肆无忌惮放手施为,再则我等也未必可制他死命,第二东方黎明迩来处境连遭拂逆,妻孥失踪,家毁人亡,武林间风风雨雨,均指他名侠实邪罪大恶极,却迄末飞水落石出,我等何能遽然致他死命,万一与事实截然相反,东方黎明仍有侠誉在外,致武林公愤,对我等一致声讨,那时我等何以自处?”

  立论公正,无情师太暗暗由衷钦服。

  朱凤绮格格娇笑道:“你那来的一片大道理,我说不过你啦?”

  蓦地——

  一条谷径中纷纷奔出天智星蒲奎,南荒双煞等七八人,最后是一身着豹皮短裙少女,似飞燕投怀般抱住狄康矫声道:“我想死你啦!”

  此女正是潘杏娃,久居苗疆,纯真自然,狄康不禁玉面通红,道:“姑娘,令祖未来么?”

  潘杏挂倏地松开双臂,摇旨答道:“重九期前必然赶到,我与余艳李焕章先行赶来,听候差遣。”

  狄康笑道:“这不敢当。”

  李焕章抢步上前行礼,手递一函道:“家主人有信敬候少侠,南僵底定,妖氛靖除,只因尚有余事未了,期前必然赶至。”

  狄康含笑接过书信藏入坏中,道:“蒲老英雄必带来重要消息,我等回转大寨坐-商议。”命人清理尸体后与众赶回大寨。

  落座已毕,狄康道:“蒲老英雄尾随那青衫人可探出玄武宫确址。”

  蒲奎闻言长叹一声道:“如无狄少侠拖展诡计,恐天下永无人知玄武宫真正之处……”

  余风云道:“在何处?”

  蒲奎答道:“大内皇宫外,五贝子藩邸。”

  群雄相头错愕,无情师太道:“玄武宫主莫非是就是五贝子?”

  蒲奎摇首道:“蒲某最初也是这般想法,碰巧五贝子邸内修搭天棚,蒲奎扮作工人混迹入内,才得约莫探明乃五贝子亲妹福宁郡主。”

  群雄均大感意外,余风云略一沉吟,道:“蒲兄可曾瞧见那福宁郡主么?”

  蒲奎点点头道:“年约三旬左右,却长得很美,俭朴无华,脂粉不施,表面瞧不出地是武林人物,其实精华内蕴,内邸出入之人来去匆勿,闪烁诡异,但不知首恼系郡主。”

  “是五贝子么?”

  “正是!”蒲奎点点头道:“玄武宫谅在燕京近处发号施令,无疑为巩固清廷一种秘密组织,若不及早歼除,恐武林志士终至连根诛减,所以蒲某在燕京内外布下甚多耳目,嘱其将所见闻均详载於册内,以备日后稽考。”说着由怀中取出一本小小册笈,接道:“那青衫人所径之处,均皆详载於内,少侠留下谅大有用处。”

  狄康谢了一声,接过略一层阂,笑道:“蒲老英雄睿智无双,预知在下定须入京。”说着徐徐长叹一声,道:“玄武宫若一日不灭,武林就一日不得安枕,如今迹象已明,各大门派掌门人均为玄武宫阴谋所制,换易其主,在下之见,暂不揭露真象以稳住玄武宫主,采双管齐下之策…”

  无情师太道:“何谓双管齐下之策?”

  狄康道:“利用乾坤圣手东方黎明武林中庞大潜势!”

  余风云诧道:“欲与东方黎明携手联臂么?”

  狄康微笑摇首道:“在下决无如此之愚,舆他携手联臂,无异与虎谋皮,东方黎明目前已呈动辄得咎,顾此失彼之境,目前他苦於无法找出家小下落,又急於觅得金精铁母及那本武功秘笈,他歼戳玄武官高手,虽志在重振威望,却意在取信於达摩三剑诸葛前辈……”说着朗笑一声,接道:“东方黎明虽罹百足毒蜈噬体之祸,却无法致他死命,但在最短时日内必不致来此侵扰…”

  天智星蒲奎道:“这倒未必!”

  狄康道:“依常情而论,东方黎明必卷土重来,但他目前有太多事情须要办理,皆须当务之急,无法兼顾,又疑心忒重,放心不下让同道代庖,是以他在这种首鼠两端的忧惧心情之下,只得亲自出手,如在下所料不差,他此刻必去北邙却夺那册武功秘藤,我等再放出风声玄武宫藏在京畿附近,东方黎明家小郎囚在近处,东方黎明必率众赶去,那时在下补施诡计,引起玄武官东方黎明残杀,我等才可乘机探明玄武宫隐秘。”

  群雄闻言不禁心底折服,老化子向蒲奎望了一眼道:“蒲兄有无查出欧阳哲及程姑娘下落?”

  蒲奎摇首苦笑道:“时间伧促紧迫,尚未探明程姑娘下落。”

  山寨中盛宴摆下,群雄聚论商议如何行事,各人身负职司。

  翌晨,曙光蒙蒙,群雄分批登程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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