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头孔雀不悦道:“小哥不必拦阻,待老朽收拾这小野熊,看那老狗熊出不出来。”
甘平群陪笑道:“老丈不可自损令名,被人说你恃强欺小。”
巴德耀冷哼一声道:“‘恃强欺小’凭这秃老鸟也配?”
秃头孔雀暴喝声中,一掌突发,但见人影一闪,掌影已映上巴德耀的脸颊。
然而,巴德耀虽是心高气傲,艺业却也不弱,在秃头孔雀掌劲将到的刹那,猛可吸进一口真气,随即立臂一格。
“啪!”一声响,两道身影一触即分。
巴德耀一步横飘半丈,哈哈狂笑道:“老秃鸟,你那掌心痛不痛?”
秃头孔雀一掌拍在对方下臂,顿觉掌心发热,老脸也不禁随之一红,但一被巴德耀嘲笑起来,老脸反而一青,冷笑道:“小野熊且休得意,老夫不过以不到半成掌力,教训你的狂傲,快教老狗熊出来答话。”
巴德耀一脸狂态道:“老秃鸟!休在小爷面前作假,你方才一掌已使出五成真力,准你以十足真力再发一掌看看。”
他左一声“秃老鸟”右一声“秃老鸟”,把秃头孔雀骂得七窍生烟。
甘平群急跨上一步,挡在秃头孔雀面前,凛然道:“兄台专逞口舌,这可是冰雪堡的规矩?”
巴德耀一瞥甘平群那凛然的神情,狂态稍敛,冷冷道:“什么口舌不口舌,你不见老匹夫先骂我为小野熊?”
甘平群还没答话,叶汝惬已娇叱道:“你半点不懂礼貌,不是野熊是什么?平哥哥你是三军主将,不宜首先交战,待我来教训这小子。”
她知道甘平群要顾全秃头孔雀的面子,又怕他因和巴德耀交手而耗损气力,再遭遇强敌便难全身而退。话声中,一步跃出,双剑撒开一个剑花,然后收回胸前,粉脸含嗔,喝道:“小野熊,亮兵刃来!”
甘平群见她说的有理,只好退回本阵和金云凤,秃头孔雀站在一边。
巴德耀虽说因秃头孔雀叫他为“小野熊”而心火大发,但这二字出自叶汝惬口中,却又笑嘻嘻,色迷迷道:“与娘儿们印证,用不着兵刃,尽管发招过来。”
叶汝惬冷笑道:“本姑娘一剑把你斩了,你可别要后悔。”
巴德耀眼勾勾觑定叶汝惬脸上,灵魂儿已飞上半天,仍然神色自若道:“本公子自有分寸,决不会令姑娘过分为难就是。”
忽然“当……”一阵锣声响起,堡墙上同时冒起几十条人影。
那些人身披甲胄,手执强弩,竟是如临大敌。接着又响起洪钟的声音道:“耀儿为何还不迎进贵宾,尽在堡外作甚?”
甘平群举目看去,但见峰腰上彩衣,红影,竟有十几人之多,相隔还有几十丈远,那人声浪仍然如鼓如钟,可见已练成一种怪异的气功,不禁心头微惊。
巴德耀忽闻堡门锣响,神色也略顾不安,急拧过身子,扬声叫道:“爹爹不知,这里忽多了一人,耀儿不敢作主。”
“多了谁?”
“方才要独自闯堡的秃头孔雀。”
“可是和剑圣门人同来?”
“方才不是,这时又是了。”
“好吧,一并请进。”
巴德耀听得他父亲吩咐,曼应一声,转脸过来诡笑道:“列位运气很好,请随区区进堡吧。”
秃头孔雀忽然道:“甘小哥,你们先走一步好了。”
甘平群愣了一愣,道:“老丈这是为何?”
秃头孔雀苦笑一声道:“老朽打算硬闯一番,看这巴无觉凭仗什么本事坐镇漠北,仗有什么神通傲视嘉宾。”
甘平群略加寻思,也就毅然道:“好,小子也决定和老丈硬闯。”
巴德耀冷笑道:“你们可别后悔!”
甘平群目放异彩,正气俨然道:“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决无后悔之理。请即下复令祖,小可决非但仗师门声势而行道江湖,方才已尽请见之礼,而贵堡尚列阵以待,如临大敌,此时更当见之以技了。”
他想起虽然不和秃头孔雀同来,秃头孔雀先到冰雪堡也已有闯关之实,但对方来意是由自己而起,怎好让人家冒险独闯?再者冰雪堡以末代之人相迎,一见面就狂态百出,此时又严阵以待,上代人物高踞峰腰,俨然君临万分傲视来客,分明不以宾礼相待,若不稍显出几分本事,岂不弱了师门的威望?
他明知硬闯下来,必定有不少困难,但将来还要大战转轮王,伸张武林正义,若不趁有老江湖的秃头孔雀在场,多经一番练历,万一将来遇上险事,又怎能应付自如?因此,他找出一个反击对方的理由,断然立下决心。
巴德耀愣了一下,转向二女笑道:“你们二位……”
金云凤娥眉微扬,漠然道:“不消问了,我们四人同生同死,共进退。”
“唉!”秃头孔雀一声轻叹。
甘平群看她二人一眼,唇皮微动,却是欲言又止。
巴德耀凶睛一瞬,脸上掠过一丝奸险之色,随又冷冷道:“这样也好,请问是明闯还是暗闯?”
甘平群笑道:“明闯是如何,暗闯又如何?”
巴德耀道:“本堡由这里上达峰顶,一共设有三十六处关卡,每处关卡,各有守关高手,若能打败所有高手,登上峰顶的琼楼便叫做明闯。若果你们自认为艺业不足以明闯,可由堡门侧面进入地道,历遍‘寒冰’、‘弱冰’、‘风火’三狱,和三十六处凶险绝地,最后也可直进琼楼,这就叫暗闯。”
甘平群暗忖明闯必需伤人,万一对方并非穷凶极恶之徒,硬要闹出仇恨来,决不是一件好事,但那暗闯又过份危险,自己虽有暗闯之意,却不能拖累别人一起送死,若要双管齐下,力量更感不足,急向秃头孔雀问道:“老丈高见如何?”
秃头孔雀微笑道:“若依老夫之意,倒是把老狗熊这片基业毁了,杀个痛快,也使老狗熊心痛,但你的心意在于暗闯,省得伤人,立意虽佳,但暗闯要困难得多,而且老狗熊还是不轻易放过。”
堡墙上忽然传来一声朗笑道:“秃鸟别以为明闯容易,我这一关就放不过你。”
秃头孔雀闻声举首,见是那生死对头火云镖,顿时怒由心起,暴喝一声:“就闯给你看!”
他身形刚拔离地面,骤闻一声:“且慢!”一股狂飙已临身侧,在这刹那间,又听到一声:“慢来!”
“砰!”一声响处,积雪飞扬,碎冰溅射。
秃头孔雀被头一声“且慢”和掌风迫得收劲落地,定睛一看,却见巴德耀气虎虎站在那三丈开外叫道:“阁下是否要在这打?”
甘平群笑吟吟道:“兄台以重手法伤人,甘某实难坐视,方才一掌只是旨在化解,并无立即拼杀之意。”
巴德耀被甘平群轻轻一封,便身不由己倒退丈余,心下暗惊,却也犯了狠性,厉声道:“你们既是恃强,那就明闯好了。”
甘平群从容笑道:“甘某并不怕明闯,但不欲因此有伤和气……”
“什么和气?”巴德耀脸色一沉,目放凶光,喝道:“我早恨不得把你这狗头杀了。”
他话声一落,由怀里取出一物向空一掷,立起一道蓝光挟着厉啸飞向峰腰,眨眼间即落在彩衣人丛。
甘平群愕然道:“兄台何事早想杀我?”
巴德耀冷哼一声道:“少废话,闯得过我这关再说。”
站在堡墙上的火云镖急叫道:“小庄主,既已发出闯关令箭,休要自乱章法。”
“不关你事!”巴德耀回头喝了一声,转向甘平群喝道:“快点进招!”
叶汝惬喝一声:“我先教你死的心服。”
巴德耀不屑地斜睨她一眼,冷冷道:“小爷先让你三招!”
“好!”叶汝惬外柔内刚,对敌人更是绝不留情,话声一落,剑光已如银涛雪浪争先涌起。
巴德耀不料这年甫xx瓜的少女,怀有恁地精妙的绝招,被迫得连兜走三个圈子。
叶汝惬吃吃笑道:“我道你有多大本事让招,原来只会兜圈子,若果跑回屋里躲一辈子,还可说是让了几百招。”
她那串金铃似的嗓音,说来十分悦耳,巴德耀虽然气在心头,却让她嘲笑到底才暴喝一声:“接招!”
但见他身法一变,双掌翻飞,一阵掌劲如潮,卷得雪花漫空飞舞。
“叮叮叮……”他那掌劲劈在叶汝惬双剑上面,发出金铁交击的鸣声,也震得她的双剑乱晃。
秃头孔雀看得直是摇头道:“这不是老狗熊的艺业。”
金云凤傍在甘平群右侧,眉头紧皱道:“惬小妹这套纯柔的剑法,遇上那狗头的至刚掌劲,柔可克刚,至刚却可克制纯柔,敢情就要落败。”
至刚克制纯柔,一语惊醒甘平群,不禁脱口道:“萧锦曾说‘清华内编’的下落,莫非果落在这冰雪堡?”
“咦——”秃头孔雀失声道:“若果这里有人练成‘清华录’的武学,今天的麻烦就大了。”
甘平群微笑道:“纵使‘清华录’是不世之学,但这人火候未足,先诱他使出真功夫,也好防备老狗熊的绝艺。”
秃头孔雀心事一宽,笑道:“这也是妙计,只怕不是易事。”
甘平群笑道:“双方厮斗起来,不外乎至刚克柔,至柔克刚,刚克刚,柔克柔,快克慢,至慢克快等几类,只要找出对方每一类练到何种等级,便不难加以克制。”
“妙论,妙论。”秃头孔雀大赞道:“真正不愧为剑圣门下,但你看这厮练到何等何级?”
甘平群怔了一下,苦笑道:“小子私下把‘刚’、‘柔’、‘快’、‘慢’四类武学,分为十二等,另出入苍冥,神游太虚的超等和一窍不通的不入等,若照巴德耀目下使用‘刚’门武学来说,大约可列入第九等第三级。”
金云凤急道:“惬小妹在第几等?”
甘平群笑道:“她的柔门武学只是第七等第一级。”
“咦——那可不是高出那狗头?”
“不!‘等’以十二为最高,‘级’以第一为最高,她比对手低了一等以上。”
金云凤担心道:“我列在第几等?”
甘平群道:“‘雷音掌’是刚门武学,你可列入第八等第三级。”
“那可不比对方还差一筹?”
“正是。”甘平群正色道:“但你联手起来,便可加高一等半,对方若无别的艺业,必定落败无疑。”
金云凤喜道:“好哩,我……”
一语未毕,甘平群忽然喝一声:“转!”
金云凤吃了一惊,但厮杀中的叶汝惬却及时一转,一道沉猛绝伦的掌劲已掠过她身侧,一道雪龙随后狂卷。
若非这一个“转”字,叶汝惬已伤在对方掌劲之下。
原来二女和甘平群同行多日,早把“推”、“拉”、“转”三字诀的妙用记在心里,只因忙着赶程,没有实际演练,不能在交战时使用出来。甘平群虽嘴里和金云凤说话,俊目仍盯紧巴德耀身上,及时喝出口一个“转”字,恰能提醒叶汝惬施展“三字诀”。
巴德耀好容易看准时机,提足功劲,要一掌劈飞对方长剑,趁机点穴擒人,那知忽来一“转”,掌劲已落空,连身子也被带得前冲一步,不禁怒道:“你们高兴群殴,不妨上来送死,休在旁边作狗吠!”
金云凤捧着宝剑,飘飘然走上前去,笑吟吟道:“惬小妹,咱们两人联手把这狂徒擒下。”
叶汝惬武学虽比对方武学相差一等以上,若能以柔劲自守,也不致败得太快,只因分神听场外说话,才害得几乎失招。这时见金云凤加了上来,情知定有妙着,也喜孜孜道:“这野熊没多少用处,只有两张前掌还可炖炖土木人参吃了。”
巴德耀“哼”一声道:“本公子擒下你两人,却是大有用处。”
金云凤也不去看他一眼,续道:“惬小妹不可伤他,待擒下人来,向他爷爷讨那‘清华录’。”
巴德耀被他二人一唱一和,不禁脱口喝道:“有这容易的……”
金云凤见他忽然顿住不说,好笑起来道:“你究竟要‘清华录’还是要个命儿?”
巴德耀一语泄机,已是暗悔,再被揶揄,更加气极,喝一声:“接招!”一掌猛向金云凤劈出。
“来得好!”金云凤经过甘平群面授机宜,已暗定制胜妙诀,觑定掌劲将到,左掌突发,右剑随时推出。
“蓬”一声巨响处,金云凤娇躯一偏,左掌向后一撒,剑走偏锋,已点到对方胁下。
这一剑走的是纯刚路子,而且疾速狠辣,由得巴德耀身具高人艺业,列入第九等高手,也不得一斜身子,闪开半丈,那知脚刚着地,又闻一声娇叱起自耳边,一蓬银花当头罩下。
叶汝惬见有了帮手,心神镇定,无论在招式上,功力上,都比单独迎接高出几成,这一招凌厉异常,骇得巴德耀伏地一掠,射出十丈开外。
叶汝惬娇笑道:“金钩银叟,四至奇人的孙子,竟学野猪奔穴,果可扬名四海,远近同钦。”
巴德耀整整衣裳,面目俱寒,喝道:“贱婢你可真要找死?”
叶汝惬双剑一挥,从容笑道:“找死不死,求生不生,接招罢!”
她语声甫落,一套其柔若水的剑法已如江河倒泻,涌向巴德耀身前。
金云凤也叫一声:“请看雷音剑!”配合叶汝惬进招。
这一刚一柔两种剑法同时施展出来,但见疾如风雷,浩如瀚海,银虹四射,剑光如雪。
巴德耀被逼得步步后退,却又频频狞笑道:“真个不知死活,本公子一发成全你好了。”
蓦地——
一道霞光由他袖底飞出,“当当”两声疾响,叶汝惬惊声惊呼,一步倒跃丈余,两枝长剑也只剩各半截。
“不好!”巴德耀也一声惊叫,却是两手空空退出十丈开外。
甘平群竟如一名神将忽然站在巴德耀起步之地,手里握有一柄霞光滟滟的尺许短剑,笑吟吟道:“惬妹妹,这枝剑名为‘天演’,当作你两枝断剑的赔偿吧!”
原来甘平群早就看出巴德耀武艺并不太高,若非大有所恃,遇上比他艺业更高的人岂不白白送命?是以他全神注视着巴德耀身上,见他整整衣裳,摸摸衣袖,便想身上一定大有文章。
果然巴德耀被迫得急了起来,右手向左袖一搭,一枝短剑也离袖飞出,向叶汝惬双剑一挥,立将她的双剑削断。
甘平群把握这一瞬间,身如电闪而到,只一扭,便夺回师门这枝宝剑,把对方吓得心胆俱寒,他随手一按剑柄,拂出藏在里面的剑式,才笑向叶汝惬发话。
叶汝惬满心喜欢,接过宝剑,指向巴德耀笑道:“谢谢你这枝宝剑,可惜少了剑鞘,索性送过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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