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囚居霍文翔楼上,突由窗口掠出一条黑影,迅疾无比泻落在地面,悄无声息。
这人玄巾蒙面,只露出两只炯炯若电眸子,背搭一柄长剑,身法奇快地闪入花树林中。
蓦地——
林中突涌现数十盏黄灯,每隔数丈,即有一盏悬放在树杆高处柯叉间,黄光强烈,虽虫豸无所遁形,心中暗暗叫苦,暗道:“莫非我霍文翔遁出楼外时不慎露了形迹。”逐潜伏不动。
约莫一盏茶时分,只觉了无动静,忖道:“楼外林木中均按九宫缠度方位布伏,若要顺利到达这烟雨花榭,必须依九宫变化方位步出,但灯光照射下,无所隐形,则如何是好。”
伸掌囊内抓着一把金钱镖,欲将黄灯全部打灭,忽脑中一个念头电闪掠过,猛然一惕,暗道:“这无异打草惊蛇,弄巧成拙,反为不美。”逐一挺身形,飘然而起,依九宫方位走去。
只听一声断喝道:“站住,尊驾是何来历,胆敢潜入本帮重地。”
两丈开外闪出一双持刃金风帮中高手,其中一人额颊等处有多处显明刀疤,面目阴冷骇人,跨出两步横刀相阻。
随后是个手执虎头双钩大汉,凝式蓄势不动!
霍文翔渊亭岳恃,鼻中冷哼一声,左手伸屈比划了几下,只见那手执双钩大汉目露惊愕之色。
那面目阴冷汉子先是一愕,继而厉喝道:“你比划什么?”
霍文翔冷冷一笑道:“你穷嚷嚷干啥,既然瞧不懂,这个总该明白啦!”说着取出制作精巧栩栩如生的一支金凤钗。
汉子认出是荀护法金凤三令之一,不禁骇然色变,肃容抱拳道:“原来尊驾是奉荀护法之命而来,但不知来此有何贵干?”
霍文翔冷笑道:“在下奉命赶来有机密紧要大事禀明帮主。”
面目森冷汉子道:“既然如此,尊驾请候片刻,容兄弟禀报帮主。”说着疾转身形,跨出了一步。
忽闻霍文翔低喝道:“慢着。”
汉子闻声一怔,转过身子道:“尊驾还有何吩咐?”
霍文翔峻冷说道:“因昆仑丐帮二位掌门人失踪不明下落,已震动武林,目下嘉陵天下群雄云至毕集,他们已获知两人陷身在金凤帮总坛,但尚不知总坛何在,荀护法刻已布置陷阱诱敌入伏……”话声略略一顿,慑人目光注视了那刀疤满面汉子-银,接道:“群雄中不乏身怀绝学,望重武林的奇人名宿,万一寻至此谷,目睹灯光辉煌,无异引狼入室,还是隐去灯光的好。”
刀疤满面汉子道:“尊驾说得正是,但韩少侠吩咐,黄灯高照,可使来敌无所遁形,谷内布置有奇门埋伏,虽盖世高手也难逃罗网。”
霍文翔心内暗惊道:“可是韩宗善兄么,如今何在?”
“现在烟雨花榭与帮主商淡。”
此是,霍文翔忽闻蚁语传道:“霍老弟,愚兄陷身九宫阵内,请没法相救。”
霍文翔听出那是粟雷传音,心神一震,他乃机智绝顶之人,故作略一沉吟道:“依在下之见,敌势太强,还是将灯光隐去的好,但在下此来之前,荀护法已命一杨姓老师赶来,不知可见着了么?”
刀疤满面大汉不禁一怔,摇首道:“兄弟毫无所知。”
东南方林中粟雷高声道;“杨某在此。”只见人影一闪,走出一个背脊微驼的老人。
霍文翔道:“杨兄先在下赶来,为何落后,莫非发现强敌。”
粟雷也是精明绝顶的人,赶紧与霍文翔附耳密语。
霍文翔忙向手执虎头双钩大汉道:“强敌已逼近谷外,有劳兄台带领这位杨老师抄捷径出谷引开强敌。”
双钩大汉立即右手向粟雷一招,转身奔去,粟雷如影随形尾随,瞬眼疾杳。
这时霍文翔沉声道:“事不宜迟,在下与兄台同往烟雨花榭面见帮主。”
刀疤满面汉子不疑有诈,道:“兄弟带路。”纵身一跃向烟雨花榭奔去。
霍文翔紧随在后,暗中留神林木内布置,隐隐发现人影幢幢,气氛低沉,这林木花树虽是天然产生,却暗含正反九宫奇门遁甲相生相克的奇幻变化在内,诡奥莫测,不禁心中暗惊,忖道:“若非帮主方才暗中指点出入之法,只怕我也要陷身林中,进退维谷。”
两人身法奇快,先后迈入烟雨花榭中,霜文翔一眼即知有异,忙道:“不好!”
只见厅内宫装女婢及郭锦均昏迷倒地,那满面刀疤汉子亦骇然四顾。
霍文翔右臂迅如电光石火按在刀疤满面汉子“命门”要穴,一股暗劲送出。
霍文翔如飞疾掠上楼,那韩宗善已自宽去了上衣,目中欲焰火炽之际,不虞救星天降。
韩宗善正欲褪下长裤,忽然身后劲风飒然,心知有人暗袭,左足一挪,滑开七尺,陡地旋身反甩一掌。
霍文翔深恐为韩宗善逃遁,留下无穷后患,掌势如附骨之蛆跟至。
“啪”的一声,掌力相接,双方身形播撼了几下。
韩宗善百忙中瞥见来人面蒙玄巾,知是劲敌,忙五掌快攻而出。
这五掌均是武林中罕见奇学,掌风雷吼,罡飚如狂,威势骇人之极。
林凤珠已悠悠醒转,泪如泉涌,只觉浑身赤裸,羞愤急怒恨不立即死去,泪眼微睁,却见两条人影激搏猛烈,韩宗善赤着上体向一黑衣蒙面人施展“五雷掌”法,不禁大惊,迸出语声道:“硬接不得。”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黑衣蒙面人身形猛迎五雷掌力而去,两手拾指箕张,奇幻飞弧一式“流星飞射”,势若雷奔向韩宗善两肋插下。
林凤珠虽觉黑衣蒙面人武功奇高,但不知韩宗善五雷掌力威力强猛,恃强硬拼,势必伤在他那五雷掌下,脱出淫辱之望遂告幻灭,不禁幽怨发出叹息。
那知却大出意料之外,韩宗善双掌“啪啪”击实在霍文翔胸脯上,霍文翔拾支利爪已截穿韩宗善双肋。
只见韩宗善面目惨变,蹬蹬蹬退后三步,左右双肋喷出鲜血如泉,目泛怨毒光芒,狞声道:“尊驾施展的何种武功?”
霍文翔乌巾蒙面,根本不能瞥清脸上有何变化,但身形摇撼了几下,微微退后了半步。
林凤珠目睹情状,大感惊异。
韩宗善惨笑一声道:“尊驾为何不回答在下问话。”
霍文翔屹立如山,良久,才徐徐出声道:“是何武功只有令师知情,但可惜韩朋友生机已绝,无法复仇了。”说后,张嘴呛出一口浓黑血痰。
韩宗善见状嘴角泛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道:“两败俱伤,尊驾亦难有生望。”
霍文翔冷冷一笑道:“未必见得。”一转身躯,取出一颗千年朱果嚼吞入喉,疾掠在林凤珠身前,双掌各伸中指点在林凤珠玉乳蓓蕾上,两股热流涌入体内飞速运转。
林凤珠嘤咛一声,红云满面,紧闭星眸,眼角淌出两颗晶莹泪珠。
约莫一盏茶时,只听霍文翔道:“林姑娘,速穿好衣服。”
林凤珠闻言眼开星眸,只见霍文翔已立在窗前,负手眺望窗外,韩宗善已萎顿在地,面色惨白如纸,鲜血流了一地,疾翻身坐起,穿好罗衣,在床头拔出一柄寒气逼人宝剑走向韩宗善身前。
韩宗善尚未死去,苦笑道:“贤妹,愚兄虽是无行,但爱贤妹之心始终不变,望贤妹速赐一剑,解除痛苦。”
林凤珠面色铁青,叱道:“你这衣冠禽兽也有自食恶果的一天。”寒光一闪,刺穿胸膛,横尸在地。
霍文翔转过身来,道:“在下救援来迟,姑娘蒙受虚惊,负疚良深!”
林凤珠飞霞涌颊,娇羞不胜,盈盈拜下道:“霍少侠再生之恩,定当结草衔环。”
霍文翔忙伸手搀起,笑道:“在下早知瞒不过帮主一双慧眼,如今不是寒喧之时,帮主速清除韩宗善尸体,在下尚须去楼下解救帮主侍婢。”身形一晃疾杳。
午夜三更,风送涛啸,谷内一片寂静黑暗,一条模糊黑影捷如鹰隼飞落在烟雨花榭前,扬起一个语声道:“帮主何在?”
厅内郭锦应声道:“荀护法回来了。”
红光一闪,燃起一道熊熊烈焰,只见郭锦左手握着夜行火摺,紧衣密扣,右手横着一柄寒光闪闪钢刀。
宫装少女均换着紧衣密扣,玄帕扎发,手执兵刃如临大敌。
火光映照下,现出一个奇丑无比的老妇,目露惊愕之色,道:“本座命人赶来调遣人手,久久不见回转,莫不是总坛发生变故……”
话尚未了,郭锦答道:“韩少侠已精选二十五名武功高强的能手兼程赶去,护法未遇到么?”
荀涵烟两道森厉慑人心魄的眼神注视了郭锦一眼,冷笑道:“本座只觉今晚情形大异寻常。”
郭锦老于江湖,听出语气有异,暗感胸头一震,面色却镇定如恒,诧道:“护法此话何意?”
荀涵烟面色森寒如铁,道:“你们个个劲装捷服,如临大敌,九宫阵中却与平常一般,矛盾异常,莫非你等对本座意图不利。”
郭锦亦脸色一寒,冷笑道:“荀护法说话有欠考虑,明知帮主法令不行于外,似乎太武断了点。”
此言一出,女婢们的花容失色,均深知荀涵烟这老妖婆悍毒暴戾,嗜杀成性,不禁为郭锦担心,均暗中蓄势戒备,防荀涵烟猝然出手制郭锦于死地。
果然不出所料,荀涵烟忽地冷森森一笑,宛如万丈冰窟卷起一阵怪风冰冷澈骨,斜跨了两步,陡地两指疾若闪电向郭锦点去。
出手部位拿捏奇准,使郭锦无法封避。
两指相距郭锦仅五寸之际,突闻一声娇叱道:“住手!”
荀涵烟倏地一惊,身形飘出七尺,抬面望去,只见林凤珠眉蕴秋霜,面含杀机,与往常温顺柔弱大不相同,不由自主地肾骨泛上一缕奇寒。
林凤珠冷冷说道:“护法铲除异己手段太毒辣了点,要知今天你还不是一帮之主。”
荀涵烟心神大震,勃然怒道:“须知金凤三令仍在我手,由不得你。”
林凤珠冷笑道:“此乃先父遗物,岂可托之匪人,贻害武林,拿来。”说时身形一提,快如惊鸿般闪落在荀涵烟身前。
苟涵烟狞笑一声,身形暴涨如猬,双手缓缓舒张,掌心现墨云,猛感头顶劲风如山压下,怪叫了一声,身形电射掠出厅外。
只见一条黑影落下接踪追出,林凤珠喝道:“不能让老妖婆遁去,追!”
鱼贯扑去,林中九宫奇门突然发动,黄灯涌现,荀涵烟凝目扫视了一眼,发现奇门中均是林中奇心腹死党,自己党羽一个不见,忙双掌扬空急挥。
排空狂飚潮奔,黄灯立时击灭了十数盏,断枝树叶疏疏飞落。
一黑一暗,视力错觉之际,荀涵烟身形,杳失不见。
霍文翔跌足叹息道:“此人一逃,无异开栅纵虎,惟势于我等蒙受大大不利。”
林凤珠摇首道:“她逃不了,谷外已由群雄守住,严密监视之下她不敢妄念冲出重围,她必逃至黄峰峡。”
“黄峰峡在何处?”
“西北十里外。”林凤珠道:“这是老妖婆秘密巢穴,在她布署下,黄峰峡无异死域,步步都有杀机,昆仑丐帮高手均囚于此处,但贱妾亦未去过黄蜂峡内。”
郭锦忽道:“他若以昆仑丐帮二位掌门之生死作为要挟,恐帮主投鼠忌器,奈何她不得。”
霍文翔略一沉吟道:“她恃险固守,自有授首之期,以二位掌门人生死要挟,亦未必可惧,在下深恐若有一人作漏网之鱼,风声外泄……”说此忽长叹一声道:“凡事尽其在我,但求无愧于心,赶尽杀绝,有干天和,也说不得了,林帮主,请带路吧,在下独自前往。”
林凤珠嫣然一笑道:“相公似不必操之过急,老妖婆秉性多疑,三两日内必不敢冒险逃出黄蜂峡,等我筹商妙计一网打尽。”身形始终屹立不动。
宛兰忽暗扯了霍文翔一把,跟着宛兰身后走去,道:“姑娘何事吩咐?”
宛兰凝眸望了霍文翔一眼,道:“少侠,凤珠姐姐已认定少侠是她未来夫婿,她岂肯让你轻身涉险。”
霍文翔皱眉道:“怎能为了儿女私情,贻误武林大局。”
宛兰娇嗔道:“少侠不知女儿家的心理,黄蜂峡步步都有杀机,就是婢子等亦不愿少侠轻身涉险。”
霍文翔大感为难,略一沉吟,道:“蒙兰姑娘指教,在下当与帮主善为解说。”说着又向林凤珠走去,低声道:“帮主!”
林凤珠白了他一眼,默然不答。
霍文翔微微叹息了一声道:“在下明白帮主心意,黄蜂峡虽奇险万分,在下自恃可履险如夷,定可割取荀涵烟项上首级,帮主不用替在下担忧。”
林凤珠星眸中突流下两行情泪,凄然道:“你独自前往,贱妾更难放得心下,何况你方才承受韩宗善五雷掌力内伤未愈,怎能恃强。”
霍文翔道:“在下有自知之明,珠姐大可放心。”
林凤珠听他改口称自己珠姐,芳心大慰,螓首微垂,妩媚一笑道:“既然相公坚欲前往,贱妾不便相阻。”与霍文翔并肩飘然走去。
苍穹星光黯淡,夜风侵衣生寒。
迄逦一行走向一片崇山峻岭,绝壁危岩,山势极为险恶,岩莽密集,怪石嶙峋,崎岖难行。
不觉走入两峰对恃一道宽敞峡口,林凤珠用手一挥,止住脚步。
霍文翔目力锐利,还在深夜黑暗中,十丈方圆内可明察秋毫,穷极目力打量四外景物,只见双峰对峙高耸入云,峭壁千仞,谷口内满植参天古木,不时传出一声刺耳枭鸣,荒山深夜,如置身鬼蜮,令人不寒而凛。
只闻林凤珠柔声道:“黄蜂峡就在谷内,贱妾有一不情之请,望相公俯允。”
霍文翔道:“珠姐如有赐教,在下无不洗耳恭听。”
林凤珠娇嗔道:“相公那有如此重的穷酸气,此时距天明已不远,不如等天色放曙再行进入黄蜂峡,凶险亦自可减少几分。”
霍文翔略一沉吟道:“在下遵命就是。”
忽闻身后传来一声娇呼道:“帮主!”
林凤珠闻声玉靥泛出百合般笑容道:“黛青妹子。”
言尚未了,黛青惊鸿一闪而至,裣衽向霍文翔一福,娇声道:“贱妾在房内又寻获丘老前辈所留一封密缄。”说着在怀中取出一封信函。
霍文翔拆阅之下,不禁大喜道:“丘前辈委实学究天人,荀涵烟必授首无疑,如非丘前辈留函,在下怎算知珠姐有险。”说着抬起左袖,唤道:“小灵,出来!”
天色朦朦青白,风云飘浮卷舒。
林凤珠明澈双眸露出迷惑之色,只见霍文翔左袖中钻出身高不及半尺,茸毛翠绿,尖嘴赤睛小猿,跃在霍文翔掌心,小巧灵慧,目光灼灼,不禁惊噫出声。
“小灵,你先去黄蜂蛱侦悉途径,窥察荀涵烟老妖婆潜迹之处,速速赶回,不可惊动他们,知道了么?”
碧绿小猿点点头。
林凤珠喜爱这小猿之极,伸出纤纤玉掌欲将它托了过来,那知小猿竟向林凤珠扑去,伏在胸脯上状至亲热。
霍文翔微笑道:“芳泽微闻,虽死犹甜。”
林凤珠猛地红云上颊,娇嗔道:“贫嘴!”
小灵蓦地身形箭射而出,迅若流星掠入峡谷森森林木之中杳然。
霍文翔笑道:“幸亏小灵是雌猿,不然在下醋海生波,挑起武林是非了。”
黛青白了霍文翔一眼,与林凤珠吃吃低笑。
霍文翔仰面目注天际一片飘浮默然思忖着。
蓦地。
谷中忽腾起一声尖锐刺耳长啸,声播入云,谷鸣回应不绝,落叶簌簌飞下如雨。
林风珠不禁面色一变。
霍文翔朗笑道:“此人意在恫吓,不可侵入雷池一步,在下非要见识黄蜂峡是否为藏龙卧虎之地,珠姐,紧守谷外,绝不容一名匪徒漏网。”
林凤珠忙道:“相公不等小灵回转么?”
霍文翔道:“无须,它自会找来。”双肩一振,陡地潜龙升天拔起六七丈高下,双臂猛张,身化鹏搏九天,曳空翔飞掠入谷内。
他一落至林中,只见地面腐草如泥,弥漫着一种刺鼻难闻的气味,古木耸天,浓翳蔽空,隐隐只见幢幢魅影,令人有恐怖森沉之感。
突然,五丈开外生起低沉桀桀怪笑,一株巨干之后转出一人。
此人瘦骨嶙峋,一张马脸衬着两只鱼眼,阴冷如电,穿着一袭白色长衫,木立树前逼视着霍文翔,宛如山魈木客,使人心悸神飞。
霍文翔漠然无视,身如行云流水飘洒向那白衣怪人走去。
他一步一步逼近白衣怪人,那白衣怪人却不能抑制内心震动,目光微微一变。
双方均是哑口无声,气氛低沉,情势却剑拔弩张。
霍文翔相距白衣怪人一丈五六开外,白衣怪人突然双手齐扬,打出一片芒雨蓝光磷球。
手法强劲奇奥,那片蓝球罩飞约五丈方圆,虽霍文翔身法奇快,亦不能逃出芒雨之外。
霍文翔鼻中冷哼一声,双掌弧形疾飞,推出一片阴柔潜罡。
磷球经掌罡一阻,激飞相撞,只听一串爆裂之音,进射强烈火光,掺着牛毛毒针,并有浓郁花香,非麝非兰,弥漫十数丈方圆。
白衣怪人鱼目毒眼暴射狠毒狞恶寒光,现面得意笑容。
那知磷球烈焰漫空中,突然冲出一条迅如流星人影,向身前扑至,白衣怪人不禁心神猛凛,闪避已然不及,只见一道惊天寒虹劈下,嗥声未出,生生被劈成两半,五脏六肺如泉涌流出膛外,惨不忍睹。
人影一定,霍文翔长身鸢立,疾收回“射阳剑”。
只听林内飞出一声阴恻恻冷笑道:“好辣毒的剑法!”
霍文翔朗朗出声道:“尊驾何不现身相见?”
阴恻恻笑声又起道:“阁下身入黄蜂峡,还想全身而回么?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如束手归降,既往不究,留得一条活命。”
霍文翔沉声道:“尊驾大言不惭,藏头缩尾,有失英雄行径。”
那人答道:“阁下已入迷宫林中,老夫不屑出手,要瞧着阁下活活生困饿死。”话音阴冷刺骨。
霍文翔道:“那倒未必见得。”眼神一巡四外,果然迷失不辨出谷途径。
那人冷笑道:“阁下既然强硬不屈,老夫也爱莫能助。”话声方顿,忽又大喝道:“什么人?”
继而忽怪叫一声,身形不由自主地冲了出来。
霍文翔蓦睹此人面像,不由一怔,只觉此人一张死人面庞,惨白如纸,那两道眼神,却炯炯生威,左肩背上鲜血涔涔溢出。
他熟视两眼,淡淡一笑道:“尊驾可是万胜刀俞云彤么?”
俞云彤三字出口,那人不由机伶伶打一寒颤,目光大变,力喝道:“阁下是何来历……”说时寒光一闪,肩头紫电钢刀撤出,幻出漫空寒飚刀影凌头罩下。
他快,霍文翔比他更快,射阳剑一式“笑指天南”,寒虹如柱刺入漫空刀影内,只听一串金铁交鸣声响,刀光寒虹猛敛,紫云钢刀只剩下一截刀把。
俞云彤身形奇快的闪入林木中不见。
那碧绿小猿突然飞射而出,落在霍文翔肩头,双爪连连比划。
人畜之间,相处已久,霍文翔已知其意,荀涵烟仍在,谷中有极厉害的埋伏,但只须随着它走便可畅然无阻。
霍文翔低笑道:“我依你就是。”
小灵忽跃下肩头,向左侧林中跃去。
霍文翔疾随小灵身后,他只觉生平未经历过稀有的途径,挑莽荆棘,岩穴隙缝,阴暗潮湿,仅能蛇行鹭伏,有时尚须用金刚大力手法裂开岩隙。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小灵忽止住脚步,手指着左侧千仞石壁上裂开的一条隙缝。
霍文翔抬目望去,只见那是一条天然石缝,宽仅两尺许,由上至下裂开十余丈。
小灵忽扑向霍文翔怀中藏在衣内,一动不动。
霍文翔打量四外形势一眼,两臂一振,身如离弦之弩,射向那道裂缝边沿。
探首一望,不禁骇然变色,只见石壁两侧满附着三寸长短毒蜂,蠕蠕如蚁。
令人惊奇的是,霍文翔一落足石隙内,毒蜂反向上下移动,唯恐避让不及。
霍文翔见状暗暗忖道:“恐系身怀天蜈内丹,百毒不侵,虫豸克星所致。”于是放胆慢慢走入了去。
隙缝深邃曲折,蓝景辉进入廿余丈后,只听隐隐的传来两人对话声,忙止步凝耳倾听。
但闻一个沙沉语声道:“方才接获俞云彤老师回报,说来敌仅一不明来历黑衣人闯入黄蜂峡,武功奇高,追魂叟老师惨死剑下,俞老师亦仅以身免,但俞老师退入迷宫奇门,反不见这黑衣人闯入……”
另一人怪笑道:“那厮必是窥探虚实,发现峡内情势极为凶险,又匆匆退出,倘若不出荀护法所料,对方必不甘心放弃侵扰,那时必一网打尽。”
沙沉语声应道:“老朽只觉心绪不宁,恐不能尽如人愿。”
“哼,荀护法如非林凤珠贱婢生心离叛,勾结武林群豪,怎会退入黄蜂峡内……”
“局促一隅,藉险固守,非久长之计。”
“你知道什么?敌势太强,峡内仅有十二人,你我固非庸手,但众寡悬殊……”
两人正说之间,霍文翔已自蹑近,两指缓缓伸出,施展星河绝学“贯星指”,两缕暗劲送出。
两人不虞有此,只觉穴道一震,便自噤不能声,气血凝闭,心脉立断便自殂命。
霍文翔跃身落在尸侧,在两尸口腔内洒下化尸药粉,只见尸体渐渐化成一滩黄水。
两匪立身之处有三条岔径,小灵忽探首出怀,指着右面一径。
一连两间石室,燃着-盏黄油灯,悬在壁上,室内景物显得异常惨淡凄凉。
石室中歪七竖八倒着武林诸大高手,均对自己未来命运不敢置信有生还之望。
长期的折磨,令人意志消沉,唯有丐帮四大高手尚希冀着三分逃生之望。
蓦地,一条人影翩若惊鸿般掠了进来,丐帮四大高手察出来人正是北斗令传人霍文翔,不禁大喜过望。
正欲呼唤出口,却见霍文翔目光示意制止,凝耳倾听室外有匪徒走来。
同居石室中武林群雄目睹昆仑掌门及丐帮帮主神色,已知来人是友非敌,不禁精神一振。
霍文翔一一为武林群雄察扶脉象,却是同一种奇奥绝毒闭血手法所制住,身受之苦与攫阴戮魂手法异曲同工,不禁黯然叹息道:“老贼端的狠毒.此人不除,武林永无宁日矣。”
一一为之解开穴道,传习调息复元之法,使之凝滞真气导归主经,恢复原有功力。
霍文翔藏身在门侧一身形魁梧老身后隐起。
武林群雄均依霍文翔传授的口诀,盘坐调息行功。
灯光莹莹,昏黄如豆,石室诸人宛如泥塑木雕般,惨淡气氛一变为严肃。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石室之外隐隐传来衣袂破风之声,只见老妖婆荀涵烟偕着一双面目森冷奇丑,瘦长如竹的灰衣老叟走入。
荀涵烟望了武林群雄一眼,只见群雄个个面现痛苦之色,额角冒出黄豆般大的汗珠,以本身定力对抗,冷冷说道:“老身不愿造下血腥浩劫,意欲与昆仑掌门丐帮帮主商谈。”
昆仑掌门缓缓眼开双眼,低喧了声:“无量寿佛,荀老师是否穷途末路,意欲释放贫僧等换取荀老师一条生路。”
苟涵烟冷森森-笑道:“掌门人你错了,天下群雄及贵帮门下均来此营救你等,黄蜂峡内奇门埋伏极为恶毒,万一群雄恃强妄入,老身逼不得巳发动埋伏,这黄蜂峡立时化成劫灰。”
昆仑掌门冷笑道:“危言耸听,贫道等巳将生死置之度外,诡计阴谋无所施逞。”
苟涵烟怪笑如枭道:“你等虽不惜死,武林群雄的命就不是命么?”
昆仑掌门人微微一笑,缓缓阉上双眼,默然不答。
荀涵烟目中暴射两道慑人寒芒,杀机满布。
突然武林群雄均一跃而起,丐帮四大高手一列散开,封住石室出路。
变生不测,大出意料之外,荀涵烟等三人不禁心神大震,不知群雄何以能自解身上所受恶毒禁制。
荀涵烟一震之后,突又放声怪笑,声如枭鸣鬼哭,令人心神欲飞。
丐帮帮主大喝道:“你笑什么?”
荀涵烟笑声嘎止,面包铁寒,厉声道:“你等纵有解穴之能,也无望生离这石腹秘径。”双掌猛向丐帮帮主拂去。
劲力欲发之际,突感两缕罡力如箭般点中掌心要穴,封闭不住,奇寒如刃劲气循着行血飞速逆攻而上,荀涵烟不禁神色大变。
只听荀涵烟全身骼卜卜巨响,此乃散功之象,荀涵烟面色如败灰。
一双面目森冷奇丑灰衣老叟在荀涵烟发难同时,飞撤出两支蛇形奇鞭,挥卷出手,那知腕脉穴道一麻,蛇鞭脱手飞撞石壁上,叭叭哒地,两人面目惨变,霎那间口耳眼鼻内黑血涔涔流出。
只见荀涵烟眼角淌出两粒晶莹泪珠,凄然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奉劝诸位不必妄念星河三宝,老身知道你们正派群雄表面上同仇敌气,其实骨子里为了星河三宝无不暗中勾心斗角,令主在各大门派中均派有卧底奸细,诸位还是转回清除内患隐忧,须知……”语声渐趋微弱。
蓦听石室之外步履急促,似有多人走来,武林群雄不禁一怔,只见林凤珠偕北佟青松首先进入,后随着塞外人魔蓝景辉、粟雷、金凤帮高手等人。
林凤珠一入石室,立即寻觅霍文翔何在,发现霍文翔双目紧闭,盘坐在门侧,不由尖叫了声:“郎君,你怎么样子?”
北丐佟青松见状两道寿眉一皱道:“林姑娘,他无妨,片刻自会醒转,不可惊动于他。”
此刻,荀涵烟已气绝倒地。
丐帮帮主见了佟青松抱拳一拱道:“前辈也巳赶来,为了本门之事,累及前辈奔波江湖,晚辈实感不安。”
佟青松身形飘开三尺,道:“不敢当。”说时趋前与昆仑掌门人执礼寒喧,朗声道:“诸位老师脱此桎梏,诚乃不幸之万幸,但金面老贼耳目众多,鱼目混珠,莫可分辨,望出去后不可说出今日之事,尽量隐秘,免罹杀身之祸。”说着与昆仑掌门附耳密语数句。
昆仑掌门点点头,面色凝肃道:“贫道遵命。”
佟青松回面望着林凤珠微笑道:“林姑娘,请遣散数人护送昆仑掌门人等出谷吧。”
林凤珠道:“郭锦带领本堂高手代为相送。”
郭锦立时趋出,昆仑掌门人等鱼贯随着郭锦走出室外。
霍文翔仍是端坐不动,眼皮也不睁,林凤珠忧心如焚,星眸含泪,望着佟青松道:“老前辈,他有无凶险。”
佟青松叹息一声道:“霍老弟福泽深厚,并非夭折之相,只是……”
林凤珠芳心稍慰,道:“只是什么?”
北丐佟青松忽目注荀涵烟,颔下银须无风飘扬,似抑制不住内心激动,道:“蓝老儿,你与老化子俱是武林中眼皮广,见识多的哼哈二将,是否瞧出荀涵烟真正来历。”
塞外人魔蓝景辉两道慑人眼神注视荀涵烟久之,忽摇首道:“我这老魔头眼力迟钝,居然瞧不出她真正来历。”
佟青松正色道:“她就是九幽魔巫申飞凤,卅年前横行天甫,杀人无算,威震武林,不幸败在虞冰手下,从此稍繁匿迹,不料她竟与金面老贼沆瀣一气。”
蓝景辉面色一变道:“真是她么?”
佟青松道:“谁说不是,她与虞冰印证武功之时,已练成一项‘颠倒乾坤’魔法,一经施展,十里方圆内石碎土裂化成劫灰,其实她为虞冰丰神气质所吸引,不忍施展‘颠倒乾坤’魔法,何况本身真元损耗过巨,那知心神稍分之际,竟为虞冰所趁,负伤逃去。”说着长叹一声道:“方才之事,已可想像,申飞凤来此竟欲威协被囚群雄就范,协迫昆仑掌门人诱我等进入黄蜂峡,施展‘颠倒乾坤’魔法将你我一网打尽,却被老弟察出,先下手为强,不然你我此时已化成劫灰了。”
蓝景辉惊失色道:“怪不得你这老化子方才见俞云彤说话,半信半疑。”
佟青松道:“早知是申飞凤,老化子也不敢轻身涉险了。”说着人已向霍文翔走了过去,揭下面具,只见霍文翔面赤如火,不禁心中一惊,五指迅疾扣着霍文翔右手腕脉穴上,不禁两道霜眉微微一皱。
林凤珠不由自主地芳心一震,颤声道:“老前辈,他……怎么……啦。”
佟青松双目一瞪,道:“林姑娘别慌,老化子保险还你一个活跳新鲜的丈夫。”
林凤珠红霞涨面,娇啐了一口。
佟青松哈哈大笑,两指疾伸点了霍文翔“精促”穴,抱起向石室外飞奔而去。
烟雨花榭绣楼上霍文翔拥被熟睡,渐渐四肢屈伸,翻了一下身子又复睡去。
林凤珠黛青守护在侧,絮絮细语。
北丐佟青松走了进来,问道:“霍老弟醒过来了么?”
“佟前辈,相救之情,永铭五内”。
佟青松鼻中冷哼一声道:“如非令师预知你必将施展星河三绝学,传老朽解救之法,你再有两条性命,也回天无术。”说着略略一顿,叹息一声道:“倘不是你及时制住了申飞凤,黄蜂峡立时劫灰,老化子也将葬身峡中。”
霍文翔道:“在下也是逼不得已,须知丘知易老前辈留下密函相嘱,务必一击制死老妖婆,不能容她漏网,在下知深知老妖婆武功太高,非施展星河三绝学无法制他死命。”
佟青松神色黯然道:“俞云彤奉了申飞凤密命,佯装悔悟前辈,领我等进入黄蜂峡救出被囚群雄,那颠倒乾坤魔法与申飞凤心意相通,倘诡计得售,将不堪设想。”
霍文翔道:“俞云彤现在何处?”
“已毒发身死。”佟青松叹息道:“一念之差,永沦九幽,实胜浩叹。”
霍文翔一跃离榻,来回踱步,沉思有顷,道:“此间事了,在下意欲赶往滇西石林剑潭先攫取天龙丹。”
佟青松点点头,答道:“老朽正为此事而来,三宝藏在滇西石林剑潭内不知何人获悉,传揭开来,黑白两道顶尖高手闻风纷纷赶去,途中必凶险万分,燕霞心切父仇,已奔向滇西途中,老化子忖测是老贼设下金饵钓鳌之计,若此,武林精英将损折殆尽。”
林凤珠忽道:“老前辈所料不差……”
蓦地——
山谷中起了一支响箭破空啸声,遥遥传来,划空甚速,锐啸悚耳。
林凤珠面色微变,捧起金凤三令道:“不知是谁闯入总坛?”
只见室外人影一闪,郭锦笑逾飘风奔入,禀道:“单掌开碑莫维英,甘凉一剑朱凤翔奉令主之命求见韩宗善少侠。”
林凤珠望了霍文翔一眼,道:“就说本座有请。”说着盈盈走了出去。
单掌开碑莫维英甘凉主剑双双走入烟雨花榭,只见林凤珠手捧金风三令,身后紧随两宫装女婢及郭锦与霍文翔。
林凤珠含笑道:“两位远来,得讯较迟,未及远迎,望乞海涵。”
两人不禁相顾一愕,朱凤翔道:“林姑娘何时接掌金风帮。”
林凤珠道:“两位尚不知本帮昨晚发生惊天动地,骇人听闻剧变么?”
朱凤翔诧道:“林姑娘请道其详。”
林凤珠冷笑道:“昨晚北斗令阎鹏展潜入本帮重地,救出昆仑掌门丐帮帮主等人,现荀护法及韩少侠均追踪前往,故荀护法将金凤三令交付与我。”
朱凤翔莫维英相顾失色道:“北斗令阎鹏展。”
“正是!”
“是何形像?”
霍文翔道:“在下亲眼目睹。”继而将北斗令阎鹏展形像衣着不厌其详描叙道出。
朱凤翔面色大变,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情势堪忧。”
林凤珠诧道:“这话怎说?”
朱凤翔道:“姑娘可知西域第一高手百花翁亦赶来中原么?”
郭锦闻得百花翁之名,不禁面色显得沉重,长叹一声道:“百花翁原是中原人士,世代书香,腹笥渊博,书典经籍,三教九流,无不通晓,怎奈文章憎命,屡试不第,愤而掷笔,远游西域,偶遇西域魔僧看中他的质资,遂成西域第一高手。”
朱凤翔望了郭锦一眼,道:“郭老师倒是见闻广博。”
郭锦鼻中冷哼一声道:“郭某昔年随侍老帮主,老帮主对于当代武林知名人物无不熟知能详……”
言尚未了,林凤珠突面色一寒,道:“此事无关宏旨,郭老师无庸申辨。”接着又道:“朱大侠,令主就是为了百花翁有所顾虑么?”
“岂止顾虑而已。”朱凤翔道:“令主此承不容分心旁鹜,令朱某调遣韩少侠荀护法率领贵帮高手查明百花翁行踪,不择手段阻挠暗袭。”
霍文翔冷笑道:“一个名不见经传之辈,有何可惧,在下倒要见识见识他有多少道行。”
朱凤翔怒瞪了霍文翔一眼道:“尊驾是什么职司,说话如此不知轻重。”
林凤珠嫣然一笑道:“他是韩少侠金兰结义,刎颈之交,稍时他还要领二位追踪韩少侠荀护法咧!”
朱凤翔似知失言,立时改容相敬,抱拳一揖道:“朱某失敬,请问兄台尊姓大名?”
霍文翔道:“小可姓黄!”
林凤珠道:“两位远来不易,请略事休息饮食,本座慎挑人手领两位赶去。”
宛兰姗姗走出,向朱莫二人笑道:“两位大侠请随婢子来。”
朱莫二人身影消失在烟雨花榭门外时,北丐佟青松等人从厅后疾闪而出,道:“想不到百花翁再入中原,节外生枝,对我等夺取星河三宝有莫大的妨碍,百花翁武学博杂,智计多端,防不胜防,此人工于心计,如欲生心攫取一物,没有到不了手的。”
粟雷诧道:“此人竟然有如此厉害?”
佟青松道:“百花翁擅于易容,虽在你身侧却朦若无觉,不过此人并非嗜杀成性,但性情却怪僻异常,只要你能合他的脾胃,无不有求必应……”
说着略一沉吟,目注霍文翔微笑道:“老化子想出一以毒攻毒之策,可收事半功倍之效。”遂低声说出妙算,又道:“霍老弟去吧,老化子与林姑娘随后策应。”
霍文翔点点头,走出烟雨花榭向柳荫花径疾行如飞,远处隐隐可见一幢白色精舍深染在夕阳落霞中,绚丽无比。
甘凉一剑朱凤翔正与双掌开碑莫维英立在舍外一株木莲树下喁喁低语,目睹霍文翔走来,立即止口不语,朱凤翔含笑遭:“黄少侠,帮主意下如何,此事十万火急,万一误了令主大事,我等吃罪不消。”
霍文翔道:“两位用过饭未?”
朱凤翔道:“兄弟来时已在山外小店用过。”
霍文翔道:“既然如此,在下就领二位前往吧!”
莫维英不由大愕道:“方才林帮主似曾说过慎挑人手,怎么……”
霍文翔忙道:“两位休生误会,帮主巾帼奇女,睿智无双,西域第一高手百花翁东来中原,星河三宝志在必得,他绝非一人,必尽出西域能手,我等劳师动众,浩浩荡荡,反成众矢之的,是以林帮主将遣出人手分散,可不露形迹,迩来武林情势险恶,黑白两道高手纷纷奔波川滇道上,各自为谋,勾心斗角,暗算加害,不可不防。”说着接道:“在下带路。”身法如行云流水般走去。
朱凤翔莫维英只觉霍文翔身形步法看似缓慢,其实甚速,两人施展上乘轻功跟随,前后相距永远保持一丈开外,无法追及,不禁暗感骇震。
要知他两人均是当代名震一方武林名宿,自视甚高,那知与霍文翔相比,不免瞠乎其后,油然泛起自叹弗如之感。
群山绵互,峻岭萦回,崎岖陡削难行,奔行了一个时辰,才得出山外,进入一片林中。
冷月迷朦,寒风瑟索,林中不时飘飞下片片黄叶。
霍文翔停身在一株老枫后,目注树杆上久之。
朱莫二人掠近前,只见枫杆上刮上一片树皮,镌有一箭形花纹,但听霍文翔低诧道:“奇怪!”
霍文翔道:“韩兄与苟护法已去陇东,只怕追不上了。”
朱莫二人不禁面面相觑。
霍文翔见状冷冷一笑道:“二位休急,天下事欲速则不达,金凤帮主已尽遣帮中高手,在下虽不才,但自问武功不比韩兄与荀护法稍逊,为权宜之计,二位与在下先往滇西助力如何!’’
朱凤翔闻言嘴唇动了一动,正欲答话,蓦闻远处一声尖锐长啸划破寂静的夜空,随风飘送入耳。
霍文翔倏地一鹤冲天拔起,身躯一转,循着啸声传来方向穿空斜扑而去,迅疾如电,转眼已落在十数丈外。
朱凤翔暗道,“好快的身法。”双双一跃而起,接踪赶去。
忽见霍文翔身形疾杳,伏在一土丘之后,两人心中一惊,急掩蔽身形,择一茸茸长草处蹲下,觑眼望去,相距土丘五丈开外,只见十数绣巾扎额,奇装异服之人聚作一堆,不知在议论什么。
片刻时分,十数奇装异服之人,突向正南方奔去,其快虹风,眨眼杳失在月色茫茫中。
霍文翔长身而起,微吁了一声,道:“看来,他们都是百花翁门下了。”
朱莫二人已跃落在霍文翔身后,闻言莫维英道:“少侠可曾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霍文翔播首道:“不知,窃窃密议定蓄有异谋,你我只要跟踪赶上,或可探出百花翁下落。”
朱凤翔道:“好,事不宜迟,老朽两人唯少侠马首是瞻。”
霍文翔一声“不敢”出口,人已远在三四丈外。
三人疾奔如风,片刻已转入一条灰尘漫漫官道上,道旁一株大树上忽捷如鹰隼泻落一黑衣劲装老者,向霍文翔躬身一揖道:“禀少侠,林帮主一行已先赶往嘉明镇上。”
霍文翔道:“你可曾见十数奇装异服之江湖人物么?”
那老者答道:“瞧见了,似亦向嘉明镇奔去,今晚,这条官道上不时发现江湖豪雄,不绝如缕,形色匆促,帮主吩咐下去,不遇必要,少侠不可出手,以免露出形迹。”
霍文翔右手一摆道:“知道了!”.
黑衣老者倏地冲天拔起,身形隐入翳密浓叶中。
突闻官道来路传来一串奔马蹄声,驰骤如雷,苍茫月夜下只见尘土滚滚如烟冒起,类尘中现出一辆双骑马车疾驰而来。
车行甚速,车辕上高踞着一个蓝衣老者,挥鞭扬空,带起叭叭脆响。
霍文翔目肖锐利,认出车辕上老者正是冷鸿,那车内无疑是燕霞主婢两人,暗道:“果然佟老前辈说的不错,虞姑娘亦来了。”突见车后尚有五骑赶来,骑上人伏身鞍上,五骑显然是塞外异种,四蹄如飞,似追赶那辆马车。
莫维英低声道:“朱兄,你瞧出了蹊跷么?”
朱凤翔点头道:“江湖劫杀,你我司空见惯,那有瞧不出之理,但我等不宜伸手。”
说话之间,马车已如风驰过,那五人五骑急赶追上,只距一箭之遥,急见霍文翔身形斜扑,猿臂疾伸如电,抓住了最后一骑马尾,身形奇快地帖在马腹上。
两人不禁相顾错愕,莫维英道:“少侠此举定有道理,你我且赶上见机行事。”
转眼,五骑已超越马车三丈远近,突然一转马头,为首一骑是个满面疙瘩,貌像狞恶大汉,凶光暴射,厉喝道:“停住。”
马车猛然刹住,冷鸿面色一寒道:“你我素无仇怨,萍水相逢,喝住行车却是为何?”
大汉嘿嘿怪笑,道:“将车内两个绝色美女留下,我也不难为你,自行去好了,不然可别怨我澜沧五蛟心辣手黑。”
双掌开碑莫维英闻得澜沧五蛟之名不禁一震,五蛟横行澜沧,恶行滔天,烧杀淫掠,令人发指,舟旅为之裹足,尤其五蛟乃沅江双凶龙卫文桑师弟,黑白两道虽不直所为,但畏惧双凶成名,均隐忍不言,暗道:“只怕有场好戏瞧了。”
忽见车辕上冷鸿目中精芒暴射,手中长鞭叭的一声疾挥攻出,鞭声带出一溜劲风,直袭大汉胸前七坎死穴。
那大汉目中泛闪一抹杀机,冷哼出声道:“原来你也是会家子。”
右掌一式“回风拂柳”奇幻无比抓向长鞭而去。
冷鸿当年也是武林知名人物,一身所学内外兼修,功力博湛,长鞭一振,洒出漫空鞭影,袭向对方周身要害重穴,鞭势凌厉奇奥。
大汉喉中桀桀狞笑,身形腾跃如飞,一双毛茸茸怪掌,蹈空趁隙、抓、劈、扣、拿,辛辣无比。
其余四蛟倏地离鞍而出,疾如奔电往马车扑去。
朱凤翔莫维英忽听霍文翔传音喝道:“两位还不出手则甚?”
两人不禁一怔,不及寻思,双双电射抢向马车,大喝一声遭:“光天化日,你等居然官道上打劫,忒也目无王法了。”
莫维英双掌平胸,呼地一声推出。
朱凤翔身形悬空出剑,震出九朵碗大寒星涌袭两名匪徒而去。
四蛟不料有此猝变,身形一沉倒翻了出去,扭腰旋身哑口快攻。
双方都是武林高手,一招一式无不极见功夫,攻守严密,毫发之差均足以招致性命之危。
朱凤翔道:“这位黄少侠藏身马腹下始终未见现身,不知为了何故?”
蓦地——
只听一声阴寒澈骨笑声道:“住手!”
声虽不大,却刺入耳鼓。
双方不禁一怔,霍地飘闪开去,循声望去。
这时,中天寒月为一片浮云遮隐,周外景物一片黯淡苍茫,只见官道上屹立着一个绣巾扎额,身着一袭黑白相间丝质长衫,飘拂鼓舞,那一张惨白无神的面庞使你毕生难忘,如同幽灵魅影,令人毛发皆竖。
但见那人冉冉虚空飘浮而来,神速无比,冷冷说道:“有女如玉,吉士诱之,兄弟并非有意伸手架梁,只是想获知一事。”
满面疙瘩大汉厉喝道:“你是何来历,竟敢伸手管大爷的好事。”霍的一扬,打出五道黑影暗器,迅如流星袭向那人胸腹五处重穴,出手如电,认穴奇准,狠毒绝伦。
“游彪!”那怪人身形奇幻一闪,右掌一式“分不蹈影”将五支只暗器悉数扣住,冷冷说道:“澜沧五蛟之首,也不过尔尔,你我双方最好不以兵戎相对。”
五蛟之首不禁大骇,知遇上了劲敌,喝道:“阁下想问什么?”
怪人微微一笑道:“尊驾久居滇南,必然熟悉路南石林地形,如蒙尊驾五位领兄弟前往石林潭……”说着语声微微一顿后,又干笑一声接道:“俗谚:来而不往非礼也,倘蒙应允,兄弟决相助将车内两绝色美女擒住相赠。”
游彪狂笑道:“路南石林寒潭也是阁下能去的么?不要说游某不知,就是知道也万难应允。”
怪人面色一变,道:“你们真不知道么?”目中神光忽射出奇异光芒。
澜沧五蚊与这怪人目光相接,立感心神一震,神智似有点恍惚。
坐在车辕上的冷鸿目睹如此情景,不禁大感困惑,暗暗忖道:“自己何不趁机离开此是非之地。”突闻一个极为熟稔细微的话声随风送入耳中,道:“冷老英雄,最好暂且按忍不动,让他们狗咬狗,以便查出怪人来历,虞姑娘若欲得星河三宝,必须在怪人身上找出端倪。”
冷鸿不禁一呆,似已听出那语声是何人,目中神光一亮,嘴角泛起一丝愉悦笑容。
厚厚的帷幕隙缝内有四道晶澈明亮的眼神一直在贯注车外的情势。
虞凤霞依然是美若天人,玉容稍见清减,眉梢眼角隐隐含蕴着内心的郁忧。
翠萍似依人小鸟般依偎在虞凤霞肩旁,道:“这怪人似武功高深不可测,他要向小姐伸手应如何应付?”
虞凤霞柳眉微皱,低声道:“萍儿,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你怕什么?”猛见冷鸿侧顾嘴角泛出欣慰笑容,不禁大奇,低声问道:“冷叔叔,为何发笑?”
冷鸿道:“看来我等可高枕无忧,霍文翔也来了。”
“他……”虞凤霞不禁芳心一颤,道:“不知,霍少侠宛如天际神龙,行事不测,难见首尾,姑娘请稍安勿躁。”
此刻,官道上沉寂无声,澜沧五蛟神智不宁,似偎惧那怪人目光,却又回避不开。
怪人施展迷魂魔法,当然有所图谋,突闻寒风中送来一阵低微语声道:“阁下似乎来自西域,不然怎知迷魂魔法……”
语声入耳,怪人不禁神色大变,迅急四顾,但这语声不似朱莫二人所发,又不似车内传出,却又似不远处所发,目光瞬息万变,只听语声又起:“阁下勿庸惊疑,区区与阁下虽非敌友,但并无伸手过问之意,澜沧五蛟,为恶滇南,擢发难数,假阁下之手除之可谓大快人心,不过阁下欲知路南石林寒潭确址,似乎找错了目标,请问阁下知否金面老人……”
这一席话深深吸引了那怪人心神,闻言不禁点点头,目露骇然之色。
霍文翔藏在马腹之下见状,知计已售,暗笑道:“金面老人现在寒潭近侧,图谋攫得潭内星河三宝,阁下定必深知。”
怪人更惊骇不已,但他亦是擅于心计之人,暗道:“此人居心叵测,意欲假我等西域之力,图获渔翁之利,哼哼,此无异与虎谋皮,那时当知我的厉害。”心念一定,又点了点头。
此种举动,令朱凤翔莫维英大感惶惑,却知道怪人必是施展什么西域魔法。
怪人但听得霍文翔语声传来道:“官道上两老者,一是甘凉一剑朱凤翔,另外是双掌开碑莫维英,均是名震一方当代中原武林高手,秘密投靠金面老人门下为虎作伥,欲知寒潭确址,须从这两人身上着手。”
话声一寂,怪人目光立时转注在朱凤翔莫维英脸上。
莫维英忽闻霍文翔低喝道:“莫老师你还不走,留在此处则甚。”当下面色一变,右臂一拉朱凤翔道:“我们走!”
双双身形腾空之际,忽见眼前人影一闪,一片阴柔罡力阻止冲前之势,不由凌空一个斛斗倒翻出丈余。
只听冷森如冰语声道:“两位暂请留步。”
朱莫两人沉桩落地,莫维英大喝道:“尊驾是否无事生非,接我一掌试试。”说着双掌推出一招:“五丁开山”怒潮排空,狂飚柱涌,威势雷霆万均。
跟着朱凤翔精钢剑一式“拔草寻蛇”攻出,一溜寒虹刺向怪人胁下。
两人配合无间,尤其朱凤翔剑势清奥奇诡,这一式看来招式平凡,其实寓神奇于平淡中。
蓦地——
冷鸿只觉手腕带着缰绳一动,两匹健马突发聿聿长嘶四蹄翻飞疾驰而出,如雷蹄声带起一片黄尘。
怪人不禁一呆,朱莫二人掌剑已袭近身前,忙身形疾飘开去。
那知朱莫二人急腾身穿空落向道旁密林中,眨眼杳失身影。
怪人目中泛出怒芒,右掌扬空掷起一道旗花,天际但见爆射红焰芒雨,映出绚烂异彩。
澜沧五蛟显然为那西域迷魂魔法所制,目光呆滞,木雕泥塑般立在官道上,茫然无觉。
怪人高声道:“是那位朋友传声,兄弟极愿一见。”
林风飕飕,黄叶飘飞,但不见有人现身,怪人不禁怔得一怔,冷森森一笑,喃喃自语道:“谅你也逃不出我手掌外。”冷电眼神注视了澜沧五蛟一眼,道:“五位请随兄弟来!”
澜沧五蛟此刻倒真也听话,随着怪人疾奔而去,只见马腹下窜出一条黑影,遥跟澜沧五蛟身后,瞬眼,杳失在夜色沉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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