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魄西斜,时逾三更
华岳庙殿後万寿阁前一线身影捷似狸奴掠上阁来,手执一物身形上跃,放在横梁竖立的匾後,又一闪无踪。
此人一去,暗中又疾闪出一条人影,身手奇快在匾後将前人置放之物摸去,倏又隐去。
片刻,突传来一阵登楼步声,灯光渐现,只见一个五旬老者手提著一盏油纸灯笼登上万寿阁。
此人是华岳庙奉祀官,除非祭典,他家居纳福,难得一临华岳庙,最近竟大异寻常,竟是每晚三更不到来到庙内,而且独自一人登临万寿阁。
只见奉祀官把灯笼放在椅上,搬过一架木梯倚定横梁爬上,伸手一摸,只觉空空如也不禁一怔。又爬了下来将木梯放还原处,在案前香炉中燃点了九支香後步下楼去。
口口口
一幢幽深宅院中前厅仍亮著灯火。
八仙大桌上聚坐著九人,正是那简松逸与之聚议密商。
庆嬷嬷也是武林高手她是满人,为何向著皇明义士,必有难以明言的隐衷,除此不说,最明确的原因是简松逸从婴儿起就是她哺大成人,而且身受玉鼎居士重托,不啻是她亲生爱子。
简松逸离京,庆嬷嬷与清莲格格精选了九名高手随行相护。
除了格格府中两名一等侍卫外,其余七人莫不是风尘侠客,武林奇士,在江湖中却是没没无闻。
如无影刀薛瑜,七手伽蓝余凤叟,乾坤醉客夏衡,御风乘龙符韶,摘星手房四海,神枪谷鸣,千面佛蒲敖。
这七人都有一身旷绝武学,而且机智异常,尤其各有一手奇特的专长。
如金凤叟一手偷天换日,空空绝技堪称首屈一指,举世无匹,摘星手房四海亦是空空妙手,唯金凤叟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且善於摹仿别人笔迹,故争得七手伽蓝之名。
千面佛蒲敖精擅易容之术,御风乘龙符韶轻功身法武林独步,他乔装赶车的车把式,那还有人知其为身负绝技的风尘侠隐。
他们正聚商时,忽七手伽蓝余凤叟笑道:“房伦儿回来了。”
说时摘星手房四海已闪身入内,道:“少侠果然料事如神,传讯人却是华岳庙奉祀官周吉详!”递呈一封密函与简松逸。
简松逸拆开详阅了一遍,递向七手伽蓝余凤叟,含笑道:“烦请余老窜改数行,在下料定周吉详明晚三更必又去万寿阁,诸葛敬在未奉复音之前绝不敢离开华阴县邻近。”
千面佛蒲敖道:“周吉详以何物传讯,目的地又在何处?”
“江湖中人太多用飞鸽传讯,不过……”简松逸略一思忖道:“在下却料测,周吉详必不用飞鸽,却是猛禽,瞬息千里,目的地定是燕京无疑,显然急於侦破诸葛敬来历之谜,非得蒲老夏老两位不可。”言下授计。
接着匡残彭纶双双掠入。
多臂魔神彭纶道:“华山已风平浪静,由三位长老暂摄掌门之位,依附西华子党羽均皆罚以面壁三年,西华子逃向川滇而去。”
“在下就要西华子逃走,易於循线一网打尽。”
匡残接道:“徐老爷子一听少侠折返京师,即决意离开华阴。”
薛瑜哈哈大笑道:“匡老儿不擅谎言,那不是徐老爷子,而是展陆两位姑娘,加上匡老儿又谎言一真神尼亦已望晋冀道上而去,更是芳心如焚了。”
匡残不禁噫了一声,说道:“莫非薛老也去了么?”
薛瑜摇首答道:“薛某具有千里眼顺风耳神通。”
匡残冷哼一声道:“那么薛老知道匡某昨晚住宿何处?”
薛瑜道:“昨晚匡老去住华阴县城批把门巷,左拥右抱,享尽销魂之乐。”
“胡说!”
群雄相与捧腹大笑不止。
这时,金凤叟已将信写妥。
简松逸接过一瞧,不禁赞不绝口,起身独自回房而去,群雄聚在一处慢酌浅饮,高谈如何找出长江镖局总镖头天魁星颜中铮的下落及最近江湖中传言。
片刻,简松逸走去,将信函交舆摘星手房四海,又嘱咐乾坤醉客夏衡千面佛蒲敖几句,三人领命离去……
口口口
翌晚三更已过,四更不到,一辆华丽套车驰出车门,车辕上御风乘龙符韶扮作车把式,意气飞扬,良鞭不时叭叭挥动,在夜静人寂的郊野上分外清脆响彻。
月华如水,被照四野,只见轮蹄飞驰过去,荡起一片滚滚烟尘,随风四散。
车内倚坐着简松遥,闭目假寐思潮纷涌,默策今後行止大计,右侧铁棂上却链着一只铁喙鹭鸶,毛片苍黄发亮,不时剔翎啄羽,喉中发出咕咕呜声,神态-猛。
此鸶产自大漠,为罕见之猛禽,翼张六尺,铁爪钢喙,力大无穷,可生裂牛羊,桀傲难驯,不知何故,却甚畏惧简松逸。
显出猛鸶日吃了简松逸不少苦头。
但,简松逸却似异常喜爱这只猛鸶,不时喂食一块鲜美牛肉,或手掌梳弄鸶羽。
表面上此行就是符韶驱车,车内仅简松逸与一鸶而已,其实薛瑜等人无不在前後左右暗护,宵小翦径之徒早就被他们打发趁风而逃,故而畅行无阻。
他们无人不是侠隐奇士,习性奇特僻异,谁也不服谁,却为简松逸气度才华折服,尤其是匡残彭纶两人更是心服得五体投地,终生不渝。
一路行来除了投宿打尖略事饮食歇息外,三日三夜便自赶回了京城……
口口口
夜深沉,一只巨鸟由珊贝勒後园内冲起,展翼向清莲格格府内投下。
巨鸟之下还随有一条迅快的人影,腾椰如飞,先後投入清莲格格府内。
皓月当空,银光泻地,只见疏抑掩映下翠槛红栏水阁内立有两人,正是简松逸及泰亲王府内史孔廷芳。
槛上赫然系着那金喙猛鸾,神态甚是温驯。
一条身影如飞疾掠而入,却是御风乘龙符韶,抱拳一笑道:“少使,这鸶乃是珊贝勒豢养。”
孔廷芳不禁一怔,说道:“珊贝勒么?真料想不到。”
简松逸道:“在下却早想到了!”
孔廷芳愕然望着简松逸,道:“少侠是否请道其详?”
简松逸微微一笑,道:“稍时在下必相告诸位。”说着将鸶体上系附信袋内藏信函取出,接道:“咱们去前厅细-,有烦符老师将鸶藏起,明晨再放出任其飞回华阴。”
符韶点点头,架起苍鹫望外走去。
简松逸舆孔廷芳走向前厅。
厅内灯火明亮,照耀如画,人影幢幢,摆下了两席盛宴,喧笑宏语声溢於外。
简松逸孔廷芳及御风乘龙符韶先後进入前厅入席坐下。
只见简松逸举杯敬了在座群雄一杯,道:“在下於滇途中已是料中八九,诸葛敬当是珊贝勒府中一手调教出来。”
群雄相顾愕然惊诧,无影刀薛瑜道:“珊贝勒每日只藏身府内饮酒作乐,不问外事,其府中之人也从不惹事生非,驭下甚严,若有故犯决不饶恕,老朽无论如何也不会疑心到他头上。”
简松逸叹息一声道:“若非格格与庆嬷嬷偶而谈及,在下也不会疑心到珊贝勒头上,此乃宫闱秘章,内廷以外甚少知之,当年顺治皇上眷恋董鄂妃,祖太后却心存广玄易储,这位储君就是珊贝勒……”
一语惊四座,群雄不禁惊啊出声。
只听简松逸说下去:“易储之谋却为当今太后知悉,立即力谋对策担心易储之事,祖太后无能为力只有作罢,当今康熙乃得於皇上顺治出家後冲龄即位,不过珊贝勒却耿耿于心。”
七手伽蓝金凤叟颔首道:“这就难怪了,论说珊贝勒早应赐爵亲王了,为何迄至如今依然旧爵贝勒?”
孔廷芳道:“也许太后仍对珊贝勒深怀戒心。”
“不错!”简松逸道:“珊贝勒不足畏惧,可怕的是他们府中藏有甚多能人,诸葛敬绝非由一人调教出来的,但珊贝勒觐觎九鼎之尊显然犹未死心,我等设法翦除其党羽,使其野心收敛,保其首领。”
清莲格格携着一儿一女及庆嬷嬷进宫朝觐太后,至今未回,可言而知留宿宫内。
洗尘之宴欢欣之情融洽异常,谈了许多,喝了也不少,尽兴各自安歇。
简松逸睡意朦胧之际,忽觉有人抚摸他的面颊兰麝微闻,心知必是清莲格格,故意装作熟睡。
清莲格格娇笑道:“弟弟别装了,一个武林绝顶高手,十丈以内飞花落叶无不立而分辨,那有如此熟睡如泥的。”
简松逸伸手一拉,清莲格格情不自禁地倒向简松逸怀中……
清莲格格羞红着脸,道:“逸弟,你回来也没稍个口信给姐姐。”
“倘小弟来事都为姐姐知悉,就不能说鬼神莫测了。”简松逸道:“好了,小弟正有一事与莲姐商量。”遂将诸葛敬来历前後经过详情说出。
清莲格格不禁花容失色道:“母后对珊贝勒深怀戒心,果然母后所料不差,这事委实棘手,逸弟你说应如何处理?”
简松逸道:“若令珊贝勒暴毙易如反掌,如此将引发轩然大波,不如逼迫其日暮途穷,自甘终老,小弟已有对策,不到傍晚便有消息到来。”
忽闻门外婢女道:“鹤贝勒与内宫言侍卫请见小千岁。”
简松逸一跃而起,道:“他们来得正好。”整衣步出门外而去。
庆嬷嬷穿了入来,道:“格格,薛老要见您。”
清莲格格嫣然一笑,同着庆嬷嬷走出房外……
口口口
珊贝勒府中几乎闹翻了天,人心惶惶。
红日西斜,珊贝勒於书房内杯酒自饮,正舆一个亲信西席谈话。
蓦地,珊贝勒面色大变,当啷一声,酒杯忽脱手坠地粉碎。
西席大惊道:“贝勒,您是怎么了?”
珊贝勒四十不到,才不过卅五六岁,面圆圆的蓄有短须,气度威严,此刻却面色苍白,说道:“不知怎地,两手麻得厉害。”
西席忙将珊贝勒扶往榻上躺下,急召大夫诊视。
大夫只觉穴脉平和,并无病徵,不敢下药
珊贝勒不但两手发麻,而且双足亦自脚趾渐麻蔓延两腿,神智说话却特为清朗,又非中风现象,大夫更不敢下药,这一风声立时喧腾内外。
宫廷御医亦纷纷到来,亦诊其不出是何病,不禁束手无策。
除开离奇怪症不说,连想到珊贝勒也许中了邪异,或武林高手施展暗标,用了特异的手法无人能解。
因此,珊贝勒府出入的不绝于缕,不外江湖术士,佛道医及喇嘛,有的是自告奋勇,有的是奉钦命於此,但均败兴而返。
最後的原因也许是中了独特的手法暗算,但珊贝勒府内蓄有三位高人,真是找不出原因。
第三日清晨,鹤贝勒舆言晓岚联袂造访珊贝勒。
珊贝勒手足麻痹外,每日子午二时气喘胸窒发作时甚为短暂,饮食如常,神智说话竟是清朗异常,闻得鹤贝勒与言晓岚来访,便在床上待客。
鹤贝勒见得珊贝勒气色甚佳,大笑道:“五哥,咱们哥儿们常说你天生富厚之相,一生享尽清福,不像小弟劳碌烦忙,怎么得了如此离奇异症。”
珊贝勒苦笑了笑,长叹一声道:“七弟别取笑愚兄了,看来愚兄命不长久,危在旦夕,说走就走。”
鹤贝勒正色道:“五哥为何说此丧气话,只是运气流年不佳而已,过此即时来运转,勿药而愈。”
珊贝勒摇首道:“七弟有所不知,愚兄每晚梦魇,-魂索命,可见大限将临。”
“小弟不信,”鹤贝勒沉声道:“五哥向未害人,焉有-魂丧命之事。”
“征战干戈,逼非得已,难免殃及无辜。”
珊贝勒目光一望言晓岚,道:“言大人,依你看来是否有此可能?”
言晓岚摇首道:“珊贝勒之病决非偶然,是否容在下察视珊贝勒脉象。”
珊贝勒此刻心情宛如饥不择食,病急乱投医,只求病魔脱体,不计其他,何况言晓岚在内廷中堪称第一高手,当即欣然言谢。
只见言晓岚反覆扶视珊贝勒脉象,眉头浓皱,察视良久,才缓缓松开五指。
珊贝勒目睹言晓岚神情凝重,不发一声,心头暗惊。
鹤贝勒见状问道:“如何?”
言晓岚与鹤贝勒附耳密语良久。
鹤贝勒一面倾听,面色频频变异惊愕,目中逼泛怒光。
珊贝勒见此愈更瞻战心惊。
言晓岚语毕,向珊贝勒微笑道:“贝勒爷尽管放心,在下已找出病因,但需对症下药却相当棘手,切勿张扬出去,最好守口如瓶,在下立即赶回宫内,稍时再来。”抱拳一揖告辞而去。
珊贝勒瞪着双眼望看鹤贝勒,问道:“言侍卫说些什么?”
鹤贝勒太息一声道:“五哥,是否你想病好?不过……不过……”
“这还用说。”珊贝勒急道:“七弟,你一向乾脆爽快,为何今天吞吞吐吐,不过甚么?”
鹤贝勒道:“兹事重大,小弟是为五哥好,不过要五哥作个决定,既拿定主意,便无法更改,否则五哥必白白送了性命。”
珊贝勒张大着眼,,急道:“七弟,快说。”
“方才言侍卫说五哥似中了奇特手法暗算,手法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而是日积月累,所以五哥事前毫无知觉,事後更难查明病因。”
珊贝勒不禁面色苍白,说道:“言侍卫是说下手的人是愚兄身旁最亲信的人,这语殊难令人相信。”
“人心难测,”鹤贝勒笑道:“言侍卫也说五哥不会置信,但性命可是五哥自己的,他人难以作主,何况解铃还须系铃人,查明何人下的毒手?什么原因,必须谨慎从事,不然打草惊蛇,免得五哥误了性命。”
珊贝勒不禁相信了七分,道:“要如何着手查明?”
鹤贝勒道:“大费周章十委实相当棘手,小弟眼前犹未能想出一个妙策,不然让小弟回去与言侍卫计议。”说着略略一顿,轻喟一声,接道:“总之,先要五哥拿个决定,不然,小弟与言侍卫纵然有再好的辨法也是无用。”
珊贝勒闻言心中大急,忙道:“言侍卫方才不是说过稍时再来的么?七弟为何急着离去,愚兄一切依七弟就是!”
此刻,珊贝勒更不愿鹤贝勒离去,心慌意乱,忽感胸前起了窒压之感。
鹤贝勒长叹一声道:“言侍卫说这歹毒手法在多年前曾见过一位武林高手罹受,但还未查出何人暗算,病症与五哥一模一样,七日後麻痹之感蔓延胸腹,死前痛苦之情惨不忍睹,七七四十九日才会撒手尘寰。”言毕目凝珊贝勒,又道:“言侍卫於这位武林高人死後,即追查何人下的毒手及研悟解救之法,到处问人虚心请教……”
珊贝勒急急问道:“找出了没有?”
“没有!”鹤贝勒摇首苦笑了笑道:“何人下的毒手迄未查出,倒是求得了解答及配制了一种药散可缓和病情发作,但也不过只能半年。”
珊贝勒目泛喜容,道:“那就麻烦言侍卫送药来,愚兄必有重赏!”
“五哥,”鹤贝勒皱眉冷冷,笑道:“您尚未拿定主意,药散只可减轻麻痹之感,延续五哥生命,二十一天後病情逐渐严重,五哥能否禁受得住,所以说七天内必须查出何人下的毒手并予解救。”
“言侍卫不来了么?”
“他触景伤情,五哥发病到今为第三日,宫内之人无人不知,小弟来前言侍卫便就心疑,如今果然。”
珊贝勒道:“并非为兄不信,只是……”
“好啦!”鹤贝勒霍地立起,冷冷笑道:“小弟说过人心难测,虽说府中都是五哥心腹亲信,俗语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小弟可以断言,此人必为重金收买。”
珊贝勒病急情虚之下,道:“好吧!七弟你放手去做吧!”
“小弟吩咐从人去请言侍卫前来。”步出房外而去……
口口口
言晓岚出得珊贝勒府内外登骑离去,缓驰得得,寻思道:“简少侠心疑萧天良为珊贝勒这人暗害,决非捕风捉影,少侠曾去匡庐附近相遇,萧天良伤了少侠数同道,少侠正与萧天良拼一高下之际,却为人暗中引走,以後便失去萧天良音讯,哼,老朽非要查明真象不可。”
不觉已到了玉狮子横街,不巧遇上了孔廷芳醉出登骑欲转回泰亲王府,孔廷芳抱拳笑道:“言大人来得正好,,学生刚刚得了丝讯息交与少侠,言大人也许急於闻知,请进吧。”
言晓岚道了一声珍重,下骑走入府门。
简松逸在书房内负手沉思,见得言晓岚到来肃礼相迎,分宾主落坐後,简松逸道:“在下方才找获孔廷芳内史转来飞涵,有人发现华山南麓见过萧天良,在下未免多疑,不过在下决非妄加猜测,在萧天良身後却也有人暗暗蹑踪,言侍卫你猜此人是谁么?”
言晓岚不禁一怔,说道:“是谁?”
“诸葛敬!”简松逸正色道:“倘不出在下所料,萧方良必遭诸葛敬所害?”
言晓岚皱了皱眉头,答道:“萧天良一身武学极高,少侠未免……”
“言侍卫似责在下未免言之过早?”简松逸道:“在下可以断言不过三日萧天良必然遭害,言侍卫亦可在珊贝勒处取得确证,传讯之物是一只金喙猛鹫。”
言晓岚见简松逸说得斩钉截铁,心中确信,道:“少侠须老朽如何行事?”
“照原订之计行事,务须在一二日内找出那些一手调教诸葛敬高手逐个翦除,如此一来,诸葛敬必无从遵循,反为我等所用。”
言晓岚目露了解之色,说道:“诸葛敬为何要杀害萧天良?其师为我等翦除,又如何为我等所用?”
简松逸微笑道:“昨天言老师舆鹤贝勒来此长谈後,清莲格格是否向言老师提起宫闱继位一段秘章?”
“说起过。”
“珊贝勒至今怏怏不乐,对当年之事耿耿於怀,觊觎皇位迄未放弃图谋占篡,言老师等均是当今贴身侍卫,萧天良一死,你等焉能坐砚,言老师等又不便藉着宫廷之势公报私,必逐个找去印证高下……”
不待简松逸说完,言晓岚心中已是恍然,连连颔首道:“老朽明白了。”
只见简松逸微笑道:“诸葛敬并不知身後主者是珊贝勒,必在另处训练调教出来的。”
言晓岚话一点就透,赞道:“少侠委实高明,老朽自愧不如,问题是萧天良武功虽比老朽稍逊,却也差不到那里去,老朽实在猜不透珊贝勒府内藏有如此高人。”
“那是言老师自谦之词,如愿除掉诸葛敬身後师褓,必须如此如此……”
两人计议甚久,忽见一护卫来报,宫中传来讯息,鹤贝勒有请言侍卫赶往珊贝勒府邸。
言晓岚立即告辞。
简松逸道:“且慢,在下尚有一物请言老师过目。”在书案上取过一封来函递与言晓岚。
那是内晋抚衙门铁侍卫统领陶恭送此密函,禀陈华山局势及太行唐九渊被困一筹莫展,内中一段是陈述萧天良形像穿着,在华山南麓现踪,诸葛敬在身後蹑随,暗留一书约萧天良比一高下等语。
言晓岚谢了一声告辞登骑奔往珊贝勒府中而去……。
口口口
珊贝勒府後园假山石下还有一座石屋,虽深入地底,却玲珑剔透,空气流畅,布设古雅扑拙,炎阳盛意之际清凉无常。
一间书室坐着两位老叟对奕,落子丁丁,除外寂静如水。
两个老叟均年在七旬开外,一是童山濯濯,貌像清癯,颔口银须及腹,眼神宛若常人,然竟瞧不出身怀奥奇武学,另外却是花白发须,既浓且密,蒜鼻海口,目光——,显得威猛慑人。
童山濯濯老者忽转噫出声道:“牛老二,今天你是怎么啦?往常你我棋力不相伯仲间,小赢小负,怎么……”
牛姓老叟忽弃子长叹道:“耿老大,小弟是为著姗贝勒的病心神不属,你我受人点水之恩理该涌泉相报……”
耿姓老叟不禁哈哈大笑道:“珊贝勒根本就没有病,何况他也有一身精湛的武功,不过是养尊处优太过,疑心生暗鬼而已,六脉平和、元血通顺、穴道无阻……”
显然一双老叟都是急燥脾气,不待对方说完,就冲口接道:“我实不知,但方才小厮来报,说鹤见勒与内廷一等侍卫言晓岚前来,经言晓岚扶脉断定珊贝勒久年风湿郁结近始发作致手足麻痹无法动弹……”
“胡说八道。”
“哼,你说他胡说八道,稍时言晓岚尚会合药到来,一服立即见效,麻痹减轻,手足也可微微动作,想天山孤鸿言晓岚一身所学绝高,但也强不过你我联手,他危言耸动用心何在?”
“你作何想法?”
“言晓岚随侍皇上,极获宠信,用不着巴结珊贝勒,也许皇上命他们来此探视珊贝勒病情,除此而外,又似无其他用心?”
他们两人藏身珊贝勒府中,即使府中上下也未知他们真正来历,更何况鹤贝勒及天山孤鸿言晓岚。
半晌,牛姓老叟忽又道:“耿老大,你不是有一粒珍藏多年‘丸转大还丹'?何不取出与珊贝勒,免得珊贝勒看轻你我。”
“不,药要对症,珊贝勒根本无病,并非老朽不舍,倘服下一如原来,那不是糟塌一粒希世难求的灵药?”
忽见一个眉目清秀小厮提着食盒走入,端出四盘小菜,一壶酒。
牛姓老叟道:“哈儿,珊贝勒现在如何?”
哈儿笑道:“回两位老爷子的话,鹤贝勒尚留在贝勒爷房中,听说言侍卫大人可治,四五日内必勿沾药,贝勒爷遵鹤贝勒之劝,不服任何人的丹药,恐引起相互-制无效!”
“真的吗?”
“府内上下都是这么说的,小的怎敢谎言,”哈儿道:“小的还听见一些话,鹤贝勒说此症系远年内伤,又为风寒逼郁,一旦并发导致如此,本不安紧,为药石乱投所误,只须……只须……”
“只须什么?”
哈儿道:“若有一位内外双修,武功擅湛的高人便可推宫药穴,即可逐渐痊愈,鹤贝勒讥笑贝勒爷府内无人?”
耿姓老叟双层耸了耸,挥手示意哈儿离去,目光向牛姓老叟一望,道:“走,你我去见珊贝勒!”
“慢着,”牛姓老叟摇头道:“言晓岚能治愈珊贝勒之病那是再好不过,我等争强好胜则甚,你我身受珊贝勒重视,小不忍则乱大谋,来,你我小饮如何?”
耿姓老叟淡淡一笑道,“你我先外出,再说由府外佯装探望姗贝勒,这样一来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我就听不进言晓岚府中无人的狂言。”
“也好!”牛姓老叟道:“你身边带得有那颗‘九转大还丹’吗?”
耿姓老叟伸手入怀,取出一只铜盒揭开,绫垫上放著一粒清香朴鼻,龙眼大小赤红如火的丸药。
“走,臊臊言晓岚的脸皮也好。”
二人即由地底密径出得珊贝勒府,绕经大街,故作从容飘然慢步折回走向珊贝勒府而去。
尚未至巷口,即发现一队队禁军弓箭舱弩在手来回巡获,巷口尚立著身着官服的官儿两人站在府门外不远处喁喁私语,耿牛二人不禁一怔。
牛姓老叟上前间道:“老朽两人乃珊贝勒忘年知友,多年不见,听说贝勒爷卧病在床特来探望,眼前情景不知发生了何事?可否见告?”
只见一个军官答道:“两位真来得不巧,珊贝勒连日来探病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不胜其烦,有的自告奋勇可治好贝勒的病,其实是胡吹瞎说,为此奉命拒见。”
正说之间,忽见一侍卫装束汉子奔向巷口而来,因牛耿二人及一些军官阻道,鼻中冷哼出声,竟在四人间挤擦撞过望珊贝勒府内入去。
两名军官面色一凛,又见侍卫装束汉子匆匆掠出,低声道:“言大人就要到了,你们阻住府门为何?”说时又在耿牛二人中间擦身而去。
只听远处隐隐传来一阵乱蹄驰奔之声……
但见天山孤鸿言晓岚率领四骑如飞奔来。
言晓岚似发现耿牛二叟,脸色微现惊异,低喝一声勒住马缰一跃下骑,抱拳笑道:“原来是点苍二隐,那年匆匆一别,岁月易逝,不觉忽忽又是十五易寒暑了,两位别来可好?”
耿姓老叟抱拳答道:“耿某二人依然故我,浊酒淡饭,乏善可陈,那像言兄春风得意!”
言晓岚哈哈大笑道:“言某年逾七旬,名利二字只是过眼云烟而已,说什么春风得意,只是受人大恩理应还报,两位意欲何往?”
耿姓老叟道:“耿某与牛老二与珊贝勒乃忘年知友,多年不见,此次静极思动,结伴北上,闻听珊贝勒染病是以拜府探望。”
言晓岚道:“二位想是见过了姗贝勒?」
“未曾”牛姓老叟答道:“我等也是刚到,目睹禁卫森严,不知发生何事……。”
言晓岚忙道:“此处说话不便,一同去珊贝勒府内再畅-如何?”
三人同进入珊贝勒府中,只昆禁护森严,肃然无嘈杂之声,前厅外肃立着一戈什哈,向言侍卫施礼道:“言大人,咱们贝勒爷现已熟睡,鹤贝勒刻在书房恭候言大人!”
“知道了。”言晓岚引着耿牛二老步人书房,但见鹤贝勒手握卷书正在凝读,笑道:“贝勒,在下为您引介两位武林奇人,贝勒谅有耳闻点苍二隐耿飘牛孙大名!”
鹤贝勒立起淡淡的哦了一声,拱手道:“原来是二位,幸会,请坐!”意存轻视。
耿飘牛孙心中暗怒,只得隐忍谢坐。
鹤贝勒笑道:“本爵照言大人所教手法施为,珊贝勒现已熟睡,言大人不愧为武林顶尖高手之誉,可笑武林中尽各沽名钓誉之辈,其实胸中并无真才实学。”
言晓岚歉然一笑道:“贝勒谬奖,在下不过误碰瞎撞而已。”
耿飘朗笑一声道:“珊贝勒之病外间传言啧啧,依老朽看来是传言过甚,老朽现身怀灵药一颗,珊贝勒服下後立即霍然而愈。”
“真的。”鹤贝勒闻极倏地立起,继又面现不信之色,缓缓坐了下来摇首道:“三日来户限如穿,半为奉旨赐医,半为毛遂自荐,其中不乏名医或武林奇人异士,但都虚有其名,幸得言大人赐教才现转机岂能又误於庸手!”
点苍二隐不禁面色一变,目泛怒光。
言晓岚笑道:“贝勒不可忧虑太过,点苍二老也是一片诚意,或能治愈亦未可知!”
鹤贝勒目注耿飘牛孙二人,道:“一之为甚,岂可再子,一误不可再误,非是本爵拒人於千里之外,本爵一向就痛恨言过其实之辈,既然如此待本爵瞧瞧五哥醒来否?”话落人已离座走出门外而去。
耿瓢不禁心生懊悔,倘欲治愈珊贝勒之病,何不及早赐药省却许多不必要的烦恼,珊贝勒严嘱自己两人绝不可在人前露脸,怎么今日因一时气念……。
牛孙何尝不如是之想,真所谓:“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两人心内懊悔不绝。
言晓岚见两人神情心内已恍然明白,当即询及别後情形。
其实当珊贝勒病发当晚,内廷即已得知,旨命太医数人会诊并命侍卫八人常驻贝勒邸内卫护珊贝勒平安。
八名侍卫中就有七手伽蓝余凤叟摘星手房四海两人,当晚余凤叟即已瞧出假山石下藏有蹊跷及小厮哈儿行动诡异。问知哈儿住在石室,此乃珊贝勒治事秘处,仅哈儿一人可出入无阻,除外不论是谁犯禁者立即处死。
余凤叟与房四海故作不知,却放出不实之言传播内外,珊贝勒房外有他八名侍卫轮流守护,一饮一食无不都在严密检视之下进去。
七手伽蓝余凤叟摘星手房四海两人神通广大,合作无间,一日一夜将石室隐秘莫不了若指掌,潜入石室窥见耿凯牛孙二人形像飞报与简松逸等人知之。
千面佛蒲敖面色一变,诧道:“原来是他们这一双怪物!”
薛瑜诧问是何来历。
蒲敖道出他们来历详情。
原来耿瓢等共是六人,名谓哀牢六怪,谊若同胞手足,均有一身旷绝奇学,但都天生乖僻,崖罕自高,秘术自珍,因昆明末朝政日非,生灵涂炭,李闯张献忠之乱,杀人盈野,血流成渠,竟相偕助清军入侵,辩谓辅佐明君,以解万民倒悬之苦,在千军万马中厮杀甚烈,突过一武林奇人义助明师,哀牢六怪死在这位异人剑下的四人,异人系因清军势众,又因有件急事,将耿飘牛孙二人击伤倒地不加诛杀即冲出重围而去。耿牛二怪谅为姗贝勒所救,之後蒲敖路经点苍,无意发现耿牛二怪形迹,想是迁隐点苍。
简松逸道:“如此说来,诸葛敬一身所学必是他们两人调教而出,倘哀牢六怪仍在,岂非诸葛敬天下无敌!”
蒲敖摇首道:“那到不尽然,六怪虽秘术自珍,但相互之间则不禁参悟对方武功,只要对方能参透神髓也就罢了,所以耿牛二怪悟彻其他四怪武学必不在少。”
简松逸哈哈一笑,立即研商对策。问知耿牛二怪经不起激,遂定下周详密计逐步施为……。
口口口
鹤贝勒走入珊贝勒房内。
只见珊贝勒张着双眼,目中泛出焦燥之色道:“七弟来得正好,愚兄感觉麻痹蔓延至臂肘之上,不知言侍卫来了没有?”
“到了,不过……。”鹤贝勒略一沉吟道:“言侍卫现与一双老者在书房-话,一双老者自称与五哥系忘年之交,闻得五哥卧病赶来探望,并谓身怀灵药,五哥服下後立即痊愈!”
“来人是何来历?”珊贝勒泛出惊喜之容道:“七弟问过了没有?”
鹤贝勒道:“他们自称来自点苍,一叫耿飘,一叫牛孙!”
珊贝勒心神大震,故作凝思之状,喃喃自语道:“耿飘,牛孙,愚兄记忆中似无这两个忘年之交。”
鹤贝勒暗暗冷笑道:“真做作得维妙维肖!”
珊贝勒也暗中骂道:“这一双老鬼不知是何居心,既有灵药为何不早言,本爵曾子严嘱切不可在人前露脸。”但一想到鹤贝勒及言晓岚之言,谓自己之病实因府中隐有奸细暗下毒手,不由心瞻皆寒,忖道:“莫非是这一双老鬼暗中下的手!”
“五哥,你想出来没有。”鹤贝勒道:“是否要见他们?”
珊贝勒道:“想是想出来了,长远不见也不错,但并非忘年之交,他们未必真的有灵药,七弟,劳驾请他们来!”
鹤贝勒大步走出房外进入书室,只见又多了一个泰亲王内史孔廷芳。
言晓岚道:“贝勒,珊贝勒醒来没有?”
鹤贝勒颔首道:“醒了!”目光移注耿飘牛孙,接道:“五哥说两位并非他忘年之交,多年不曾晤面到是不假,命本爵暂缓延请二位去他卧房相见!”
“且慢!”言晓岚道:“听珊贝勒话中涵意,似不信耿牛二位真有此灵药,两位远来盛情可感,珊贝勒岂可拒人於千里之外,容言某去见珊贝勒後再说。”即吩咐摆酒-待。
耿飘道:“既是珊贝勒不愿相见,老朽等亦无颜再留。”意欲告辞离去。
言晓岚不由朗笑道:“两位也未免太小家气了,珊贝勒人在病中,急燥烦忧,是以口不择言,两位既有灵药可治竟拂袖离去必贻人笑柄谓两位……。”
“好了。”牛孙道:“既来之则安之,我等又不贪图荣华富贵,珊贝勒病愈我等立即就走。”
“英雄本色,难得之极。”言晓岚一翘拇指道:“言某去去就来!”快步迈出。
随即入来两名戈什哈,摆上杯筷酒菜。
鹤贝勒延请三人入席,坐在主位,频频劝酒敬菜,谈笑风生。
一双戈什哈手执酒壶不停地-酒,务使樽中酒不空。
片刻,天山孤鸿言晓岚满面笑容走入,道:“珊贝勒有请!”
耿飘牛孙鹤贝勒孔廷芳立即离座站起,相随言晓岚身後走去,只见珊贝勒卧房外禁卫森严,卓然肃立,鸦雀无声。
榻上躺卧着珊贝勒,鹤贝勒趋前将珊贝勒扶起,背垫厚厚的一叠棉被。
珊贝勒目注耿飘牛孙两人,唇角绽出一丝苦笑道:“原来是两位,马兰一别,忽忽又过十九年,恕本爵健忘,请予见谅!”
“不敢!”耿飘道:“老朽行云野鹤之身,四海为家,闻得贝勒卧病,可否容老朽一察脉象!”
“德重心感,焉有不允之理!”
耿飘缓缓抓起珊贝勒右腕搭在寸关尺上,只觉珊贝勒六脉平和,血行无阻,那有半点病象,不禁心神暗震道:“这九转大还丹,老朽九死一生得来不易,只要一口气在,服下立即起死回生,贝勒既无病,不知功效如何,万一……。”
忽闻言晓岚道:“耿老师,珊贝勒可治乎?”
“可以。”耿飘松开五指,伸手入怀,取出一只铜盒。
言晓岚道:“耿老师是否用金针过穴之术?”
“不!”耿飘回面笑道:“铜盒内有颗九丸转大还丹!”
言晓岚闻言不禁面色一变,冷笑道:“果然是毕生难求的珍异灵药,功能脱胎换骨,起死回生,想采薇先生已有一甲子未知其是否仍在人世,配制无多,虽至亲好友亦吝於施舍,言某不信耿老师有此灵药。”
耿飘面色一变。
牛孙拂然怒道:“不管言老师相信与否?老朽两人志求珊贝勒药到病除。”
言晓岚点点头,朗笑道:“倘服下此药不见丝毫灵效,二位又将如何?”
耿飘委实懊悔多此一行,但却已骑虎难下,猛然咬了咬牙,沉声道:“生死悉凭处置!”
鹤贝勒端过一杯净水,道:“耿先生请赐药吧!”
耿飘心中激动不已,急急揭开盒盖取出大还丹送入珊贝勒口中,盒内是否原物亦未辨明。
房内诸人屏息凝声守候。
耿飘牛孙内心忧急如焚,不时注视着珊贝勒面色神情。
这一段时间似极为漫长,气氛窒压在心头宛如铅石,感觉透不过气似地。
珊贝勒闭着双眼,他心情更比其他的人来得沉重烦急。
半个时辰过去-
贝勒睁开双目,苦笑道:“两位盛情心感,丝毫未有好转现象,两位请离去吧!”
耿飘面色大变,道:“贝勒,真的一无好转迹象么?”
“本爵岂能谎言欺骗二位,七弟,送客!”
耿飘牛孙二人自知无颜再留,双双立起,耿飘抱拳一揖道:“老朽无能,不劳相送,愿贝勒早治勿药康复为祝。”望房外走去。
珊贝勒长叹一声道:“还是请言大人施救吧!”言毕,忽面现痛苦之色颤声道:“本爵腹中甚是难受,速将耿瓢牛孙二人抓下!”
鹤贝勒冷笑道:“小弟已有安排,他们绝走不了。”
言晓岚急取一粒丹药喂服珊贝勒口中。
珊贝勒已是汗出如雨,丹药咽入腹中疼痛立止,暗道:“果为言晓岚料中,是他们下的毒手,本爵待他们不薄,为何如此,莫非他们为奸相明珠收买。”不禁内心痛恨不已,却又无法明言,长叹一声道:“耿飘牛孙身负奇学,已臻化境,擒他不易,莫殃及无辜!”
言晓岚道:“贝勒放心,这等小事自有鹤贝勒处理,贝勒须待子时方可施治,三日内定可行动自如。”扶着躺下点了睡穴,与鹤贝勒孔廷芳走出房外而去。
口口口
耿飘牛孙二怪离了珊贝勒府,急急奔往小清凉山,不时回顾,只觉无人追踪,抵达山麓後席地坐下?
牛孙冷笑道:“老大,你这是何苦?”
“不用埋怨了,老朽已然追悔不及,”耿飘诧道:“怎么大还丹如此珍异灵药竟未有丝毫功效,其中道理难解!”
“真的是九转大还丹么?”
耿飘不禁一怔,昔年拚着九死一生得来大还丹,计袭珍藏之下始终莫辨真伪,此刻更难作答,仅摇首叹息。
牛孙也不追问,道:“如今我等应何去何从,还要回到珊贝勒府内么?我看珊贝勒大惑惊异,愤怒已极。”
耿飘道:“你我一片诚意,他愤怒何用。”纵目四顾了一眼,接道:“不如暂回敬儿练武之处?”
两怪直奔小清凉山颠而去。
小清凉山在宛平之西,山高耸人云,嵯峻晓峨,陟其巅,寒冽特甚,雪天则积不易融,自下望之,如初琢之玉,洁白而峭峻,燕京八景有西山霁空之称,山麓春日万卉争妍,芳闹红紫,花香枝头,鸟鸣林上,流泉潺潺,其声净净,如击磐琴,夏则绿树荫浓,金莲香郁於池塘,徘徊其处则为神往。
距山顶仅十余丈高有片陂谷平斜,宽广约莫亩许,积雪未融,晶莹如玉,入眼目眩。
耿飘牛孙二人飞掠陂谷似欲登上绝顶,忽闻随风送来一阴恻恻冷笑道:“你们来了么?”
牛孙面色一变,循声双拳疾挥而出,厉-道:“什么人?”
掌风过处,激起一片雪尘冰砂呼啸飞涌,弥漫若雾。
只见雪地中腾起七条白影,腾挪飘闪各立方位将二怪围住,其中一人哈哈大笑道:“好掌力!”
耿牛二怪凝眸望去,只见是七个白衣人,首蒙白纱,将发面束住,仅露出双睛,背上各载兵刃,气势逼人,耿飘呆得一呆,道:“七位是何来路?”
“奉命拿下两位!”
“奉何人所命?”
“侍卫统领!”
“是何罪名?”
“谋害珊贝勒!”
牛孙不禁火发,厉-道:“无的放矢,含血喷人,老夫两人岂是束手就擒之辈,叫萨磊当面回话,你等七人不要送了性命!”
“杀鸡焉用牛刀,我等七人足够,你们还是联臂共上抑或单打独斗,决不以众凌寡。”
耿飘忽腾身而起,一个盘旋,双拳击向一白衣人而去。掌力如山,身未落地,九掌攻出幻起漫空拳影。
那白衣人惊噫了声道:“你也会使密宗绝学疑幻九掌。”说时双掌迎出展出一套奇奥掌法。
牛孙倏地右掌望腰际一拍,撤出一柄缅钢软剑,抖腕挥起寒芒万点。
这时就有一白衣人挥刀迎出,疾若掣电。
二怪乃诸葛敬业师,身蕴旷绝奇学,一式之间足可制人於死地,怎么两个白衣人施展的武功无一不是-制自己的奇招,不禁骇然凛震,暗道:“大内中怎有如此身手高绝之人。”竟是越战越骇。
约莫卅余招过去,点苍双怪顿萌逃念,耿飘暴-道:“恕老夫不容情了!”
此话是二怪欲离的隐语。
其他五白衣人似瞧出双怪情虚欲逃,各个蓄势戒备。
蓦地,双怪厉-出声,一剑双掌挥出狂-卷虹,宛如飞砂走石,威势骇人,两条身形潜龙升天暴起。
五条白影忽凌空搏击而下,猛如鹰隼。
耿牛二怪并非易与之辈,身形只沉得一沉,复又暴起,把五条白影震得撞了开去冲霄冲出。
蓦地,只闻云霄中传来一声长笑,但见漫空剑影爆射火树银花,流芒万点夹着一条人影搏击而下。
耿牛双怪心头大惊,尚未及寻思之际,只觉体上各处气穴刺破,-叫出声,真气立泄,宛如断线之鸢般摔跌雪地中。
那条人影亦飞落在地,只见又是一白衣人。
耿飘目露惶悸之色,道:“尊驾方才施展的是何剑法?”
白衣人朗笑道:“-制哀牢二怪的剑法,在下也不知何名,剑法之道端在运用由心而已,两位不服么?”
牛孙厉声道:“不服!”
白衣人哈哈大笑道:“择时择地一拚高下如何?不过在下此刻作不了主。”倏即向七白衣人喝道:“将他们拿往诸葛敬练功之处!”
耿飘牛孙二人闻言不禁心惊胆寒,暗道:“他们是何知道的?”顿感为人抓起奔往绝顶而去。
口口口
翌晨
珊贝勒一觉醒来,只觉麻痹之感减轻了一半,手臂可缓缓抬起平肩,双足亦可微微走出数步,不禁欣喜若狂。
鹤贝勒与言晓岚昨晚均留宿在珊贝勒府中照料病情。
珊贝勒关心耿飘牛孙二人,闻知耿牛二怪在围捕中逸去,却也受伤不轻。
言晓岚冷笑道:“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他们总有落网之时。”
珊贝勒诧道:“他们也没有做甚么为非作歹之事,又未与言大人结有深仇大恨,为何不放过他们!”
“贝勒有所不知,言某不是说过贝勒之病可能是府内之人暗中下的毒手?”
“这与耿牛二人何干?”
“有关!”百晓岚道:“至少言某已查出下毒手的人是受耿牛二怪所指使,他们并非远自滇南而来,而是久隐京畿附近。”言晓岚淡淡一笑道:“假以时日,不难查明真象!”
珊贝勒听得毛骨悚然,暗道:“如果真是他们所为,应寸磔分尸!”
言晓岚又道:“言某须回内宫,晚间自会前来为贝勒服药,务须静养,不可因外务烦虑,请珍重自摄。”
鹤贝勒亦笑道:“小弟亦须赶进宫内报知五哥喜讯。”
双双告辞而出。
鹤贝勒与言晓岚甫出府外,即有宫廷侍卫进入禀道:“贝勒,刚才得知府内总管来报,府内随侍贝勒书僮哈儿不见了。”
珊贝勒不禁心神一震,笑笑道:“这小子天性贪玩,这几日见本爵卧病,闷得发慌溜出府去玩耍,玩厌了总会回来的?”
那侍际应了一声是退了出去。
珊贝勒暗觉人心难测,莫非哈儿亦为耿飘牛孙二人收买,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忖道:“耿牛二个老鬼听说言晓岚能治好本爵的病,心中畏惧,佯谓远来晋见献药洽病,惟恐本爵不死。”一念及此,不由却齿痛恨,可想而知倘非明珠奸相所为,就是别的贝子贝勒觊觎皇位欲除去自己这个眼中钉。
这时珊贝勒一腔雄心壮志顿时化为云消雾散,荣华富贵生来具有,何必甘冒大不敬之罪,不禁心灰意冷。
三日来,珊贝勒得言晓岚尽心疗治,恢复行动自如,武功未失,仅子午二时真力必然逆行不顺。
言晓岚道:“暗下毒手之人手法怪异独特,而且宛如水滴石穿,缓慢浸蚀,倘须全愈,当非三年不可。”并传珊贝勒内功,渐减真气浮逆不顺之苦。
珊贝勒衷心大悦,发觉言晓岚胸罗广博,除武功外星相医卜均无不精擅,尤其星相之学谈言微中,问起自身功名富贵寿元子孙如何?
言晓岚大笑道:“贝勒贵为皇亲国戚,妻贤子孝,毕生享用不尽,何问富贵功名,惜贝勒病在小人,傲骨嶙峋,防一步错贻恨终生,宜近君子远奸-,淡泊自如,寿可期颐。”
珊贝勒心神猛剔,笑谢指教,道:“向本爵暗下毒手之鼠辈可曾查出否?”
言晓岚道:“贝勒最好不闻不问,泰然处之,鹤贝勒已查出三人大有可疑,却非主谋,恐系明珠遗来卧底,防打草惊蛇,现仍不动声色,以後藉故拿禁擒交官办以为掩饰。”
珊贝勒颔首笑道:“七弟办事干练,本爵尽可放心。”
言晓岚告辞。
珊贝勒送出言晓岚後,即独自一人前往地底石室。
石室设有巧妙厉害机关消息,仅有耿牛二怪及哈儿知悉,如今这三人均已失去踪迹,不由惶惶若失,既恨不得将他们三人寸磔分尸,又惧三人吐出自己隐秘,患得患失感觉不禁油然泛起。
宫廷侍卫俱已调还,只留下一人常驻珊贝勒府中,珊贝勒暗命府内武师四出探查耿飘牛孙哈儿三人下落,内有一名穿天鼠樊春信步望前门外大街走去,忽闻唤声道:“樊兄,咱们多日不见,兄台可好?”
樊春循声望去,只见是明珠相府武师黄逢亮,忙抱拳笑道:“黄兄,说起来这么些天真是蹙着一肚子慌,咱们爵爷病了,病的挺新鲜离奇的,说病就病,说好就好啦!”
“谁说不是,咱们相爷也曾亲自探过病,回来便谈起贵府爵爷病情,大夥儿谈论着,挺新鲜的,看来压根儿就没病,要说是有,那就是大富大贵的病。”黄逢亮笑笑道:“樊兄,咱俩去喝上两盅,小弟作东。”
“盛情心领,咱们府里小厮哈儿溜啦,奉命找人,找着即揪着回去,过两日再叨扰黄兄!”
“哈儿,说的可是陪侍你们爵爷的贴身书僮么?”
“不错,就是他,樊兄时常在外走动,可曾发现哈儿影踪?”
两人正说之间,突感腰眼一麻,立即不省人事……。
口口口
玉狮子横街格格府外车马轿舆,人声嘈杂,府内则冠盖云集,大宴宾客。
这在清莲格格居丧後系头一遭,今儿个可是格格二十二岁的生日,盈门贺客多是女眷,也有成双提对儿,但男的坐了坐就告辞离座而去。
简松逸却未趋贺,在泰亲王府邸後园大宴群雄庆功。
庆的是自耿飘牛孙二人口中得知长江镖局失镖是珊贝勒主使。
献计画策的虽是明珠,但下手劫镖之处却并非淮河南岸,而是运河,不料为珊贝勒探悉,抢先一步指使江南归隐已久之绿林大盗鬼影子阎白枫劫走,本打算不留一个活口,不料天魁星颜中铮武功极高,且更机警异常,临死不乱窜逃向苇荻草丛中,苇荻一望无际接天连天,阎白枫搜觅无着急掖离去,更不料象牙宝珠竟是膺品。
明珠获讯不由惊得呆了,侦骑四出,图谋更紧,务必查明劫镖人是谁,一面又趁机运用搬起江湖能手,翳除异己。
御风乘龙符韶入来笑道:“幸不辱命,珊贝勒府内及明珠府内各有四名威望卓著武帅手到擒来。”
简松逸微微一笑道:“如此一来,恐为萨磊带来甚多的纷扰,发帖子下去,请萨大人过府饮宴!”
无影刀薛瑜道:“不如亦请副使金满堂来,我等仍避面不见。”
“那是自然,吩咐下去外厅摆席相待!”简松逸道:“显而易知,长江镖局失镖真品仅有颜中锋自知,但不知颜总镖头不知为何人所救隐医何处,他不露面更好,恐为别人侦知招来杀身之祸,我等务须抢先一步侦知下落暗中保护。”
“少侠说得正是。”神枪谷鸣道:“谷某想来长江镖局副总镖头风雷镇八方程乃恭是明珠权相一党,为今之计,反不如将颜程二府家眷释回长江镖局居住,由易焕堂派人暗中卫护。”
简松逸略一沉吟,颔首道:“谷老之言甚是,反正长江镖局失镖乃权臣争信固宠之谋,太后及皇上均淡然置之不理,认为微不足道也。”
忽见戈什哈匆匆进入,躬身禀道:“陆慧乾陆慧娥兄妹二人来拜望小千岁,神色惶急不安。”
简松逸闻言不禁一怔,知有非常之事,忙道:“速传一席,水阁迎宾,有请陆大侠兄妹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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