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嫦惨笑道:“像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避嫌顾忌,只怕辱没了你这武林盟主。”
华云表毅然道:“盟主理当替别人效劳,前辈不必客气了。”
他将沈妙嫦驮在背上,恰遇司徒兴中发令登屋,一拔身躯,与各人不先不后上了瓦顶,即见烟雾圈外,人影幢幢,全是太乙府的护院。
那些护院在二师爷和一位猴相老者指使之下,穿梭似地摘棚里的丝瓜,遥遥掷来。
华云表将沈妙嫦放下,让小灵、小雪护卫,转向怪叫化笑道:“登萍渡水是什么意思?”
怪叫化笑道:“有趣,有趣,你倒考起我来了。”
话声中,揭起三块瓦片。
华云表一看他的举动,便已完全明白,笑了一笑,拔剑在手。
各人不知这对难兄难弟打什么哑谜。但闻怪叫化大喝道:“老师爷,你向我叫化掷果盈车,愧无以报,还你几块瓦片如何?”
小灵忙道:“猴相老者是大师爷徐权!”
怪叫化笑道:“尊他一辈,好送他的终。”
华云表点点头道:“只要准头不错,我决扑杀此獠。”
“你看吧!”
怪叫化头一块瓦片平平飞出,第二块瓦片疾飞出手,抢过第一块前头,第三块瓦片飞的更快,竟抢过第二块前面。
华云表在怪叫化飞出第一块瓦,立即一脚登上,迅速跨越第二片、第三片,像天马行空越过毒雾上空,一招“龙游四海”化出一片银雪,当空罩下。
“打……打!”
敌人一阵暴喝,毒瓜如弹丸倒射向华云表身上。
然而,华云表一剑在手,勇气百倍,掌势向下一按,身子略斜,剑光已将两个人头挥落。
华云表笑说一声“谢谢”,脚尖刚着地面,剑光又向猴相老者卷去。
猴相老者徐权与当代崆峒派掌门人,原是师兄弟,只因与同门发生意见,才独走江湖;受血剑魔帝延揽为大师爷,实则职司护院总管,一身艺业已是炉火纯青。
谁知华云表乘瓦片飞来,而且来的太快,但见寒光耀眼,急忙斜身一掠,跃上棚顶,一只鞋底却被剑峰扫落,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华云表见他及时避开,也不上棚追杀,剑势一翻,又向二师爷卷去。
在这时候,半空中又一声大喝,一片剑云又罩了下来。
那正是第七届武林盟主司徒兴中,他见华云表乘瓦飞渡,也技痒难熬,照样乘瓦过来,刚一着地,立即追杀那些护院。
这位前任盟主因身受魔帝暗算,苦了十几年,一肚子冤气无处发泄,七绝剑法一经施展,便若钱塘江潮滚滚而到,并还发出震人心弦的“呜呜”怪响;顷刻间,那些护院已被杀了十几个。
另一边,华云表一支长剑矫若游龙,腰斩了二师爷,立即跃上棚顶。
猴相老者见前后二位盟主俱猛若天神,不待华云表来到,一个转身,奔向前院。
“走?”
华云表一声冷喝,身去如风。
猴相老者做梦也没想到,才走五步就被追及,剑锋过处,两段身躯仍向前方倾倒。
华云表一连斩了两名师爷,略消胸中块垒,禁不住引颈长啸。
怪叫化笑道:“老弟又发疯了,找根长绳来接引人才对。”
华云表“啊”的一声,见岳父已杀得敌人尸横满地,急施展轻功扑向前院头一进正屋,取了几正绸缎回来,笑道:“胡兄你看,鹊桥都有了。”
他将绸缎抛上屋顶,由怪叫化将一端拴在屋架上;另一端掷了下来,结在瓜棚上,成了一道布桥,屋顶各人全由布桥走下。
不久之后
太乙府门外,帖有一张告示:“血剑魔帝,为祸人群,此乃行宫,合付一炬。”
告示左方,由司徒兴中与华云表全衔署名,然后依次轮到怪叫化、百步神拳、七绝飞花、金龙首剑。小玉女和奚玉环。
韦爱玲虽不值乃父所为,但自己身为女儿,总不该在告示上签署。
沈妙嫦则失身于魔帝,也不愿签署而宣扬己丑。
俄而,后院迷楼熊熊起火,烟焰直上云霄。
七绝飞花则带着归正的十六名剑婢,召来镇上的人,说明原委,在前院发放财物。所有剩下来的人,则坐在屋里闲话沧桑。
怪叫化忽向华云表招招手道:“老弟,你又替武林建立一功了,且休闲着,咱们出去走走。”
华云表深知这位益友一举一动都有用意,点点头:“是想猎兔子,还是想喝酒?”
怪叫化笑道:“没有菜,怎能喝酒?”
“我也去!”韦爱玲赶忙接口。
“我也去!”
“我也去!”
怪叫化见小玉女和奚玉环也抢着要同行,好笑道:“话说‘夫唱妇随’,不料我穷化子一唱,你们个个都要随,为了华家第五代,不到紧急关头,你二位还是免了。”
小玉女气得红脸,“呸”了一声道:“管你怎样说,我三姐妹还是非去不可。”
怪叫化大笑起来。
百步神拳急道:“小子,你们要是猎出几个狗熊,无论如何得照顾我这老的。”
“得了!”
怪叫化徜徉出门。
华云表带了小玉女三姐妹赶上,悄悄道:“胡兄究竟发现什么了?”
怪叫化翻翻怪眼道:“你真是精灵鬼,能猜中我要做什么,但这时还未发现什么。”
华云表一皱眉头道:“在街上逛?”
怪叫化冷笑道:“这一件事上,我比你聪明;也不想想看这里烟焰冲天,不知要召来远近多少兔子,说不定还会有个把老虎。”
华云表恍然大悟,出得街口,忽见远处出现几条彩衣身影。
在偏僻的乡镇,寻常人穿着衣服,多以黑色、青色、蓝色。灰色,穿白衣的已经极少,穿红、穿紫则多得年轻少女,至于穿彩衣,则绝无仅有,此时忽然出现五六人,那得不启人疑窦?
华云表首先就联想到幻形教上面,笑笑道:“说兔子,兔子果然来了。”
奚玉环一皱蛾眉道:“你们说什么兔子,我当真不懂。”
怪叫化忽道:“你们慢走一步,我先走了。”
奚玉环一怔道:“胡大哥好怪呀!他气我问么?”
华云表知道“兔子”有双关意义,不但怪叫化不方便说,自己当着怪叫化面前也不便对她三姐妹说。但看叫化急急忙忙走向侧方,心知与“兔子”无关,笑笑道:
“胡大哥虽是怪物,但不会怪人,他必定另有用意。”
奚玉环一眨眼道:“那么‘兔子’哩?”
她求知心急,念念不忘“兔子”。华云表想了想,沉吟道:“断袖分香的人,就叫‘兔子’。”
小玉女轻骂一声:“该死”。
韦爱玲茫然道:“奇呀,为什么不说别的,偏说是‘兔子’?”
华云表道:“这话是由‘木兰词’找出来的。”
小玉女“啊”一声道:“我懂了,原来是‘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这几句!”
她原来也不懂,这时可真懂了,但说完过后仔细想了一下,又轻轻啐道:“我当然是雌的呀!”
二姐妹不觉失声娇笑。
就在这时,彩衣身影已经来到近前,原来是三男三女,看年纪,男的最大也不超过三十岁,有一个却是十一二岁的女童。但每个人走起来都扭扭捏捏,互相拖拖扭扭,高声浪笑,旁若无人。
华云表一皱眉头,待对方将要错肩而过,猛喝一声:“站着!”
对方五人同时停步,惟有那最幼的女童尖呼一声,扑往年纪最长那男人怀里;那男人趁机将她搂紧,在她那樱唇上亲了一下,笑道:“妮妮别怕,有哥哥哩。”
做哥哥的只能亲妹妹的脸颊,怎好亲起樱唇来?
小玉女看得心头火起,喝道:“你们是什么哥哥妹妹?”
年纪最长的那彩衣人答道:“是情哥哥、情妹妹嘛!”
他回答得十分干脆,听进四侠耳里,禁不住心头一颤,那女童只怕连十二岁都不到,就做起年纪比她大两倍的人的情妇?
华云表摇手阻止小玉女三姐妹,冷冷地道:“你们是幻形教的吧!”
对方六人面色同时一变。
年长的彩衣人冷瞪一眼道:“朋友是……”
“谁和你是朋友!”
华云表一声断喝,一掌打在他的脸上,顺手夺过那女童,交给韦爱玲道:“玲妹好好照应。”
那年长彩衣人不料华云表身法太快,自己还看不清影子就已挨了耳光,怀中人也被夺去,又惊又怒,一探衣袖,取出一柄金光闪闪的匕首,厉声道:“夺我所欢,大家拚命。”
另外四名教徒也知道遇上了高手,各探取匕首,分立在年长彩衣人两侧。
华云表知道年长彩衣人,定是群邪之首,冷笑道:“你们个个该杀,先报名字上来。”
年长彩衣人昂然道:“大爷姓孔,大名见欢!”
华云表心忖对方明知不敌,却故作昂然,其中定有诡计,也就起了戒心,颌首道:“阁下还不含糊,这几个也一并报来。”
“钱士规、关士坚、娜娜、姗姗……”
孔见欢一连指出四名同伴的名字,接着又昂然喝道:“阁下也该报个姓名了。”
华云表徐徐道:“我一报名,唬跑了你,就杀不成了。”
关士坚冷笑道:“你本来就没名没姓。”
华云表怒火一动,急又抑制下去,喝道:“唐叶枫在那里?”
孔见欢一惊道:“你认得我们教主?”
华云表喝道:“我问她在那里!”
孔见欢冷笑道:“阁下若是教主的朋友,就该亮个招儿;若不是朋友,就该在刀下纳命。”
华云表凛然道:“我要杀你易于反掌,为了不让你做糊涂鬼,得先宣布你的罪状。”
孔见欢仰天大笑道:“好狂,大爷先听听你放甚么屁。”
华云表道:“第一条,奇装异服,淫亵浪漫,可杀!第二条,演练淫戏,伤风败俗,可杀!第三条,投身邪教,肆毒武林,可杀!第四条,拐诱弱女,供己纵欲,可杀!”
孔见欢冷笑道:“阁下说完了没有?”
华云表道:“就这四条已经太够了。”
孔见欢道:“阁下一男淫三女,可……”
小玉女再也按捺不住,一声娇叱,疾风般掠过华云表身侧,猛向孔见欢劈出一掌。
华云表忽然记起幻形教有一种歹毒的“无情刺”暗器,侠蝶柳中平就曾经挨过陈光和夷方的亏。到底“无情刺”是什么样子,如何使用,自己还没见过,急叫一声:“芳妹当心无情刺!”
话声方落,孔见欢忽然一仰身躯,倒退丈许。
小玉女一掌未中,猛见对方仰退,赫然穿的是开裆裤,羞得一步飞跃回头,在华云表肩尖劈下一掌,娇叱道:“这种人不杀,还和他开口取辱!”
华云表也看见敌人裤裆分裂,深叹邪风滥觞,拔剑上前道:“不愿死的走开。”
孔见欢叫道:“一齐上!”
五条彩衣身影同时扑上,在五彩缤纷中又见金光霍霍,分袭向华云表身上。然而,华云表只微微一笑,气定神凝,待五支匕首将及衣襟,忽然挺剑一掠。
“当当当……”金钱交鸣,五支匕首被震飞向半空,同时也落下三个少年之头。
姗姗、娜娜吓得晕倒地上,彩裙一飘,赫然现出骊龙之珠。
华云表急回头道:“你们过来。”
小玉女娇嗔道:“你倒会怜香惜玉,怎不把这两个贱婢一齐杀了。”
华云表苦笑道:“女子多半无辜受累,再则讯问唐叶枫究竟藏在何处,才可查出魔帝的下落,只得留下一手。”
小玉女知他说的是实情,仍然连“哼”两声,才移步上去,狠狠地踢了两脚,把二人踢醒过来,叱道:“你们的衣服就是这样的么?”
姗姗低头一看,从容放下裙摆,毫不羞涩道:“这样方便……”
“啪!”
小玉女一个耳光,把姗姗的话给打缩回去,喝道:“唐叶枫躲在那里?”
姗姗挨了一记耳括,不敢不说,怯怯地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杀你!”
“杀我两人也不知道。”
姗姗颤声急道:“知道的人已被你们杀了。”
“谁?”
小玉女急欲查问,却忘了姗姗说那人已死。
姗姗一指孔见欢的尸体道:“只有他才知道,我们入教未久。”
华云表料她说的是实情,正要想一个妥善的发放方法,却见一位负剑妇人飘然而来,定睛一看,不禁喜道:“上官前辈!”
原来那负剑妇人正是魔帝元配七巧仙子上官丹玉。‘她满脸愁苦,行色匆匆,听有人招呼,停步看了半晌才“啊”一声道:“原来是华谷主,你可见过我的美玲儿?”
七巧仙子一到,就问爱女消息,华云表和小玉女都觉得十分难过,黯然摇头。
韦爱玲不知来人是谁,诧异地问道:“伯母能说令媛是谁吗?”
七巧仙子柔和的目光落在韦爱玲的脸上,轻轻喟叹道:“她姓韦,名美玲,绰号太平仙凤。”
“啊!是玲姐姐!”
韦爱玲忽然明白这妇人是自己的嫡母,同样是被魔父遗弃的伤心受难者,急屈膝下拜道:“大娘在上,女儿爱玲叩首。”
七巧仙子又惊、又诧、又喜,急扶她起来,凄然笑道:“你是谁的女儿?”
韦爱玲含着眼泪道:“女儿有个万恶的父亲,而母亲又被父亲杀了,至今还不知葬身何地,也不知老人家姓什么?”
七巧仙子恍若有悟道:“这样说来,你是那唤做三公主的菁儿了。”
韦爱玲点一点头,两行泪珠跌落地面。
七巧仙子凄然一叹道:“好女儿,要坚强起来,不必哭了。那老贼在什么地方?”
小玉女接口道:“伯母,我们拷问这两个丫头就知道了。”
七巧仙子目光一转,落向坐在地上的姗姗和娜娜身上,点头道:“你们尽管拷问,我也要找老贼了断。”
除非天性异常凉薄的女人,必定有一颗先天的慈母心,七巧仙子眼见韦爱玲遭遇之惨,不觉大起同情,揽进怀中、殷殷慰问。知道是自己的亲女韦美玲
将爱玲送交华云表之前已削发为尼,不禁失惊道:“这痴丫头怎好这样做?”
华云表慨叹道:“美姐姐当时也许不知伯母犹在人世,但觉茫茫苦海,回头是岸,所以选择了投入空门这条路,不知伯母可肯与小侄一道走?”
小玉女问姗、娜二人问不出所以然来,反而听到华云表末后一句话,立即拧转头来,接口道:“伯母,我娘也在镇上。”
七巧仙子怔了一下,苦笑道:“你这孩子认得伯母,伯母倒不认得你是谁?”
小玉女好笑起来,旋即明白自己这伙人曾经戴上面具,并还经过乔装,吃吃笑道:“我娘是七绝飞花,侄女的面貌,过会再看。”
七巧仙子失笑道:“好一个小丫头!好,好!先见你娘再说。”
实在有什么“再说”?七巧仙子与七绝飞花乃闺中至友,谊胜姐妹,多上这样一句,不过更表示关系并非泛泛而已。
小玉女当然体会到这份情谊,皱起蛾眉道:“这两个死说不知道老贼行踪,连唐叶枫下落也说不知,云哥哥说怎么是好?”
华云表移步上前道:“把她功力废了就是。”
娜娜粉脸变色道:“要则把我们杀了。”
华云表诧道:“杀,你不怕,倒怕被废功力?”
娜娜喘着气道:“死只有一回,‘辱’不知多少回。若废我们功力,让一些凡夫俗子来凌辱,倒真不如死。”
一向保持缄默的奚玉环,联想当初求华云表那幕喜剧,不觉淡淡一笑道:“你们很正经,是不是?”
姗姗接口道:“我们全是好人家的女儿,只因自幼被拐诱,耳濡目染,落得今日这般下场。若果不信,请看妮妮小妹这样年纪懂什么?但也和一般姐妹差不了多少。”
像妮妮那样十一二岁的小童,处身在幻形教中,居然不免,各人听得麻了头皮,起了周身疙瘩。
然而,这倒教华云表为难起来,沉吟半晌才道:“你们既然不知幻形教总坛的所在,六人要往什么地方?”
姗姗道:“我们原是住在内方山,奉命出来物色几个资质好的回去,倒没一定的去处。”
华云表点点头道:“这就行了,暂时跟我们走,待破了内方山,再放你们。”
小玉女急道:“你要把这些妖女带在身边?”
华云表被小玉女一提,果然觉得不妥。这两个幻形女,年已及笄,在幻形教里不知经历几番风雨,羞耻之性,荡然无存;若果带在身边,不知要闹出多大的事来。
想了一想,转向七巧仙子,转问道:“伯母对这事不知有何高见?”
七巧仙子道:“我还不知这事原委,能有什么意见?”
华云表忙道:“小侄忘了禀报;原来这几人全是幻形教徒,平日男女麇聚,不顾廉耻;教主唐叶枫是魔帝长女,闻说已委身为妾……”
“该死的老贼!”
七巧仙子气忿忿骂了一声,眼眶一红,道:“原来如此,所以贤侄……啊……
老身怎还能认你为便?……”
华云表知道她自疚于心,忙道:“伯母有所不知,小侄称一句‘伯母’,实因美姐姐以及芳卿妹妹之故,与魔帝毫不相干。”
七巧仙子凄然一笑道:“原来如此……”
接着又一皱蛾眉,沉吟道:“听说离这里不远的洋坪,有一座尼姑庵,贤侄废去这二女的功力,将她送入尼庵姑修行,也算……”
一话未竟,姗姗忽然娇叱一声,手臂一扬,双腿一蹬,贴地倒滑数丈,跳起来就走。
然而七巧仙子更快,手掌一拂胸前,已接下两支“无情刺”,衣裙轻轻一飘,已挡住姗姗的去路。含笑道:“凭你这点艺业,就想逃走?”
在场各人料不到坐在地上的姗姗,趁冷不防下起毒手。华云表相距颇远,救援不及,幸喜七巧仙子艺业高强,自己能够化解,才透了一口气。
小玉女却叫起来道:“伯母快杀了她!”
七巧仙子摇摇头道:“我也不惯杀俘,废了她功力也罢!”
扬起右掌,正要向姗姗拍下,那知姗姗忽然狠狠一咬舌根,顿时粉脸变色,喷出一口鲜血。
七巧仙子急一点她的麻穴,喝道:“你为何要自杀?”
姗姗舌尖已断,麻穴被封,一脸急怒之色。
娜娜好像没有自杀的勇气,垂泪道:“请女侠不要送我们当尼姑。”
七巧仙子诧道:“当尼姑不比死好些?”
娜娜哀声道:“古佛青灯怎好相伴?我们过惯了淫靡生活的呀!”
小玉女唾了一口,骂一声:“贱种!”
七巧仙子默然半晌,急伸指连点二人的气穴,破了二人气劲,喝道:“饶你二命,赶快找人嫁去!”
娜娜没奈何,只好扶着姗姗行去。
小玉女杏眼圆瞪,凝视二人的背影,忽然道:“伯母太心慈了,你看她们还会变好么?万一故态复萌,还不知害死多少人命。”
七巧仙子祥和地微笑道:“贤侄女不知道我方才破她二人气劲,同时以七巧针射进她的体内,勉强能过正常夫妻生活,若欲妄动念头,那时痛苦难堪,她自己也就不敢了。”
小玉女点头作喜道:“这样敢情好,还有这个妮妮。”
七巧仙子瞥了妮妮一眼,含笑道:“小妮子要不要当尼姑去?”
“不要!”
妮妮眼见同伴愿死,不愿当尼姑,本能地尖叫起来;怯怯地一指韦爱玲道:
“我跟这姐姐当丫头。”小玉女和奚玉环都不禁失笑。
韦爱玲瞪她一眼道:“谁要你?”
妮妮眼光一黯,愁容满面,喃喃道:“那么,我跟谁呢?跟那两位姐姐还有饭吃,就是苦……”
怯怯地望了小玉女一眼,接着道:“跟你好不好?”
小玉女笑道:“我娘给我四个丫头都没带来,要你这个小的反而要我来服侍你了。”
妮妮年纪太小,看起来连十一岁都不够,也许还没学到什么本领,看她失神地、偶然地、怯怯地惶然无告,七巧仙子不禁咨嗟道:“爱玲儿,这小丫头就算大娘送给你使唤;而且,你要往内方山,有她跟去总比较方便些。”
华云表忽想起恰可乔装进入幻形教分坛,急劝韦爱玲答应下来。
回到“魔帝行宫”,七绝飞花已发放布正完毕,见七巧仙子到来,又有一番叙旧。
晌午时分,一群老少侠义暂借魔帝行宫为寓所,筵开三席,一面是庆贺成功,一面是策划如何搜寻幻形教总坛。
百步神拳霍然道:“既知内方山是幻形教的大地盘,先去擒下教徒,定能问出总坛所在。”
司徒兴中沉吟道:“申兄说得有理,只怕惊动起来,万一有教徒漏网,致令魔帝获悉隐藏,今后更是大费周折。”
百步神拳苦笑道:“兄弟心直口快,倒没想到有这么周折。”
金龙首剑皱眉道:“但目下也只知有这个去处,好歹还是要去一趟。”
华云表想了一想,向韦爱玲道:“劳你去取那部‘起居录’,请二位伯母能否看出几分眉目。”
韦爱玲含笑而起,同时也拉起奚玉环,喜滋滋道:“王姐和我过去拿来。”
原来那部“起居录”又长又大又重,恐怕厮杀时不方便,乃连同包袱寄放在那间客栈里。这时回客栈取了过来,打开包袱,将那部线面金字厚册送到了七巧仙子面前,然后一同归座。
七巧仙子先不翻开册面,转向华云表问道:“这本起居录,大家都看过了么?”
华云表微微欠身道:“这桌上的人,就只有伯母和沈前辈没有看过。”
七巧仙子轻轻颌首,揭开头一页。
各人虽已看过好几遍,只因上面全是数目字,弄得头昏眼花,都看不出所以然来。久闻七巧仙子慧心机敏,巴不得她能打破谜团,是以人人停下酒杯,引颈而望。
七巧仙子时而舒眉,时而攒眉,翻阅得很仔细,揭过几页之后忽然一阵急翻,但闻“唰唰”纸响。
华云表正觉诧异,七巧仙子又缓了下来,而且看时还在思索。
忽然,她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停下手来,转问沈妙嫦道:“沈女侠,你可记得落在老贼手中的日期?”
沈妙嫦红着粉脸,恨声道:“那是毕生难忘的一天,怎么记不得?”
七巧仙子点点头,一连翻过几页,指着其中一行道:“请看上面日期是否相符?”
不但沈妙嫦看,在座各人全都看,那行注的是:“五五零四零三一三初缺半。”
这是一句什么话?
不但人人觉得奇怪,沈妙嫦也茫然摇头道:“小妹愚昧,无法看懂,还请侠姐加以解说。”
七巧仙子长叹一声道:“这老贼不知糟踏多少贞姬节妇,这本起居录就是铁证;但他不记载对方姓名,除非被害之人仔细思索方略解内情。”
她略为一停,又翻回前面几页,指着一行道:“请看!”
这一行注的是:“四八零零一零一五初圆满。”
仍是一片浓雾,各人看不出所以然来。
七巧仙子深深透了一口气,似在平抑激动的心情。
半晌过后,才以平静的声音道:“这一天,是我瞎了眼睛嫁给老贼的一天,他那年是四十八岁,日期是十月十五,所以记成‘一零一五’。
各人都屏息听她仔细解说,静得没有半点声息。
只听她接着又道:“‘四八’是表示老贼自己的岁数,‘零零’不知表示什么,可能是表示地点。因为号三四两位数字,最多只到二十八。听说他有十八座分宫,现在发现另有行宫,所以我猜想他记载分宫是由‘一一’记起;记载行宫则由‘零零’记起。我名义上是他的元配,所以记作‘零零’,这里应该是第四行宫。”
经过七巧仙子详细分析,沈妙嫦暗地一算自己被掳之日正是三月十三,不禁艳脸飞红,轻轻点头。
各人因这本“起居录”记载的是魔帝自己的淫账,而七巧仙子和沈妙嫦全在座上,是以不便再说什么。
七巧仙子默默地清点带有“初”字的行数,竟有三千一百八十一行,随将“起居录”一阖,恨声道:“老贼竟辱过三千余名善良妇女,单凭这一件事,就已死有余辜。”
沈炒嫦道:“这里的侍婢全部也受老贼之害,惟有灵儿和雪儿在我身边,才不致受辱。不过,长久下去,只怕也难逃劫运。”
华云表暗忖难怪小灵忽然倒戈,后院侍婢也立即投降……。想到“起居录”已失去钻研的价值,兴致索然道:“这本脏东西,烧了也罢!”
七巧仙子随手交给妮妮道:“拿往外面烧了。”
当天,沈妙嫦在七巧仙子、七绝飞花二位功力高绝的女侠协力之下,恢复了原有功力,并替小雪、小灵二人打破玄关,然后遣散侍婢,与华云表等人结伴向内方山进发。
内方山,又名马良山、马仰山、为荆山支脉。位于荆门与天门之间、汉水西岸,渡汉水就是著名的旧口镇。
山不高,也不大。然而林木蓊郁,山势奇陡,所以显得险峻、阴森。
据说汉末的刘备大军渡汉水,欲进荆门,曾在此山与守军杀得人翻马仰,所以说是“马仰山”,确有几分道理。但又有人说刘备根本不曾到内方山,只因山势陡,马不能上,所以名为“马仰山”。
不管这二种说法谁是谁非,内方山陡峻则是事实。
然而,在将达山顶之处,却有人建造一座包括六七间屋子的庄院。每间屋子相隔很远,各以竹篱围墙,藤葛遍绕在竹离上面,深幽别致。乍看起,好像是隐士之居,而事实上则是幻形教的分舵所在地。
这一天,日方晌午,忽有两位彩衣少年带着六位彩衣少女,由沈家集行向内方山西麓。六位彩衣女里面,有一位还只是十一二岁的女童。
这八位彩衣男女行近山麓时,喧嬉大笑,里许可闻。
原来他们正是华云表、怪叫化、小玉女、韦爱玲、奚玉环。妮妮、小灵和小雪。
因为孔见欢离开内方山分舵的任务是物色少女入教,所以由华云表乔装钱士规,怪叫化乔装关士坚,小玉女乔装娜娜之外,韦爱玲、奚玉环、小灵、小雪全乔装成被物色来的少女。至于妮妮则仍是本来面目。
看看将近山脚,忽见一道灰影迎面奔来,眨眼间已拦在面前。
华云表一看来的正是面貌奇丑的蒙山老尼,背上还斜背一支长剑,不禁吃了一惊,赶忙拱手一揖道:“老师太何来?”
蒙山老尼冷哼一声道:“你们教主在那里?”
华云表道:“老师太不是由山上来么,怎又向晚辈问教主?”
蒙山老尼怒道:“我问你,就是你说!”
华云表乔装幻形教徒身份,不便对“教主之母”发威,只好含笑道:“晚辈还未回山,怎知教主在那里?”
蒙山老尼忽然脸色一沉,狞笑道:“既然不知道,你也跟他们去吧!”话落,忽然举掌欲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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