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魔见他沉吟不语,又催道:“怎么样?”
俞人杰叹了口气道:“按说小弟理应效劳,只是小弟一心念着玉郎老弟的健康,觉得结束银号虽然重要,似仍不及取得袖手神医之单方来得迫切。”
金花魔精神一振道:“那么,关于取得单方事,老弟是否已有成算?”
俞人杰点了点头道:“是的,小弟正准备改变装束,前去华容一趟,先探出对方落脚之所,以便相机行事。”
金花魔忙说道:“这样说,老夫这边另外派人也是一样。”
接着,老魔吩咐摆酒,为他洗尘兼饯行。
俞人杰在店中休息了一天,次日称说前往华容,实际前去的,却是君山!
俞人杰以一名渔民装束在君山登岸之后,凭着手势和暗语,一路通行无阻,迳自来到山腰那座破庙中。
他走入大殿后正想去捺那道枢纽时,心中忽然微微一动,当下忙自怀中取出那封书信,以及金花魔的那支玉叶金花令,藏入佛龛底层,然后方发动机关,从秘洞中缓缓探身而下。
袖手神医施德修和神行无影蔡公明正在下棋,杜门秀才则挑着一名美人儿的香肩,于一旁静静观战!
被揽在杜门秀才臂弯中的美人儿不是别人,正是火姬解衣蕾!
他走进大厅,三个魔头均为之大感意外;而最感意外的,则是那位蛾眉副堂主,火姬解衣蕾!
因为他虽然改了装束,却未更易面容,单从外表上看,他仍是不折不扣的“恶君平”公孙节!
杜门秀才看到火姬那付吃惊的表情,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心肝儿,我说你不相信天魔教中,有护教以上之人物,是我这边的人,现在还信不信?”
俞人杰上前与三魔分别见了礼,又朝火姬含笑拱了拱手。
火姬红着面孔,喃喃道:“奴家还是无法相信……真是怪事……他在那边……一直忠心耿耿,为教中运筹决策,毫无破绽可寻,奴家不信一个人能够伪装得这样逼真!”
杜门秀才又打了个哈哈道:“你该谢谢他才对,他要不是装得这样逼真,你今天又怎会在这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火姬脸上又是一阵红,不过那只是“娇羞”,而非“惭愧”。俞人杰心想,这要给淫狐看到了,不知作何感想?
杜门秀才手一指道:“去后面洗把脸,今后再用不着你以这付面目出现了!”
火姬闻言又是一呆道:“什么?他,他不是恶君平?”
杜门秀才大笑着道:“这叫做戏中有戏,乃我杜某人生平得意杰作之一;他究竟是谁,你等下再看看就知道了!”
俞人杰从后面洗净手脸走出,火姬果然大感意外,直愣愣地瞪着一双丹凤眼,将俞人杰周身上下,打量了又打量,仿佛不敢相信恶君平公孙节,与眼前这名英俊的青年,会是同一个人似的。
俞人杰知道,无论在天魔总坛中,或是在现在的这位壮门秀才面前,对方这种眼光,无疑的均可为被注视者带来杀身之祸而有余,因而连忙转身走向棋局,一面于口中笑着道:
“两位前辈胜负如何?”
杜门秀才跟着走过来笑道:“行了,行了,两位已经拼了一个通宵,也可以歇下来,养养精神了!”
袖手神医往起一站道:“好,好,暂时停一停,等会儿再来!”
神行无影伸手拦着道:“不行!”
袖手神医道:“怎么不行?”
神行无影道:“下完了再走!”
袖手神医道:“咱们一杀就是几十局,偶尔一局下不完,算得什么?”
神行无影道:“笑话,老夫好不容易”
袖手神医哈哈大笑道:“说下去呀!好不容易怎么样?哈哈哈哈,好不容易下了个通宵,才在这一局中,稍为占了一点优势是不是?”
神行无影抓住衣袖不放道:“不管怎么说,这一局也得下完!”
杜门秀才摆摆手笑道:“下完,下完,一个通宵都熬过去了,横竖也不在乎这一会儿了。”
跟着又转向火姬说道:“你去后面吩咐准备酒菜,顺便着人去找那位贺师父,告诉他就说俞总镖头回来了!”
火姬领命而去,临走还朝俞人杰偷偷溜了一眼。
俞人杰假作没有看到,心中则不住暗暗叹息:好一个无耻而又不知死活的女人,当着新欢面前,居然也敢如此不加检点!
这边,袖手神医坐下去,抬头笑道:“这一局你虽然在盘面上,看起来好像好一点,其实输赢尚不一定,又何必如此认真?”
神行无影指着棋盘道:“下棋,下棋?”
袖手神医在棋上约略扫了眼,随即在棋盘中间,有力的拍落一子。
俞人杰看清袖手神医落子之方位,几乎惊叫出声。
原来他趁两人争持不下之际,已将盘面大势观察清楚。到目前为止,这一局棋,的确是持黑子的神行无影稍占优势;黑棋不但已经有了大片空地,且正纠缠着一条白龙,白棋这条大龙要给吃掉了,至少得输百目以上!
不过,黑棋的阵形,亦非无懈可击,白棋只要使点手段,仍然不难脱困而出。
白棋这条大龙一活,黑棋原先之空地,必然要受破坏,那时的胜负之数,就很难说了。
可是,白棋放着有路不走,竟妄想就地做眼求活,这自然要使俞人杰大吃一惊。
因为白棋就是连走两手,也只能做成一个眼,黑棋若是机警一点,在外围再补上一子,里面的白龙,便要死定了!
没有想到,神行无影跟着打出的一子,竟然落去洋痛痒的右下角。
至此,俞人杰方始明白,两个都大大臭棋,只不过在臭的程度上有所分别而已!
杜门秀才微微一笑,向俞人杰招手道:“我们过去那边坐!”
坐定之后,杜门秀才问道:“怎么未将那小子带出来,是不是被天狐带去青石镇,一直没有获得下手的机会?”
俞人杰摇头道:“事情之变化,完全出人意料之外。”
杜门秀才微怔道:“怎么呢?”
俞人杰道:“就在尹端华师父传讯的第三天,小子突然为金花魔戚本禹劫去,如今天魔总坛中,已为此事乱成一团……”
杜门秀才又是一怔道:“谁?金花魔戚本禹?他劫持这小子有何用处?”
俞人杰道:“老魔有个儿子,名叫戚玉郎,外号花花公子,也是一名护教,不知得了一种什么病症,据老魔说,他宝贝儿子的病,只有我们这边的施前辈才有办法,所以依晚辈猜想,老魔不惜出此下策,可能就是为了挽救他那宝贝儿子的一条性命。”
杜门秀才忙问道:“老魔如今在哪里?”
俞人杰道:“没有听到消息,要是晚辈没有猜错,老魔会差人在这几天内,自动来向我们谈条件也不一定。”
杜门秀才点点头,没再开口。
庙外忽然走进一名武师,送上一封密函,俞人杰一眼认出,这封密函,正是淫狐日前着人送出的一封,想不到今天才到达,杜门秀才接过拆开,匆匆看了一遍,不由得打鼻中哼了一声,向来人挥手道:“送信的那家伙,拿下砍了,然后将人头送去嘉鱼,就跟上次一样!”
那名武师退去后,杜门秀才顺手将信交给俞人杰,俞人杰接过来随意望了一眼,又送回去道:“这封信晚辈看过了。”
正在说着,贺大宝自厅外匆匆奔入。
他看到俞人杰,就像见到了亲人一般,高兴得什么似的,一进门便嚷着道:“兄弟,你回来了么?”
俞人杰含笑站起,两人互相拍着肩膀,亲热了好一阵子,方始分别重新落座。
不一会,酒席排开,袖手神医和神行无影的一局棋,亦告适时结束,神行无影笑得很爽朗,大概终于扳回了一局!
一席酒喝下来,俞人杰酩酊大醉。
第二天,俞人杰清醒过来,解下腰间那只荷包,仔细检视了一遍,然后将贺大宝叫进来问道:“昨天是不是贺兄将我扶进来的?”
贺大宝摇头道:“不是,咱也醉了,连咱是怎么回来的,咱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样老弟,干吗问这个?”
俞人杰口称没有什么,心底下则止不住暗暗冷笑,他预计的一点不错,姓温的趁着他酒醉,果然在他身上动过手脚!
贺大宝道:“咱口渴得很,老弟想不想喝口热茶?”
俞人杰道:“好的,你去泡茶,顺便看看附近有没有人,要是发现什么,只当没有看到,懂不懂我的意思?”
贺大宝点点头道:“咱懂……”
不一会,热茶取来,俞人杰悄声问道:“怎么样?”
贺大宝摇摇头道:“附近没有一个人,姓温的据说去了华容,姓施的和姓蔡的则在前厅下棋,只有七八名武师在前面厢房中推牌九。”
俞人杰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他们待你怎样?”
贺大宝道:“还算不错。”
俞人杰道:“每日里干些什么活儿?”
贺大宝道:“吃、喝、拉、睡!”
俞人杰道:“能不能各处随意走动?”
贺大宝道:“往哪里走?动不动就是机关,有的往上扳,有的往下拉,有的还得长长短短地按上好一阵子,呼一见到脑袋瓜子就发胀,除了出入通道、客厅、卧室、和大厨房,咱根本什么地方也不想去。”
俞人杰道:“那么,这里的情形,你还是一点也不清楚了?”
贺大宝道:“咱只知道三个家伙,每个人都有好几个老婆。”
俞人杰道:“平常进进出出的武师多不多?”
贺大宝道:“很少。”
俞人杰道:“少到什么程度?”
贺大宝道:“少到几乎整天看不见一个,就像和外界完全隔绝了似的。”
俞人杰思索了片刻,点头道:“我知道了!”
贺大宝道:“老弟知道了什么?”
俞人杰道:“姓温的一定将这片山腹划成了许多区域,我们现在活动的范围,显然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他处理教中重要事务,和接见其他心腹时,必然是在另一地方,你自从来到这里,也没有见到过那位副总镖师尹端华对不对?”
贺大宝道:“镖局中人,一个也没有见到过?”
俞人杰道:“黑白双怪呢?”
贺大宝道:“就是那两个胡子又长又乱,弓腰驼背,看上去活似图画中两极仙翁的老怪物么?”
俞人杰精神一振道:“是的,两人如今在哪里?”
贺大宝道:“两人住在另外一座院子里,要进入那座院子的手续非常麻烦,咱只跟另外两名武师进去过一次。”
俞人杰道:“那一次是进去干什么的?”
贺大宝道:“为两个老家伙收拾客厅。”
俞人杰道:“你还记不记得进去的走法?”
贺大宝道:“记不清楚了。”
俞人杰想了一下道:“那么,两人每日三餐的饮食都由谁人送进去?”
贺大宝道:“那个时常在大厅中看姓施的和姓蔡的下棋,爱穿一身红衣裳的女人。”
俞人杰微怔道:“火姬?”
贺大宝摇头道:“咱不清楚她叫什么姬。”
俞人杰喃喃道:“真是怪事,不知道是姓温的手段高明,还是这女人别有一套,两人居然一下亲密到这种程度……”
贺大宝道:“亲密个屁!”
俞人杰道:“贺兄这话怎讲?”
贺大宝道:“这女人根本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东西!”
俞人杰诧异道:“贺兄连她的外号都不知道,怎知道她人尽可夫?”
贺大宝道:“眼见为真!”
俞人杰道:“贺兄见到了什么?”
贺大宝道:“见到她一逮着机会,便朝那个姓施的抛媚眼!”
俞人杰一呆道:“贺兄自信没有看错?”
贺大宝哼哼道:“咱脑袋不灵,一双眼睛可亮得很!”
俞人杰道:“就算姓温的不在旁边,她难道不怕蔡公明那厮看到么?”
贺大宝道:“姓蔡的那厮一摸着棋子,连爹娘的姓都可能会忘记,她又是站在姓蔡的身后,怎么会被发现?”
俞人杰沉吟不语,他觉得这里面大有推敲之处。
很明显的,这绝不是单纯的男女情欲问题;淫狐巫马五郎和杜门秀才温思广,无论哪一方面,都比袖手神医强,火姬这女人,并非不明事理,不识利害,就算她淫践成性,她宁可去找那些普通武师,也比找上这个老家伙安全可靠。
那么会不会是她因为受了姓温的药物禁制,想将姓施的勾搭上手,藉以获得解脱呢?
这一点,倒是愈想愈有可能……
俞人杰正思忖间,院子外面,忽然隐隐约约传来一阵乒乓响,似乎有人正在狂乱地敲打什么。
俞人杰吃了一惊道:“是不是那些赌钱的武师打起来了?”
贺大宝摇头笑道:“不是!”
俞人杰道:“那么这是哪里来的声音?”
贺大宝道:“是那两个老怪物在砸家伙!”
俞人杰道:“经常如此?”
贺大宝道:“一天总有上这么一二次,这里的墙壁和家具,还好都是石头做的,不然这座机关不早给砸烂了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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