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面上的卫士沉声道:“刁令主请稍待!”
适时,官舱中传出骆阳钟的威严语道:“什么事?”
那卫士向窗口遥遥躬身道:“启禀帝君,刁令主有紧急军情奏禀!”
骆阳钟沉声道:“传刁令主窗前回话!”
“是!”
微顿话锋,转身向岸边扬身道:“帝君有旨,请刁令主窗前回话。”
随着一声恭诺,一道灰影飞射画舫的官舱前,现出一个红光满面、身材高大的灰衫老者。
此人须发如银,年纪至少在六旬以上,髯长及腹,但一头白发却是长不过三寸,显得极不调和!
他,向着窗口躬身道:“密狮一令刁子英,参见帝君。”
“呀”地一声,前窗已启,现出骆阳钟蒙着面纱的头部,沉声问道:“刁令主有何紧急军情!”
刁子英躬身答道:“启禀帝君,属下已发现天忌老人的踪迹。”
骆阳钟点点头道:“好!详细报来!”
接着,刁子英跨前一步,弓着身子,低声密谈了一阵之后,才恭敬地一礼,转身飞射而去。
这是距永宁铺下游约五里的江边,天光虽已大亮,但浓雾弥漫,五丈之外,难辨人面目。
迷雾朦胧中,一艘中型货船,静悄悄地泊在江边的芦苇丛中,好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这时,距岸边约五里的一个山坳中,由一卢猎户人家,走出一个奇怪的行列。
这一个奇异的行列,为首是一副型状特大的白木棺材!抬棺材的是两个猎装的精壮青年人,棺材后面是一对全身重孝的男女,和一个戴着草帽的猎装老者,一行人向着江边埋首疾行着。
令人奇怪的是,这一行人所经之处,却留下一片浓浓的檀香香气,而檀香香气之中,更夹杂着一丝令人难耐的奇异腥臭。
难道说,是棺材中尸体业已腐烂,特地用檀香的香气来加以冲淡么?
有浓雾的天气,自然是没有风,所以,这一片既香又臭的奇异怪味,就一直弥漫在这一行人所经的路上,久久不散。
这奇异的行列过去的约袋烟工夫,由永宁铺方面,疾逾奔马地驰来五个人,为首一人,竞赫然是那百凤帮的狮队队长刁子英,后面则是四个劲装佩剑的黑衣武士。
刁子英一嗅到路旁那怪异的气味,立即挥手止住四个手下人,沉声道:“是了,点子已去江边,咱们迟来了片刻。”
略顿话锋,回首问道:“十三号,四号他们是几时去江边的?”
十三号武士躬身答道:“禀令主,四号他们是四鼓以后动身。”
刁子英沉哼一声道:“谅他们还没走远,咱们快追,这现成的功劳,可不能让别人捷足先得!”
说着,一行人沿着江边的山径,风驰电掣地追了下去。
这一行人刚刚走过,雾影中一条快速绝伦的人影疾驰而来,那人影快得令人无法分辨他的身材和面目,但听他一声惊“咦”,身形折转,跟踪追上江边而去。
黄雀、螳螂、蝉,一拨缀着一拨,这倒好,有热闹可瞧啦!
那抬着一副棺材的奇异行列,堪堪地走近江边,静悄悄地泊在芦苇丛中的中型货船,在雾影中已是隐约可见了,走在最后面的猎装老者,突然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长吁道:“谢天谢地!一上船就好办了!”
“一上船就好办了”?敢情这批人还是扶枢回籍去安葬的哩!
但那猎装老者的话声才落,一阵“嗖嗖”连响,由江边的芦苇丛中,纵出四个劲装佩剑的黑衣武士,一字横排,将去路阻断。
那两个抬棺的人,几曾见过此等阵仗,当下被吓得一个哆嗦,几几乎双腿一软,蹲了下去。
那猎装老者一声“咦”,缓步走向前面,张目讶问道:“诸位哥子拦住我这老伴的灵枢,意欲为何?”
四个黑衣武士中,一个瘦高个子冷笑一声道:“朋友!别打哈哈了!快将棺材打开,让太爷们瞧瞧是死人还是活人?”
猎装老者勃然大怒道:“这是什么话!世间哪有装活人的棺材!”
瘦高个子笑道:“如此说来,朋友是希望他是死人的了,那么,大爷就成全他吧……”
话未说完,手中长剑一探,已迅疾地向棺材刺来。
那两个抬棺材的年轻人,吓得一声惊呼,“轰”地一声,棺材已被摔落地面。
同时,猎装老者怒声喝道:“混账!世间竟有跟死人过不去的强盗……”
那棺材被摔落地面,很自然地避过了一剑之危。
但瘦高个子一剑刺空,冷哼声中,剑势一沉,改刺为砍,向棺材上拦腰斩。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就当瘦高个子手中的青钢长剑,即将接触棺材盖上时,忽然一声惨呼,仰身栽倒。
猎装老者冷笑一声道:“我那老伴阴灵不泯,你已获得应有的报应了……”
就这同时,另三个黑衣武士脸色大变地一齐向前逼近,其中一个中等身材者俯身向那瘦高个子仔细探视一下,直起身来,狞笑一声道:“老狗!你好狠毒的手段!”
猎装老者笑道:“难道说,比你们那想破棺毁尸的手段还要狠毒么?”
中等身材武士回头向其余两个同伴道:“四号是死于淬毒钢针之下!”
钢牙一挫,恨声接道:“咱们一齐上,先毁了这副棺材!”
猎装老者横身一拦,振振有词地道:“朋友,你们未免太不知进退了!刚才那位明明是遭了我老伴显灵报应,难道你们也还想送死不成!”
中等身材武士怒声叱道:“放你妈的臭狗屁!方才我那同伴,明明是死在淬毒钢针之下,你还要鬼话连篇!”
猎装老者侧目漫应道:“朋友!方才你看到我们有人动过手么?”
另一个武士接着恨声叱道:“老狗!发射淬毒钢针的手法,是不容易看出来的,何况你们又是蓄意暗箭伤人!”
猎装老者冷笑一声道:“如此说来,你们三位是自信比方才那一位强了,不怕我老头子暗箭伤人的了!”
一语提醒梦中人,三个黑衣武士,不自禁地机灵一颤,骇然退后三大步。
猎装老者沉声叱道:“不长眼的东西!剪径居然剪到死人身上来,哼!老实告诉你们,老夫是一个穷打猎的,我这老伴的灵柜中,绝不会有什么金银珠宝殉葬,你们三个如果不想步那同伴的后尘,就乖乖的给我滚到一旁去!”
适时,一条人影疾掠而来,人未到,厉叱先传:“吴伯泉!你好威风!”
话声落时,那三个正进退维谷的黑衣武士前面,已多出一个人来,那正是随后赶来的魔宫狮队队长刁子英,紧跟着,四个黑衣武士也陆续赶到,分立外围。
猎装老者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刁子英,微微一愣道:“知道我天涯樵子真实姓名的,想必不是无名之辈,怎么我竟对尊驾感到陌生得很?”
原来此人竟是天涯樵子所乔装,那么,那棺材中倒真的不是装的死人,而必然是已中剧毒的天忌老人与巫山无欲叟二人了,刁子英方自冷笑一声,天涯樵子却一拍额角,哑然失笑道:“对了!原来阁下就是少林派的长老悟因大师,不!现在,该叫你刁……什么的……嘻嘻……很抱歉!吴某人还没请教阁下在魔帮中‘官拜何职’?”
刁子英一点也不以为件地,冷笑一声道:“本座密狮一令今主!”
天涯樵子道:“这官衔很响亮!也很神气!”
刁子英披唇微道:“尊驾如果眼红,刁某人可以代在帝君面前推荐,少不了也能给你一个令主过过瘤!”
天涯樵子淡笑道:“刁令主盛意心领,只是我吴某人闲散已惯,而且天生的践命,没福气做这个‘官’!”
刁子英沉声道:“既然不吃敬酒,那你就乖乖给我将这两个废物留下来!”
顿住话锋,回头向中等身材的武士道:“四号是谁下的手?”
中等身材的武士躬身道:“禀令主,属下……没……没看出。”
刁子英怒叱道:“蠢材!”
中等身材的武士惶恐道:“是!令主!”
天涯樵子笑道:“蠢材怎会当令主!朋友你真该打屁股!”
同时,“拍”地一声,那中等身材武士已挨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天涯樵子笑接道:“如何?我老人家言出必随,立刻兑现,只是你这位令主也真有点‘蠢材’,难道说‘屁股’与‘脸’的位置都分不清了么!”
刁子英一张红润的脸,气得铁青,怒声叱道:“姓吴的,少说风凉话!本座问你,这人是不是你下的手?”
天涯樵子笑道:“不是我下的手,难道还是你下的手不成!”
略顿话锋,披唇冷哂道:“令主大人,你不是说过要留下什么‘老废物’的么?‘老废物’就在棺材中!有本事尽管留下就是!”
刁子英狞笑道:“老废物固然要留下,一命还一命,你的老命也得留下!”
回头一声沉喝:“一齐上,一个也不许漏网!”
喝声中,但见人影闪动,刁子英手下的七个黑衣武士,三个奔向棺材,四个却向那身戴重孝的年轻人身边逼来,其中一人并嘿嘿冷笑道:“相好的,不必再装佯了!脱下这劳什么中吧!”
长剑一挑,径行刺向那少女的酥胸。
随着一声怒叱:“狂徒找死!”
寒亡问处,那首先发动的黑衣武士,一声惨嗥,已抱腕而退,一只持剑的右手已齐腕分了家。
这刹那之间,那少女已抖脱周身的重孝,现出面罩寒霜、风华绝代的“龙凤剑”冷秋华来。
这就难怪啦!龙凤剑冷秋华身为华山一派掌门人,一身功力,当与魔帮的四位令主在伯仲之间,小小一个狮队的武士怎会是她的敌手!此情此景,能够仅仅断去一腕而全身而退,还得算是他功力不错,应变神速哩!
此时,另一个戴重孝的年轻人也已现出本来面目,与向她挑战的两个黑衣武士,恶斗不休,她是谁?原来竟是华山派后起之秀,金龙首创的弟子甘兰芬,也就是武扬初上华山时,几乎与其闹出一点小误会的兰芬姑娘。
别瞧她年纪仅十六七岁,此时应付两个狮队武士,一支长剑有攻有守,挥洒自如,一点也不肯示弱!
刁子英一声冷笑道:“堂堂华山派的掌门人,居然给两个半死的老废物戴起重孝来!这倒是一段武林佳话!只可惜戏已拆穿,嘿……嘿哩!……”
刁子英的笑声未落,惨嗥连传,那欺身向棺材的三个黑衣武士已尸横就地,也死得跟第一个黑衣武士一样,周身皮肤青中带黑,显然也是中的淬有剧毒的暗器。
片刻之间,八个黑衣武士,四死一伤,刁子英这人可算是丢到家了!
只见他脸色铁青地注视着棺材,默然半晌,精目中厉芒一闪,向天涯樵子怒声问道:
“吴伯泉,这棺材中是什么人?”
天涯樵子淡然一笑道:“两个老废物,你大和尚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刁子英冷笑一声道:“你既不肯说,老夫自己去瞧瞧,管他是什么东西,老夫先毁了他再说!”
手中长剑一探,跨步欺身,直向棺材前冲去。
天涯樵子冷然沉喝:“慢着!”
身形微闪,已拦在刁子英身前,微微一哂道:“大和尚!咱们也算是多年老友了,难得碰头一次,如果不先行亲近一下,就让你去送死,人家会编排我姓吴的不够朋友哩!”
刁子英早就还了俗,他这里却还是一口一声“大和尚”,撇开了那带刺的语言不论,光是那“大和尚”三个字,也够刁子英受的啦!
一旁的冷秋华忍俊不住“噗啧”一声娇笑,却是别过头去,向那两个重行抬起棺材的猎装青年人,笑叱道:“笨蛋!还不将棺材放下,准备应战!”
同时刁子英精目一瞪道:“姓吴的,你以为老夫怕了你不成!”
天涯樵子笑道:“大和尚连佛祖都不怕,当然不到于怕我这个糟老头子啦!不过,你大和尚想要留下这两个老废物,就必须先通过我这一关……”
这时,那独战两个黑衣武士的甘兰芬,已现出后力不继之状。
龙凤剑冷秋华沉喝一声道:“兰芬!退下去!让我来!”
甘兰芬奋力攻出一招,逼开对方两支长剑,跃身纵出战圈。
龙凤剑冷秋华双剑一挥,接下两个黑衣武士。
此妹不愧龙凤剑之绰号,双剑翻飞,如龙飞凤舞,一上场就将两个黑衣武士逼得连连后退,根本失去还手之力,另一个黑衣武士连忙增援上去之后,情况虽略见好转,但还是仅仅算勉强有招架之力而已啦!
另一方面天涯樵子与刁子英二人也已动上了手。
刁子英剑势如虹,奇诡莫测,使的正是“万流归宗剑法”中的前十八招。
一根钢精旱烟杯,扫、点、挑、拨,着着势沉力猛,不离对方的要害。
这两人一个以剑法诡奇取胜,一个以内力雄浑,化腐朽为神奇的招式称强,虽然是各有千秋,但严格说来,刁子英却是处于猫戏鼠的劣势情况之下,内心的焦灼,真是不可言喻,因为,很显然地,天涯樵子胜券在握,至少还保留三成真力没施展出来哩!
双方酣战中,天涯樵子哈哈笑道:“嗨,令主大人,打来打去怎么老是那十八招!究竟是你令主大人认为我糟老头子不堪承教,还是你那主子认为你建的功太少,只传给你这十八招呢?”
刁子英怒声叱道:“姓吴的,少逞口音之利,老夫不用帝君所传的剑法,一样地能超渡你!”
天涯樵子笑道:“令主大人毕竟未曾忘本,这‘超渡’两字居然还能记得……哈哈哈……我看,还是叫你一声‘大和尚’比较合适一点。”
刁子英气得一声厉笑,呼地一声,左手冷不防地捣出一拳,势沉劲猛,一股如潮拳风,击向天涯樵子的“丹田”重穴。
天涯樵子一面左袖一拂,震散对方击来的拳风,一面震声狂笑道:“大和尚,连少林派的百步神拳也使出来了,难道真的要超渡我这糟老头子么?”
刁子英厉声连连地道:“吴伯泉,你,你,你欺人太甚!”
天涯樵子道:“沉着一点吧!大和尚!活了一大把年纪,难道不知道临阵生气,是兵家之忌吗?”
一声惨呼,围攻冷秋华的三个黑衣武士中,已有一个被一剑贯胸,尸身被甩丢丈外,另两个已是心胆俱寒,格拒着连连后退陡然,一声如雷沉喝,遥遥传来:“通通住手!”
声到人到,雾影中,但见一条身材高大的人影,像天马行空似地飘降斗场之中,现出一个面蒙黑纱的蓝衫文士来。
恶斗中的人,都已闻声各自纵退丈外。
刁子英向蓝衫蒙面人恭敬一礼道:“属下参见帝君。”
“帝君”?原来此人就是自封青城帝君的骆阳钟。
“嗖、嗖、嗖……”人影连晃,八个银衫武士也跟踪而到;自动分布四周,将斗场包围住了。
刹那之间,主宾异势,本已胜券在握的天涯樵子等一行人,此刻却已变成了绝对劣势。
天涯樵子正自暗中懊悔方才太地大意,不曾速战速决,他虽然自信有脱身的能力,但却无余力再去保护冷秋华等晚一辈的安全……骆阳钟却向着他抱拳一拱道:“吴前辈!您好!”
天涯樵子正值心烦意乱之际,不由没好气地侧目笑哂道:“我老头子一天不打架,三餐就没有着落了,有甚么好的,更那有你称孤道寡,一呼百诺的惬意!”
微微一顿,讶然问道:“咦!怪了!我这龙凤剑冷秋华,几时有过像你一样大富大贵的晚辈?”
骆阳钟干笑一声道:“吴前辈,您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天涯樵子冷哼一声道:“既然我已知道你是谁了,又还戴着这劳什么骗谁?难道你也会感到不好意思见人么?”
骆阳钟道:“吴前辈责备得甚是,晚辈这就摘下这纱巾!”
随着话声,蒙面纱巾已被摘下,现出一张长眉人髯,目似朗星,堂堂一表的英俊面孔来。
天涯樵子注目说道:“大帮主!老头子问你几句话,你肯诚心答复我么?”
骆阳钟正容道:“吴前辈有话尽管问,晚辈自当诚心答复。”
天涯樵子道:“那么!请问你大帮主,前此在昭化酒楼上相逢时,你为什么要藏头露尾鬼话连篇?更为什么对我这位‘吴前辈’和华山冷掌门人等暗中下毒?”
骆阳钟尴尬地一笑道:“这个么……吴前辈请原谅,实在是因为当时彼此立场不同……”
天涯樵子冷然截口道:“难道现在,咱们的立场就相同了么!”
骆阳钟笑接道:“正是!正是!”
天涯樵子眉峰紧蹙地道:“怪不得我老头子不能称孤道寡,而只够资格打打柴,前此在昭化和目前相比,咱们之间的立场,究竟有些什么不同,我就是想不出来。”
骆阳钟冷笑着月光向四周一扫道:“吴前辈多想一想,自然就会明白了!”
天涯樵子也是目光向四周一扫,好像才是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
前此在昭化你是孤身一人,不能不暗中施展手段,现在哩!我老头子已成瓮中之鳖,时移势易,自然彼此间的立场也异于以前,而你也就乐得个敬老尊贤的美名,是么?”
骆阳钟笑道:“吴前辈说得一点也不错!”
天涯樵子注目问道:“那么!你打算将我这位吴前辈怎样处置呢?”
骆阳钟道:“准备以本帮首席供奉之职位界予前辈。”
天涯樵子似乎殊感兴趣地说道:“‘供奉’而称‘首席’,那自然是地位仅次于帮主的最高职位了是吗?”
骆阳钟笑道:“吴前辈只说对了一半,首席供奉为本帮中的‘最高职位’倒是不错,不过,他的地位不是‘仅次于帮主’,而是与帮主平行的。”
天涯樵子目光一亮道:“这倒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差使!”
微微一顿,侧目接问道:“不过,如果我老头答应‘屈就’此一美差的话,彼此之间的地位既然是平行,那么,将来是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呢?”
骆阳钟沉思着道:“原则上供奉应该接受帮主的领导,不过,帮主也不能硬行命令供奉做自己所不愿意做的事宜,同时,对帮中重大决策,以及应兴应革事项,帮主有接受供奉所提供的建议的义务,这样解释,吴前辈认为还满意么?”
这两人真怪,本来是火辣热烈的场面,如今竟然心平气和地穷蘑菇起来了!
这在骆阳钟这时说来,可能是认为天涯樵子等人已成瓮中之鳖,所谓煮熟了的鸭子,不怕它飞上天去,同时,对天涯樵子这等人物,也可以是诚心加以笼络而期收为己用,所以也就不惜多费点后舌。
但是,对于天涯樵子来说,就未免太令人费解了!
此情此景,时间愈久,愈对自己不利,除非他是有大援在后,故意拖延时间以等待帮手的来到,但仔细想想,有谁能给他解围呢?
而且,原先,他的神色之间还有一丝令人难以觉察的不安之色,如今,连那一丝不安的神色也消失了,完全是一副泰然自若,有恃无恐的神情。
这情形,不但龙凤剑冷秋华等人心中不解,就连诡诈多智的骆阳钟,也不由暗中纳闷不已……
天涯樵子点点头道:“这解释很公平,而且四平八稳,我当然满意。”
骆阳钟长眉一掀道:“那么,吴前辈已经答应屈就了?”
天涯樵子淡然一笑道:“冲着你这一番敬老尊贤的诚意,依理,我老头子应该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才是,不过;兹事重大,我不能不慎重地考虑一番。”
微微一顿,注目接道:“我看就这样吧,先答复我一个问题,怎么样?”
骆阳钟道:“吴前辈有话请尽管说。”
天涯樵子目光如炬地沉声问道:“老头子问你,你苦苦追索天忌老人与巫山无欲叟两人,究竟是何居心?”
骆阳钟平静地道:“晚辈听说两位老人家中毒甚深,想找着他们两位,加以解救。”
天涯樵子道:“此举为的又是什么?”
骆阳钟苦笑道:“晚辈过去的遭遇,吴前辈是知道的,不管怎么样,两位老人家中,一位曾经是我的授业恩师,一位是师门长辈,就此而论,除非不知道两位老人家的情况而已,既然知道了,我这做晚辈的,能忍心不加以解救么?”
天涯樵子冷笑一声披唇微哂道:“说的话,倒还有几分人味,不过,我老头子还得问你一声,当初毒害两个老人的,难道不是你自己么?”
骆阳钟坦然自承道:“不错!是我自己……”
天涯樵子冷然截口道:“那你又如何自圆其说?”
骆阳钟道:“那是晚辈一时糊涂,受了恶徒的蛊惑,如今悔恨已返,所以才有现在的行动,希望对两位老人家解救之后,奉养终生,以略赎前愆。”
天涯樵子脸色一驰,略现笑容道:“说得合理合情,吴老头子不得不被你感动了,现在,请听好,我老头子已决定接受你那‘首席供奉’之职了……”
骆阳钟含笑截口道:“真的?”
天涯樵子一本正经地道:“当然!”
骆阳钟抱拳一躬道:“晚辈谨代表本帮同仁,向吴老前辈敬致十二分的欢迎诚意。”
天涯樵子坦然受礼,微微一笑道:“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首席供奉上任伊始,首先向你提供第一项建议,希望你给我一点老面子,不打折扣地加以接受。”
骆阳钟道:“吴前辈的建议想必对晚辈和本帮都是有利的了?”
天涯樵子道:“不错!我的建议,不但是对贵帮有利,尤其是对我和整个武林之同仁,更是利莫大焉!”
骆阳钟淡然一笑道:“那么,晚辈洗耳恭听着了!”
天涯樵子正容朗声道:“我这建议就是要你在这沙滩上自己先行挖一个坑,然后一头撞死在这个大石头上。”
说着,用手向身边的一个斗大石头一指。
骆阳钟平静地道:“然后呢?”
天涯樵子道:“然后,我老人家看在你方才一番敬老尊贤的份上,将你的尸体扔到你自己所挖的沙坑中去,给你掩埋起来。”
骆阳钟脸色微沉,冷笑一声道:“我早就知道你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以待外援……”
天涯樵子仰首发出一串洪烈的狂笑道:“骆阳钟,别臭美了!对付你这种逆伦犯上,禽兽不如的东西,还用得着外援!”
骆阳钟阴阴地一笑道:“姓吴的!你既然知道我过去的历史,也该知道我对付敌人的手段!”
扭头向刁子英喝道:“刁令主,先毁了那棺材!”
天涯樵子朗声笑道:“小子,你也舒服够了,该出来啦!”
“轰”地一声,那棺材的木板,四散飞射,一蓬毒针,径然!向大步欺近的刁子英兜头射来!
饶是刁子英早已有备。也是长剑急挥,斗了个手忙脚乱,才算堪堪避过,但骆阳钟所带来的八个银衫武士中,却有两个做了他的替死鬼。
原来那棺材中潜伏着,竟赫然是全身劲装的罗大成!
骆阳钟强抑心中愤怒,冷然问道:“你将那两个老废物藏在什么地方?”
天涯樵子道:“藏在什么地方?真是笑话!告诉你,骆阳钟,此刻,他们至少也已到了百里之外啦!”
骆阳钟冷笑一声道:“我不相信!我也不妨老实告诉你,这周围百里之内,到处都有我的人手,你们任何行动,决难逃过我那手下人的监视!”
天涯樵子淡笑道:“说了这半天,总算听到了你一句真话!”
略顿话锋,正容接道:“这情形,我也清楚,不过,事实胜于雄辩,你相信不相信,那是你自己的事了。”
天涯樵子神态自若地笑道:“骆阳钟,你早该动手啦……”
天涯樵子的话声未落,一串震天狂笑,起自十丈外的一个士匠背后,笑声未敛,雾影中,但见人影飞闪,像天蛛倒挂般降落两个人来。
来人是一老一少,年老的一个身材颀长,须发如银、双目精光如电,令人不敢逼视,配上那一袭青色儒衫,更显得飘飘然,有出尘脱俗之概!
年轻的一个,一身青色劲装,看上去年约二十上下。竟赫然是那以轻功傲视江湖的司徒杰。
场中无论敌我双方,都没有人认识这两位不速之客,同时,因这两人偕笑声所显示的内家真力,以及进场时所表现的至上轻功,也不由不令人刮目相看!而更令人不安的,是谁也不知道这两位莫测高深的不速之客,对自己是敌还是友?
因此,一时之间,场中显得雅雀无声,各人都在不安的心情中暗自提高警惕。
那青衫老人冷电似的目光环扫一匝,最后停注在天涯樵子脸上,默然端详了一阵子,才色然而喜地问道:“嗨,阁下是天涯樵子吴兄么?”
青衫老人话才说完,骆阳钟不由心中往下一沉。
可不是么!既然此人认识天涯樵子,并与其称兄道弟,那当然是对方的朋友无疑,反过来说,也就是自己又增加两个强敌……
天涯樵子似乎微微一愣道:“不错!只是我吴某人却想不起来,究竟在何时何地见过阁下?”
青衫老人淡然笑道:“吴兄为何如此健忘,才不过一二十年的往事,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略顿话锋,微微一哂道:“你们中原有过那么一句话:在耻近乎勇,难道阁下就那么没出息,对于二十年前在黄山所受的一掌之恨,竟不想……”
天涯樵子恍然大悟地接道:“哦!我想起来了!阁下就是二十年前,那位打遍天下无敌手,却以一剑之恨,发誓永不进入中原的‘大漠游龙’帅百川。”
帅百川(青衫老人)笑道:“真难为你还记得那么清楚。”
天涯樵子心念电转着:要怎样措辞才能挑起帅百川与骆阳钟来一场火拼!自己这一方面才好乘机脱困。一面却侧目漫应道:“阁下此来,有何贵干?”
帅百川仰脸悠悠地道:“自然是给吴兄你一个雪前耻的机会嘛!”
这一来,骆阳钟那厮不但放下了心,而且更是乐了!有这老怪物出头,他自己不是可坐山观虎斗,而消掉一番精力么!
天涯樵子心中微微一凛,但表面上却镇静如恒地披唇冷哂道:“阁下奈何只知责人,而忘了检讨自己一下!”
帅百川讶问道:“吴兄此话怎讲?”
天涯樵子道:“阁下对我吴某人的一掌之恨,倒记得清清楚楚,难道说你自己所受的一剑之羞,竟反而忘记了么?”
帅百川脸色一沉道:“这是我帅百川生平的奇耻大辱,怎会忘记!”
天涯樵子道:“那你为何不先将自己的奇耻大辱洗刷干净呢?”
帅百川道:“谁说不是!要不然,我万里迢迢,巴巴地跑来中原,所为何来!”
略顿话锋,轻叹着接道:“只是那罗不为,早已销声匿迹,我一直找了他一年,就是没法找到。”
天涯樵子淡淡笑道:“阁下已自信能洗刷那一剑之耻了?”
帅百川斩钉截铁地道:“这还用问,没有十分把握,我会再跑来中原,接受另一次的挫折么?”
天涯樵子道:“既然你真有这一份把握,我倒可以放心给你指示一条湔雪奇耻的明路了。”
骆阳钟已然了解天涯樵子是在给他找麻烦了,可是在话还没说明白之前,他自己又不便插口,只好长眉微扬地冷哼了一声。
帅百川色然而喜道:“真的?”
天涯樵子道:“谁有工夫跟你开玩笑!”
帅百川抱拳一拱道:“那我先行谢过了!”
“那倒不必!”
“不!你们中原人最讲究什么礼尚往来、和礼多人不怪,所以我这一谢,自然是有此必要。”
“那就由你吧!”
“不但要谢,而且我也不再逼你洗刷那一掌之恨了。”
天涯樵子道:“那是两回事,待会你不逼我,我还要逼一逼你哩!”
帅百川一翘拇指道:“好!这才是我帅某人最敬重的血性朋友!”
略顿话锋,正容接道:“现在,该吴兄指示明路了!”
天涯樵子脸色一整道:“天忌老人罗不为早就被奸人暗中陷害,目前已形同一个废人……”
帅百川脸色大变地截口怒叱道:“吴伯泉,你敢寻老夫开心!”
天涯樵子泰然地接道:“吴某人说的,可是正经话。”
帅百川怒哼一声道:“正经话!?你要我向一个形同废人的人去寻仇,把我帅百川看成什么人!”
天涯樵子笑道:“阁下,请让我把话说完,再发脾气。行么?”
帅百川道:“好!你说下去!”
天涯樵子道:“罗不为虽然已形同废人,但他却曾经调教过一个好徒弟,目前已算是中原武林中第一位高手,所以,你找他的徒弟也是一样。”
帅百川目光一亮道:“此人在哪儿?”
天涯樵子漫应道:“此人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下巴一抬,向骆阳钟努了努嘴,接道:“喏!就是他!我再详细介绍一下,他过去是无忌老人罗不为的得意门生,现在是中原武林第一高手,百凤帮帮主!青城帝君骆阳钟。”
帅百川目闪奇光地向骆阳钟端详着。
骆阳钟却向天涯樵子披唇冷哂道:“姓吴的,拐了那么大一个弯子,总算达到目的了,可是我要提醒你,不论你施展什么手段,今天,你是插翅难逃!”
天涯樵子冷哼一声道:“我是就事论事,何曾使什么手段!”
微顿话锋,淡笑接道:“如果我真要使什么心机和手段的话,方才我就不会如此介绍了,想想看,你与那……老人之间的种种一切……”
骆阳钟厉声叱道:“住口!”
天涯樵子笑道:“不可吹胡瞪眼,我不说就是,姓吴的别的长处没有,但对于隐恶扬善,却自信并不后于他人。”
帅百川似乎并未注意他们两人的言外之意,这时,他目中神光一闪,沉声问道:“骆帮主,你果真是天忌老人罗不为的弟子么?”
骆阳钟冷然地道:“过去是的,现在却没有师徒的名分了!”
帅百川道:“那与我不相干,我只要知道你的一身所学,是否全部由罗不为所传授就行了。”
骆阳钟道:“不错!我的一身艺业,完全是由罗不为所传。”
帅百川长吁一声道:“谢天谢地,那我总算不虚此行……”
骆阳钟冷然截口道:“尊驾且慢点高兴,我还不一定能使你如愿哩!”
帅百川讶问道:“难道你自信能使我再受挫一次?”
骆阳钟道:“那倒不是,骆某人虽不敢妄自菲薄,却也不致狂妄到藐视天下无人!”
帅百川惑然地道:“那你?”
骆阳钟谈笑接道:“我的意思是:原则上我接受你的挑战,不过不是现在。而须另订日期和地点。”
帅百川摇摇头道:“不必那么费事了?有道是:择日不如撞日,何况你我之间,仅仅是一招之争,一句话的工夫,就可决定胜负,不会影响你跟别人的正事。”
骆阳钟微微一愣道:“这么简单么?”
“谁说不是!”
“那么,咱们如何比法呢?”
帅百川沉思着自语道:“过去,我是败在他的师傅手中,如果由他的徒弟手中赢回来,那并不很光彩……”
声调微扬地注目接道:“我看,就这样吧!你既然算是罗不为的徒弟,那么,我也派我的徒弟来向你讨教一番,怎么样?”
骆阳钟长眉一挑道:“我不反对!”
目光向司徒杰一扫,接道:“就是他么?”
“不错!”
“你不以为不太公平么?”
“此话怎讲?”
“我是说今高足年纪太轻了!”
帅百川仰首狂笑道:“阁下不愧是罗不为的传人!冲着你这一句话,我帅百川纵然再受一次挫折,也是心服口服的了!”
微顿话锋,正容接道:“不错!以我这徒弟的年纪和修为来说,我是的确吃了亏、何况我那专练剑法和武功的徒弟又不在身边,目前的这一个,擅长的仅是轻功,比较起来,更是太不但以平,不过,阁下尽管放心,人不为自己,天诛地灭,我会在比斗办法当中,将这缺点弥补过来的。”
骆阳钟似乎并未将帅百川的话听进耳中,只是目光炯炯地注视司徒杰道:“老弟,昨宵……”。
帅百川一拍自己的额角,含笑截口道:“对了!我竟忘了给你们先行介绍一番,哟!这是小徒司徒杰,昨宵掩护武扬撤退的就是他,想必你那三皇娘已经告诉过你的了。”
骆阳钟眉峰微蹙地道:“废除梁上燕武功的也是他?”
“不错!”
“那么,他跟武扬是什么关系?”
帅百川淡笑答道:“他们两是金兰兄弟,也是师兄弟。”
骆阳钟讨问道:“师兄弟?”
帅百川道:“是呀!武扬那小子,是我的记名徒弟啊!不然,他哪来那么大的本事,一下子制住你那位擅长万流归宗剑法的三皇娘呢?”
骆阳钟道:“武扬使的就是你所传给他的剑法?”
帅百川道:“不错,怎么!难道你心中害怕了?”
骆阳钟长眉一扬道:“笑话!……”
帅百川长吁一声,截口道:“不怕就好了!那我就开始说明比斗的方法啦!”
骆阳钟摇手制止道:“慢着!我先问你一件事情。”
帅百川道:“可以!请说。”
骆阳钟道:“阁下为何要毁去梁上燕的武功?”
帅百川正容道:“那是我帅某人清理自己的门户,因为梁上燕那厮,偷窃本问武功,不做好事。”
骆阳钟沉声道:“你知道他是我的手下么?”
帅百川道:“很抱歉!正因为那厮是你的手下,所以我才不得不清理门户,不过,有一点我得特别声明,事先,我只知道他是什么百凤帮的走狗,却不知道百凤帮就是由阁下你所领导。”
骆阳钟冷哼一声道:“你是存心跟我作对?”
帅百川道:“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你一定要误解,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微微一顿,正容接道:“不过,承你大帮主看得起本门的武功,帅某人心中感到非常荣幸,有道是货卖识家,只要你能赢得眼前这一场比斗,我这小徒,就借给你用上三年,不知尊意如何?”
骆阳钟一愣道:“说话可得算数!”
帅百川毅然地道:“当然!丈夫一言,快马一鞭!不过万一你输了呢?”
骆阳钟微微一哂道:“由你说吧!”
帅百川道:“好!请听着:万一你输了,你与天涯樵子之间的事,就暂行揭过,以后再说……”
天涯樵子含笑截口道:“阁下,我的事,用不着多管。”
帅百川笑道:“我这人,就是这么一个怪脾气,人家求我的事,我倒不一定会管,但我自动要管的事,如经人家拒绝,那就算管定了!”
目光移注骆阳钟,接问道:“怎么样?阁下。”
骆阳钟犹自迟疑地道:“这个……”
帅百川大笑道:“怎么?难道阁下已失去必胜的信念了么?”
骆阳钟冷哼一声道:“骆某人不是三岁孩儿,激将法不管用!现在,请先将比斗办法说明,也许我会答应这条件。”
帅百川道:“对!这年头,坑人的事儿太多,凡事慎重一点,总是好的。”
骆阳钟不耐烦地道:“少说点废话吧!阁下。”
帅百川笑道:“对不起,年纪大一点的人,总有这毛病,好!这就说到正题了:比斗办法,很简单的,就是由你阁下的万流归宗剑法中,择最精妙的一招使出来,由我这徒儿以一招剑法来破解,破解得了是你输,反之是你赢,行么?”
骆阳钟沉思道:“令徒只有一招剑法?”
帅百川道:“不错!阁下可不要看轻了这一招剑法,须知它却花费了我足足二十年的工夫。”
骆阳钟讶问道:“二十年工夫,就只研创这一招剑法?”
帅百川点点头道:“是的!这叫做兵在精而不在多,所以我给它取名为‘空前一式’,意思是说,也许以后还有人能研创出更精奇的招式来,但以前却是不曾有过的。”
骆阳钟长周一挑道:“好!冲着你这几句豪语,我接受你的条件!”
帅百川道:“另外还有一点说明,那就是双方点到为止,不许使用内家真力,这是阁下先前自行提出的公平不公平的问题,想必不至于反对吧?”
骆阳钟淡然一笑道:“我同意,请今徒上场吧!”
帅百川回首向司徒杰道:“乖徒儿,上去吧!”。
司徒杰恭声应是,一大踏步走进场中,在骆阳钟面前八尺处,岳峙渊停地卓立着。
帅百川扬声说道:“杰儿,沉着一点,不要太紧张,也不要将胜败看得太严重!要知道纵然败了,也不过牺牲为师的一点虚名和你自己今后三年的自由而已。”
司徒杰道:“杰儿知道了。”
帅百川接道:“知道就好,不过,为师还是希望你能赢得这一场。”
骆阳钟似乎对帅百川的-嗦劲儿非常头痛,不由眉峰微蹙地向司徒杰问道:“老弟,准备好了没有呀?”
司徒杰掂了掂手中长剑道:“早就准备好了,请发招吧!”
骆阳钟道:“好!老弟接招!”
话声中,手中朱雀宝剑一挥,一道赤红光华,电掣而出
适时,帅百川一声断喝:“停!”
骆阳钟撤招讶问道:“阁下还有什么花样?”
帅百川道:“劣徒以凡铁对你的朱雀宝剑,难道阁下不怕授人以语柄么?”
骆阳钟淡笑地道:“这好办得很,换过一支就是。”
纳剑入鞘,由手下银杉武士手中要过一支青钢长剑,注目接问道:“现在,没问题了么?”
帅百川点点头道:“好!开始!”
骆阳钟“嘿”地一声,长剑挥洒,使出万流归宗剑法中的一招“斗转星移”,但见精芒流转,遮天盖地地向司徒杰身前罩下。
司徒杰目射xx精光,手中长剑挥处,周身涌起一幢青色晶幕,将整个身躯遮蔽得密不透风。
骆阳钟的剑势,本已逼近司徒杰胸前,但观察之下,竟不知由何处进攻才对,双方事先已经协议,不准使用内家真功,众目睽睽之下,又不便食言背信,方自心中微微一凛。
司徒杰周身晶幕陡地收敛,化做三线精芒。疾射而前。
骆阳钟心中暗道一声“不妙”,方待撤剑飘身,但觉手腕一凉,司徒杰的剑尖已抵住他握剑的左手腕脉间,朗声笑道:“骆帮主,承让了!”
话落、撤剑、飘身,依然岳峙渊停地卓立八尽之外。
骆阳钟老脸一红,尴尬地笑道:“高明!高明!”
神色一整,振剑欺身,第二式精妙绝招“紫气东来”又疾袭而来。
这一招,剑式之奇诡,与威力之炽盛,较方才的那招“斗转星移”更能慑人心魂。
一旁静观的龙凤剑冷秋华,身为华山一派掌门人,又是剑术名家,自然识货,观察之下,亦不由骇然变色,更暗中为身历其境的司徒杰捏一把冷汗。
但司徒杰一招奏功之后,似已信心更增!
这回,他竟连上半招的守式都懒得用,不等对方剑式迫近,朗笑一声,身剑合一,疾愈电掣地,但见一道精芒一闪而至。
双方都是势急劲猛,说惊险,可真是险到万分。
但听“当”地一声金铁交鸣,精虹人影齐放,司徒杰依然是剑尖指着对方的右手腕脉间,且淡然笑道:“第二招又承让了……”
司徒杰说话之同时,一双星目,却有如两支利箭似地在对方脸上扫视着。
此时,他见骆阳钟的脸上陡地掠过一丝难以觉察的杀机,同时双目中凶光大炽,不由暗中一凛,话没说完。立即迅如脱免地撤剑飞纵二丈之外。
适时。帅百川也发觉骆阳钟已动杀心,深恐爱徒涉险,当司徒杰纵身后退之同时,已手握剑柄,纵落司徒杰身旁。
骆阳钟似乎为自己的失态而暴露弱点微显不安,尴尬地一笑道:“果然不愧‘空前一式’的招名!”
帅百川淡然一笑道:“还有一招!”
骆阳钟苦笑着将青钢长剑还给他的手下道:“这一招不用比了!”
帅百川一怔道:“为何不比了?”
骆阳钟正容接过:“我何必再多丢一次人哩!”
帅百川沉声道:“那你是甘心论输了?”
骆阳钟苦笑道:“事实如此,我能不认输么?”
帅百川仰着脸狂笑道:“二十年屈辱,今天总算如愿以偿了,哈哈哈哈……”
骆阳钟冷然地道:“今天,我虽然是输了,但输的是罗不为的剑法,并不是我骆阳钟的。”
帅百川讶问道:“难道阁下自己还有最精妙的剑法么?”
骆阳钟毅然地道:“目前是没有,但快则半年,迟则一载,我必然另创新招,与你重新较量一番!”
帅百川正容答道:“好!老夫所敬重的,就是像你这种有志气的朋友,老夫随时等着你来较量就是了。”
骆阳钟转注天涯樵子冷然地道:“吴伯泉,今天算你运气好,脱过一劫,但错过今天,我随时都会再……”
天涯樵子仰首狂笑道:“好小子!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哼!你想借机一走了之,我老人家还没答应哩!”
帅百川蹙睚接口道:“吴兄,你是存心跟我为难?”
天涯樵子双目一翻道:“这是中原武林正邪之争,与你有何相干?”
帅百川苦笑道:“我可不管什么正邪之争的事,但方才我已经跟人家协议过了。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吴兄,请看在我万里迢迢,远来是客的情分上,给一次老面子吧!”
天涯樵子勉强点了点头道:“看来我不能不领你这一次交情了!”
骆阳钟冷笑一声道:“吴伯泉,该是趁风转舵的时候了……”
大袖一挥,率领着他的手下人,疾驰而去。
天涯樵子目视骆阳钟等一行人的背影消失于浓雾之中,默然少顷,才向帅百川苦笑一声道:“帅兄方才你为什么不留下那魔崽仔?”
帅百川一声朗笑,语音忽变地接道:“我也想这么做,可是还没有十分把握,同时……”
天涯樵子张目讶然地道:“你……你小子就是武扬!”
武扬低声截口道:“禁声,提防那魔崽仔去而复返!”
天涯樵子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道:“好险!”
武扬笑道:“老人家,别长他人志气。真要硬拼的话,他骆阳钟未必能占便宜,方才,您不是已经看到了么,一招‘空前一式’,已使他不能不……”
冷秋华截口问道:“武少侠,这位少侠是”
说着,美目向司徒杰瞟了一眼。
武扬淡然笑道:“他的来历,方才已经向骆阳钟那厮介绍过了”
罗大成接问道:“武兄,这位司徒老弟,真是帅前辈的徒弟……?”
同时,天涯樵子也问道:“小子,那‘空前一式’果然是帅老儿的绝艺么?”
你一句,我一句,问得武扬摇头苦笑道:“诸位,我只有一张嘴巴,可没法同时回答诸位的问题。”
目光一掠过江边泊着的木船,接道:“吴前辈,这船是你租下的?”
天涯樵子道:“不错!”
武扬道:“这儿遍地死尸,看着令人恶心,咱们去船上详谈一切,可好?”
天涯樵子没吭气,当先向船上纵去。
大伙儿进入船中,首先由武扬将司徒杰向天涯樵子,冷秋华、罗大成、甘兰芬等人互相引见,另两个原先抬棺材的华山男弟子仍在岸边担任警戒,暂时没介绍。
然后,将自与天涯樵子、冷秋华等一行人别后的种种一切,详细地重述了一遍。
原来方才在通江边山径上,那黄雀、螳螂、蝉中的黄雀,就是司徒杰,他发觉江边的情况有异之后,又立刻回身将武扬找了来。
两个人潜伏斗场附近的芦苇丛中,准备伺机支援已方的人,可是当最后魔帝骆阳钟赶到时。可的确使武扬难为了一阵子。
因为,按当时的情况而论,应该立即出面,协助已方的人及早突围才是,可是,那样一来,不但难免伤亡,同时也将使唐羽仪传给他剑法的秘密过早被骆阳钟知道,而使自己更增加困扰。
所以,他几经考虑,才想出那冒充司徒杰师傅‘大漠游龙’帅百川的办法来,并以传音入密功夫暗中通知天涯樵子,请其宽心待援。
好在骆阳钟并未见过帅百川,但却知道帅百川与天忌老人之间的交往经过,只要措词得当,不怕被他揭穿,而同时,司徒杰对武扬所代传的那九式绝招,也刚好练会了一招,于是现买现卖,两个人演出了一出双簧。
虽然事后想来,仍觉得当时此举太冒险,但总算侥幸圆满完成了任务。
当然,这一段经过说完之后,在座群豪都感到非常兴奋,尤其是罗大成,获知自己的祖母仍然健在时,恨不得立刻飞在唐羽仪身边,以解孺慕之情。
接着,天涯樵子也将自己的经过简略地说出。
原来天涯樵子自与骆阳钟在昭化分手之后,不久即于青城邂逅唐光宗与罗大成二人,同时,本已回返华山的冷秋华也偕同金龙第五剑百里良折返青城,原因是冷秋华已暗中发觉了天忌老人与巫山无欲叟的行踪。
于是,大伙儿在青城城中的巴蜀宾馆演出了一幕偷龙换凤的妙戏,由于巴蜀宾馆的掌柜本是武林中人,并曾受过天涯樵子的救命之恩,目前则是川北一带坐地分赃的老大,所以,他的宾馆中筑有地道,这对于天忌老人等的脱险,自然发挥了莫大的功效。
这些人救出两位老人之后,一面由冷秋华暗中召集逗留附近的华山弟子,一面昼伏夜行,抄山径向嘉陵江下游偷偷地-道。
可是,当他们到达永宁铺附近之后,行踪已被魔帮发现,只好暂时隐藏在一个山洞中。
这期间,大伙儿一面研商脱困之计,一面却由唐光宗暗中派人收集材料,炼制大批毒粉、毒针,以便突围时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最后,他们想出了个也算是“金蝉脱壳”和“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那就是由天涯樵子、冷秋华等人方才所扮演的“大出丧”的闹剧。
当然,他们此举的目的,仅求混淆敌人耳目,使敌人误以为他们是使“金蝉脱壳”之计,而天忌老人等却已由另一路偷偷溜走了。
但实际上,天忌老人等却由唐光宗与百里良二人陪同,仍然在山洞中藏身,只等这“金蝉脱壳”之计收到预期的效果,使监视他们的敌人撤离之后,再行设法循水路出川……
这一段经纬说完之后,武扬立即提出自己的意见:“吴前辈,我想:乘目前咱们实力集中,而且骆阳钟那厮误认两位老人已由另路撤走,防范略疏之际,立即将三位老人家一齐请来,就着现成的船,扬帆东下,怎么样?”
冷秋华首先开口接道:“对!尤其就着你这位‘帅百川’大侠在这儿,纵然给骆阳钟那厮发觉了,也可以收吓阻之效。”
天涯樵子点点头道:“不错!这办法咱们应该立即着手进行,但另一件事情却也刻不容缓。”
武扬注目问道:“那是一件什么事?”
天涯樵子蹙眉长叹道:“天忌老儿与古老儿两人,病况已日趋严重,目前是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而普天之下,能解救他们两人所中的剧毒的,除了骆阳钟那兔崽仔之外,只有病郎中金策易和蓑笠翁冷老儿。”他歇了歇,接道:“但病郎中失踪已有多年,蓑笠前更早已仙逝,而天忌老人的剧毒不解,凭目前咱们的实力与你我这点玩艺儿,要想消灭百凤帮,实在是难上加难。所以,前天,我曾趁天忌老人略为清醒之际,举此以问,据天忌老人说,蓑笠前冷老儿虽然没收过徒弟,但却有一位忘年之交的年轻人很合他的脾胃,曾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彼此之间,虽无师徒名分,但那年轻人事实上却算是冷老儿的新传弟子。”
武扬神色一动道:“前辈之意,是想派人去把那位……”
天涯樵子截口答道:“是的!那年轻人……哦!不!现在说来,那人至少也在四旬以上了!他姓林,名致中,住在庐山罗汉池附近,我想,这事情必须由你去跑一趟。”
武扬沉思着道:“好的!魔宫的金总护法为了便于监视我的行踪,曾借机送我一匹罕见龙驹‘龙怒马’,我识破他的阴谋之后,将宝马寄存在昭化附近的一个秘密所在,待会等三位老人家安全上船之后,立即骑那宝马去庐山,前辈认为可否?”
天涯樵子点点头道:“好!就决定这么办!”
武扬接问道:“前辈准备将三位老人护送往何处?”
天涯樵子道:“这个……你附耳边来!”
两人附耳密谈了少顷之后,除了留下两个华山弟子守船之外,大伙儿一齐登岸,向山区疾奔而去。
当日黄昏时分。
侠魂武扬装成一个江湖郎中,独个儿向昭化进发,当他到达距昭化城约五里的一座松林旁边时,暮色朦胧中,斜刺里一队人马扬尘疾驰而来,显然地,那一队人马也是赶往昭化城中去投宿的。
武扬一注目,不由心中暗道一声:“好啊!这真是冤家路窄……”
原来那为首一人,竟是魔帮的豹队队长唐天鹄,随在唐天鹄后面的是八个黑衣武士,四个佩剑侍婢簇拥着三皇娘骆凤卿,风驰电掣而来。
当时的武扬,本还没拿定主意是否要将唐天鹄宰掉,但唐天鹄是霉星照命,胯下坐骑疾驶如飞,远远地一声断喝道:“咦!那小子还不让路!”
武扬心中一动,置若罔闻地,依然在官道中央,安详地缓步前行。
唐天鹄怒叱一声:“小子找死!”
叱声中,缰绳一带,疾弛中的奔马已腾空而起,超越武扬的头顶上空,同时,“忽”地一声,那马鞭也向武扬身上抽来。
武扬脸上杀机骤涌,冷哼声中,双臂一振,抓住奔马的两条后腿,顺势一甩,“叭”地一声,唐天鹄连人带马被扔到路旁五丈外的稻田中。一幸亏那稻田里没有水,也幸亏唐天鹄身手奇高,应变神速,在即将着地的刹那,已于马背上腾身而起了,所以虽然弄了个灰头土脸,人却并未被甩倒,但那匹神驶的健马,却已四肢一伸,完蛋啦!
意外的情况,使后随时大队人马一齐勒马收缰,停于官道上,那些黑衣武士,并纷纷叱喝着拔出了肩头长剑。
唐天鹄一个箭步,纵落武扬面前,目光炯炯地向武扬周身上下一扫,冷哼了一声道:
“看不出来,阁下还是一位练家子!”
武扬淡然一笑道:“不敢当!在下不过是略懂一点防身功夫而已!”一唐天鹄沉声道:
“少装蒜!朋友,先报个万儿!”
武扬侧目漫应道:“阁下的涵养真是到了家,不先为自己找回场面,却还有心情去问人家的万儿。”
唐天鹄冷笑一声道:“我要先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变的,看看值不值得我自己动手!”
武扬笑道:“如此说来,我是非将名儿告诉你才行了,不过,我这名儿可粗俗得很,说出来你可不能见笑。”
略微一顿,一字一字地接道:“在下姓专名屠豹,专屠豹,意思就是专门杀豹子的人。”唐天鹄不是笨蛋,自然想到面前这人不好惹,目前一听对方话中带刺,不由更是心中一凛,但表面上却是怒叱一声,色厉内在地喝道:“三号、五号,两人一齐上,剁了这匹夫!”
武扬仰首狂笑道:“唐天鹄,今天是你的末日到了,何苦教别人来替死!”
双掌一挥,两个应声赶来的黑衣武士,已跌跌撞撞地倒退二丈之外。
三皇娘骆凤卿已策马走向前来,向唐天鹄娇声问道:“唐令主,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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