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熊大年看见室内三人的惨然神色,及榻上躺得直挺挺的万博书生,不由惊得“呀”了一声,与云老渔人双双纵到榻前,伸手一摸彭涵遗体,顿时一双虎目之中,热泪泉流。
猛地抓住仁心国手赛华陀白无章,颤声问道:“彭兄怎会突然撤手尘寰?遗体犹温,看样子还新死不久!你……你……你这仁心国手,怎的空有华陀之名?却无华陀之实!‘九转返魂丹’呢?当年即舍得送与葛愚人,如今难道就舍不得一救多年好友?”
白元章知道长白酒徒熊大年血性过人,所以任他数说发泄,直等熊大年把自己连摇带撼地将话讲完,才也眼眶湿润地凄然答道:“白无章这点医术,暨所炼‘九转返魂丹’,只能对病魔追魂,却无法向阎君索命!我与孤云道长赶到之际,彭兄业已在这位贾老弟的指下,归真返朴……”
长白酒徒熊大年,骤伤知己好友惨死,怒火攻心,根本就不曾细味白无章话中含意,只听见万博书生彭涵,居然是死在贾伊人指下,遂浓眉倒剔地狂吼一声,照准这位站得离自己仅约三四步远的英秀白衣书生,霍的便是一掌劈去!
这五位武林奇快之中,论到真气内力,要推仁心国手赛华陀白元章,及这长白酒徒熊大年称最!
尤其是盛怒奇悲,无由发泄之下的这一掌猛劈,简直宛如天风海啸,威势无俦!
距离既近,贾伊人又全出意外的猝不及防,情势本极凶险!幸亏白元章与孤云道长,深知长白酒徒熊大年的暴烈个性,双双从横里出手,硬截他的劈空掌风,就这样之下,贾伊人左肩头仍被长白酒徒的掌力余威扫中,但因他内功极好,不过退了半步,微感酸疼,并无大碍。
洞庭钓叟云老渔人,毕竟江湖经验较丰,向长白酒徒熊大年说道:“熊兄难道宿醉未醒,不然怎的如此糊涂?彭兄倘若真是贾老弟所害,白兄及孤云道长,怎会对他这等称呼?
双方并同处一室,毫无敌意?”
长白酒徒熊大年间言也知自己这一掌出手得确实太过鲁莽,正自窘得满脸通红,不知怎样表示歉意之际,云老渔人已向贾伊人抱拳说道:“贾老弟,这位长白酒徒熊大年兄,血性过人,请恕他骤伤好友惨死之下,鲁莽冒犯!老弟听白兄言中之意,好似贾老弟曾目击我老友彭涵遇害经过!其中情由,可否请对我们……”
贾伊人慌忙还礼笑道:_
“熊大侠知交情切,骤闻噩耗,自然难免急痛伤神,何况晚辈并未受甚伤损,敬请老前辈及熊大侠,不必在意!至于彭老前辈遇害经过,既承垂问,贾伊人恭为细禀!”
贾伊人风度之佳,措词之当,竟使四位武林奇侠,暗暗心折!
长白酒徒熊大年静听贾伊人说完经过,突然微一皱眉,向他说道:“贾老弟远路赶来,保全我老友遗体,未为群小所损之德,熊大年没世不忘,但我有一事难解,意欲动问,老弟却不要怪我多疑才好!“
贾伊人含笑说道:“熊大侠尽管请问,晚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长白酒徒熊大年说道:“我虽长年远居白山黑水之间,但也听说江湖中,新近崛起了所谓‘萧筝铜鼓,紫笛琵琶’的‘五音能手’!老弟固然艺出名师,‘紫笛青骡’四字,誉腾武林!但无目仙姬冯小青,彩衣魔宓彦,双鼓追魂孟武,以‘铜鼓萧筝’,与老弟一同列名‘五音’,并有‘恶中之恶’之称,怎会见你一人赶到,便自胆怯遁走,不对我老友彭涵,再加残害?”
贾伊人点头答道:“熊大侠所问极当,家师遣晚辈来此之意,本想先期赶到,请彭老前辈小心提防!但恐万一来迟,双方业已动手,敌众我寡,无法调停之下,遂又命晚辈借用一位旷世高人的名头,镇慑域外三凶门下的那几个骄狂狠毒弟子!”
白无章,孤云道长,洞庭钓臾等三位武林奇侠,闻言各自寻思,但长白酒徒熊大年比较性急,忍不住问道:“南荒瞎道,玉指灵蛇逍遥子门下的几个孽徒,定然目中无人,哪一个武林高士名头,能令他们震慑?”
贾伊人肃立恭身答道:“血泪布衣丹心剑客!”
这四位武林奇侠,闻名也自肃然起敬,洞庭钓叟云老渔人皱眉问道:“血泪布衣丹心剑客自明亡以后,奔走四海,召集仁人志士,两度举义兴师,但因天意难回,身被百创,终于失败!江湖中足足已有一二十年,未见此人,老弟蓦然提起,那几个凶狡小辈,信得过吗?”
贾伊人也自意似不解地摇头答道:“晚辈也认为他们不致轻易相信,一场艰苦恶斗难免!但其中最为凶狡的彩衣魔宓彦,听我说出‘血泪布衣丹心剑客’大名,竟立即相劝无目仙姬冯小青,双鼓追魂孟武,匆匆退去!”
长白洒徒熊大年嗔目叫道:“管他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们不必再作这些无聊猜想!如今第一步先安葬彭兄遗体,第二步则是要海角天涯,访寻那双鼓追魂孟武的来历踪迹,暨冯小青、宓彦两个小魔,为泉下老友,报仇雪恨!”
说到此处,一掌劈开屋角地上,万博书生彭涵准备今日款客所用的五坛陈酒之一,端起来咕嘟嘟地喝完。
转身面对榻上的彭涵遗体,双眼血红,襟上泪痕酒渍狼藉不堪地悲声叫道:“彭涵老友,我们情同骨肉,五年一聚,此次虽然一步来迟,人天永隔,但熊大年依然视死如生,领情喝你一坛美酒!从今以后,我不掌震双鼓追魂孟武,决不再开酒戒!什么叫苗疆恶蛊?什么叫域外三凶?熊大年拼着这颗大好头颅,满腔热血,也要使你在九泉以下,含笑瞑目!”
白无章等人,均深悉熊大年平素嗜酒如命,如今在万博书生灵前,立誓戒酒,衣襟之上,又是那等血泪斑斑,知他悲怆过度,但亦齐觉无法解劝!
果然熊大年似因愤激过度,话完以后,竟自晕倒在万博书生彭涵的遗体脚侧!
孤云道长见状也觉凄怆不已,正待上前解救长白酒徒熊大年,但那位仁心国手赛华陀白无章,却反而伸手轻拂熊大年睡穴,向孤云道长叹道:“熊见血性肝胆无双,悲怆过度之下,让他睡上一觉最好!何况我们目下便须安葬彭兄遗体,免得被他看到又添不少刺激!”
洞庭钓史云老渔人点头称是,遂与贾伊人等合力就在屋侧挖了一个坟坑。
坟坑挖好以后,贾伊人向三位武林奇侠说道:“彭老前辈是一代武林奇快,后事虽然不必铺张,但总得有口棺木才……”
洞庭钓望云老渔人不等贾伊人话完,便发出一阵极其凄凉的狂笑说道:“贾老弟,人生在世之时,因风云际遇不同,才有富贵穷通,英雄将相之别!无常一到,万事全体,一丘黄土之下,无论有棺无棺,还不是一堆朽骨而已?”
话到此处,转面向孤云道长说道:“道长的‘流云’神剑,借我一用!”
孤云道长拔剑递过,云老渔人斫来一块长方大石,潜运“金刚指”力,镌出“万博书生彭涵之墓”八字,把剑还给孤云,凄然拭泪说道:“彭兄闯荡一生,就落了这‘万博书生’四字,老渔人替他刻在坟前,以供后人凭吊!”
孤云道长还剑入鞘,忽然眉头一动说道:“熊兄方才那句‘视死如生’,说得令人感动之极!我们今后的五年一聚,何必仍像先前那般轮流担任主人?不如每次均在彭兄坟前相会,也可略慰老友的泉下岑寂!”
紫笛青骡贾伊人见这几位武林奇侠,均是性情中人,与万博书生彭涵那种极其恳挚纯厚的生死交情,感动得自己也禁不住凄然泪下!
葬完万博书生,诸人回到茅屋之内,欲待商讨怎样寻找“铜鼓萧筝”,为彭涵报仇之事。
但却见榻上空空,那位长白酒徒熊大年,业已不知去向!
白元章眉头双皱,走进室内,发现在万博书生书桌之上,压着一张白纸,写了两行龙飞凤舞的狂草!
“欲将血泪酬知己,且向天涯觅敌踪!”
这才知道这位性烈如火的长白酒徒,业已为友复仇,海角天涯的单人索敌!
孤云道长看完翟然说道:“白云二兄,熊酒鬼既然先走,我们便须立即随后接应!要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他那等火暴性情,极易为宵小所算,何况域外三凶,哪一个也不好惹,千万不能再蹈彭兄覆辙,弄出第二件伤心憾事!”
仁心国手赛华陀白元章略为筹思,点头叹道:“能将血泪酬知己,浊世之中有几人?熊兄虽然性直心粗,但就凭他那副侠肝义胆,及为友情怀,也决不会再为鬼域所算,否则真叫做苍天无眼!”
说至此外,白元章目光略扫孤云道长及云老渔人,继续又道:“话虽如此,但接应却势在必行,我料熊兄此去,不出三途,想请道长追往苗疆,云兄追往‘玉指灵蛇逍遥子’经常出没的祁连山一带,白无章自己则跑趟东海!不管哪一路追上熊兄,都须劝其稍抑奇悲,见机行事,能诛除那几个万恶小辈,当然最好,否则无妨与三凶定期约地,使武林正邪之间,作一全面了断!”
孤云道长、云老渔人一齐点头应允,白无章目光又向贾伊人略瞬,贾伊人急忙躬身说道:“家师心悬万博书生彭老前辈安危,尚在黄山清凉台,等待晚辈复命!故而晚辈目下暂时告退,俟归禀家师以后,亦当海角天涯,搜寻无目仙姬冯小青、彩衣魔办彦、双鼓追魂孟武等三个恶贼,为世除害,并代彭老前辈泉下雪恨!”
白无章国注贾伊人叹道:“萧筝铜鼓若都像老弟这紫笛青骡一般,岂不是江湖之福?这几年来,一场武林浩劫,本已早在酝酿之中,但从此恐将成为正面冲突!尚幸无目仙姬冯小青之夫飞天玉龙马伯苍,是死在红衣罗刹古飘香的‘天蓝毒剑’之下,可能导致冻海枭婆’与‘南荒瞎道’成仇,不然‘域外三凶’,倘一精诚联手,则除了老弟所说的那位‘血泪布衣丹心剑客’重现武林,凭他丹心正气及旷世绝学,震慑群魔之外,真还是正弱邪高,道消魔长!”
白无章说到此处,面色一整,目光湛然地向孤云道长暨云老渔人说道:“所以我们少时自此分手以后,一方面固然要为老友彭涵泉下雪恨,一方面也要为整个武林着想,把握这点机缘,尽量设法扩大‘东海枭婆’‘南荒瞎道’之间的仇怨冲突!”
孤云道长与云老渔人,听得不住点头,白元章又向贾伊人说道:“五年前的今日,白元章在洞庭湖水面,得识尊师之时,便看出葛大侠是一位身怀绝代武学的遁世高人,此次遣老弟远来告警,白无章等更为感激不尽,老弟回转黄山,请向尊师代达谢意!”
贾伊人自然谦逊不迭,白无章又道:“白元章并烦老弟转恳尊师,就说我等诛戮几个小辈,尚有余力,但万一‘域外三凶’护犊出手,双方约期决斗之时,却请葛大侠仗义相助,同为江湖造福!”
贾伊人连连点头,白元章遂与孤云道长、云老渔人,同在万博书生彭涵的三尺新坟之前,流泪默祷以后,便即按照定计,分头自去。
紫笛青骡贾伊人,因心中怀念新近结交的义兄傅天麟,下得九连山摩云壁后,便紧策青骡,一路急赶!
由九连山到黄山,正好要纵贯江西全省,并加上皖南的一段路程,贾伊人坐下青骡,虽极神骏,但日行千里,总是过甚之词,何况贾伊人也舍不得使爱骡过分劳累,所以等他到得黄山脚下,屈指一计,已与傅天麟分别了十二三日之久!
黄山险绝峻极,三十六峰飘渺云烟,自然不便乘骑,贾伊人遂将爱骡寄存在一座熟悉的寺院以内,带着那柄朱痕铁剑,暨万博书生彭涵遗赠的“万博书生手录”,施展轻身功力,往狮子林始信峰之间的清凉台方面纵去!
清凉台上,有一位葛衣布履,修眉朗目,神态清逸出尘的老者,正在倚松望云,回头瞥见贾伊人轻登巧纵而来,遂微笑叫道:“秋儿,九连山之事如何?万博书生彭涵有无凶险?”
贾伊人此刻把英风豪气,完全收敛,换成了一片娇憨天真,吸胸提气,施展“天龙御风”身法,猛拔三丈,窜上峰头,先不答所问,却偎在老者身旁,柔声说道:“师傅!这三五天以内,你不要叫我‘秋儿’,最好叫我‘贾伊人’,因为我用这个名字,新结交了一位义兄,我不愿意让他知道我是女的。”
原来这老者便是当日泛舟洞庭,向白元章卖剑换药的葛愚人,贾伊人却是一位男装女侠,也就是当年为葛愚人荡桨操舟的美貌渔娃,她真实姓名,叫做甄秋水!
葛愚人听得眉头微皱,向甄秋水问道:“秋儿就是这等顽皮淘气,你用贾伊人名字,结交了一个什么义兄?”
甄秋水偎在师傅怀中,略带娇羞地说道:“他叫傅天麟,人品端正,是罗浮老人边老前辈的门下弟子!他有没有到这清凉台上,来找过我?”
葛愚人一听“罗浮老人”四字,目中突现奇异光辉,但一闪即逝,依然神色安详地,向甄秋水摇头微笑说道:“他还没有来,等来了我要好好看看,他既是罗浮老人门下,身边有没有一柄朱痕铁剑?还有那万博书生彭涵,祸福如何?你怎么不告诉我?”
甄秋水听出师傅那句“我要好好看看”,涵义颇深,不由满面娇红的“嗯”了一声,抽出朱痕铁剑,双手捧过说道:“师傅,这就是我麟哥哥的朱痕铁剑!”
说到此处,换了一种凄然神色说道:“那位万博书生彭老前辈,已经被宵小所算……”
话犹未了,突见葛愚人捧剑在手,满面泪痕,不由暗想师傅当年只与万博书生有一面之识,怎的相互间的情感,会有这深?遂诧然叫道:“师傅…”
葛愚人蓦然一震,把朱痕铁剑还给甄秋水道:“秋儿,你说什吗?万博书生难道已经死了?”
甄秋水见师傅适才满脸泪痕,如今却又似未曾听清自己所说的万博书生噩耗,越发心头纳闷,遂把九连山摩云壁三音惊变,万博书生彭涵被铜鼓萧筝合手齐攻,终于中了双鼓追魂孟武鼓内所藏苗疆恶蛊,以致身亡等事,细对葛愚人陈述一遍。
葛愚人默默听完,摇头叹道:“当年洞庭湖上,我就看出这位万博书生,锋芒太露,言多必失,但却不曾料到会有这种凄惨结果!白元章等五位武林奇快,人品武功均属上乘,我尤其喜爱那长白酒徒熊大年的真诚血性!若遇机缘,定然设法助他们一臂之力,九连山之事结果,我已尽知,你是怎样与那罗浮老人的弟子傅天麟结识的呢?”
甄秋水面上又是一阵娇红,低头叙述在怀玉山红叶坪,结识傅天麟经过,并竭力强调傅天麟不为白衣驼翁翁务远威胁利诱所动一节,讲得眉飞色舞,高兴已极!
讲完,并呢在葛愚人身畔问道:“师傅,这柄朱痕铁剑,只是钢口还好,经麟哥哥与我细加勘察,通体实心,剑中并无藏宝,更不能切工斩金,难道就凭那近柄处的一点朱色锈斑,便值得白衣驼翁翁务远用他那柄名列武林五大名剑中第一位的‘朱虹剑’,再加传一套‘九宫神剑’,来向麟哥哥掉换,结果却碰了个硬钉子而赧然遁去吗?”
葛愚人闭目寻思,眉梢连蹩,似乎微现愁容,片刻以后,瞿然向甄秋水说道:“秋儿,这柄朱痕铁剑价值所在,及为何引起武林群豪觊觎攘夺之由,我知道得极其清楚,但等见了傅天麟,再详细告诉他不迟!如今我却为你那位麟哥哥有点担心,恐怕在你们分手以后,他又遭到什么异常凶厄!”
甄秋水大惊问故,葛愚人缓缓说道:“少年人新交性情相投,年貌相若的好友,必然恨别伤离,渴图快聚!你与他分手的怀玉山,离黄山并不甚远,虽然约期半月,但照常理推论,他应该早已来此,如今约期只剩两日,傅天麟形影皆无,故而我判断他极可能在来此途中,出了差错,而且如果所料不差,毛病定然就出在白衣驼翁翁务远送给他的那枚白骨骷髅之上!”
甄秋水想起那枚白骨骷髅,是自己替傅天麟装在行囊之内,不禁眉峰愁聚,向葛愚人急急问道:“师傅,那枚白骨骷髅会出什么毛病?难道那在武林中享有大名的白衣驼翁翁务远这般无耻!设计暗害我麟哥哥不成?”
葛愚人摇头说道:“傅天麟若有灾厄,也只是间接造成,白衣驼翁翁务远自视绝高,他决不会故意作任何卑鄙之事!“
甄秋水听得糊里糊涂,只是睁着两只大眼,目光中露出惶惑神色地看着师傅,葛愚人见状微微一笑说道:“傅天麟身边第一件惹祸之物,就是这柄朱痕铁剑,第二件惹祸之物,就是那枚白骨骷髅,朱痕铁剑既已由你替他带来,所以我认为那枚白骨骷髅,会替他招惹想不到的麻烦灾厄!”
甄秋水越听越摸不着头,方把大眼连眨,唤了一声:“师傅!”,葛愚人又复笑道:
“难怪你弄不清楚,那枚白骨骷髅,虽是白衣驼翁翁务远的标记,江湖个个闻名,但它的来历,却知者甚少!“
说到此处,略为停顿又道:“这枚白骨骷髅,是具真人头颅,不过经白衣驼翁用药泡制,缩小数倍而已!”
甄秋水一面为自己义兄傅天麟着急,一方面也听出兴趣,遂摇着葛愚人肩头,噘嘴撒娇说道:“师傅!你不要这样吞吞吐吐的,快点从头说将出来,麟哥哥倘若真个有难,我们还得赶紧加以援手呢!”
葛愚人见甄秋水这般情急,不禁失笑说道:“这些不过是我的揣测之词,秋儿何必如此着急?要等到你与傅天麟约会的半月之期满后,他人再不到,才可照我所疑,分头接应,现在你且静下心神,到洞中替我倒杯石乳灵泉,听我告诉你一件武林掌故!”
甄秋水知道师傅不仅武功高不可测,智虑更极超人,只得遵照葛愚人所言,跑进洞去,斟来一杯石乳灵泉,偎在师傅身畔,磨他快些说出有关白骨骷髅的武林珍闻,江湖掌故!
葛愚人啜了一口灵泉,说道:“邪派主脑人物,域外三凶之中,以‘东海枭婆’与‘玉指灵蛇逍遥子’两人的关系,较为密切!因为玉指灵蛇逍遥子的师兄铁瓢道人,就是东海枭婆的昔年情夫,但铁瓢道人的头颅,却变作了白衣驼翁翁务远威震江湖的那枚白骨骷髅标记!”
甄秋水听得不解,插口问道:“域外三凶的功力,并不低于白衣驼翁,铁瓢道人怎会轻易丧命在翁务远之手?”
葛愚人笑道:“当时翁驼子新得‘朱虹剑’,别人尚不知情,他与铁瓢道人因事生仇,约地决战,在比完硬功轻功,及内家真气三项以后,仍是铁瓢道人略占上风,直到最后比赛兵刃,才被翁驼子施展‘九宫神剑’之中的‘巧变阴阳’绝招,倚仗‘朱虹剑’无坚不摧之利,削断铁瓢道人的缅铁铁瓢,杀死强敌,并割下头颅,用药炮制,以为标记,传示江湖!”
说到此处,葛愚人啜了一口灵泉润舌,眼望着欲听取下文的甄秋水笑道:“这样一来,东海枭婆与玉指灵蛇逍遥子,自然对白衣驼翁衔恨入骨!但因那柄朱虹剑,委实威力难当,两人遂费尽苦心,寻找可以克制此剑之物!十年刻苦,毕竟有成,玉指灵蛇逍遥子练成一根不畏任何刀剑的‘倒钩铁线灵蛇鞭’,东海枭婆也觅得一柄吹毛折铁宝刃,加以七般绝毒药物,炼成见血封喉的‘天蓝毒剑’!”
甄秋水对“天蓝毒剑”,及“倒钩铁线灵蛇鞭”,早已闻言,但如今才知居然是东海枭婆、玉指灵蛇逍遥子专为对付白衣驼翁翁务远的“朱虹剑”而炼!
葛愚人眼望眉峰时聚,思潮起伏的甄秋水,继续说道:“翁驼子听说东海枭婆及王指灵蛇逍遥子,把这两股兵刃练成以后,遂处处避让这双凶凶锋,双凶则自然派遣门徒,到处搜索白衣驼翁踪迹!这种情况之下,傅天麟囊中那枚用铁瓢道人头颅所制白骨骷髅,倘若一现江湖,是不是便会引起东海枭婆、或玉指灵蛇逍遥子门徒的注意及追踪劫夺!”
甄秋水觉得师傅所虑至当,因为那位痴缠自己的东海枭婆二弟子琵琶玉女佟绿华,已曾在怀玉山中现身,而玉指灵蛇逍遥子的门徒彩衣魔宓彦,也到过九连山摩云壁逞凶,则傅天麟与自己别后,极可能遇上这域外双凶的其他门下,由于那枚铁瓢道人头颅所制的白骨骷髅,引起争斗!
越想越代傅天麟担心之下,自然磨着葛愚人立即设法探听,并加以援手,葛愚人微笑说道:“傅天麟虽然难免凶险,却无性命之厄,因为纵令遇上东海枭婆,或玉指灵蛇逍遥子等域外双凶,最多也不过掳为人质,并夺去那枚白骨骷髅,再复到处扬言,以求激令白衣驼翁翁务远现身,去与他们一了旧帐。所以我们应等过了你与博天麟约会之期再走,晚下这清凉台两日无妨,不要所料不确,妄自奔波,而你那位义兄,却寻来此地,彼此参差,弄得误会重重,才是大笑话呢!”
说到此处,忽似想起一事,向甄秋水问道:“傅天麟之师罗浮山边老人,因病谢世,他究竟从师多久,得了多少真传?武功比你怎样?”
甄秋水略一寻思答道:“我麟哥哥从师多久,不大清楚,但据他所说把边老前辈妙绝当今的一套‘六六天罡剑法’,尚未学全,武功比起我来,似乎略有不及!”
葛愚人“哦”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六六天罡剑法尚未学全,则这傅天麟从师,不会超过七年之久,若有机缘,我倒可设法成全他,学完这套武林绝艺!”
甄秋水不知师傅葫芦之中,卖的甚药?暗想罗浮老人已死五年,难道能令傅天麟九泉求艺,冥府寻师,补学这套“六六天罡剑法”?
可怜这两日光阴,对甄秋水来说,简直片刻如年,整天都在这清凉台上,对着山下凝眸延趾,但那位与自己撮土为盟的麟哥哥的身影,却始终未见来到!
葛愚人旁观者清,心中暗暗诧异自己这位高傲绝伦,落落寡合的记名弟子,怎会萍水相逢之下,便对傅天麟倾心至此?
所以半月之期一满,葛愚人不等甄秋水要求,便把她叫到面前说道:“武林中人,最重然诺,傅天麟到期不来,必已出了差错!但天涯之大,海角之远,找人实在太难,我们只有照我前所推测,往那有关白骨骷髅的东海枭婆,及五指灵蛇逍遥子两处寻访!我往东海,你往祁连,但玉指灵蛇逍遥子武功绝世,智计多端,决非你所能敌,倘若傅天麟真落在他的手中,你却以何术稳住王指灵蛇逍遥子,而等我自东海回头,设法相救?”
甄秋水听师傅考问自己,遂低头想了片刻答道:“我再假传‘血泪布衣丹心剑客’之言,与玉指灵蛇逍遥子订约三月,在此期间,他们不许对我麟哥哥有丝毫侮辱伤害,甚至我就陪同麟哥哥加以宽慰,一齐等待师傅来援,免得麟哥哥气傲心高,长期委屈之下,心中难受!”
葛愚人点头笑道:“域外三凶中的人物,除对‘血泪布衣丹心剑客’,还略有几分忌惮以外,目中简直无人!但玉指灵蛇逍遥子不比那几个小魔,你徒以空言,恐怕镇他不住!”
“我与‘血泪布衣丹心剑客’相交甚厚,当年他屡举义师,连番失败。身被百创之下,知道天意难回,遂遥对明思宗陵寝,跪地放声大哭!哭了三天三夜,泪尽继之以血,并欲碰头自绝!
经我再三譬解,劝他短期内虽然无法独力回天,驱除鞑虏,还我山河,但却应留此一身绝艺为天下苍生,铲除不平,扶持正义,等待机会,才是真正的为国为民之道!
丹心剑客闻言,凄然又作悲号,脱下身上所披那件血泪斑斑,尽是刀痕剑洞的布衣,赠我以为永念,飘然隐人莽苍山,人迹不到之处!
这锦囊之内,就是丹心剑客那件‘血泪布衣’,你以此为信,谅那玉指灵蛇逍遥子无论何等凶残,也不会不对傅天麟另眼看待!倘若此子不在祁连,你也不必急急转向东海寻找我,以免彼此途中相错,可就在祁连附近,暗护那位策应长白酒徒熊大年的洞庭钓叟云老渔人。
我则不论在东海寻到傅天麟与否,必于三月以内到祁连山玉龙峰左近找你!但那柄朱痕铁剑,你若带在身边,大招武林群豪觊觎,定然多生枝节,暂时交我好了!”
甄秋水情丝一缕,业已深系傅天麟,闻言不再迟延,起身递过朱痕铁剑,拜别葛愚人,驰下黄山,到山脚寺院以内,备好自己寄养的神骏青骡,便往甘肃祁连方向,绝尘而去!
葛愚人则佩好朱痕铁剑,锁闭门户,也飘然离去黄山,往东海枭婆所居的翠微岛赶去!
他尚未走出安徽省境,便听得不少绿林中人,口边传诵着两句似诗非诗的歌词:“骷髅已入枭婆手,天蓝毒剑待驼翁。”
葛愚人一听便知自己所料不差,傅天麟及白衣驼翁翁务远所赠给他的那枚白骨骷髅,果已落入东海枭婆之手,并已散布流言,激令白衣驼翁自投翠微岛,为复她昔日情夫铁瓢道人旧仇,一作决斗!
下落既明,葛愚人自然足下加劲,赶往东海,但他却未料出东海枭婆、白衣驼翁这两位武林高人勾心斗角之间,傅天麟居然毫无艰危,只遭遇了一番风流小劫!
傅天麟当日在怀玉山中,虽然因恐耽误盟弟贾伊人的赣南之事,硬起心肠,挥手而别,其实他自恩师罗浮老人弃世,落拓江湖的四五年间,始终形单影孤,子然无伴!
好容易才结交下这样一位年貌相若,性情相投的金兰好友,但伴行百里,便告分袂,心头哪得不充满一片惜别伤离的惆怅情绪?
所以一路之间,不住反复摩挲贾伊人那根暂时换取他朱痕铁剑的紫竹短笛,暗想这位盟弟,年纪比自己还轻,便在江湖中闯出“紫笛青骡”的盛名威望,实在难能!
据他说只是黄山道客葛愚人的记名弟子,尚未蒙正式收到门墙,但“黄山道客葛愚人”
七字,听来极生,却不知是何门派的绝世高手?
一面思潮起伏,一面却横着那根紫竹短笛,信口吹奏,但紫笛凑近鼻端以后,却嗅出笛上仿佛含有一种淡雅天香,不由越发使傅天麟加深对那位惆傥风流,英姿绝世的盟弟怀念!
傅天麟茫然信步,又转过两重岭脚,此时长夜已过,曙色微微,忽然听得前路一片小林之外,起了一种凄厉怪声,听在耳中,令人心魂欲飞!但语音却依稀可辨,是反反复复地叫着:“朱痕铁剑”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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