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不错,语音才落,卜新亭那矫捷无伦,宛如鬼魅人影已现。
黄衫客知晓傅玉冰无意中说出“无相神功”四字,有点漏洞,必须设法弥补。
遂抢步上前,一面抱拳相迎,一面陪笑说道:“我们是在叹息孟玉飞、桑秀青等两位供奉,竟遭不幸,否则以他们所擅‘无相神功’与‘大悲三艺’,岂不可令南荒群凶,好好尝点厉害?”
宇文娇闻言,不禁心中暗笑,一向忠厚老实的黄衫客,也被环境逼得满口胡扯,居然,还头头是道,扯得不坏。
黄衫客一面发话,一面暗聚功力,准备搪得过去便罢,若是搪不过去,便索性招呼穆小衡、傅玉冰、宇文娇等,一齐出手,先把这“眇目张良”毁掉再说。
卜新亭听完黄衫客的搪塞之语,居然未再多疑地,“哦”了声点头说道:“原来黄老弟与凤姑娘,在谈论孟、桑二供奉遭遇不幸之事……”
语音至此顿住,目光向四外一扫,压低语音又道:“人死不能复生,本谷大敌将临,正在有用邹二婆等四位为供奉之处。关于孟、桑两位供奉遭祸一节,黄老弟与凤姑娘等在人前不必提了。”
黄衫客想不到一桩漏洞,被自己轻轻弥补过去,自然“喏喏”连声,点头应是。
傅玉冰不放心自己爹爹情况,向卜新亭问道:“卜大总管,你在密函之上,不是说已发现‘天机剑客’傅天华的踪迹了么?
“卜新亭那只独目之中,闪射得意光芒地,扬眉笑道:“何止发现踪迹?傅天华业已被我制住。”
这两句话儿,真如霹雳当头,把黄衫客、穆小衡、傅玉冰、宇文娇等四位男女侠士,震惊得为之一怔!
卜新亭向穆小衡看了一眼,怪笑说道:“沐老弟发怔则甚?你不信我的话么?”
穆小衡强自压抑下胸中的震惊情绪,以一种装出来的笑容,向卜新亭问道:“卜大总管功力既高,谋略又妙,自能成此大功;但不知你是怎样……”
卜新亭不等他往下再问,便自笑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在一个偶然机会之下,发现‘神工谷’处的一座山腹以内,有个秘密洞穴……”
穆小衡听得心中“咚咚”连跳两下。
卜新亭继续说道:“这次我趁着查察另外两件事儿之便,顺路探探那秘密洞穴,谁知恰好与屡寻不着的‘天机剑客’傅天华,撞个正着。”
傅玉冰也不禁芳心怦怦地,失声问道:“既然如此,必起恶斗,卜大总管在单人匹马的情况之下,斗不斗得过他?”
卜新亭笑道:“斗得过,那位‘天机剑客’,好似徒负虚名,不出五十照面,便已被我制住。”
穆小衡心中一阵惨痛,知道这定是恩师将功力转注自己,过耗精力所致,遂剑眉微挑,冷冷说道:“不见得吧?‘天机剑客’决不会徒负虚名,其中定有什么特殊缘故。”
宇文娇知晓傅玉冰一定关心她爹爹下落,遂在一旁插口,向卜新亭问道:“‘卜大总管既然建此奇功,擒住了’天机剑客‘傅天华,怎不把他带回谷来,交给谷主,如今人在何处?”
卜新亭哈哈一笑,伸手指着穆小衡道:“沐老弟说得对,天机剑客,决不会徒负虚名,我也怀疑其中另有缘故,不然傅天华怎会败得那等轻易……”
听至此处,黄衫客一旁扬眉问道:“卜大总管认为其中缘故何在?”
卜新亭那只仅存独目之内,闪烁谲光,狞笑答道:“原因太多,无法一一料断,譬如傅天华发觉本谷声势太众,实力太强,他孤掌难鸣,报仇无望之下,竞横了心肠。身边藏了猛烈炸药,佯作被我擒来,于见了谷主之际,突加引发,搏个同归于尽……”
宇文娇“哎呀”一声,加以讥讽说道:“卜大总管想得多妙?
你的幻想力委实太以丰富。
“卜新亭竟似未听出宇文娇语带讥讽,居然把双眉一扬,得意笑道:“我因有这种顾虑,故而不肯把傅天华带进谷来,只把他交给两名心腹,严密加以看守,准备在谷主尽歼南荒群凶之后。再将傅天华献出,作为庆贺礼物。”
穆小衡与傅玉冰二人,均听得目闪精芒,对这“眇目张良”卜新亭,暗起杀念,并准备立即下手。
卜新亭独目闪光,向他二人看了一眼,继续笑道:“为防万一起见,我对那两名看管傅天华的心腹,又加了一番特别嘱咐。”
黄衫客不解其意地,向卜新亭问道:“什么特别嘱咐?”
卜新亭笑道:“我防范傅天华另有党羽,闻得此讯之后,设法把我制住,以图交换,遂命令那两名心腹,只有由我本人传令,才许放出傅天华,传令人若不是我,便立即将傅天华处死。”
这番话儿,蕴有无穷威力,立使穆小衡、傅玉冰,投鼠忌器地。收敛了心中杀念。
卜新亭目光一扫四人,扬眉含笑说道:“‘四海厅’,中午时开宴,宴毕就要前往‘断魂崖’下杀敌,时光业已快到,我先行一步,去向谷主报告傅天华被擒喜讯,诸位也随后来吧!”
说完,身形一飘,便向“四海厅”大堂驰去。
卜新亭一走,穆小衡、傅玉冰、黄衫客、宇文娇等四人,不禁面面相觑,一齐怔在当地。
怔了一会,傅玉冰妙目之中,泪光盈盈地,双蹙秀眉,低声叫道:“黄大哥,穆二哥,宇文姊姊,你们认为我爹爹被擒之讯,是真是假?”
黄衫客因知傅天华业已将数十年功行,转注给穆小衡,本身真力虚耗,难御大敌情况,遂正色点头说道:“此事关系太大,卜新亭大概不会说谎,否则,淳于老魔向他要人之际,他怎么拿得出去?”
傅玉冰的目中泪光,业已忍不住地,化为泪珠滚下,悲声饮泣说道:“倘……倘……倘若是真,那……那可怎么办?”
“啪!”
这声脆响,是穆小衡回手抽了自己一记耳光,并连连顿足,恨声说道:“我真该死!我真该死!……”
傅玉冰被他弄得怔了,止住悲泣,愕然问道:“穆二哥,该死的是那‘眇目张良’卜新亭,怎会是你?你……你却如此自责则甚?”
穆小衡长叹一声,向傅玉冰摇头说道:“冰妹。你有所不知……”
黄衫客生恐穆小衡说出实情,使傅玉冰更添烦恼,遂赶紧截断他的话头,设法安慰说道:“穆贤弟与冰妹均莫着急,傅老人家行事,一向宛如天际神龙,变化莫测,哪里便能把他老人家看管得住?”
穆小衡知道黄衫客是安慰之语,并藉以打断自己话题,不令说出真情,只好闭口不语。
傅玉冰倒颇以黄衫客所说为然,点头拭泪说道:“黄大哥所说,可能有点道理,我也觉得以我爹爹一贯的表现来说,分明功力极高,不会被卜新亭轻易擒住……”
语音至此微顿,目光凝注黄衫客道:“大哥,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黄衫客毫不考虑地,双眉一挑,应声答道:“最好的办法是‘以不变应万变’,一切都等斗过南荒群凶以后再说。”
傅玉冰想了一想,微微颔首说道:“好,免使那奸刁如鬼的卜新亭又生疑念,我们不必在此久留,且去大堂赴宴,看看情势再说。”
黄衫客听她这样说法,便与傅玉冰、宇文娇、穆小衡等人,同往“四海厅”大堂走去。
途中,傅玉冰叫了声“穆二哥”,穆小衡生恐她再蹈覆辙,急忙向她加以提醒地,低声说道:“冰妹若要说甚有关机密,请以‘蚁语传声’,适才那‘无相神功’一语,几乎已引起卜新亭的怀疑,我们要尽量谨慎一点。”
傅玉冰果然从善如流地,立即改以“蚁语传声”的功力,嘴皮微动,向穆小衡耳边悄道:“穆二哥,方才我已动杀念,几度想把那‘眇目张良’卜新亭,立毙于掌下。”
穆小衡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也以“蚁语传声”说道:“我也有同感,但常言道‘投鼠忌器’,我们未明真象之前,只得暂时相信卜新亭的话儿,饶他多活片刻。”
傅玉冰又以传音密语,向穆小衡问道:“穆二哥,你相信不相信我爹爹会被卜新亭制住?”
因卜新亭所说地点极为正确,穆小衡自然相信那“眇目张良”是乘着恩师对自己转注修为以后,疲备万分的情况下,占了便宜。
但他心中相信,口中却表示不信地,向傅玉冰加以宽慰,摇头答道:“不大相信,即令恩师当真被擒,也可能故意如此,卜新亭多半会得意忘形,上甚恶当。”
傅玉冰幽幽长叹一声,苦笑说道:“但愿如此,否则,我爹爹若是当真落入卜新亭手中,即将道消魔长,整个局势,都可能改观的呢!
“穆小衡心中,因明白实情,比傅玉冰忧烦更甚。但空白忧烦,于事无补,他只得寄望”吉人自有天相,期待冥冥中神道无亏,会福善祸淫地,出现什么奇迹。
就在穆小衡与傅玉冰互相密谈之际,黄衫客也以传音密语,把傅天华对穆小衡转注功力实情,向字文娇说了一遍。
宇文娇得知经过,暗暗叫了一声“哎呀”,秀眉双蹙地,传声说道:“这可不妙,任凭‘天机剑客’傅老人家功力通玄,但在转注修为之后,人必疲惫不堪,若再巧遇卜新亭,真可能难逃败绩,被他擒去。”。
黄衫客叹道:“事情业已发生,惊叹无益,只有等卜新亭将傅老人家献出之际,再作解救打算。如今的当前急务,是要宽慰冰妹,使她定心,倘若心摇神乱,再出上什么岔子,真将一败涂地,不可收拾的了。”
宇文娇点头说道:“那是自然,我会随时对冰妹宽慰,不令她因过分忧虑傅老人家安危,而致举动失措……”
语音至此略顿,好似想起甚事,又复轩眉悄道:“照大哥这样说来,穆兄弟的如今成就,又复超过冰妹甚多了?”
黄衫客表示同意地,点头说道:“这是当然之理,除了‘再造九还丹’外,又得傅老人家数十年的‘紫煞神功’,其成就之高,是可以想见的了。”
宇文娇喜上眉梢地,嫣然一笑说道:“既然穆兄弟已可胜得淳于老魔,少时在‘寰字四恶’与南荒群凶交手之际,大哥便提醒他一件事儿。”
黄衫客知道字文娇足智多谋,心机灵快,遂含笑问道:“矫妹是否又想出什么能解救傅老人家所遭危厄的特殊妙计……”
宇文娇发出一声苦笑,摇头说道:卜新亭也是刁滑绝顶之人,傅老人家既已落到他的手内,想救恐怕万难,但我们可以另辟蹊径,把‘救’字改为‘换’。黄衫客一时之间,未听出她语中含意,不禁双眉一蹙,向字文娇诧声问道:”换?娇妹是打算和谁换?换些什么?
宇文娇笑道:“自然是‘走马换将’呀!大哥要趁淳于老魔对我们尚无疑念之际,叫穆兄弟以绝顶的神功,猝然出手,擒上一个人质,便有望把傅老人家换回来了。”
黄衫客大喜道:“娇妹此计绝妙,那我们的目标是谁?”
字文娇略一沉思,以传音密语答道:“傅老人家是淳于老魔久欲除之而快的眼中之钉,肉中之刺,故而那‘交换人质’,分量倘若不够。未必准能如愿……”
说至此处,屈指计道:“第一个对象,自然是淳于老魔本人,第二个对象,是他异常钟爱的姬妾潘玉荷,第三个是他倚为左右臂的‘眇目张良’卜新亭……”
黄衫客昕得不表乐观地,苦笑说道:“这三个对象,恐怕都相当困难,不易得手,我们要特别小心,不能弄巧成拙。”
字文娇妙目之中,闪射慧光,扬眉笑道:“不要紧,我留有退步,万一这三个对象的功力太高,或太以刁猾,使穆兄弟无法得手时,我们便利用十拿九稳的第四对象。”
黄衫客讶然问道:“还有第四对象么?娇妹怎又替它加上了‘十拿九稳’四字?”
字文娇笑道:“当然十拿九稳,因为这‘第四对象,,可以由我控制,随时随地,加以利用。”
黄衫客真被她弄得一头玄雾地,心中微觉不信,目光凝注在字文娇的娇靥之上,诧声说道:“娇妹的本领真大,这‘神工谷,中的一千魔头。无不相当难缠,居然有人能被你随时控制,着实……”
话犹未了,宇文娇便失笑接口说道:“大哥,你怎么聪明一世,懵慌一时,我所谓的‘第四对象’并非怎么难缠难惹的绝世魔头,而是娇滴滴、俏生生的冰妹。
“黄衫客恍然大悟地,苦笑一声答道:“我认为可以利用,在秘密未揭之前,冰妹还是淳于老魔的掌上明珠,独生爱女,淳于老魔不论怎样痛恨傅老人家,见了冰妹落在我们手中后,他不能不略加顾虑吧?”
这时,傅玉冰、穆小衡密语已毕,走了过来,宇文娇遂向她含笑道:“冰妹,我要想个法儿,把你利用一下。”
傅玉冰也莫明其妙地,皱眉问道:“宇文姊姊要利用我么?我有什么被利用的价值?”
宇文娇侧过脸儿,向黄衫客笑道:“大哥,你趁此时,把要提醒穆兄弟之事,对他细说一遍,我则把准备利用冰妹的想法,对她加以说明。”
黄衫客点了点头,遂把适才与宇文娇密商之事,再以传音密语,向穆小衡细细嘱咐。
字文娇也以“蚁语传音”,告知傅玉冰,傅玉冰听得颇为赞成地,扬眉说道:“宇文姊姊此计甚妙,为了我真正爹爹的安全起见,说不得只好先对我那冒牌爹爹的杀母之仇置于脑后,暂时再表现得亲切一点。”
字文娇笑道:“冰妹说得对,母仇一事,业已忍了廿年,何在乎再忍片刻?淳于老魔越是觉得你可爱,少时利用你来对他们作为要挟,才越会发生作用。”
他们一路行来,因密语议事关系,走得极慢,等到进入“四海厅”大堂,盛宴业已开始。
淳于泰正自兴高彩烈地,向卜新亭敬酒,见了黄衫客、穆小衡、宇文娇、傅玉冰等到来,遂向傅玉冰哈哈大笑叫道:“凤儿快来敬卜大总管一杯,我告诉你一桩天大喜讯。”
傅玉冰因在途中业已决定要对淳于泰温顺一点,以博取他的欢心,遂应声走到淳于泰的身边娇笑问道:“爹爹所谓的‘天大喜讯,,是不是指卜大总管擒住’天机剑客‘傅天华一事?”
淳于泰“咦”了一声,含笑说道:“凤儿居然业已先行知道此事……”
傅玉冰笑道:“卜大总管适才路遇穆二哥所居静室之际,业已把他所建的这桩天大功劳,对我们当众宣布过了……”
说至此处,斟了一杯酒儿,向卜新亭举杯笑道:“卜大总管,那‘天机剑客’傅天华,不单是我爹爹生死强敌,日前并暗地伤人,打我一掌,如今被你擒住,实是天大奇功,我藉酒为敬,表示谢意。”
卜新亭站起身形,举杯含笑说道:“凤姑娘说哪里话来?f、新亭受谷主天高地厚之恩,粉身碎骨,没世难报,些许小事,份所当为,凤姑娘若再这样重提起,我便汗颜无地了!”
“眇目张良”卜新亭说完,双手捧杯,与傅玉冰各自饮尽了一杯酒儿。
傅玉冰转过面来,又向“恶学究”杨未、“恶纯阳”吕崖、“恶弥勒”了空、“慈心太君‘邹二婆婆等,含笑说道:”四位供奉新来,少时便将大显神威,肃歼南荒来敌,我也先敬各位一杯,预祝成功。
“慈心太君”邹二婆婆向傅玉冰看了两眼,“呀”了一声,对淳于泰啧啧赞道:“淳于谷主,令嫒凤姑娘资质太好,真是当世武林中,难得一见的仙露明珠,从她双目中的湛湛神光看来。内功竟已到了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境。”
淳于泰点头笑道:“老婆婆法眼甚高,看得不错,风儿修为不错,但可能在对敌方面,略为欠缺了一点。”
邹二婆婆笑道:“凤姑娘若是有兴,少时不妨在南荒群凶之中,选上一个,试试手儿,我老婆子来替你掠阵……”
语音至此,顿了一顿,目中凶芒微闪,又向傅玉冰继续含笑说道:“凤姑娘,你爹爹说你欠缺对敌经验,我如今却可传授你一项对敌秘诀。”
傅玉冰一抱双拳,相当客气地,嫣然笑道:“老婆婆请吧,凤儿恭闻明教。”
邹二婆婆笑“所谓‘秘诀’,简单得很,只有两个字儿,一个是‘陕’,一个是‘狠’……”
淳于泰好似颇为欣赏地,点了点头,邹二婆婆饮了一口酒儿,再加演绎笑道:“‘陕’字可分优势的快,劣势的快两种,当确定自己可以胜过对方时,便应尽快击败对方,能一招得胜,不用两招,能两招得胜,不用三招。假如确定自己无法胜过对方时,便绝不恋战,尽快撤退!总而言之,优势的快,在于不使对方有脱逃或平反败局的机会,劣势的快,在于可把自己的所遭困厄,减少到最小情况。”
邹二婆婆语毕,卜新亭在一旁抚掌赞道:“至理名言,这是数十年江湖结晶,凤姑娘要好好记住,一生受用不尽。”
傅玉冰略一颔首,静听邹二婆婆往下说道:“至于那个‘狠’字,也分优势、劣势二者,优势的狠,是绝不向对方给予丝毫宽容,务下辣手,把他置于死地,免得遗留后患!劣势的狠,则指‘毒蛇齿手,壮士断臂’之意,不论多大的牺牲,都要狠得下心,忍得了气,务求保住性命,‘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无处下金钩’,今天我不死在你手,明天你便可能死在我手。”
卜新亭又复抚掌狂笑,向邹二婆婆双翘拇指说道:“老婆婆的议论,越来越见精辟,卜新亭听得佩服之至,来来来j我要敬你一杯。”
邹二婆婆被他奉承得面带得意微笑,举起杯来,与卜新亭一倾而尽。
淳于泰见傅玉冰周旋在宾客之间,人既美秀无伦,语音更如出谷黄鹂,娇脆无比,果然不住“呵呵”大笑,目光中充分流露出对于这位掌上明珠的钟爱之意。
黄衫客看在眼中,内心暗自嗟叹!不知少时“断魂崖”一役之后,究竟会弄成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趁此谷中重要人物聚会一堂之际,卜新亭遂为黄衫客、穆小衡及字文娇等,向邹二婆婆等“寰宇四恶”互为引介。
邹二婆婆等倚老卖老,相当傲慢,未把黄衫客和宇文娇看在眼中,只是由于傅玉冰的关系,才对穆小衡比较客气。
黄衫客与宇文娇知道这几个万恶老魔,均已活不多久,哪里还会和他们一般见识。
故而任凭邹二婆婆等,大迈迈地,一个个神色傲然,他们仍然老前辈长,老人家短,礼貌十分恭敬。
酒菜用毕,上了水果,卜新亭含笑说道:“‘断魂崖’离此不近,‘骷髅帮’帮主欧阳溯等南荒群凶,申牌即至,我们略微休息一下,似乎便该走了?”
“恶纯阳”吕崖念了声“无量寿佛”,轩眉笑道:“不必再休息了,我们如今便去,以逸待劳比较从容些。”
卜新亭笑道:“吕道长的一手十三剑,这回定要发发利市,好好诛却几名南荒恶寇的了。”
吕崖目中电闪厉芒,向卜新亭笑道:“卜大总管,你猜不猜得出我施展这桩自创绝艺的对象,首先是哪个么?”
卜新亭笑道:“我不是猜得出,而是记得住,道长曾经说过,你与‘南荒双妖’中的‘抓魂妖妇’封三娘,有段过节。”
吕崖牙关一挫,点头恨声说道:“不错,我与封三娘妖妇,仇恨甚深,必须亲手行诛,方消心头之愤!”
卜新亭站起身形,向淳于泰躬身说道:“启禀谷主,我们此刻动手,到了‘断魂崖’下,也差不多是申牌时分了。”
淳于泰点了点头,面含微笑说道:“好,对于歼除南荒群凶之事还在其次,但对于‘天机剑客’傅天华,互相见面,一分强存弱亡,却是期待已久……
“卜新亭摆出一副胁肩诌媚的姿态,略抱双拳,丑表功地,向淳于泰陪笑说道:“启禀谷主,傅天华那厮的周身血脉,已被属下制住,饶他本领通天,也无法再与谷主,分甚强弱,呈甚英雄的了。”
穆小衡、傅玉冰、黄衫客、宇文娇等四人,听卜新亭如此说法,心中均自惨痛!
尤其是穆小衡与傅玉冰二人,一个是师徒义重,一个是父女情深,更是心痛得泫然欲泣!
但目前情势,正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紧要关头,穆小衡与傅玉冰,遂不得不强以本身抑制悲怀,不令心中痛苦,形于神色。
他们心中,痛苦得想哭,但另外有人,却高兴得纵声狂笑。
那极为高兴,纵声狂笑之人,正是“神工谷”谷主,他站起身形,伸手轻拍卜新亭的肩头,双眉一挑,目闪凶芒说道:“卜兄,你制住‘天机剑客’傅天华之举,确属不世奇功,但功劳只在使他无法趁我们与南荒群凶,对敌之时,在谷中有所捣乱,却不在无法再与我分强比弱,这道理,你懂得么?”
卜新亭怔了一怔,向淳于泰摇头说道:“属下愚蒙,请淳于谷主明白指示。”
淳于泰目光一扫“四海厅”群雄,以一种极为狂傲,也极为得意的神色答道:“昔年搜寻傅天华崖下遗尸未得,我就提防这厮的鬼计多端,未曾真死,故而二十年来,朝夕不懈,练成绝世神功,纵然他未被卜兄所制,与我放手相搏,不是淳于泰夸句海口,傅天华决难逃得出我三百招外。”
说完,又是一阵声震屋瓦的哈哈大笑。
穆小衡是有心人,暗中留神注意,发觉淳于泰得意忘形之际,双目以内,有种极为特殊的紫色奇光,一闪即隐。
穆小衡有此发觉,知道恩师所说淳于老魔业已练就邪门绝艺“紫煞神功”之语,果是实情。
这时,卜新亭在淳于泰得意狂笑之后,又复躬身说道:“谷主神功绝世,慢说傅天华么魔小丑,难于比拟,便放眼八荒四海,搜尽天下英雄,也恐怕找不出掌下百合之敌。”
这一番奉承,虽使淳于泰眉飞色舞,潘玉荷笑逐颜开,但也使邹二婆婆、杨未、吕崖、了空等“寰宇四恶”,听得互看一眼,从眉梢、嘴角之间,暗露不服气的神色。
淳于泰老奸巨猾,何等脚色?他业已把“寰宇四恶”等这种神情,看在眼中,从脸上浮现一丝阴笑,向卜新亭叫道:“卜兄,我们前去‘断魂崖’吧!算算去的共有几人?每人都穿上一件‘神工袍’吧。”
卜新亭一查人数,向淳于泰躬身说道:“谷主,夫人,四位供奉,黄老弟,沐老弟,、字文姑娘,凤姑娘,属下,再加四名侍从弟子,去十五人好了。至于许老供奉,则因宿酒未醒……”
淳于泰不等卜新亭再往下说,便摆手笑道:“有邹老婆婆等四位新来供奉神威,已足制歼除‘骷髅帮’主欧阳溯等南荒群凶,不必再劳动业已醉酒高卧的许供奉了,叫他们取十五件‘神工袍’来。”
卜新亭略一招手,便立有谷中弟子,送来十五件白色长袍,这长袍是连头带身,一齐罩住,胸前并绣血红、极为醒目的“神工”二字。
卜新亭一面分送“神工袍”,给前往“断魂崖”的十五位人士,一面向邹二婆婆笑道:“邹老婆婆,你知不知道谷主命我特制这‘神工袍’的用意?”
邹二婆婆摇了摇头,卜新亭又复笑道:“一来,‘骷髅帮’等南荒群凶,多半都是身着黑衣,上绣白色骷髅,我们来个红字白衣,使敌我之间,成为鲜明对比!二来有这‘神光袍’蔽身,可以不使南荒群凶,一上来便识破四位供奉的本来面目,免得他们万一为神威所慑,悄悄溜走几个,又留为将来隐患。“黄衫客听得暗佩这“眇目张良”卜新亭,委实擅于词令,极富心机,表面上编了一大套堂皇理由,骨子里却打算鸟尽弓藏,免死犬烹,可能在这几件“神工袍”中,弄有花样,对为淳于泰卖命破敌的这群爪牙,有所图谋,都说不定。
他心中有此想法,遂在接过“神工袍”时,特别加以注意,但也看不出袍上有何异样情状。
邹二婆婆昕完卜新亭所作解释后,点头笑道:“淳于谷主与卜大总管真是顾虑周到,但少时对敌之际,可不可以把这‘神工袍’脱掉?”
卜新亭连连点头地,向邹二婆婆含笑说道:“可以,可以,脱或不脱,任凭各位,我们最主要的目的,便是凭藉此袍掩蔽,免得过早暴露实力,吓走对方。”
十五人一齐穿上“神工袍”后,便起身出得“四海厅”,向“神工谷”外的“断魂崖”走去。
“断魂崖”,顾名思义,是个极荒凉、极险恶的所在。
但崖下一片平坦,倒是武林人物互相约斗的理想之处。
淳于泰等一到“断魂崖”下,便看见在那片高达百丈的峭壁之前,摆着一具巨大的骷髅头骨。
卜新亭目光注处,冷笑一声说道:“如今天光方值未末,未到申牌,难道南荒嘉宾,欧阳帮主等,业已先到了么?”
卜新亭话音方落,一阵严啸起处,七条人影,突从那片百丈峭壁之上,凌空飞降。
虽然,淳于泰、卜新亭等,知道这七条人影,是隐藏在峭壁间的十来丈高之处,并非由壁顶下降,一跃百丈,但从来者矫若游龙的轻功身法上,已可看出,无一不是当世武林中的超级高手。
尤其这七个来人,果然每人穿了一件连头罩住的黑色长袍,胸前均绣了一具白色骷髅头骨。
这种服装,委实与“神工袍”的白衣红字,相映成趣。
卜新亭看出七个黑衣人的中央一人,似是首领,遂抢前半步。
一抱双拳,含笑朗声问道:“尊驾可是来自南荒的远客欧阳帮主?‘中立黑衣人,一声狞笑,伸手摘去头套,露出一张上有三道刀疤的凶恶脸庞,点头说道:”不错,在下正是欧阳溯,尊驾就是昔日的’赤须神龙‘,今日的’神工谷主淳于泰?
“卜新亭也摘去罩头,露出面目,含笑答道:“欧阳帮主,你猜错了。在下‘眇目张良’卜新亭,蒙淳于谷主知遇提携,在‘神工谷’中,担任‘总管’之职。”
“总管”职务,虽然不小,却未看在那位“骷髅帮”的帮主眼中,欧阳溯大迈迈地,把手一摆说道:“我不和你多言,叫淳于泰上前答话。”
卜新亭也学他大迈迈地,摆摆手儿说道:“不必,淳于谷主的身份太高,不大愿意为江湖琐事劳神,一切都由我卜新亭全权代表。”
他把威震天南“骷髅帮”的倾巢寻仇,视为江湖琐事,怎不把一向极为狂傲的欧阳溯,几乎气炸了肺?
但欧阳溯也是久经大敌之人,竭力压制着心中怒气,向卜新亭全身上下,略一打量。挑眉冷笑问道:“你能全权代表?连动手过招之事。能代表那妄自尊大的淳于老儿么?”
卜新亭笑了一笑,嘴角微披答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动手过招,只是武林常举,算得了什么大不了的事?”
欧阳溯又被对方讥嘲了几句,仍然强自隐忍,只是从鼻中“哼”了一声,目注“眇目张良”,冷冷说道:“卜大总管,你知不知本帮主的来意?”
卜新亭毫不迟疑地,应声点头答道:“当然知道,欧阳帮主定是为了令弟‘勾漏之鹰’司马平一事而来的?”
欧阳溯双目之中,厉芒如电,咬着钢牙说道:“你们既知本帮主来意,准备怎样向我交代?”
卜新亭仿佛成竹在胸地,接口笑说道:“共有两项步骤,第一项是对欧阳帮主你这样远来贵客,赠送一件礼物,表示欢迎,第二项则是按照江湖规矩,杀人偿命而已。”
这两项步骤中,至少是第一项相当出于“骷髅帮”帮主欧阳溯的意料之外。
故而,卜新亭语音刚了,欧阳溯便愕然问道:“你们还有礼物送我?送的是什么?”
这时,潘玉荷暗以“蚁语传声”功力,向淳于泰耳边,悄然发话问道:“你知不知道卜大总管要把什么东西,送给欧阳溯呢?”
淳于泰倒未用“蚁语传声”,只是低低答道:“不知道,但可想像得出,决不是什么……”
淳于泰一语未毕,卜新亭已向欧阳溯朗声答道:“当然是件价值连城,对‘骷髅帮’关系重大之物,不知欧阳帮主,有没有勇气,加以伸手接取?”
欧阳溯以为卜新亭是要藉这送礼之举,对自己有所考较,遂哈哈一笑,挑眉朗声说道:“卜朋友何出此言?常言道:”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又道是:“不是猛龙不过江。’你便送我一方烧红烙铁,我也接得过手。”
卜新亭点了点头,“吼”然冷笑一声,回手从怀中取出一杆小旗,向欧阳溯迎风展开。
那是一面精致的黑色小旗,形呈三角,在小旗中央,用白色丝线,绣出一个白色骷髅头,和两根交叉白骨。
欧阳溯目光一注,立即皱眉问道:“卜朋友,你……你私自仿造我‘骷髅帮’中,可以代表帮主威权的‘骷髅令旗’则甚……”
卜新亭哂然一笑,目注欧阳溯,冷冷说道:“欧阳帮主,你拿过去仔细看吧!这是代表你统治‘骷髅帮’的真正符令,怎么谈得上‘仿造’二字?
“欧阳溯先是生恐对方在旗上猝毒,耍甚花样,遂功达四肢,化指成钢地,接过卜新亭抛过来的令旗。
但旗儿入手,略一凝视,这位“骷髅”帮主,不禁失声叫道:“果然不假,奇怪!这面‘骷髅令旗’,留在‘十万大山’本帮总坛,代表我行使威权,管理众帮,却怎会到了你的手内?”
站在欧阳溯身旁的一个黑衣人,接口说道:“欧阳帮主会不会是我们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趁着本帮好手群出,实力空虚,侵占了‘十万大山’的根本重地?”
欧阳溯听得心中一惊,嘴上仍不肯示弱地,厉声说道:“谅他们也不敢,是谁吃了这等熊心豹胆……”
卜新亭“嗤”然冷笑,截断他的话头说道:“有什么不敢的,你率领‘南荒双妖’、‘勾漏一鬼’,以及‘内三堂’堂主,刚刚离开‘十万大山’,‘骷髅帮’便告瓦解冰消,被人铲除掉危害南荒生民已久的罪恶渊薮,否则,这面可作凭信的‘骷髅令旗’,怎来得及在昨日送到此处?”
潘玉荷听得好生佩服地,向淳于泰点头说道:“厉害,厉害,这位卜大总管的心机手段,着实厉害……”
天下事,每每相反,这回她未用“蚁语传声”,淳于泰却用起“蚁语传声”功力向潘玉荷耳边说道:“卜新亭才堪盖世,这人也不能留他!”
潘玉荷改以“蚁语传声”悄然说道:“你已有制他之策……”
淳于泰从嘴角浮现一丝阴笑,传音接口说道:“当然,在用人之际,他是我得力臂膀,在功成以后,他是我心腹之患,只等歼除欧阳溯等南荒群凶,并解决了‘天机剑客’傅天华,他便是鸟尽之弓,免死之犬。”
在他们夫妇两人密语之际,那位‘骷髅帮主’欧阳溯,紧咬钢牙,现出一副极其狞恶表情,向卜新亭厉声叫道:“卜新亭,你敢与外人勾结,毁我根本重地,难道不怕我十倍百倍地,加以报复?”
卜新亭冷笑一声,扬眉接口说道:“‘十倍百倍,加以报复’,这两句话儿,恰好等于是你代我说的。”
欧阳溯不解问道:“代你说的,此话怎讲?”
卜新亭道:“欧阳帮主,你还记不记得,我已说过对你有两项步骤,第一项是赠送。第二项是欠债还钱?”
欧阳溯厉声道:“事在眼前,当然记得。”
卜新亭声冷如冰地,“嘿嘿”一笑又道:“毁了你‘十万大山,的’骷髅帮‘根本重地,是十倍报复,把你和什么’南荒双妖,、‘勾漏一鬼’,以及内三堂堂主等七条生命,一齐留在这‘断魂崖’下,则是百倍报复……”
他的话方至此,欧阳溯已骇然接道:“听你这样说法,竟是我欠你债,不是你欠我债”
卜新亭点了点头,目注对方答道:“常言道:”树从根脚起,水由源处流。,此事追源溯本,是你兄弟司马平,放出‘七寸墨蛇’,害死‘倚红狂士,熊古香供奉,把’神工谷‘内,搅起轩然大波而起,怎能怪我要十倍百倍,加以报复?“穆小衡听得也暗以“蚁语传声”,向傅玉冰的耳边。悄然说道:‘冰妹’你看这‘眇目张良’卜新亭,有多厉害?他在动手之前,先要占住理由,并把那‘骷髅帮’的帮主欧阳溯气得暴如雷,怒极神昏地,容易被人所制。“傅玉冰目光一扫,也以“蚁语传声”说道:“欧阳溯是当事人,与‘勾漏之鹰’司马平,又系嫡亲兄弟,自然难免激动,与他偕来的,全是绝顶高手,一代魔头,你看,不是有人在提醒欧阳溯,不要气极神浮了么?”
果然,欧阳溯一面聆听卜新亭所说极难听的话儿,一面气得全身发抖之际,他身边有个黑衣蒙面人,向他悄悄说道:“帮主奠要被对方言词,过分激怒,反正今日之事,绝无善罢,还是强存弱亡,真存假亡,彼此在手底下见个分晓吧!”
这蒙面人语音虽低,但仍可使人听出,是个女的。
“恶纯阳”吕崖心中以为对方定是“南荒双妖”中的“抓魂妖妇”封二娘。遂接口叫道:“好,这位说得干脆,彼此在手底下一见分晓吧!我先挑你斗上一阵。”
欧阳溯被身边那人一劝,果便暂遏怒气,把心情冷静下来,向卜新亭挑眉说道:“我们怎样动手?双方共斗几阵……”
两句话儿方出,卜新亭便摇手说道:“多余。多余,今天不是你们七人。埋骨此间,便是‘神工谷’冰消瓦解,双方还限甚场数?立甚规矩?”
欧阳溯双目一瞪,向卜新亭厉声问道:“你这意思是说我们可以不择手段,尽自己的能力,杀死对方……”
卜新亭连连点头,面含怪笑说道:“不错,不错,但‘神工谷,方面。忝为地主,不屑群殴,彼此还是一个对一个,循环上阵,或许对你们稍为有利一点。”
欧阳溯见对方来的共有十五人,比自己多了一倍以上,遂点头说道:“好,我们就开始,双方可以只凭艺业,不择手段,场数也不加限制,只要当事人有力支持,并愿意动手,他就不妨一直斗将下去。”
话方至此。适才向他发话提醒的蒙面人,便向欧阳溯躬身一礼说道:“启禀帮主,适才有人向属下叫阵,属下请命出战,看看叫阵之人是个怎么样的狂妄之辈?”
欧阳溯点头道:“柳堂主小心一点,彼此业已言明,可以尽情施展,不择任何手段。”
那蒙面人躬身应命,旋即缓步出阵,目注吕崖叫道:“适才向我发话挑战之人,是阁下么?”
吕崖无可奈何,只得向淳于泰略一抱拳,尚未开口,浮于泰便含笑说道:“有劳道长,大展神威,在第一阵上,先杀对方锐气。”
吕崖走出阵前,向那蒙面人问道:“我听得欧阳溯叫你‘柳堂主,难道你不是’南荒双妖‘之中的’抓魂妖妇‘封三娘么?”
那蒙面人声若银铃地,一处媚笑答道:“封三娘是本帮中崇高供奉,哪里会在第一阵上,便像个无名小卒似地,钻了出来?尊驾昧于知人,见识未免太浅。”
吕崖听她讥刺自己是抢先出阵的无名小卒,未免有点冒火,挥手说道:“回去,回去,叫那封三娘出来见我!”
蒙面人摇了摇头,冷笑一声说道:“尊驾也是江湖人物,难道就不懂得‘请神容易送神难’么?在尊驾未曾把我打发之前,本帮的封供奉,大概不会见你。”
吕崖拿这蒙面妇人没有办法,只得冷然喝道:你既要作死,便报个名吧,是‘骷髅帮’内三堂中,哪一堂的堂主?
蒙面妇人声若银铃地,接口答道:“我是‘骷髅帮’内三堂中,‘青凤堂’的堂主,复姓百里,单名一个‘凤’字,在当代武林中,并有个‘勾魂女’的不雅外号。”
吕崖听完话后,心中不禁暗暗怙慑地,吃惊不小。
他久闻这“勾魂女”百里凤之名,想不到竞在“骷髅帮”中,担任了内三堂的“青风堂‘堂主?
百里风除了武功上乘,技艺不弱以外,最擅长施用各种无形毒技,往往在不动声色之下,便可杀人,故而才获得“勾魂女”的号称。如今,既然面对此女,自己倒要小心一些,不要中了她的阴毒暗算,在阴沟里翻了大船……
念方至此,突然发觉不对,向那自称“勾魂女”百里凤的蒙面妇人,怒声问道:“你既自称‘勾魂女’百里凤,适才欧阳溯为何称你为柳堂主呢?”
百里凤笑道:“我父姓百里,柳是母姓,因母家无嗣,遂两姓兼用,你又不是要和我结甚儿女亲家,却问得这般清楚则甚?
“吕崖又被她抢白一顿,怒火上冲,冷然说道:“好,管你到底姓什么,反正你既出场,便注定是我剑下游魂……”
话犹未了,百里凤“嗤”的一声冷笑说道:“你这傲气不小的狂妄之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变的,也该报个名吧?”
吕崖生恐报出自己名号,使“抓魂妖妇”知机溜走,遂摇头说道:“不必,你若有点见识,应可以从我所施展的剑法之上,看出我的来历。”
百里凤闻言,并不动怒,只是冷冷说道:“好,管你姓甚名谁?
反正你既出场,便注定是我掌下怨鬼……“她完全效法吕崖适才所说,连冰冷语音,也都一样,只把”剑下游魂“改为”掌下怨鬼“而已。
吕崖勃然怒道:“百里凤,你能有多大道行,竟敢如此狂妄?”
百里凤笑道:“不是我狂妄,而是怪你孤陋寡闻,太没见识。”
吕崖茫然不解地,向百里凤诧然问道:“你此话从何而来?”
百里凤伸手指着自己鼻尖,傲然答道:“我百里凤之号称‘勾魂女,之故,便由于最擅长’无相勾魂‘手段,一般武林人物,均不敢和我站在相距六尺之内,并和我说得超过三句话儿,以防遭遇不测。如今,你且算算,你所站地位,与我相距多远?又彼此已说过了几句话儿?”
吕崖一看自己与百里凤相距仅约三尺,不禁心中一惊,怒视对方,怫然问道:“听你这样说法,难道竟敢向我施展什么卑鄙手段,企图放毒……”
百里凤不等吕崖话完,便即娇笑接道:“你说错了,不是‘企图’,而是‘实施’。”
吕崖越发心惊地,目注对方问道:“你……你是说业已对我施放什么无形毒物?”
百里凤得意笑道:“不单我业已对你无形放毒,你也业已中毒,这事怪不得我,谁叫贵谷主那位卜大总管,事先声明,双方只求杀人,可以不择手段呢?“吕崖勃然震怒,“呛啷”一声,长剑出鞘。
百里凤意态悠闲地,向他摇手笑道:“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否则你会死得更快,你无妨提口真气试试,还能提得起么?“就在那位“勾魂女”百里凤得意发话之际,吕崖耳边突然听得有人用择人专注的“蚁语传声”说道:“吕供奉,我是卜新亭,因为我在‘神工袍’上,加了特制辟毒之物,故而‘勾魂女’百里凤虽已暗下辣手,你却并未中毒……”
吕崖一面静听,一面暗提真气,发觉情况如常,果无中毒现象,卜新亭的传音密语,仍在吕崖耳边响起,悄悄说道:“吕供奉,你虽不会中毒,但却佯装中了奇毒,岂非毫不费事地,便能把这害人甚多的南荒毒妇,一剑诛却?”
吕崖对于卜新亭所建议的“将计就计”之策,颇为同意。遂在“勾魂女”百里凤的得意话说完以后,苦笑一声说道:“不错,我一时失察,中你毒技,但我自信,即令真气难提,一样可把你诛谬,使你成为我的剑底游魂!”
百里凤冷笑道:“办不到了,你在真气难提的情况之下。只是一个普通人,如何作我对手,我且送你归西,以实现我刚才之言,要你在我掌下,化作一名怨鬼。看掌!‘’说完,一掌遥推,便向吕崖当胸击去。
吕崖一翻手腕,挥剑迎出。
他因受卜新亭耳边密语之教,企图一剑诛却这“骷髅帮”中的“青风堂”堂主,故而翻剑之际,得缓慢无力,仿佛是不甘束手就毙的本能反击模样。
一来,“勾魂女”百里凤本身功力甚高,二来她那无形毒技,又复万试万灵,决未失过效验,三来吕崖受人指教,装得极像,她遂以为对方业已身中奇毒,功力难聚,毫无戒意地,冷笑一声说道:“冢中枯骨,尚敢逞强,先替本堂主放手撒剑!”随着话声,右手一弹,竟向吕崖翻腕迎截的剑身之上弹去。
假如吕崖当真人已中毒,真力难提,则被百里凤练就功力甚深的“铁琵琶指”弹上,长剑真将脱手。
但如今他是毫未中毒,情况显然不同。刹那之间,剑光暴涨,宛若虹飞。并有丝丝剑啸之声,从吕崖手中长剑之上,慑人响起。
百里凤知道不妙,再想收手,哪里还来得及?五指弹剑,自然是那根纤纤玉指,应剑折断。跟着便是百里凤无指右肘,也和右臂分家。倏然断落。
吕崖似乎未为己甚地,把长剑从百里凤的腰面掣回,却把她头上的面罩挑去。
面罩之内,是张相当妖冶的中年艳妇脸,但如今这张脸庞儿,因色呈死白,已失去了任何诱人作用。
吕崖一面归剑入鞘,一面冷冷说道:“狂妄贱婢,到底你是剑底游魂?抑或我是掌F怨鬼?欧阳帮主还不派人为这位‘青凤堂主收尸,并请那位’抓魂妖妇‘封供奉下场会会我罢。”
吕崖说话之间。“勾魂女”百里风的身形,突然仆倒,并齐腰断作两截,把肝肠脏腑,流得满地皆是。
原来适才吕崖那一剑横扫,看似及时收势,并未扫中百里凤,其实是以用真力逼出的无形剑气,而把这“勾魂女”予以腰斩!
淳于泰见自己这边,一开始便占了上风,自然颇为高兴地,向卜新亭低声说道:“吕供奉这一招。玉带围腰‘,施展得着实威力无边,但’勾魂女‘百里凤所施毒技,却不知为何失效?”
卜新亭以第三人无法与闻的“蚁语传声”,嘴皮微动,向淳于泰耳边答道:“谷主莫忘了,吕崖等‘寰宇四恶’,已被属下暗施‘无影之毒’,凡中了”无影之毒‘之人,在未发未解的这段期间,有百毒不侵的奇异体质。
“淳于泰“哦”了一声,也改以密语说道:“对了,身中‘无影之毒‘之人,其他毒力无法侵身,就连本身功力,也可加强到二成左右,难怪吕崖能以剑气诛人,显得身手绝世。“卜新亭冷笑道:“这是优点,但也有缺点,就是若遇劲敌,在真力耗尽之后,会提早发毒时间,而突然惨死。”
淳于泰道:“倘有这种情形,却怎样加以解释?会不会使那邹二婆婆等起了疑心,突起叛我之念?”
卜新亭摇了摇头,笑道:“淳于谷主放心,解释容易得很,万一有这种情形,我们便可把变故原因,推到‘勾魂女,百里凤,曾向吕崖暗施奇毒之上。”
淳于泰听得大为赞同地,点头用密语说道:“对极,对极,卜兄心思敏捷,真是盖代奇才,在这场恶战了结以后,我要尽我所能,对你有所酬赠。”
卜新亭陪笑道:“谷主说哪里话来,卜新亭已受天高地厚之恩,纵竭驽钝,亦难报称于万一,怎么还敢期望谷主有甚逾格奖赐?,,就在淳于泰与卜新亭密语相谈之际,南荒群凶的阵营之中,又走出一个人来。
这人,也未向“骷髅帮主”欧阳溯请示,便自行出阵,走到距离“恶纯阳”吕崖约莫八尺之处,就止住脚步。
吕崖注目问道:“尊驾何人?是否也指名和我斗一斗?”
那黑衣蒙面之人,并未答理吕崖,只是伸手把脸上的黑布头套,轻轻揭掉。
本来面目一现,是个容貌尚称秀美,但嫌太瘦一点,双颅高耸的三十八九妇人,目光炯炯,宛如冷电,脸上则毫无血色,自得像纸。
吕崖与对方目光一触,朗声问道:“尊驾定是‘骷髅帮,中的供奉’抓魂妖妇‘封三娘了?”
那奇瘦妇人。神色如冰地,点头说道:“不错,‘抓魂妖妇,四字,在南荒一带,能止小儿夜啼,想不到到了’终南山‘中,竟有人敢指名找我?“
吕崖冷笑道:“封三娘,你不要以为你的‘抓魂手’,十分厉害,便以为无人敢向你寻衅,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封三娘从鼻中冷哼一声,看着吕崖的脸上面罩,神色不屑地,哂然说道:“看你这副见不得人的模样,也未必是什么高明之辈……”
话方至此,吕崖已不愿再接受对方讥嘲,冷冷接口道:“五十步莫笑百步,你适才还不是见不得人的,脸上戴了这神秘头套?”
边自说话,边自也把所戴头套取掉,厉声问道:“封三娘,你如今认识我了么??
封三娘目光一注,摇了摇头说道:“对不起,我的两只眼睛,虽然见过四海八荒,不少响当当的豪杰英雄,却尚认不出尊驾是哪路人物。”
吕崖被她讥讽得双眉紧皱,似乎暴怒欲发,但旋即又忍了下来,缓缓沉吟道:“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这两句极为通俗的白香山“琵琶行”起句,听在“抓魂妖妇”封三娘耳中,竟宛如青天霹雳般,使她心神为之一震,连足下也退了半步。
封三娘目射奇光,凝视着吕崖问道:“你……你为何突然吟起白香山传诵千古的‘琵琶行’来?”
吕崖向这“抓魂妖妇”看了一眼,目光中流露出无限怨毒地,冷冷答道:“我吟咏这‘当阳江头夜送客’之句,就是要你回忆起浔阳秋夜的一段往事。”
封三娘又是浔一惊,失声说道:“浔阳秋夜……”
四字甫出,便截住话头,恢复了正常神色,冷冷“哼”了一声道:“我前后三游浔阳,经历了不少秋夜,知道你要我回忆的是何人何处?”
吕崖突然发出一阵慑人心魂的森森冷笑,笑毕,双眉一挑,朗声吟道:“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三过岳阳人不识,朗吟飞渡洞庭湖!”
宇文娇听得向黄衫客悄悄娇笑说道:“大哥,这位‘恶纯阳’吕崖倒也聪明,他是借用纯阳真人的一首绝句,来暗示自己身份……,,果然,封三娘听得吕崖的再度吟声,立即恍然有悟问道:”尊驾姓吕?““恶纯阳”吕崖钢牙微挫,眉梢眼角间,升腾杀气地,点头答道:“不错,我姓吕,你可记得在浔阳江上,被你害得于秋夜之中,咯血绝命的吕慕韦么?”
封三娘脸上肌肉跳动了一下,双目神光炯炯地,紧盯在吕崖身上。
很久很久,封三娘才慢条斯理说道:“这样说来,你是吕慕韦的伯父,名列‘寰字九恶’中的‘恶纯阳’吕崖了。”
吕崖答道:“正是,‘恶纯阳’三字,居然会在你的意念之中,我还以为你根本不知道有我这么一号人物呢?”
封三娘知晓对方身份,神色上立即深加戒意地,“哦”了一声,点头说道:“难怪,难怪,适才百里风堂主竟是遇见你这等绝世高手,才告一剑身亡……”
吕崖满面杀气地,截断她的话头说道:“你呢?百里凤是一剑身亡,你自己认为可以在我手下,应付多少回合?”
封三娘把眼皮翻了一翻,缓缓答道:“我虽久仰盛名,却也不妄自菲薄,我们准胜谁败,尚自难论,你要知道适才百里风堂主是误以为你已中毒,方疏于戒备,一剑亡身,否则,任何武林高手,也。不容易使她在两三百招以内,便告丧失性命。”
吕崖问道:“我们何时开始……”
封三娘接口答道:“你随时均可拔剑,双方事先早已言明。可以各尽所能,不择手段!”
吕崖听她这样说法,目中厉芒一闪,朗声说道:“好,浔阳旧事,今日清偿,你替我拿命来吧!”
话完,他并未拔剑,只是右手一翻,十三道金光,从袖中电掣飞出,人却缓缓往后纵去。
黄衫客因见识过这“一手十三剑”的厉害,遂向身边俏立的字文娇低声说道:“娇妹,吕崖这一手十三剑‘,厉害无比,在这等近距离之下,’抓魂妖妇‘封三娘,多半应剑分尸,绝难侥幸的了。”
字文娇道:“大哥认为吕崖对敌经验极多,又深知‘抓魂妖妇’封三娘功力不弱,生恐对方重伤未死,戾气难消,遂故意略为避开……”
谈论至此,场中情况,业已明朗。
那“抓魂妖妇”封三娘不愧名列“南荒双妖”之一,功力着实不弱。在吕崖这猝然发难下,她仍闪过了三道金光,接住了六柄小剑。
吕崖飞剑,锋利无比,来势又迅捷绝伦,本令人无法接取,但封三娘的手上,却戴有一种长达肘上,似乎不畏刀剑的黑色手套,遂以左右双手,各撮三柄。
闪开三柄,接住六柄,虽已极为难能,但吕崖所发飞剑,共有十三柄之多。其余四柄金色小剑。却一齐打中了封三娘的前胸要害部位。
四柄金色小剑。每柄都穿透封三娘所穿骷髅黑衣,防佛入肉数寸,只剩小半截留在黑衣之外。
吕崖深知自己的金剑威力,封三娘连中四柄,虽未应剑分尸,却也必死无疑。
故而,他认为侄儿吕慕韦的深仇已报,遂发出一阵异常快意,也异常慑人的阴桀厉笑。
谁知吕崖的厉笑才发,另一阵厉笑随起。
这另一种厉笑,竟是发自胸中四柄金剑,“抓魂妖妇”封三娘的口内。
封三娘的笑声一发,吕崖立即闭口无声,因为他从笑声之中,听出封三娘内力极充,真气毫未涣散。
换句话说,这“抓魂妖妇”的胸前,虽插了四柄金剑,却毫无受伤迹象。
吕崖是大大行家,一怔之下,立刻悟出封三娘在那件骷髅黑衣之中,定是穿了什么护身宝物,否则,任凭封三娘练就任何上乘气功,也挡不住自己特制金剑的当胸飞刺。
就在他这一怔之间,六道金光和一条黑影,已向“恶纯阳”吕崖,当头疾射。
六道金光,便是封三娘所接住吕崖所发的六柄剑。
吕崖眉头略皱,觉得对方锐气正盛,不宜硬拚,遂足下一飘,横移八尺地,避过了封三娘的扑来之势。
谁知封三娘不肯放过他。如影随形地,又复跟踪追至。
她这“抓魂妖妇”之名,便是得自戴了其长过肘、两只黑色手套的“抓魂鬼手。”
除非“干将”、“莫邪”、“湛庐”、“巨阙”等古前宝物以外,一般刀剑,休想对这黑色手套,损伤分毫,而手套十指尖端的塞铁锐甲,却是无坚不摧,并加淬了剧烈毒质,见血封喉,无药可救。
故而,这双“抓魂鬼手”,等于是“抓魂妖妇”封三娘的成名招牌,也是她威力无比的随身兵刃。
这样打法,打得吕崖皱眉,因觉对方是空着双手,自己有点不太好意思仗剑进招,遂接连闪避三次。
封三娘却不理这些,接连追扑三次,追得那位“恶纯阳”吕崖,情况相当窘迫。
“恶弥勒”了空看出吕崖的心意,念了声“阿弥陀佛”,正待发话,“眇目张良”卜新亭已先朗声叫道:“吕供奉,‘抓魂妖妇,封三娘,向以两只‘抓魂鬼手’,作为得意兵刃,何况双方事先言明,可以不择手段,吕供奉怎不出剑还招,你莫再客气了吧!“这位“眇目张良”的一番话儿,为吕崖铺了台阶,于是在他第四度避开封三娘飞扑之际,长剑突然出鞘。
剑一出鞘,吕崖便不再闪避,刹那间,剑光霍霍,剑气森森,施展出一套有相当威力的精妙剑法。
封三娘无愧名列“南荒双妖”,她在吕崖的千重剑影中,毫无惧色,挥舞着两只“抓魂鬼手”,不断地抢攻。
武林人物以兵刃过手,有两句话儿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吕崖的一柄青钢剑,本来算是短兵刃一类,但如今与对方一比,却长出了将近三尺。
故而,他占的是一个“强”字,剑啸如海,剑影如山,仿佛已把封三娘圈入了千重剑气之内。
封三娘占的是一个“险”字,她的“抓魂鬼手”虽短,却灵活无比,吕崖只要稍微攻势一慢,便常常会被她欺身近前,舒爪逞凶,不得不收招避势。
这等打法,端的好看煞人,也惊险煞人!
旁观者虽然只见一会儿干重剑影,裹住了飘忽魅影,好似魅影即将被乱剑分尸,无可逃死;一会儿,千重剑影又被飘忽魅影突破,使得持剑人接连后退,情况危殆。
双方有攻有守,精彩已极,但交手双方,都相当劳累,丝毫不敢怠慢。
他们心中明白,这是一场势均力敌之战,胜负情况,不会立刻明朗,要看谁的耐力较长,谁就可获得胜利,否则,只有命丧当场。
吕崖认为封三娘功力虽高,终是女流之辈,耐战真力方面,不会强过自己。
封三娘则认为自己练有“九还神功”,所消耗的耐力真气,可以逐增还源,必可俟吕崖精疲力竭之际,叫他死在自己“抓魂鬼手”之下。
两人采的是同样战略,是要先消耗对方体力,到最后再趁隙蹈隙,制敌死命。
由于战略相同,战术上也便相同,这“恶纯阳”与“抓魂妖妇”,均保留了不少独到的精招杀手,留待最后施展。
傅玉冰看得好不惊心,暗以“蚁语传声”功力,向穆小衡的耳边,悄悄说道:“穆二哥。你看交战双方的功力多高?均不愧为一代魔头,我们若无大成之前,根本不是人家的百合之敌。”
穆小衡连连点头,口中喃喃说道:“佩服,佩服……”
傅玉冰看他一眼,愕然不解问道:“穆二哥,你……你是在佩服哪一个?”
穆小衡改以“蚁语传声”,悄然答道:“我是佩服你的爹爹,也就是我的恩师,他老人家的尽歼群魔心愿,何等伟大?像吕崖、封三娘这等恶魔,功力既高,心肠又毒,若不统统消灭,留在哪一方,。便是那一方的生灵大害!”
傅玉冰幽幽一叹,目中含泪说道:“我爹爹的抱负,虽极伟大,但他老人家却落在卜新亭的手中,如今还不知怎么样了?”
穆小衡的心中虽也悬念恩师安危,口中却不得不以传音密语,向傅玉冰安慰道:“冰妹不必担忧,吉人自有天相……”
他们密语至此,场中情势已略有变化。
起变化的,是“恶纯阳”吕崖,他突然改变战略,要卖给封三娘一记甜头,来个行险致胜。
阵前变计。绝非偶然,当然有变计理由。
理由在于吕崖突然发觉自己的身体内部,竟起了一种不寻常的变化。
这种变化,是仿佛有种奇异毒力,在丹田间蠢蠢欲动。
吕崖自然想不到这是因为自己真力内力,损耗到了相当程度,体内被淳于泰奉命卜新亭所下的“无影之毒”,已在蠢蠢欲动。
他认为可能是适才“勾魂女”百里凤对自己所施毒技,仍未完全被“神工袍”所克,仍旧发生了相当的作用。
在这种情况之下,自己不能再和“抓魂妖妇”封三娘对耗下去,万一耗到丹田间业已有点蠢蠢欲动的毒力发作起来,岂非不单为侄儿吕慕韦报仇无望,还要把自己的一条性命,也断送在这南荒妖妇之手。
如今,唯一策略便是赶紧变计,先给封三娘一记甜头。拚着受点轻伤,施展最厉害的杀手,尽快诛却这“抓魂妖妇”才好退回本阵,速谋解毒之道。
主意打定,故意施展出“天旋地转”、“宝带围腰”、“卞庄刺虎”等回环三招,并把“卞庄刺虎”的招术用老。
封三娘见吕崖突然把攻击加强,倒是吃了一惊!
她以相当轻妙的身法,闪过了第一招“天旋地转”,和第二招“宝带围腰”以后,发现吕崖在第三招“卞庄刺虎”之上,似乎用力太过。不得有机可乘,也告凶心大动。
既起凶心,封三娘便也要冒险行事。她佯作在闪开连环两招之后。身法略见凌乱,以引诱吕崖在第三招上,凝足真力,分心猛剌。
吕崖原意便想卖给她一招,后发觉封三娘诱敌之计,也会故作上当地,如此施为。
就当他凝足真力,一剑分心刺到之际,封三娘突然捷逾灵猫。
全身左移尺许。
就在这尺许之后,使吕崖把招术用老,一剑刺了个空。
力量用空,收不住势,吕崖身形冲过了头,把整个后背,都暴露在封三娘双掌猛击的绝好机会之下。
封三娘相当机警,身形转处,不肯双掌发力,只以右掌猛抓吕崖后背,而以左掌护胸,这样,不单留有退步,可以抵御任何突袭,而攻敌的效果,也并未丝毫减弱。
因为以常人而论,自然是双掌之力,强于一掌,但封三娘的“抓魂手”寒铁指甲,却淬有剧毒,只消一丝见血,便等于使中指之人,接了阎王帖子。
故而,她无需双掌发力,遂以左掌护胸,防范吕崖有何突袭,只把盲掌五指,弯曲如钩地,向吕崖因招式用老,而暴露在自己眼前的后背抓去。
封三娘的这种打算,既够稳健,也够狠辣,可以说得上是攻防兼备之举。
但她虽预防吕崖有何突袭,却未能防御得住。
吕崖是一剑刺空,收不住势地刺了过头,照理说来,他非先旋步回身,才可对封三娘再发动攻击。
即令他能够收得住势,并不回身,收剑后刺,也必先掉转剑尖,而这种手段,也只能在敌方追近时,骤然伤人,‘根本无法及远。
谁知吕崖刚刚一剑刺空,封三娘的右臂才举,丹田胸腹之间,便感觉到一阵麻木,业已遭人毒手。
吕崖功力虽高,但也无法伤人于毫无迹象之中,他这次所仗持得手的,是利用独运匠心的特制兵刃。
他那柄青钢长剑的剑柄中空,在龙吞口处,设有暗簧,可以于一按之下,喷出无声无息的奇毒飞芒,在数尺距离间穿透重甲。
通常兵刃中藏有暗器,都是向前喷射,吕崖却伴作一剑刺空,从剑柄中间向后喷射,自然出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
换句话说,他那招“卞庄刺虎”的剑尖虽然刺空,但从剑柄中所喷出的特制毒芒,业已打中封三娘的胸腹丹田等处。
这等盖代凶人的所用毒物,自然极为猛烈,与封三娘的“抓魂手”一样,可以见血封喉。
是故,封三娘的那只右臂,只有力举起,却无力落下。
吕崖虽然未曾回头,但在潜心默察之下,已知攻击生效,封三娘才有举掌之声,并未发出攻击。
于是,这位“恶纯阳”,知道对方已失抗拒能力,遂从容旋身,从容挥剑,与对付百里凤,完全一样,也把一“抓魂妖妇”封三娘拦腰斩成两截。
这些变化,写来虽慢,但在当时的交手双方来说,却只是一瞬之间。
何况,照情势看来,是吕崖把招式用老,后背门户洞开,似乎难逃封三娘“抓魂鬼手”的一抓之厄之间?
由于此故,“骷髅帮”帮主欧阳溯等,以为封三娘胜券在握,根本没有任何替她接应的援手打算。
等到情况突变,“恶纯阳”吕崖挺身挥剑,封三娘竟毫不抗拒地,听任对方剑锋,拦腰横扫而过,自然使欧阳溯等人,要想救援,也措手不及地,惊得_齐怔住!更惊人的事情,继续在场中发生。
“咕咚”一声,身躯栽倒!
但栽倒的,不是业已被拦腰斩成两截的“抓魂妖妇”封三娘。
而是以毒辣心计,暗算得手,连诛两名南荒妖妇的“恶纯阳”吕崖。
吕崖倒地以后,片语未发,只是全身作剧烈抽搐。
刚才的变化,把欧阳溯等人,惊得怔住,如今的变化,却把“慈心太君”邹二婆婆等,惊得呆了。
跟着,第二声“咕咚”又起!
这第二声“咕咚”,是“抓魂妖妇”封三娘的一口戾气已散。
尸身化为上下两截,仆倒尘埃。
两名南荒妖妇的收场结果一样,封三娘也与适才百里凤的死状完全相同,把肝肠脏腑流得遍地皆是。
封三娘死得够惨了吧?不,更惨的却是“恶纯阳”吕崖。
就在这片刻之间,吕崖的身躯,业已抽搐暴缩到只有五六岁孩童大小,一双眼珠,也血淋淋地,突出眼眶,约莫近寸,七窍之中,一齐溢出黑血。
“寰宇四恶”全是识货之人,睹状之下,一齐大惊失色,“恶学究”杨未首先失声叫道:“吕兄,他……他……他死得好惨,这……这种情况,是……是中了最厉害的‘无影之毒’!”
卜新亭何等机警,又善于把握机会,立刻摇头一叹道:“这般南荒凶邪,委实狠辣,想不到方才‘勾魂女’百里风向吕供奉所施展的,竟是这等厉害毒物。”
淳于泰听得心虽暗暗嘉许,卜新亭着实应敌敏捷,把这项罪名轻轻推向业已死无对证的“勾魂女”百里凤头上。
但这位盖代枭雄“神工谷主”心中,却一面嘉许,一面加深了忌才之念。
他决定利用“寰宇四恶”,消灭南荒群凶后,便发动“无形之毒”,消灭掉或有残余的“寰宇四恶”。
至此,武林中对手已无,霸业已固,只等卜新亭献出“天机剑客”傅天华,诛却心腹大患后,便把卜新亭一掌震死,免得此人因雄才盖世,或许会进而觊觎自己的已成霸业。
淳于泰心中暗转之际,妙事又生。
卜新亭适才把吕崖身中“无影之毒”一事,推向“勾魂女”百里凤头上之举,只是栽赃,想不到居然会有人出面,接受赃物。这出面接受赃物之人,是“骷髅帮”的帮主欧阳溯,他于卜新亭话完之后,冷然接口说道:“卜新亭,你猜对了,适才‘勾魂女’百里风向吕崖所施展的,正是‘无影之毒’。”
淳于泰、卜新亭双双不禁一怔,他们两人都弄不懂欧阳溯突发此语作此虚认的用意何在?
欧阳溯目中凶芒如电地,继续又道:“老实告诉你吧j我们今日所来七八人之中,不单是百里堂主会用‘无影之毒’,每个人都擅于此技,倒看你们少时在动手之间,怎样防范?“淳于泰与卜新亭二人,这才心中恍然。
他们明白“骷髅帮”帮主欧阳溯相当厉害。他也利用饥会。对自已这边人物,危言耸听,来上个相当严重的心理威胁,则于动手之时,功力便难免打了个折扣。
“寰字四恶”之中,以“恶弥勒”了空的性情最为暴躁,念了声佛号,向淳于泰合十一礼,说道:“淳于谷主,洒家不太信邪,我要出场试试,看对方有谁敢对我放什么‘无影之毒’?”
淳于泰本来就打算把“寰宇四恶”用来与南荒群凶对消。倘有幸存,还要加以处置,当然不会对他们的生命安危有所顾惜,闻言之下,点头说道:“大师神功盖世,只要小心一点就是。对方大概无法施展什么狠毒技俩?”
“恶弥勒”了空获得淳于泰允许,便缓步出阵。向如今已只胜下寥寥五人的南荒群凶,目光一注,厉声喝道:“洒家双掌之下,从不留情,你们且选个皮坚肉厚的禁打之人,出来会我。否则,一掌便死。未免太以扫兴!”
那位“骷髅帮”帮主欧阳溯,听了“恶弥勒”了空之言后,向手下四名凶人低声说道:“这僧人虽然尚未露出身份面F1,但在今日这种场面之下,必然不是猛龙不过江,我们业已损失两人,不宜再有蹉跌。待我亲自出手……”
话方至此,名列“南荒双妖”中另外一妖的“虎面天神”呼雷庆便接口说道:“常言道:”杀鸡岂用宰牛刀‘,帮主何必亲自出马,这一阵让我去为封贤妹的泉下英灵,出口恶气吧!“欧阳溯深知“虎面天神”呼雷庆的真力之强,独步南荒,遂连连点头地。低声嘱咐说道:“呼雷供奉出手,当然定必得胜,但对方似乎也非弱者,呼雷供奉请事事小心,千万不要轻敌才好。”
呼雷庆应了一声,便大踏步地走出阵来。
他既有“虎面天神”之号,身材长得自然十分魁梧,高度足有六尺开外。
了空向他看了两眼,“哈哈”一笑说道:“果然来了个皮坚肉厚的,看来你大概还禁得住三掌以上的罢!”
呼雷庆“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武功是动手比的,不是用嘴吹的,你准备采取见得人的方式,抑或见不得人的方式?”
了空听得一怔,目注对方,诧然问道:“什么见得人,和见不得人?”
呼雷庆指着自己戴的黑色头套,和了空戴的白色头套,朗声发话答道:“见得人的打法是双方除去头套,以光明正大的面目动手,见不得人的打法便是这般闷头乱打,打死了都作个不知死在何人手内的糊涂鬼?”
了空狞声笑道:“你既然怕作糊涂鬼,洒家便发发慈悲,叫你死得明白一些又有何妨?”
说完,便即伸手把头上所戴的白色头套除去。
了空见对方那副虎头豹眼狮鼻海口的特殊雄伟貌相,立即恍然有悟地,“哦”了一声说道:“原来你便是与封三娘齐名,‘南荒双妖’中的另一妖‘虎面天冲’呼雷庆么?”
呼雷庆目光闪处,扬眉一笑说道:“不错,我是呼雷庆,可惜的是我却眼拙,认不出你是何方神圣?”
了空方自“嗤”然冷笑,“南荒群凶”阵中的“勾漏一鬼”高风,却向呼雷庆高声叫道:“呼雷兄这厮可能是与适才死鬼‘恶纯阳,吕崖,一同列名’寰宇九恶‘的’恶弥勒‘了空!”
“虎面天神”呼雷庆闻言,目注了空,轩眉问道:“高风兄猜得可对?”
了空冷冷笑道:“想不到你们这些僻处南荒,夜郎自大的狂徒以内,居然还有尚非眼盲心浊之辈。”
呼雷庆听出他嘲讽之意,晒然说道:“‘寰宇九恶’之名,唬得倒寻常江湖道,却唬不倒‘南荒双妖’,你看,与你齐名的‘恶纯阳‘吕崖,还不是惨死一旁,把全身都缩成孩童模样?“了空目光微瞥已被移往壁下的吕崖遗尸,。钢牙一挫,念了声佛号说道:“吕兄适才不是因艺业不敌,是遭受暗算,才会身中奇毒……”
呼雷庆不等了空再往下讲,便自傲然接口道:“了空,你不要为吕崖不服,我也觉得我封贤妹一身绝艺毫未施展,便告身遭惨死,有点冤枉透顶。”
了空道:“听你这样说法,我们这一阵是要凭真实功力,一决胜负,不再使用甚恶毒心思的了”“呼雷庆应声答道:“当然,我们可以订定一个根本不容许对方有丝毫取巧机会的特殊打法,完全靠本身修为,一分高下。”
了空向呼雷庆看了一眼,轩眉问道:“这是什么打法,你且说来听听吧,只要公平合理的,我们便立刻开始。”
呼雷庆一面暗暗调匀真气,准备作霹雳一击,一面却神态悠闲地缓缓答道:“这方法简单,我们由第一掌开始,掌掌必须实打实接,谁先闪避,便算谁输,倒看是我吃不消你的真力,还是你接不住我的内劲。”
“恶弥勒”了空一向以内力自持,听了呼雷庆这样说法,不禁正中下怀地,立即点头说道:“好,我对于这种不许取巧的打法,完全同意,我们立即开始便了,怎样?”
“神工谷”谷主淳于泰一听他们作了如此决定,不禁也回头对卜新亭用传音密语说道:“卜兄,了空体内中有‘无影之毒’倘若这样打法,恐怕会败在‘虎面天神’呼雷庆的手下了。”
卜新亭笑了一笑,用“蚁语传声”答道:“谷主不要管它,我们坐观成败,听其自然,让‘寰宇四恶’败上一阵也好,了空若死,邹二婆婆和杨未二人,才会尽展所能,拚命歼敌。”
淳于泰听卜新亭如此分析,觉得他所说有理,遂默加观战,不再发话。
这时,“虎面天神”呼雷庆,业已把真力凝定,但他居然不屑偷袭,先向了空问道:“了空你准备好了没有?我们可以开始较量了吧?”
“寰宇九恶”比“南荒双妖”成名稍早,故而了空心中,始终有点恃技自傲,藐视对方,双眉一轩,冷冷答道:“我不必作什么准备,你随时均可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