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山前松林间,不时出现了四点碧绿的灯光,远远望去,宛如莹火虫一般,贴地低飞,冉冉而来!
不过眨眼工夫,那四点灯光,已经绕出松林,很快到了寺前一片空地之上。
前面的八个绿袍人,列队而行。
八人身后,是一个身穿竹布长衫的老者,此人鹞目鹰鼻,生相极为阴沉,正是主持围歼红脸判官严友三的郭护法。
稍后,又是四名身穿绿色衣裙的使女,手提宫灯,分作两对,缓步行来,后面随着一顶绿色软轿。
八个绿袍人到得寺前立即分左右站定,让开了中间,紧接着绿色软轿面向清凉寺山门停了下来,四名绿衣使女,分立轿前两旁。
这时,站在两边松林前面的白旗令主和黑旗令主,很快趋上前去,朝郭护法躬身施礼。
郭护法目光深隼,望了清凉寺一眼,一手捋须,对黑旗令主低低说了几句。
黑旗令主一欠身,转身朝清凉山门走来,相距还有一丈来远,便自停步,大声说道:“清凉寺和尚听着,五凤门江南总分坛坛主大驾到了,速要觉明、觉胜两个老和尚出来迎接。”
话声传入大殿,枯坐入定的觉明禅师双目一睁,徐徐站起,说道:“咱们该出去了。”
觉胜法师合十道:“严大侠、老师太清!”
严友三道:“两位大师乃是此地主人,还是两位请先。”
党明禅师点点头道:“既是如此,师弟,你就走在前面吧。”
觉明禅师陪同严友三,无尘师大随在他身后而出,四名青袍僧人不待吩咐,紧随着步出山门。
最后是十八名身穿灰色短装,腰佩戒刀的清凉寺僧侣,出得英门,就似雁翅般朝两边分开。
觉胜法师面对强敌,倒变得镇静无比,手抱禅杖,凝立当前,合掌一礼,缓缓说道:“那一位是五凤门江南总分坛的坛主?恕贫僧恭迎来迟。”
站在轿前的郭护法阴沉一笑道:“你就是清凉寺当家觉胜和尚么?”
觉胜法师说道:“贫僧正是觉胜,老施主应如何称呼?”
郭护法冷哼一声道:“老和尚好大的架子,见了坛主,还敢不上前接驾?”
觉胜法师台掌道:“敝寺从未和江湖朋友有甚过节,贵坛主夤夜纠众明仗而来,不知究竟有何见教?”
郭护法冷喝道:“你接过驾,再问不迟。”
无尘师太高声喝道:“五凤门小丑,居然敢到清凉寺来撒野。”郭护法厉笑道:“老尼姑,你死到临头还敢无礼。”
这时红脸判官严友三手拂长髯,暗中以“传音入密”朝觉明禅师说道:“大师注意那姓郭的,兄弟先去会会白旗令主。”
觉明禅师听他以“传音”和自己说话,心知必有缘故,微微颔首,也以“传音”说道:“严大侠小心。”
严友三大步走出,朝白旗令主抱抱拳,洪声笑道:“白旗令主,人生何处不相逢,昨晚大茅峰一会,不想今晚又在此地和令主碰上了。”
白旗令主不由怔了一怔,暗道:“这韩世荣指名和自己说话,不知有什么事?”
心念一转,立即低声朝郭护法道:“韩世荣指名叫阵,想来必有消息报告,属下去去就来。”
郭护法点点头,白旗令主身形飘动,迎着走出,拱手道:“严大侠有何指教?”
严友三洪声笑道:“老夫要向今主特别声明,老夫今晚只是私人行动,纵有得罪之处,和太平堡无关,也丝毫无损于昨晚互不侵犯之约,不知令主以为如何?”
白族令主耐着性子答道:“严大侠既然声明今晚只是私人行动,和太平堡无涉,兄弟亦自当同意。”
严友三大笑道:“如此就好,老夫既是应邀助拳而来,少不得要向今主讨教几招了。”
白旗令主心中暗道:“这也没错,他既然假扮了严友三,自是情面难却,应邀助拳,少不得应个景儿!”
一面点头道:“严大侠那是要和兄弟动手了?”
严友三道:“不错,老夫既然来了,总得找个对手拼上一场,令主是老夫最好的人选了。”
这话没错,他是白旗令主手下,也只有白旗令主知道他是韩世荣,动手之际,自会手下留情。
严友三道:“老夫觉得今晚咱们不分个胜负,很难罢手。”
白旗令主只当他说的是门面话,这就点点头道:“严大侠只管划下道来,兄弟自当奉陪。”
严友三低声笑道:“咱们不硬打几招,如何瞒得过老和尚的眼睛?”
白旗令主冷笑道:“今晚清凉寺别想再有一个人活到天亮。”
严友三举手一剑,作势朝白旗令主身边劈过,趁机跨上一步,低声道:“令主,你老既要别人假扮秦素珍,怎不和老夫明说?”
白旗令主吃了一惊,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严友三道:“她出了纰漏。”
白旗令主急急问道:“究是怎么一回事?”
严友三道:“无尘师大门下了因,被老尼姑看出破绽,终于说出今晚行动,秦素珍怕令主不知道清凉寺已有准备,入晚之时,偷放信鸽,又被老尼姑发现了……”
白旗令主急问道:“她现在如何了?”
严友三道:“老夫把她杀了。”
白旗令主听得又急又怒,顿脚道:“她是三宫主手下的侍者,此次奉命乔装秦素珍,主持太平堡,你还得听她指挥,你……你有几个脑袋,竟敢把她杀了?”
严友三道:“无尘师太手段毒辣,老夫若不杀她,咱们全盘计划,都将泄漏无遗了。”
白旗令主沉吟了一下,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是有理,只是本座也难以作主,你且随我见郭护法去。”
严友三低声道:“今晚清凉寺另有高人助拳,咱们未必能稳操胜算,老夫若是这样随你同去,只怕会引起对方怀疑。”
白旗令主奇道:“那是什么人?”
严友三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听觉明老和尚口气,此人武功几乎高不可测!”
白旗令主道:“那么依你之见呢?”
严友三道:“令主最好假装不是老夫敌手,再由郭护法出手,老夫就可把此中经过,向他面报了。”
白旗令主想了想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两人话声一落,各自横剑当胸,缓缓绕场一圈。
严友三大喝一声道:“老夫倒要瞧瞧你还能接我几剑?”
突然挥手一剑,飞洒攻出。
这一剑,撤出漫天寒芒,剑影如山,宛如风雷进发,直罩过去!
白旗令主心头大骇,右手长剑疾起,便了一招“拨云开路”,身前划起一道银虹,朝如山剑影中,连连拨动。
但听接连响起一阵金铁交鸣,严友三屹立不动,白旗令主却被当场震得跟舱后退了两步!
这一下,自是大出白旗令主意外,蒙面白纱一阵波动,目光暴射,紧盯着严友三,骇然道:“你不是韩世荣!”
严友三大笑道:“老夫严友三,哪里不对了?”
“刷”的又是一剑,拦腰挥去,剑光横扫,长虹如电,威势之强,大有席卷山河之慨!
白旗令主心头大凛,口中冷冷一笑道:“很好!”
长剑斜出,侧身进招,直刺严友三左肋!
这是一记奇招,不求自保,却反而突击对方要害。
严友三若不中途收剑,固可把白旗令主伤在剑下,但自己同样要被对方刺中要害。
严友三没想到他竟会使出两败俱伤的打法,只得中途变招,剑随身转,横跨一步,让开对方剑势。
两人在广场东南隅,展开了一场惊险惨烈的搏斗。
这时,无尘师太和黑旗令主也各展所学,剑光如轮,已经打了三百招以上,仍在猛烈的拼搏之中。
绿色软轿,静悄悄地停在广场中间,轿帘低垂,轿中人既没露面,也没作声,对广场上四人的拼斗,不闻不问,无动于衷。
四名绿衣使女,手挑宫灯,伺立轿侧,没有一个人朝两盘飞舞的剑光,看上一眼。
八个绿袍人像是专为保护软轿而来,此刻已然散开,按八封方位,离轿丈许,每人手按绿穗长剑,面向外立,更是一动不动。
在绿惨惨的灯光映照之下,这一顶软轿,自成藩篱,使人测不透他们的企图。
五凤门的三宫主,总不会到清凉山摆架子来的吧?
只有广场左右两边松林前面站着的灰衣武士,和黑衣武士们,眼看两位令主已经和人家动上了手,一个个手仗兵刃,大有跃跃欲试的模样!
就在此时,但见伺立轿前一名绿衣使女,忽然手举玉磬,“叮”的敲了一声。
觉明禅师听的心头一凛,立即回头朝觉胜法师低声说道:“对方可能就要发动攻势,若是一经发动,师弟只管主持罗汉阵,守护山门,那软轿中人,自有老衲对付。”
觉胜法师道:“小弟遵命。”
这两句话的工夫,两处战场登时起了变化。
原来那白旗令主和黑旗令主,听得这声玉磬,精神突然一振,长剑连挥,同时使出一套奇诡无比的剑法。
红脸判官严友三和紫竹庵主无尘师太,都是当代剑术名家,练剑数十年,但在对方这一轮诡异剑法急攻之下,立时被逼得落了下风!
郭护法站在轿前,阴森目光徐徐一扫,冷嘿道:“两位大和尚,你们且看看形势,难道还想和五凤门顽抗么?”
觉明禅师看出情形不对,手拄禅杖,缓缓说道:“大家住手,听老衲一言。”
郭护法阴森一笑道:“老和尚想的倒好,现在只怕由不得你们了。”
话声甫落,只听轿前绿衣使女又敲了一下玉磬!
郭护法举手一挥,站在左右两侧的二十五名灰衣武士,和二十五名黑衣武士,忽然队形一变分作五人一组,扇形般朝寺门逼来!
觉明禅师沉喧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师弟,列阵。”
一提禅杖,大步朝软轿走去。
他这一举步,身后四名青袍僧人立即跟着过来。
觉胜法师更不怠慢,镔铁禅杖向空划了一个圆围。
这是列阵的暗号,站在寺门两旁的十八名灰衣僧侣,迅快移动,八个手持禅杖的两人一对,左右前后,占了四象方位,十个手握戒刀,有的在前,有的在后,眨眼之间,已摆列了一座阵式。
虽然只有十八个人,但这是少林寺驰誉天下数百年从来没有人冲破过的“罗汉降”!
“罗汉阵”原有大小之分,“大罗汉阵”须有一百单八个人,清凉寺总共也只有三数十名僧侣,自然只能般出十八个人组成的“小罗汉阵”来。
郭护法在中间,一见觉明禅师连同四个僧人朝前通来,立即沉声喝道:“老和尚退回去。”
觉明禅师徐徐说道:“贵门坛主既然来了,老衲自然要会会他了。”
郭护法阴笑道:“老和尚,你再不站住,老夫不客气了。”
觉明禅师双月之中,射出炯炯寒光,肃然道:“老衲要见贵门坛主,你敢阻拦?”
他宝相庄严,另有一股慑人威仪,郭护法不禁呆了一呆!
只听软矫中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说道:“在劫难逃,你让他过来。”
“叮”!轿前那名绿衣使女又敲了一下玉磬!”
这一声玉磐响处,郭护法忽然从他大袖之中,取出一个尺长的金瓜锤,振臂一挥,口中大声喝道:“大家冲……”
他本是喝的“大家冲杀上去”,但只说到“大家冲”,底下的话,还没出口。
突听暗影中有人喝了声:“打!”一缕急劲风声,直向面门打来!
郭护法久经大敌,立即举手一抄,接住暗器,但觉掌心隐隐生痛,急忙低头一瞧,原来竟然只是一颗豆大的石砂,心中不禁暗自一凛!
这原是眨眼间的事,他虽然只喝出“大家冲”三个宇,但白,黑二旗令下的两拨武士,已如钳形般从左右夹攻而来。
少林寺的“罗汉阵”,变化奇异,方位移换之间,有如转动的车轮,阵中僧侣,不停的变换位置,互相交替,使阵势永远保持灵活,以收互相策应之效。
但冲上来的两股贼党,他们五人一组,也似有着一定的步伐,前面五人一冲而上,猛攻数招,就向后疾迟,紧着接第二组的五人立时冲了上来,一波接一波地攻到。
这一左一右,虽然只有两拨人,但这种以阵势推动的钳形攻势,当真猛烈无比!
郭护法脸色阴阴沉,倏然欺到觉胜法师面前,阴声道:“老和尚纳命来吧!”
觉胜法师手拄禅杖,凝立阵前,一见郭护法亮出金瓜锤,不觉身躯微震,双目精光陡射,沉声喝道:“原来老施主,就是……”
话声还未出口,陡觉一道人影,朝前冲去!
觉胜法师心头大奇,暗想:“如说这人是从寺内冲出来的,此刻寺门已被“罗汉阵”所封锁,他不可能越阵而出,那么此人会是谁呢?”
老和尚心念闪电一转,急急举目望去,那人影去势奇快,已然到郭护法身前!
照说郭护法手握金锤,正待出手,自是早有准备,就说没有防备吧,像他这等武功造诣的人,目睹有人朝自己冲来,不出手迎击,也足可闪进得开!
但怪就怪在这只,郭护法明明看到有人朝自己笔直冲来,就是避让不开,甚至连举手封格,都来不及。
但听“砰”的一声,两个人便不折不扣地撞了个满怀!
人影一撞即分,郭护法竟然拿不住桩,脚下跄踉,直被撞得后退了四五步,但觉手上一轻,一柄金瓜锤已在这一撞之下,到了人家手里!
只听耳边飘来那人的一声轻笑:“这东西一肚子坏水,不用也罢!
原来他这柄金瓜锤中,暗藏毒汁,和人动手之际,只要一按机簧,毒汁就喷射而出,不论人畜,只要毒汁沾上一点,立即溃烂见骨,不出半个时辰,立即毒发而死,端的歹毒无比!
这一下,直把郭护法惊得大感凛骇,急忙抬目望去,只见那人已然冲出去六七丈外,一挥手把自己金瓜锤向空掷出,化作一道金光,一朝一片树林中划空而去!
郭护法急怒攻心,大喝一声道:“小子,你往哪里走?”
双脚一顿,身如灰鹤凌空,急起直追,朝那人身后飞扑过去。
那人身法十分奇快,一下冲到黑旗令主和无尘师太动手的战场,身形不停,口中大声叫道:“两位快快让开!”
双手一分,已然朝两人中间冲了过去!
这时无尘师太和黑旗令主已是进入生死拼斗的决战状态,黑旗令主剑势飘忽,谲异凌厉,变化无方,着着都是进攻的招术。
无尘师太屈居下风。
那人就在此时随着喝叫,以奇快无比的身法,一下冲入两支长剑纵横交织的剑影之中!
黑旗令主正在大肆抢攻之际,突觉眼前疾风飒然,掌中骤然一震,长剑已被来人劈而夺去,心头不禁大骇,迅速向后跃退。
这原是眨眼间的事,那人一把夺到黑旗令主的长剑,同时“锵”、“锵”两字,架开无尘师太两剑!
不,这两剑已把无尘师太震得后退了一步,他却已如弩箭一般,从两人身边一擦而过,循着广场,朝东西隅奔去。
红脸判官严友三和白旗令主这一对,也打了快近三百招。
那人疾冲而来,人还未到,口中已大声叫道:“快快让开!”
等到喝声入耳,人已冲到眼前,但听接连响起了阵密如连珠的“锵”“锵”声,红脸判官、白旗令主人影一分,同时后退了一步。
那人就从两人中间冲了出来,脚下不停,从东南奔向西南,再折而向北,循着广场,跑了一个大圈子,又朝清凉寺奔去。
郭护法满怀怒火,衔尾直追,始终和他距离四五丈远,这时看他朝寺中跑去,哪里肯舍,大喝一声:“小子,你还想往那里跑?”
那人在飞奔之际,突然拉步,喝道:“看剑。”
扬手飞射出一道白光,把他从黑旗令主手中夺来的长剑,象标枪般脱手掷来。
眼看剑光如电,贯胸而至,郭护法总究久经大敌,赶忙沉气住足,身形迅快向后一侧,顺手抄住剑柄。
这一耽搁,再举目瞧去,哪里还有那个人的影子?
再说觉明禅师手拄禅杖缓步行近轿前,两名绿衣使女,一左一右打开轿帘。
但是轿中端坐着一个头戴青铜面具,貌相狰狞的绿袍人。
黑夜之中,那铜面人两道寒电般眼神,直注而来,觉明心中暗暗一惊,怔道:“此人大概就是五凤门的三宫主了。”
只听三宫主冷冷问道:“你是少林寺罗汉堂主持觉明老和尚么?”
觉明禅师合掌道:“老衲正是觉明,施主就是五凤门江南的总分坛主了。”
三宫主冷声道:“不错……”
他只说了两个字,忽然目注远处,住口不言。觉明禅师回目望去,才见一道人影和郭护法撞了个满怀之后,又连续冲开了无尘师太,黑旗令主,和红脸判官,白旗令主两处激战,隐入寺去,心中暗暗惊奇,想道:“严大侠说的不错,看来今晚果然有高人在暗中相助!”
心念方动,只听轿中铜面人冷冷一哼,道:“原来你们大援在后,无怪没把五凤门放在眼里,老和尚,此人是少林寺哪一位长老?”
觉明禅师道:“贫僧若是说不知道,施主大概不会相信的了,但贫僧确实不知此人是谁。”
铜面人冷笑道:“老和尚倒也推得干净,此人既在寺中,你还会不知道?”
党明禅师道:“贫僧真的不知。”
铜面人一挥手道:“叫他们住手。”
轿前一名绿衣使女举起玉磬,“叮”“叮”连敲两下。
磬声响处,扑攻“罗汉阵”两股贼党,立即收兵后退。
铜面人目光冷峻,说道:“老和尚,你去叫他出来,我倒要看看他究是何等人物?”
觉明禅师还没开口,只听有人朗笑一声,接口道:“区区在下,就在这里。”
一道人影,从附近的一棵大树上飞起,飘然落到轿前。
觉明禅师止不住心头暗暗一惊,凭自己的修为,此人存身五丈之内,竟会一无所觉?
举目看去,只见这人一身青衫,头上蒙着一块青纱,负手而立,意态安详!不觉心中一动,暗道:“此人莫非就是韩少山?”
铜面人目中异采连闪,轻哼道:“阁下何人?”
青衫人淡然一笑,拱手道:“你虽不认识区区在下,区区倒是久慕你三宫主的大名了,今晚一见,三生有幸。”
铜面人似乎微微一怔,怒哼道:“狂徒,取下你面纱来。”
青衫人轻笑道:“贵门中人,个个都戴着面纱,三宫主不取青铜面具下来,却要在下取下面纱,不嫌苛求么?”
铜面人冷冷地问道:“方才绕场飞奔的就是你么?“
青衫人反问道:“三宫主可是觉得不像区区么?”
铜面人双目之中,隐射杀机,冷竣地说:“江湖上从未有人敢这般对我说话,你胆子可真不小啊!”
青衫人仰天笑道:“三宫主是否有意赐教?”
铜面人道:“你既敢挺身而出,替清凉寺出头,我就先杀了你!”
虚空一指,直向青衫人迎面点了过来。
她点出的指风,有如刺出一支尖锐利剑,风声嘶然,划空生啸!
青衫人不避不闪,傲然卓立,只见他身上一件长衫,起了一阵飘忽,但脸上蒙着的青纱,却是纹丝不动。
铜面人这一指,居然被他硬接下来。
觉明禅师看得清楚,心中暗道:“这位韩施主,年事不大,居然练成这玄门罡气一类功夫!”
铜面人冷冷一晒道:“原来你仗着区区一点护身真气,才有这般狂妄,哼,你敢不敢和我比比剑法?”
青衫人笑了笑道:“三宫主既然这般看得起在下,敢不舍命奉陪,但动手之前,在下有一件事,要和三宫主商量。”
铜面人望着他,不耐地问:“商量什么?”
育衫人缓缓摘下面纱,含笑拱手道:“在下韩少山,今晚原是替你们双方调解来的。”
他这一摘下面纱,登时露出一张清秀俊逸的险孔,看去最多也不过二十出头,像个文弱相公。
铜面人看得似乎微微一怔,接着冷笑道:“你可是不敢和我比剑了么?”
韩少山潇洒一笑,道:“那倒不是,在下说过奉陪,自然要向三宫主讨教的了。”
口气微微一顿,接道:“至于在下说的调解,那是意在替作个双方换俘的中人……”
铜面人目中异光一闪,问道:“换什么俘?”
韩少山笑道:“三宫主手下,有一位侍者,假扮太平堡秦姑娘,已被严老丈识破,持挽在下从中作个调人,双方交换人质……”
铜面人目含怒芒,冷冷问道:“郭护法,那韩世荣呢?”
郭护法慌忙趋上一步,躬身道:“据白旗令主向属下报告……”
红脸判官严友三大笑一声,道:“此事还是由老夫来说吧,贵属韩世荣,已经代替老夫,死在郭大护法和四位令主的暗器之下,却由老夫代替韩世荣,假冒了老夫自己。”
铜面人目中厉芒连闪,朝郭护法问道:“郭护法,是这样么?”
郭护法老脸一红,嗫嚅道:“属下一时失察,大概就是这样了。”
铜面人冷哼。声,跺脚道:“你们办的好事!”
郭护法不敢作声。
韩少山道:“三宫主是否同意了。”
铜面人冷笑道:“你想以我手下一名侍者,换回秦素珍?”
韩少山微笑向道:“怎么?三宫主可是觉得比重不够么?”
铜面人微晒道:“太平堡威镇西北,秦仁卿只此一女,视同掌珠,我手下一名侍者,若和太平堡女公子相比,那就微不足道了。”
韩少山答道:“那么再加上一个,不知成不成?青旗令主手下,有一个叫沈香的姑娘,由黑旗令主借调而来,假扮紫竹底老师太门下了因,也被老师太发现了,还有今晚黑旗令主派来清凉寺踩盘的三个黑衣武士,此刻有两个还留在寺内,只要三宫主点个头,就可一并释放……”
铜面人听的一怔,朝郭护法愤怒地问:“咱们有这许多人落在他们手中?”
郭护法神情一颤,道:“属下也是刚才听了黑旗令主报告,才知道的。”
铜面人冷冷一哼。
韩少山笑道:“三宫主还未回答在下,是否同意换俘?”
铜面人冷声道:“不用说了,我不同意。”
韩少山大笑道:“在下站在中间人的立场,觉得三宫主这断然拒绝,实是不智之举。”
铜面人道:“如何不智?”
韩少山道:“三宫主今晚亲率五凤门高手,志在一举消灭清凉寺、紫竹庵两处,再进而控制武林四大世家,大江南北,就可顺利尽入你江南总分坛掌握,这也是五凤门率治中原武林的第一个步骤……”
钢面人脸上戴着青铜面具,瞧不到她的神色,但两个眼孔中,闪着两道秋水一般明亮的目光,盯在韩少山脸上,冷声道:“你说下去。”
韩少山道:“但今晚形势,摆在眼前,三宫主纵然尚未出手,但鹿死谁手,尚难预料,清凉寺未必全军尽没,而贵门也未必一定得逞,只要过了今晚,五凤门野心已露,不但少林、峨眉决不会袖手,同时也促成东许、南江、西秦、北李四大世家,联合一致,五凤门就永无得手之日……”
铜面人突然一扬右手,冷厉地说:“都是你从中作梗……”
韩少山右手一挥,同时推出一掌,朗朗笑道:“在下还没说完。”
觉明禅师、严友三、无尘师太三人,站在韩少山身侧,但觉突然之间,潜力激荡,势如山涌!
不禁各自心头暗暗震惊,同时沉道:“他们在说话之中,各以内功较量了一招!”
但见韩少山一袭青衫,无风自动,轻轻飘拂,端坐轿内的铜面人突然从轿中站起来,但很快地重又坐下。
铜面人冷冷一哼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韩少山神秘自若,接着说道:“在下既以中间人自居,也想说几句中间人的话,江湖是天下人的江湖,谁也征服不了谁!千百年来,不知出过多少雄才大略的豪杰之士,但从没有一个人能统治过武林。
当然也有不少野心勃勃的魔头,曾在江湖上掀起过一阵滔天巨浪,但也只是多造杀孽,到头来,多行不义,终必自食其果,因此,在下想请三宫主转告令师兄,五凤门……”
觉明禅师双手合十,连连口喧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铜面人冷喝道:“住口,五凤门君临天下,顺我者生,逆我者死,韩少山你是螳螂挡车,自找死路。”
韩少山大笑道:“就算韩某是螳螂吧,但你三宫主也未必是车。”
铜面人目光森然,问道:“你说完了?”
韩少山潇洒一笑,道:“三宫主既然不愿听在下相劝之言,那么咱们谈谈利害关系,在下这中间人,也许能做得成。”
铜面人道:“你这人太噜唆了,快些说吧!”
韩少山道:“三宫主未来江南之前,在你们五凤门中,自然是一二人之下,千百人之上,地位相当崇高的了。”
铜面人道:“你想和我拖时间么?”
韩少山道:“在下必须从三宫主说起,你才会明白我的意思。”
铜面人道:“你有什么意思?”
韩少山笑了笑道:“三宫主在五凤门总坛,身份极高,自然是参与机密的人,因此,凡是三宫主身边的使女,多多少少也总知道一些五凤门的机密,试想五凤门从创立到目前,江湖上知道的人,并不太多,那是因为你们从无一人泄漏过五风门的机密,外界自然也无人获得你们的消息。
但过了今晚,五凤门阴谋已露,大家为求自保,必然要探求五凤门的来历,和未来的企图,至少也要了解你们主脑人物是谁?各地令主的分布情形,各旗令主有多少实力?这些事情,要问外人,谁也说不清楚,但如由三宫主手下的侍者口中说来,自然如数家珍,历历不绝。”
铜面人怒声道:“你想威胁我么?”
韩少山笑道:“不敢,在下说的乃是实话,严老丈有个外号,叫做红脸判官,红脸,这两个字,就是含有刚愎之意。”
说到这里,回头朝严友三拱拱手道:“严老丈恕在下放肆。”
严友三大笑道:“韩老弟只管请说,当年江湖朋友叫我红脸判官,就是因为老朽不近人情。”
韩少山微微一笑,目注铜面人,继道:“严老丈虽然识破秦姑娘是三宫主手下侍者所乔装,但因为秦姑娘还在你们手中,一来投鼠忌器,二来指望交换,自是待以客礼,不敢开罪。
如若三宫主拒绝交换,双方撕下脸来,过了今晚,未必还有这般客气,三木之下,何愁不得五凤门的机密?而机密只怕比太平堡女公子,还要重要的多,在下是中间人,有话说在前面,如何处之?有待三宫主斟酌。”
铜面人目中寒芒连闪,冷冷的道:“你很会说话,好吧,我答应你了。”
韩少山笑道:“如此多谢三宫主,只不知如何交换法子?”
铜面人道:“我立即命郭护法把秦素珍送来,咱们的人,也交他带走。”
韩少山笑道:“你们不会再弄个假的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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