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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海上奇遇

  他正胡思乱想,忽然楼梯动处,走来一对少年男女,左冰眼快,早就认出他俩人来,正要起身招待,忽见这两人神态亲眼,似乎沉醉在柔情蜜意之中,对于四周人众,根本并未丝毫注意,倒不好意思打扰他们。

  这对少年男女年纪极轻,那男的长得挺拔秀逸,真如临风玉树,那女的貌美如花,脸上一片纯真,恰如滨水白莲,他们这一出现,整个酒楼中人眼睛都是一亮,心中一阵舒服,暗自喝声彩道:“好一对璧人。”

  那少女微微一笑,向众人投过一瞥友善的目光,便选了一处雅坐坐下,那靠近她阵的桌客人,心中不由沾沾自喜,各自暗暗忖道:“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儿肯靠近我坐,可见我的气质也自是不凡。”

  左冰见他俩人无恙,心中也是高兴得很,心中想道:“董敏更出落得标致了,这太湖姓陆的不知前生积了何德,如此美人倾心相许。”

  想到此又感自己甚是无聊,举杯饮了一口酒,又想道:“看来这姓陆的巨毒已解,董二先生膝下只有这一个宝贝孙女儿爱屋及乌也不知为他化了多少心血,唉,多么幸福的一对人!”他想着想着,不由连连喝了几杯,脸上泛起微红,心中更是开朗,只听见那董敏点了几杯价廉清淡之菜,那姓陆的少年脸上神色颇不自在。

  那堂店叱喝下去,董敏柔声低语道:“陆哥哥,咱们可得省点儿,这一路上化费太多了,不要川盘花尽,回不了家才惨哩!”

  她低声细语,整个酒楼中就只有左冰内功深湛,能够听得清楚,那太湖陆公子不以为然低道声:“天天都吃这种粗滥之食,敏敏,我怕你人会憔悴了,婆婆不气才叫怪哩!”

  董敏嫣然一笑,柔声道:“我从小便节省惯了,陆哥哥,你不要以为婆婆怎样,他虽出身大贵之家,但一向也是朴素淡泊,她虽然有许多许多值钱的玩意儿,可是从来也懒得穿呀戴呀的。”

  那陆公了脸上表情微微尴尬,也柔声道。

  “我错了。”

  董敏一伸手便要去握陆公子,但忽然想到这酒楼上人人都在注意她,手伸出一半便自缩回来,脸上一红,嫣然一笑,低声道:“陆哥哥,你对我好,我心里知道。”

  陆公子也是多情地一笑,两人目光相对,心曲早已相通。

  他俩人说话声音虽低,只有左冰能够听见,但俩人那种挚爱相守,至死不渝的表情,却是人人都能领会得到的,左冰心想:“这两人挚爱对方,已达不能自己的地步,在他们心目之中,对方的重要早就超越过了自己本身,那么自己本身也是为对方活着,那存在也自不甚重要了。”

  左冰心中甚是感动,那董敏和陆公子边吃边谈,欢喜之色溢于言色,董敏道:“陆哥哥,我婆婆很有钱,你知道她的钱是那里来的?”

  陆公子轻笑道:“总督之女,那赔嫁之财物,那便足以令人吃惊的了。”

  董敏一吐舌笑道:“陪嫁之妆当然是有一些儿,但你可要知道,我外祖公是本朝第一大有名气的清官,虽说久官自富,但究竟有限,我婆婆在家中种了数百株果树,年轻时又和爷爷他们出海捕鱼,每年着实捞了一些,这样多年,自然相当有钱哪!”

  陆公子道:“婆婆真好,她在咱们离岛之时,偷偷在我行囊中塞了四锭金子,我昨夜整理行囊,这才发现了。”

  董敏高兴笑道:“你敢出手如此阔绰,原来还有藏私,哟!四锭黄金可也不少啦!”

  她高兴之卞,声音不由高昂一些,众人都自乐了,陆公子柔声道:“我从前伸手向母亲要钱,开口钱到,从不知道打算什么,现下可好了,有你在身旁.终身也不会为这身外之物打算。”

  董敏白他一眼笑道:“你这样有把握么?”

  陆公子道:“看来了!”左冰听这一对小情侣谈笑,心中却想到:“上次白发婆婆一下子便给我四绽黄金,原来她朴素如斯,这人竟己以厚待人,真是天生高华,名门闺香。”

  ’左冰吃得差不多了,他想起身会帐,顺便和这对小情侣打个招呼。

  他才一起身,忽然门帘掀处,走进一个华丽女子,全身珠光宝气,明艳照人,众人眼前不由又是一亮。

  那华丽女子年纪也是极轻,看来不过十八九岁,但她那身打份,珠垂翠冠,长裙垂地,却是非丝非帛,隐隐泛着柔柔光彩,更托得这女子似仙似幻。

  左冰心中好奇,不禁又坐了下来,打量了她两眼,那华丽女子有意无意之间对左冰一笑,左冰只觉眼前一阵目眩,便如突入宝山,遍地珠宝,应接不暇。

  左冰忽觉心内恍然,有一种从来未有的愿望,要多看这女子一眼,如果能和她说下一句话,那真是死亦瞑目了,他迷糊了一阵,忽然听到董敏轻轻地道:“陆哥哥,这女子项上那串珠子,只怕少见。”

  左冰心中一凛,长吸一口气,他是自幼修为上乘内功之人,当下灵台一阵清净,暗暗惊忖道:“好厉害的迷魂大法!”

  只听见太湖陆公子道:“我将来也替你弄一副来,那珠子项链挂在你身上,一定比这女子美十倍不止。”

  董敏连忙道:“我才不希罕哩!陆哥哥,你知道我爷爷给婆婆定情之物是什么?是一赤铜环儿,那时候爷爷虽是名震天下,其实两袖清风,身上甚是不便。”

  他虽是如此说道,但女子爱好珠宝奇巧之物,乃是天性所至,偷空又瞟了那女子项上珠数眼。

  那华丽女子一招手吩咐店伙道:“来一桌全席,干果四碟,时下水果四种,再炒八碟下酒之菜,我说全席是:熊掌、鸭舌、鹿脯、猴脑、燕窝,那鱼翅、海参便不必了……”

  她边说那店伙边记,记到后来眼都发直了,等她说了一个段落,那店伙傻傻地道:“那熊掌、猴脑、鹿脯……都是稀贵之菜、姑娘要请客大宴么,客人什么时候来,如果来得太早了,小店无法准备齐全。”

  那女子一怔道:“我那里要请客了?我一个人吃啦!”

  那店伙的心中一呆,几乎碰倒桌上茶壶,他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道:“这一桌可要花上数十两大银,再说……再说……姑娘一个人也……也吃……不了这……这许多。”

  那女子脸一沉道:“你-嗦什么?你这店子号舟山珍海味齐全,如果少了一样,当心姑娘一把火把你这黑店烧光。”

  她横蛮不讲理地说着,众人确觉女妇傲气凌人,但美人无论轻嗔薄怒,蛮横刁难,都自有一番美丽,是以并未生出反感,那店伙不由得看呆了。

  那女子又怒道:“喂,你看什么?快下去吩咐厨房!”

  那店伙痴痴地道:“小人……小人看姑娘……姑娘生得实在好看……”

  他此言一出,众人都自乐了,左冰心中暗暗替那店伙担忧忖道:“这刁蛮女子,怎容得这小子口舌轻薄,一定会大发雷霆。”

  但等了一会,却只见那女子笑嗔道:“呸!你懂得什么好看不好看!”

  店伙唯唯诺诺下去了,左冰心中忖道:“这女子不知是何路数,看她一身打扮,实在是像来自深宫的金枝玉叶,但行事之间漫无法度,全无皇家闺秀之气派,这倒奇了。”

  那女子无意间又瞟了左冰一眼,脸上笑意盎然,神情又似善意,又似嗔嗔,左冰被她笑得不自然起来,心中颇为不安,那女子转头对董敏笑了笑,迳自走上前去。

  董敏脸色微变,双目凝视那女子,看她有何举动,这百忙当儿还不忘注意那心上人陆公子的表情,只见他脸上淡淡然毫不殷勤,心中不由一喜。

  那女子走到董敏桌前,自己拉出一张椅子竟自坐下,董敏冷冷地道:“不知这位姊姊有何贵干?”

  那华服女子笑道:“我见小妹妹生得像花一般好看,便忍不住前来瞧个清楚。”

  董敏见她年纪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居然倚老卖老,而且大凡像董敏这般半大年龄的少女,最忌别人以小孩视之,当下心中有气,正待发作,但见那女子笑靥如花,语气友善又称赞自己,实在骂不出口来。

  那女子笑道:“小妹子,你放心,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你心中爱的宝贝儿,别人说不定视为敝履,连瞧都不用瞧一眼。”

  那语中十分露骨,众人见这两个美极少女斗心斗口,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希望看个热闹,那本来已自用完饭的客人,都坐定不走。

  董敏勃然大怒,小脸胀得通红,沉声道:“咱们可认不得姑娘,也不敢攀这交情,你……你请去用饭吧!”

  那女子虽和董敏只相差一两岁,但举止却极是老练,她

  小妹子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你有个天下最最了不起的爷爷,还有一个像神仙的婆婆,是也不是?”

  她说到后来,声音渐渐放低,董敏心中一惊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那华服女子道:“我可知道得清楚,这小子姓陆,唉,这样的傻小子,偏有这等福气,真叫人心中好生不服也。”

  陆公子脸上一红,但他系出名门,自幼家教极严,怎能和一个女子斗口争长短,当下哼了一声,一言不发。

  董敏再也忍不住骂道:“你是什么意思,有意找碴儿么?姑娘可不是什么好欺的人。”

  那华服女子只是打量着董敏,口中连声赞道:“好一个玉貌姑娘,偏这生性这样纯洁多情,唉,如果有这么一个姑娘替我梳头,这一辈子也够啦!”

  她声音说得极低,董敏心中更是一惊,脸色愈来愈红,暗自忖道:“我替陆哥哥在小溪边梳头的事也被她瞧见了,这女子跟踪我多时,我怎么却未发现?”

  那华眼女子道:“小妹子,我真羡慕你能够如此一心一意去爱那小子,你喜欢我与这珍珠链是不是,便算大姊姊送给你赔嫁之物吧!”

  她说完伸手解下项上珠链,放在桌上,董敏心中更是又惊又惑,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道:“这珍珠链子虽是价值连城,但如和小妹子一片纯真的一颗心比起来,那又微不足道了,你推辞也是没有用,姊姊想要做的事,从来都不会放手的。”

  董敏摇头道:“那你这次可不行了,你我素昧平生,再怎样我也不会接受你这名贵之物。”

  那华服女子笑笑不语,起身便走,董敏急叫道:“且慢!”那华服女子摇头道:“我决定之事,从无人能够改变。”

  董敏是少女脾气,她虽极爱那珠练,但她生性并非爱好虚荣之人,这时少女性子一使,那还想到这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便是万里锦绣河山请她去当皇帝,她也是不暇多顾了,当下拿着项链,赶上前硬要还给那女子。

  这时整个酒楼客人都呆了,先前因两人低声说话,是以并不知他们谈些什么,后来见那女子拿出珠练,人人屏息聚神观看结果。人人心中都想世间竟有这等怪人,这等珍贵之物送给素昧平生之人,而别人竟不领受这般情,当真是天下奇闻了。

  那女子脸色一变怒道:“你受是不受?”

  董敏摇摇头道:“偏偏不受。”

  那华服女子大怒叫道:“那别不识好歹,你当我这玩意儿没有人要么?”

  董敏倔强道:“管你有人没人要,我便是不要。”

  那华服女子凶狠狠瞪着董敏,那陆公子走上前来,怕那女子突然撒野,董敏猝不防要吃大亏,左冰也是暗间戒备,心想这女子实在邪门得紧,如果她陡然动手,自己也不能袖手旁观。

  那女子怒视董敏,过了一会,忽然目光柔和下来,双眼中充满了恳求,半晌低声道:“小妹子,我求求你给我一个面子。”

  说到后来,竟是语音发涩,秀目中孕育泪光,董敏心中一软,叹口气道:“你真是怪道得很,这样名贵之物,去买些钱岂不甚好,偏偏要送我,这是干什么了。”

  那女子一喜道:“小妹子,那你是答应了。”她笑嘻嘻地又道:“小妹子,除了你之外,又有谁有资格戴此?”

  董敏这人天性最是吃软不吃硬,她见那女子楚楚可怜求她,心中再也硬不起来,收起那串珠道:“多谢姊姊,请教姊姊尊姓大名。”

  那女笑笑道:“名姓乃身外之事。何足挂齿?”

  董敏也颇乖巧,当下也不再追问,半晌道:“姊姊!咱们共饮一杯,以祝你我相会之缘如何?”

  那女子拍手叫好,伸手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黄酒,举杯一口饮尽,董敏喝酒,从来只是沾唇而已,此时不愿失了面子,拼着一条命也是一口饮下。

  那女子豪爽地道:“小妹子,你我一见如故,异日有事,愚姊自当效力,我送你一件物事,你行走东南沿海,只要示出这玩意儿,包管一路上管吃管用。人人像接公主娘娘一般善待你!”

  董敏也不推辞,她这人最是异想天开,此时既有心和这女主相交,便不再俗套客气,伸手接过,原来是块碧翠玉牌,放在手中,泛泛生辉。

  陆公子在旁一见这王牌,当下神色一变,半晌道:“姑娘来自东海?”

  那女子哈哈大笑道:“你这傻小子见识倒还不差,糟了,糟了,我可露出底来,我是真心和小妹子结交,你可别庸人自扰,推三阻四,大家都是无味。”

  她说到后来,只见董敏颜色不善,心知自己所言辱及那傻小子,是以这个宝贝姑娘心火了,当下心中一阵感触,怅然不乐忖道:“咱们吃饭了,这便走啦!”

  转身向那女子道:“姊姊,咱们这便别过。异日有缘,一定会在江湖上再逢。”

  那女子道:“妹子珍重!”

  她目送董敏两人走下酒楼,影子消失在街心之中,忽然悲从中来,感觉哽咽无语的滋味,过了一会,整桌菜肴都陆续送上来了,她用筷子随便拾吃了几口,拍手便找店伙接帐。

  正在此时,酒楼上又走进一个二旬七八青年来,左冰打量这人面色白净,长得倒是清秀不凡,但眼神不时露出阴柔之色,气质也有些庸俗。

  那青年走近那女子桌前满面喜容地道:“凌姑娘,你要我做的事都办妥了。”

  那华服女子淡淡地道:“我要你打听那人来龙去脉,你都弄清楚么?还有那马寡妇一家七口都安置好了么?”

  那青年脸色微变低语道:“凌姑娘,此间非谈话之地,咱们晚上三更时分,在东郊‘贞妇桥’头会面如何?”

  那女点点头道:“也好!”

  那青年忽然满面诌媚之色道:“我替姑娘做的事办好,姑娘答应我的事呢?”

  那华服女子媚笑道:“你放心,我忘不了。”

  她一笑之下,真是媚态横生,那青年不由瞧得呆了,左冰也觉眼花缭乱,回头一看,酒楼中人脸上都是不屑之色望着那青年,纷纷结帐离去,那青年却视若无睹。

  那青年低声笑语道:“能得仙子垂青,小生万死莫辞。”

  那华服女子也笑道:“嘴上说得好听,谁不知你天性风流,喜新厌旧,最最无情无义。”

  那青年急得指天发誓,恨不得掏出心肝来看,闹得十分热烈,左冰忽感心内有点不舒眼,他不愿再看这丑剧,迈步下了酒楼,大街上找了一家清净客舍中,洗涤一番只觉疲倦非常,倒在床上,一灯如豆,不多时昏昏睡去。

  睡在二更时分,忽然窗棂一响,啪一声破空而来,左冰行走江湖多时,他内功又甚深湛,虽在沉睡之际,一有异动,立刻醒将过来,当下屏息凝神,双手一运动,身子有若狸猫一般,平空横起,贴在穿侧墙边,忽然又是啪的一声,白光一闪,左冰蓦然长身闪到窗前,双掌一合一推,施展“隔山打牛”的上乘内功,直击而去。

  只听窗外咦了一声,左冰推开窗户,窗外月色一片皎洁,静悄悄那有一个人影,他长身而去,四出搜索一番,却是毫无结果,他心中忖道:“来人能硬接我一记‘隔山打牛’内功,身手大是不弱,说不定又是北魏那群徒子徒孙跟上我了。”

  沉思一会,走入屋内,点起灯来,只见桌上一纸素笺,上面写道:“妾阅人多矣,未见若公子之秀外慧中者,公子身在危境,切吩谨慎,今宵东郊有约,公子有兴,翩然莅临,作一壁上观,则贼众无所用其技矣,岂非快事,知名不具。”

  那字体娟秀洒洒,分明是出自女子之手笔,左冰微一沉吟,恍然大悟忖道:“定是那女子引我出屋,这才入室投书,这人轻功之佳妙,竟能逃过我之搜索,当真也不容易。”

  转念又忖道:“他说我身在危境,我却漫无感觉,这倒是令人不安之事,左右无事,这便往东郊一行,看个热闹也好。”

  当下盘算一定,披上一件长衫,越窗而去,这夜月色甚好,清风徐徐,左冰长吸一口气,胸中大是舒畅。他行了一会又自忖道:“我难道是真想去瞧热闹?看来只是想去探探那女子海底,但我为什么会对此感到兴趣?”

  他想到此,心中不觉怅然若失,那巧妹多情的眸子又浮上眼底,左冰加紧脚步,再也不敢多想。

  他轻功极俊,不多时已走到郊外,又东行了半盏茶时光,只见月已当空,正是三更时刻。

  左冰抬眼一望,忽邮前面远远之处人影一晃,他放慢脚程,缓缓找那暗蔽之处跃进,不一会果见前面一座双石狮子镇守的石板桥,横跨那潺潺小溪之上。

  左冰找到一处蔽身之处,过不多久,一条人影飞快而来,还没有走到桥上,忽然暗处又窜起一条人影,口中低声招呼道:“是凌姑娘么?”

  那先前黑影一身紧身夜行衣,更现得体态苗条,正是左冰在酒楼上见到那个华服女子。

  那女子答道:“是啊!金公子,咱们这是死约会,不见不散。”

  那在暗处窜出的人正是酒楼上后至的青年,当下一听那姑娘口中说得不伦不类,只好嘿嘿干笑两声应道:“姑娘说笑了,哈哈!”

  两人低声谈了半盏茶时光,那凌姑娘媚笑道:“金公子,辛苦你啊!数日相离,你可清瘦了些,喂,你走上前让我瞧瞧看。”

  金公子听到这美人款款柔情关心自己,早就魂飞魄荡,急忙走上前道:“几日不见,姑娘更出落得标致如……嘿,你……你……你真……真狠心”

  左冰只闻砰的一声,那金公子直挺挺卧在地下,凌姑娘冷冷地道:“你一生不知毁了多少女子贞节,折散了多少美满姻缘,死有余辜,怎怪姑娘心狠。”

  黑暗中左冰心中直跳,他万万想不到这般貌美如花女子,却有杀人不眨眼的心肠,看来那金公子定是遭了暗算,死多活少了。

  他对那姓金的青年其实甚是厌恶,但此时目睹那女子下手狠辣,不禁大大不以为然,身子不由自主闪出,上前察看可否挽救回一条命来。

  他才一现身,那女子笑吟吟头也不回地道:“左公子,是你来了么?”

  左冰心中纳闷,冷淡地应了一声,那女子极是敏感,当下碰了一个钉子,大觉失去面子,冷冷地道:“这厮被我点中死穴,你本事再大,却也救他不得。”

  左冰不理他说话,弯身一探那金公公子脉息,果然气息已断,早就毙命,他缓缓站起身来,凝视那嗔容满面的凌姑娘,叹口气道:“这人罪不至死,你何必下此毒手?”

  凌姑娘冷冷地道:“姑娘要谁死,谁也逃不掉,你婆婆妈妈像个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左冰哑然,他从未碰到这等横蛮不讲理的女子,只好自认晦气,一言不语,垂手而立。

  那女子见左冰不理不睬,自己喝骂他也无动于衷,羞愤之下,竟是口不择言骂道:“姓左的,你别自以为了不得,像你这等人,我手下多的是,谁不听话,我便杀谁,从无人敢哼半声。”

  左冰心道:“你再狠别人当面假装敬你畏你,背后还不是落个‘母夜叉’,‘女罗刹’而已,你这人不懂道理,那女子三从四德圣贤之道和你讲,那真是对牛弹琴,白费口唇。”

  忽然心中想到一事,忍不住道:“凌姑娘,你说谁不听你话你便杀谁,是也不是?”

  那凌姑娘见终于激得左冰说话,心中怒气早消了几分,当下装得凶霸霸地道:“正是。”

  左冰道:“这姓金的对你唯命是从,奉承之极,你干什么又要杀他了?”

  那女子一时语塞,她一向独断独行,从未想过为什么?这时吃左冰用言语套住,一时之间,沉吟无计,只有嘴硬到底道:“姑娘高兴了!”

  左冰冷冷地道:“原来姑娘是个嗜杀成癖的魔星,算我看走了眼。”

  他懒得在多说,伸手怀中取出一支短剑,蹲下身子,运起内劲,挖了半天,挖成一个数尺方圆深坑,将那金公子葬了。

  他平好最后一层土,心中甚是零乱,这姓金的适才还是活生生的站在眼前,此刻却是魂游地府,黄泉路上,一定大大含怨生恨的了。

  他心中想道:“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够操纵别人的生命,人命袭于天,难道本事高,功夫强的人便可杀人如于草芥么?”

  但转念想到北魏这帮人手段之毒狠,隐隐间又应该有正义侠士挺身而出,锄灭这些败类。

  他喟然叹息,看看天色已是四更将残,东方朝霞万道.黎明将至,他抬着沉重步子,正要启程回客舍,忽然暗处一个柔和的女音道:“左公子,我问你,你刚才说什么话?”

  左冰一怔,暗忖这女子怎地仍然逗留在此,也不知她安的什么心思,当下脱口道:“我说我瞧错人了。”

  那女子蓦地目泛奇光,半晌化为万道幽怨,尽在左冰面上注视着,左冰道:“小人这就别过姑娘。”

  那女子放声叫道:“左公子且慢,听妾身一言。”

  左冰本待不和她多事纠缠,但见她身着单薄,晨风中不住抖栗,楚楚可怜,心中又是不忍起来,停立而住。那女子道:“左公子,你知这姓金的是什么人?”

  左冰摇摇头,那女子道:“此人是朝廷一品大员之子,自幼好武,从名师学了一身本事,但却阴狠缺德,性好渔色,这一带大姑娘,小媳妇,被他持强坏了贞节的人何止万干,人人恨之入骨,但他有官家撑腰,本事又强,高来高去,大家也奈他不何。左公子,你不见他一上酒楼,人人都露深恶痛绝之色?”

  左冰点点头,那女子接着道:“上次我和他相逢,本想出手除了他,但心想他干的缺德事太多,如果毫无所补偿,岂不大大便宜了他?他持强和我动手,想要强来,我故意和他打得难分难解,后来握手言和,他答应依我三事。”

  她侃侃而道,左冰愈听愈是惭愧,自己不明就里,不分清红皂白,硬把罪状往她身上派,那是太不公平的了。

  那女子又道:“第一件事是凡被他欺侮过的女子,如果未羞愤自尽的,一律偿银五百两,第二件事打听一个人身份,这人和官府关系密切,托人打听消息那是最有效的,第三件事便是救出马寡妇一门七口,那马寡妇有个女儿被县里捕头看上,硬要讨为姨娘,马寡妇不肯,那捕头便污她通匪,全家下狱,姓金的这厮为讨好我,大大出力,亲自找县令疏通,判过无罪释放。”

  她口才极佳,说得有条不紊,左冰心中暗暗佩服不已,那女子说得兴起,接着道:“我和他交换条件,如果他办妥这三事,我便答应……答应……”

  她说到此,忽然脸色绯红,再也说不下去,左冰了然于胸,心中暗目忖道:“这厮色令智昏,和这女煞星打交道,不但生意作不成,连老本也蚀尽了。”

  转念想到一事,心中不由暗暗失笑:“这女子性子倒是直爽,她说得高兴,几乎连那不能出口的全脱口而出,虽是如此,但话中之意谁也听得出来。”

  那女子见他脸带笑意,还当他在嘲笑,心中又苦又羞,竟是眼帘低垂,再也抬不起头来。

  左冰瞧了她一眼,只见他双颊红得有如东方朝霞,羞涩之态,别自一番美丽,令人神往,但想到她素简中所言:“妾阅人多矣!”又是一阵不自在。

  两人默默相对一刻,那女子道:“我这去还有要事,前程总有相会之期,危机重重,公子珍重,咱们这便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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