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钟神志原来完全昏迷,佛殿的一切,他都听得恍恍惚惚,最让他着急的便是卜通所说的:“他们最多只再活两个时辰”这句话。
他惦念着他此行的许多任务未了,不甘就此死去,于是他收起一切心事,努力默运从宗如仪那里学来的内功心法,一遍一遍地不断调气行功——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那原来不能集结的一点丹田真气,忽然慢慢凝集起来。他喜不自胜,更发加意行功。渐渐地,那凝结了的一点真气,突然冲下丹田,疾行全身一百零八处穴道。
反复行了数遍,不知不觉间,便自进人物我两忘,浑然无知的境界——突然他猛觉丹田如同爆炸了一般,蓦地惊醒过来,张眼看时,浑身上下,竟没有一根干纱,里外两层衣衫全已湿透略一运气,却又通体舒畅,那冷得打颤的寒气,竟不知何时驱走了他惊喜若狂,游目四望,但见左面佛殿之上,石璞真兀自冷得连连抖动,猛想起他与自己同是受了卜通的寒气,不觉想出一个方法来,于是忙趋上前去,先把右手紧抵他的命门大穴,以自己内力助他行功。
不过片刻时光石璞真忽然吁了一口气,叫道:“好冷!”
宗钟道:“你赶快运气行功!”
石璞真只觉有股热流,源源从命门上导入体内,听宗钟这般说法,知道是宗钟在以内力助他。他忽然感到十分羞惭,突把真气一散,叱道:“我不要你帮我!走开!”
宗钟道:“你不要我帮你,我也得帮你。”内力一加,热流更是源源涌进。
说也奇怪,任是石璞真不肯接受宗钟的帮助,却是身不由己,那股热流涌进体内之后,径自奔入丹田,洽合他本身的内力,周行四肢百骸,十二重楼。一盏热茶时光过后,除了仍然寒冷之外,浑身上下,居然能够舒展自如了石璞真亦喜亦羞,立地一跃起身,转身说道:“我不能白受你的好处,我来替你……”
忽然他见宗钟满面红光,了无病相,不觉把下面要说的“把脉治病”的话咽了回去,惊得怔怔地注望着宗钟,一言不发。
宗钟无暇理会他这些,只顾说道:“你使力打我几掌,力越大越好!”
石璞真本就冷得微微发抖,一听这话,气得浑身直打哆嗦,大怒道:“好!老夫就舍了这条命和你拼了!”说罢,使尽浑身力道,双掌交替,左一掌,右一掌,连续向宗钟打来宗钟一言不发,只是施展“挖肉医疮”的功夫,一个劲用“车前马后”这招连连应付。
五掌一过,石璞真掌力已开始减弱,而面色也开始由青转白,宗钟见了大叫道:“赶快接着打下去,再有十来掌就差不多了!”
石璞真听了,气得停掌不发,切齿喝道:“宗钟,你欺人太甚了!”
宗钟道:“我没欺负你,我在帮助你。”
石璞真大怒道:“还在狡辩!”不由分说,再又左右开弓,一掌接一掌,连连举掌打来宗钟接架之间,一面留心他的掌力强度,一面偷看他的脸色变化,一直等到他的掌力几乎与常人相等,脸色也由青转白,由白转红,恢复他本来脸色的时候,这才闪到一边,大声道:“好了,不要打了!”
石璞真这时已经精疲力尽,颓然停下手来,幽幽说道:“你还要怎地?”
宗钟问道:“你身上大概不冷了,心里还冷不冷?”
石璞真暴怒之中,原不曾察觉,听宗钟一问,才觉出身上不冷了,忽然明白过来,脱口问道:“是你……”
宗钟木然截住说道:“不!我被卜通一掌打得冻倒之后,先听到他打你,又听到他打古云登,还听他说你和我都只能活两个时辰。我因有许多事情要办,生怕就这样死去,便忙运气行功,不料竟把身上的寒冷赶跑了,睁眼就看见你在地上发抖,我想我既然能够赶走寒冷,便帮你运气行功,好从你打出来的掌力中吸取你的寒气,所以才……”
石璞真一路听来,早感动得泪水潸潸而下,这时不待宗钟把话说完,立刻接口道:“我白活了几十年,简直猪狗不如!你我仇深似海,你居然肯救仇人,换了我,我不补你一掌才怪我被你救活倒在其次,像你这么大的气度,石璞真是自愧不如,如今没别的说的,你宗钟只须吩咐一句,我石璞真水里水去,火里火往!你有什么吩咐?说出来好了。”
宗钟道:“你这活错了!你我的仇并没有就此了结,等我技艺练成,开始替我爹爹报仇的时候,我才会杀你们这些仇人,我没什么吩咐,你走吧!”
石璞真不依道:“不行!我不相信你有异于常人的抵御寒冷功夫,只怕寒气只是暂时被逼往身体中的一部分,我自信医道不差,我替你把脉诊治一番。”径自来拿宗钟的腕脉。
宗钟一侧身,让开了对方的五指,说道:“英儿那么高的医术,也治不了我的病,你的好意我谢了。”
石璞真不服道:“哪个英儿?好像是个女人的名字嘛!她说你是什么病?”
宗钟道:“她就是‘今华陀’陈一超的独生女儿,她说我身上有许多‘三目螭蛙’的血的热毒没法驱除。”
石璞真大惊道:“你服三目螭蛙血,没吞下三目璃珠?”
宗钟连连点头。石璞真大惊道:“想那三日螭蛙血乃是极热的东西,如今你又受了极冷的掌力,一热一冷,猝然相遇,必然产生极其不良的反应,赶快让我看看你体内的病象!”
宗钟见他说得认真,便伸过手臂,说道:“那你就看看吧!”
石璞真三指搭住宗钟腕间关寸脉息,闭目凝神,反复诊视,看了左手,又换右手,宗钟见他只顾皱眉摇头,也不觉心头骇异,出声问道:“脉息怎样?”
石璞真睁开眼来,认真说道:“奇怪!我替人诊病无数,从没见过你这等脉息!据脉息,你身上没有患病的现象,但一热一冷,猝然相交,再无平安无事的道理,除非你以前服的不是三日螭蛙血,或是中间又服了别的什么东西?你最近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没有?”
宗钟茫然,忽然叫道:“是了,我这几天忽然感到功力大增,不知什么缘故。”
石璞真一想果然,不觉愧然摇头,苦笑道:“我医术浅牺,还是将来留待英姑娘诊查吧!”
宗钟半信半疑,说道:“那你请便吧,我葬过勒前辈和占云登,便要赶往九连山去了。”
石璞真道:“你既要赶路就请吧,这埋葬的事让我来办睁了。”
口口口宗钟离开灵光寺,昼夜兼程,两日之间,已经来到嵩山脚下。
仰望阳光,不过午末未初时分,顾不得进餐,按照尘玄阵师指示的方位,急急向山上奔去。
转过几座山头,但见山顶与山腹之间,尽是一些红墙碧瓦的寺院,有的巍峨壮丽,有的辉煌雄伟,远远望去,就跟皇宫一般,端的千年古刹,不同凡响。
行行复行行,约莫走了十来里地,忽见一座巨石牌坊当道而立,牌坊项端中央,写着“少林禅院”四个红色楷书大字。
宗钟举目不见一名僧侣,想起尘玄禅师曾说这里照例有僧侣守护的话来,不觉颇为奇怪。
既然没人守护,宗钟便老实不客气,一径朝山上那座巍峨壮丽的大殿走去。
大殿的大门敞开着,远远就看到门楣上面有块直匾,匾上有“大雄宝殿”四个黑漆大字。
走到门口一石,好雄伟的正殿正中三尊四丈来高的大佛像,两旁分列十八罗汉,或立或坐,或俊或丑,无不不栩栩如生,活神活现。
偌大的一座正殿,就偏偏看不到一个僧侣念经拜佛,这且罢了,连佛前的香烛油灯,也没点着,供案之上更是隐见尘土,心头不觉大是不满:“尘玄禅师,你夸说你少林寺寺规如何紧严,可惜你没见到大殿上这等情形!”便懒得进殿,往南面偏殿去找人通报。
不料偏殿也是静寂无人,香烛油灯也同正殿一样的没有点着,忽然他觉出这情形有些蹊跷,便普通的寺庙里,也没有这等荒废现象,于是大步赶向别处探望。
他一直跑,一直寻,跑到了天黑,也找遍了所有的大殿、正殿、偏殿、禅房、斋舍,不但看不到一名僧侣,便—名小沙弥也遇不到心中十分奇怪,少林寺号称天下第一禅林,僧侣近千,他们一时之间会到哪里去了呢若说有人寻仇生事,也杀不了许多人啊,何况少林寺内好手如云,而且又不见有丝毫打斗过的迹象。
突然心灵一动:“还有他们的厨房没找过,说不定那儿还藏得有烧饭打杂的和尚哩。”
想到这里,拔腿便跑。
但跑不几步,忽又寻思道:“天都黑完了,我连厨房在哪一方也不知道,怎生找法?”
不觉站在那儿,只顾发呆。
他不是那种因循敷衍的人,发了回呆,马上自己斥责自己:“来都来了,不能就此罢手!”遂打点起精神,向山边跑去。
跑了一阵,忽然隐约听到一声一声的闷响声音从老远老远的地方传来!定神一听,又仿佛是在附近不远……他不相信他耳力这般不济,索性站定身子,凝神细听。
听了一阵,到底被他听出这声音远在前面三十丈左右,于是循着这怪声的声源,一步一步地走近。
走着走着,抬头忽然发现五七丈以外的山壁间,有块长长的石板,长长嵌在石壁五尺以内。
石板高约一丈五六,宽约七六尺,那咚呀咚的怪异响声,便像是从这块石板里面传出来一般。
宗钟好奇地用耳朵贴近石板一听,一点不差,怪声正是从石板另一面发出来的然则这是什么声音呢他无意中用手摸了一下石板,忽又发现距石板边缘尺许之处,有道细细的缝隙,试再沿着缝隙摸时,那缝隙竟然环绕石板一周,而且距离石板边缘,全是尺许的地方显然,这块石板原是能够开合的宗钟想到这,顿时悟出里面一定有人,忙大声叫道:“里面是不是有人呀!”
一连叫了七八声,里面并无任何反应,倒是那咚呀咚的声音,暂时停顿了一下。
宗钟寻思道:“若说里面没人,或者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为什么在我喊叫的时候,里面的声音会忽然停顿?若说有人么,怎么没人答应呢?”
他立意要揭开这个谜底,便察看这道细缝是不是真的可以开合。于是他捡了一根松针从细缝中慢慢探进去。
那松针不过四寸来长,当他慢慢探进一半的时候,“咔嚓”一声,眼前忽然有个小小物体急掠而过,他猛吃一惊,慌忙偏头让过,再看石板时,靠缝隙中央的部分,忽然出现了一个七八寸见方的整整齐齐的缺口那缺口有一尺来深,底端更有一个小小圆环。宗钟意味着这个圆环可能与石板的开合有关,心喜之下,也不顾危险,伸进右手,用手指扣住圆环,试探着向外轻轻拉扯。
不料拉了三寸来长,仍没一点动静。宗钟心疑,正要再拉,猛听“咕隆隆”几声连响,慌得宗钟忙不迭放开手指。
才响几声,那块石板突然从有细缝的地方慢慢降落到石壁下面的泥土中去。
宗钟忙退在石板旁边,只伸出一个脑袋,紧紧朝里面盯着。
怎料石板才降三四尺,宗钟还看不到里面情景的时候,忽见一个庞然大物,嗖地从里面急射出来宗钟吓了一跳,才待回头张望,那里面跟着又窜出两团黑影来宗钟不知道里面还有多少黑影要窜出来,索性闪在一边,回过身子,察看刚才窜出来的三团黑影的动静。
暗弱的星光之下,但见那三团黑影,原来是三个和尚,他们身法都相当快捷,就只宗钟微一错愕之间,早巳掠去五丈之外站定了。
他们三个和尚,都是面对石板,不言不动,不过三人并没站在一块,一个站在石板前面,两个分据石板两侧。三人距离石板,恰都是在五丈左右。
宗钟看不见他们的面貌,只能看三个和尚都是白须垂腹,对面那个老和尚,身材特别瘦小,左面的那个又特别高大,只有右面那个和尚的身材中等。等了一会,见他们始终没有出声,又见石板后面再无人出来,便大声问道:“喂!你们少林寺的人呢?怎么一个都见不到!”
三个老和尚直如没听到一般,没一个出声答话的。
宗钟奇道:“喂!你们怎么不讲话呢?我要见你们少林寺的三位前辈长老啊!”
三个和尚依旧不理不睬。宗钟不禁生了气,边跑边叫道:“你们是聋子呀?哑吧呀?”
话才说完,眼前突然有道细长黑影一晃,呼地一声,直向宗钟身上打来宗钟早看出那是一根极长极细的鞭子,往左边微微一让,不料那根鞭子却如活的一般,就在宗钟避让的刹那间,鞭身陡然长了一尺多,鞭梢猛朝宗钟身上扫来宗钟大惊,慌忙再往左面急窜。饶是他窜得快,也吃鞭梢余风扫了一下右腿,登时火辣辣一阵好痛!不禁勃然大怒,厉喝道:“你们讲不……”喝声未完,忽又想道:“他们为什么不开口讲话呢?不成真的都是哑吧?如果万一是真的,我先骂了人家,怎地还能问人家讲不讲道理呀!”想到这里,不觉怒气顿息,大声道:“我是宗钟,是你们掌门人教我带口信……”
话没说完,猛听呼地一响,一根鞭子从左面夹着劲风扫来宗钟又怒又惊,仗着近来功力大进,身子往左一侧,竟然觑准来势,左手径向鞭梢一抓,随即往怀里一扯他瞅得准,抓得牢,但没料到对方的功力亦殊不弱,一拉一扯之间,宗钟似乎还略逊对方一筹,禁不住身子连连前倾!忙松开左手,暗忖道:“只怕他们不是少林寺的和尚,要不,怎么不愿听他们掌门人带来的口信呢?我何必放着正事不干,和他们穷纠缠干什么!”主意打好,蓦地一长身,猛向右边窜去不料他身形才起,右面陡地扫出一鞭,威势不在左面庞大老和尚之下他身形未落,半空中急忙打击一记劈空掌力这一掌竟然没有阻遏住扫来的鞭子,猛觉背心上一阵剧痛,人已跌落尘埃,而那根长鞭,也如灵蛇一般,鞭梢紧跟着点了下来宗钟一见,立时亡魂丧胆,顾不得背上疼痛,慌忙就地连滚,总算侥幸没被点中,可是他经这一击,却不敢轻举妄动了这时东方的新月,已慢慢升起——宗钟伏在地上歇了一会,又想了一会,决定硬闯出去!偷眼见中间那个瘦小老和尚望着别处,于是一鼓作气,猛地朝中央闯去不料这个瘦小和尚却也了得,宗钟才一作势,对面已一鞭扫来,出手之快,之准,更似凌驾其他两个老和尚之上宗钟既打算硬闯,自然尽情一拚,那早已蓄足体内真力的右擘,这时立即迎着扫来的鞭身劈出一掌这次跟前番一模一样,既没闯出去,背心上又吃鞭身扫中一下,而且这次比前次更重,重得痛彻肺腑,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想道:“这三个老和尚好厉害的眼力,好准的鞭法,这时若再扫我一鞭,我便未必逃得了了!”
不觉偷抬起头来,向中间那个瘦小老和尚看了一下,月光之下,只见他两眼空空,竟是一个瞎子和尚!再转头向左右两侧偷眼望时,不料那两个和尚也同样是两眼空空,三个老和尚,竞没一个是有眼睛的!不禁又是惭愧,又是惊喜,忖道:“原来他们是以耳代目,既然这样,我便骗骗他们。”
主意打定,轻轻捡起一颗石子,向右面这个中等身材的老和尚右面掷去。
石子出手不过两丈,右面已呼地扫来一鞭,宗钟看得清清楚楚,那半空中的石子,刚一接触鞭身,立刻被鞭梢卷起带回宗钟见了,骇然心惊,暗道:“完了完了,一颗小小石,尚且逃不出去,我偌大一个人,岂能逃过他们的耳朵和长鞭!”
偷偷朝那三个瞎老和尚一看,三个和尚都手拿长鞭,盘膝而坐,宗钟也猜到他们为什么要这般对付他?便叫道:“你们……”
才说出这两个字,便听‘吧达吧达’之声连响,三条鞭子一齐向他身边打来宗钟眼看着三条长鞭一齐打来,就没有一处可以逃避,稍一惊愕,三条鞭子立刻打到他身体四周五尺之处,激得尘土飞扬,几乎把他眼也给迷住了宗钟吓出一身冷汗,深幸自己刚才并没乱动,否则早已成为鞭下冤鬼了!又想:“前番抛出的石子之所以能够被鞭梢卷住,刚才我之所以被发觉,乃是因为他们以耳代目,听出了音响,我假如轻手轻脚爬出去,他们未必就能察觉出来。”
于是他手脚并用,慢慢地,轻轻地,一面向右边和中间这两个瞎老和尚之间爬行,一面留意着两人的动静。
他才不过爬了一步,就见右面那个中等身材的瞎老和尚忽然侧耳而听,宗钟看出不妙,忙趴在地上,不敢妄动,直待老和尚的注意力松懈了,才再轻悄悄地爬动。
他刚刚爬动,立刻又见老和尚偏着脑袋细听,猜到他必定又是听到了,吓得又停下来等候就这么边爬边等,慢慢爬了丈把远,眼看老和尚虽然每次偏着头听,可是并没出手,暗喜道:“原来你的耳力究竟也有不锐敏的……”
暗喜没完,陡然“吧”地一响,一股鞭风迎面撞到这一鞭不仅势疾无伦,准头更是分毫不差,迎头打到!吓得宗钟魂飞魄散,忙不迭连翻带滚,好不容易才躲开这一鞭子但老和尚并不就此罢手,那根长鞭并不需要收回重发,只手腕微微一抖,力已贯鞭梢,本来软垂无力的鞭梢,突然昂起点到,登时惊得心胆俱碎,百忙中使尽浑身力量,猝然暴退但出乎意料地,左面那个身材高大的瞎老和尚,这时忽地又从身后吧地扫来一鞭,也是照准脑袋打来瞎和尚们好尖的耳朵,听出宗钟已在他们鞭风之外,两人都不再出手,又形成刚才静以待动的势态。
宗钟心头骇然,只惊得他愣在当地,连大气儿也不敢吐出!心里却在猜想:“他们为什么不逼拢来呢?凭他们这三根鞭子的威力,我便一根也受不了啊!”
这时候,月儿从东边爬到中天了。
宗钟两肘两膝据着地,时间一长,不禁有些累了,但想换个姿势,也跟三个和尚一般的盘膝坐下,但他身子刚刚躬起,忽然“吧吧吧”三声齐响,三根鞭子从三千方向一齐在他身边响起,可能听出宗钟并没有移动,鞭身在空中虚虚地晃了一下,没等着地,便又不约而同地收回去了宗钟盘膝坐定,忖道:“我是主动,你们是被动,咱们就大家都干耗吧,看耗到什么时候为止!”他虽然这么想,可是仍然十分着急,又不敢闭下眼睛养神,硬是瞪着眼睛,向他们瞅着。
渐渐地,月儿又从中天往西边移动了。
东方露出鱼肚色的光辉了,不久,太阳也从山的另一边爬上来了。
慢慢地,地面的影子逐渐缩短了,缩得没有了,又逐渐地拉长了,可是这四个木偶般的人,没有一个人移动过。
宗钟急了,想道:“如今耗了九个时辰(按即现在的十八个小时)了,这三个瞎和尚居然无事一般,既不回去,也不进攻,莫非硬要活活困死我?到底为了什么呢?他们既不肯说明,也不容我开口!”
想到这里,不觉豪气勃发:“爹爹当年是如何的威风,我今番就明知一死,也不能辱没了他的英名啊!”
豪气一起,雄心顿炽,顿时一跃而起,径自对着中间那个瘦小瞎和尚昂然走去刚一举步,马上就见当面这瘦小瞎和尚手腕一抖,那条乌黑细长鞭子,在吧地一声巨响中迎面打来宗钟明知这鞭子的长度,距离自己还差四五尺,当下理也懒得理会,仍然昂首阔步,端直向前走去,暗中则把浑身功力运集两臂,准备破釜沉舟,拚个你死我活瞎和尚这时忽然把鞭子收回,并不即时再发,宗钟不觉十分心疑,但脚下并不因此停住,仍然放重脚步,一步一步向前戒备走去大概走了十来步左右,瘦小瞎和尚手中的长鞭蓦地出手,犹如根黑棍,滑溜笔直,当胸戳来一根四五丈长的细小鞭子,能够平射而出,一点也不弯曲,这份内力,宗钟的确瞧得胆寒,但他已抱一拼之心,决不稍缩,当下双臂猛抬,正要迎着射来的鞭梢打出那招“车前马后”,突然间,平射而来的鞭梢在距他一丈左右之处,陡然拐了个急弯,拐到右边,改从宗钟左腰横扫而来变生肘腋,宗钟慌忙双足一蹬,同时双臂改向左右齐挥,打出霹雳八掌中的第二招——“旋转乾坤”。
可是他忘了鞭子是软的,一经他的掌力一击,被击的两端立刻拐了回来,尤其靠鞭梢的这一端,因为没有任何牵制力量,马上就朝他左腿上像箭一般地射到!他身在空中,又没提防这一着,登时被扫个正着,只痛得他左边一条腿麻木无知瞎和尚得理不饶人,鞭梢一翘,又猛从头上砸下,动作快得出奇,简直不让宗钟有喘气的机会宗钟一条左腿触地,急忙斜斜窜起,刚刚避开这一砸,但那截鞭梢恰似长了眼睛一样,立时高高停在空中不动。
宗钟身在半空,看到这等情形,立时猜出鞭梢翘起的原因,暗自大急道:“只我这一落地的轻微声响被他听出方向,鞭梢就紧跟着打过来了!可是我不能就这么停在半中不落地啊!”
想到命在须臾,登时急出一身冷汗,却寻不出应付之策。
便在这时,突然“轰隆隆”连续巨响,震得宗钟耳鼓嗡嗡作响,原来老天爷帮忙,忽然在这时候响起一连串早天雷来宗钟一时福至心灵,趁雷声未歇之顷,急使千斤坠落地,不往前,反往后,一个急纵,反而向左面那个高大瞎和尚坐的方向纵去瘦小瞎和尚却也机警过人,雷声一响,他手里那根鞭子立刻在他正面和左右两侧来往横扫,饶是雷声震耳,也能听到鞭子破风的“吧吧”之声宗钟见了,不禁咋舌不已。
他这里“吧吧”之声未绝,突然右面那个中等身材的瞎和尚的鞭子,也跟着飞舞起来,往左右乱扫一通错眼雷声已止,两根鞭子的“吧吧”之声,更加显得响亮骇人宗钟这时正伏在左面那个高大瞎和尚的鞭风范围以内,既怕移动发现声响,更怕高大瞎和尚这刻也来个乱挥乱扫,当真是进退维谷,不知如何是好幸而天公作美,突然连闪几道光芒,宗钟大喜过望,连忙觑好逃走方向,蓄势以待!果然眨眼工夫,又是一连串霹雳声起,宗钟忙趁机奋力急纵!这时他轻功已倍见精进,四五丈的距离,早一纵而及!不过他不敢冒险,生怕雷声骤止,被高大瞎和尚发觉他的行踪,纵到高大瞎和尚身边,便自伏下身来,屏住呼吸,以待第三次雷声赶快响起来。
却也作怪,这位高大瞎和尚的鞭子,这一会就始终没有出手,宗钟轻悄悄抬头望时,当真是怪事,这位高大瞎和尚手里的鞭子,只有五七尺长了他一时无暇猜测这些,一心只望第三次雷声赶快响起来事情也偏就巧,第三次雷声就是不响,倒是黄豆般的大雨,哗啦啦落下来了。
宗钟犹豫不决:“雨声不比雷声,我如若行动,能逃过他们的耳朵么?”继而又忖道:
“我一纵之势,能及五七丈远,即使他们听见,又其奈我何!我何必这般胆小?”
豪兴一发,立刻长身急窜。便在这刻,半空中陡然一声霹雳巨响,刚刚掩护他腾身纵跃的衣袂飘风声音他接连两个起落,业已纵到距瞎和尚们十丈以外的地方了。耳边后面突然吧吧拍拍之声连响,忙回头看时,三个瞎和尚正缩小距离,步步向中间逼拢,显而易见,他们是因为雷声迭起,听不到宗钟的动静而加紧搜寻。
那“吧吧”、“啪啪”之声,便是两根鞭子,和另外那个忽折断了鞭子的高大瞎和尚,不时打出劈空掌力的破风声音。
无论鞭子也好,掌力也好,每一发出,立见一大片泥浆,腾空而飞舞,方圆五七丈以内,已被那些激起来的泥浆,遮掩了天空的光亮,变得黯淡无光这等强大威势,饶是宗钟内力精纯,见了也不禁衷心折服,暗道侥幸不已!忽然心灵一动,三个瞎和尚具有这般深厚的功力,莫非竟是尘玄禅师嘴里的三位前辈长老不成估量着自己相距三人甚远,心中忽有了想法,立刻提运内力,把声音逼成一线,传话道:
“你们大概就是少林寺的三位前辈长老吧!我叫宗钟,尘玄禅师教我告诉你们,少林派的掌门人,请你们在‘无’字辈中选出一位接替。你们是不是呀!”
只见他们个个都停下手来,聚精会神地偏着脑袋四下凝听,却始终没有一人答腔。
宗钟估料他们听不出自己的声源所在,再又好心好意,用内力传话道:“你们少林寺的和尚们都往哪里去了?我昨天找遍了整个少林寺,就没碰到一个和尚,你们既然不肯讲话,我还另有要事,话一传到,便告辞了。”
三个瞎和尚仍没一人开腔,宗钟候了一阵,当真翻身离去。
宗钟惦念赫连表父女——他的外公和娘的安危,一路昼夜兼程,已在这天黄昏时候赶到粤东九连山顺天帮。
他无须通报,一径往里走去。
一些顺天帮中的弟兄们,忽然见他回来,无不以一种极其骇异的眼光打量他。宗钟心下犯疑,拦住一名弟兄问道:“你们为何这样看我?我外公和娘都好吗?”
那名弟兄见问,忽然面露难色,期期艾艾地,好半晌还没说出一句话来。旁边另一句弟兄笑着代回道:“小的们刚从湖北回来,不清楚帮里的事。”
宗钟半信半疑,撇了两人,自顾往他娘房里闯去。
进得房门,一眼就看到赫连蓉姑睡在床上,面色惨白,身上盖着几床被子,不禁大为奇怪:“广东的十月天并不冷啊,怎么盖这么多的被子?”急忙跑到床边,摇撼着叫道:“娘娘!”
赫连蓉睡从梦中惊醒,张眼见是爱子到来,脸上掠过一丝惊喜之色,猛然从被子里面伸出了双手,捧住宗钟的面颊,颤抖着说道:“你……你没有……?哦!这不是在……在梦中吧?”话没说完,忽然两行热泪淌下来。
宗钟见娘流泪,也是两泪交流,因不明白为何要说这些话,只是频频唤娘不休。
赫连蓉姑意味到不是梦境了,忽又眉开眼笑,道:“你活着回来就好了!尘玄贼和尚呢?”
她虽然在笑,可是眼睛里面的泪水,仍在源源涌出。
宗钟明白娘伤心的道理了,一面替她拭泪,一面笑道:“尘玄禅师还在红花谷没出来哩。”忽然又关心地问道:“娘,你生病了?英儿呢?她没替你看病?”
这一问,可把赫连蓉姑难住了,教她说什么好呢?她扫了爱儿一眼,只见他脸上流露出一片关怀和一种渴望答复的神情,不禁十分踌躇,终于低低说道:“我没病,只是受了点轻伤。”
宗钟见她脸色惨白,浑身都在发抖,登时想起金光教教主卜通来了,忙问道:“是不是被‘卜通’打伤的?这矮东西可恶得紧,让我去找他算帐去!”骨肉情深,说完就往外跑。
赫连蓉姑大声叫住他,勉强笑问道:“哪个通不通的?我又不是他打伤的。”
宗钟略略宽了心,不答反问道:“是谁把你打伤的?告诉我,我去杀了他!”
赫连蓉姑脸然一正,立刻轻叱道:“不准你这么说!”
“为什么?你是我娘,他打伤了你,我不该杀他么?”
“他不是有心打伤我的。”
“他究竞是谁?”
“他……他……我以后再告诉你。”赫连蓉姑话题一转,含笑问道:“告诉我,尘玄贼和尚怎么还会留在红花谷没出来?是不是打输了?”
宗钟道:“你莫叫他贼和尚了,他是好人。”
“哼!好人!你儿时听说过人要刨别人坟墓的?”赫连蓉姑触起旧事,不禁十分恼恨。
宗钟没活说了,便不做声。
赫连蓉姑见爱子一脸委屈之色,便又笑道:“好人坏人且不去说他,你还没告诉我,你们在红花谷交手的情形哩!”
宗钟眉飞色舞,方要说出他这番奇怪经过,忽见赫连蓉姑脸色泛青,浑身猛抖,忙咽住要说的话,将她两条臂膊放在被中,急急问道:“你是不是被一个不男不女,又瘦又长,或者另外一个矮得像西瓜的人用掌打了便发冷的?”
赫连蓉姑冷得连打寒噤,摇着头否认。
宗钟频频皱眉,束手无策,忽然身后一个娇嫩的声音说道:“你让她歇一会吧!”
宗钟猛然回头,见是陈菡英的贴身小环小慧,急问道:“告诉我!我娘是受了什么伤了,这般冷法?”
小慧脱口说道:“她是受了一掌‘寒泉冰毒掌’!”
“是我外公的‘寒泉冰毒掌’?”
“嗯。”
“我外公呢?他在哪里?”
“出去了!”
“去哪里?”
“不知道!”
“他为什么要打伤自己的亲生女儿?”
“他疯了!”
“疯了?”宗钟惊奇不已,问道:“什么事情使他发疯?好久了?”
“不知道,恍惚听说是为金光教吧!”
“你们英姑娘诊不好我娘的伤?”
“她上山过一趟,只两天又走了。”
宗钟猛地想起自己在灵光庙中替石璞真驱寒的事,当下不再说什么,急忙走到床前,伸进一只手掌,紧紧抵在赫连蓉姑的命门穴上,加意运气,助她行功。
顷刻间,赫连蓉姑虽仍发抖,已能勉强支持。宗钟见状大喜,叫道:“娘,你快起来打我几掌!”
小慧惊愕不已,娇喝道:“你要她打你干什么?你也疯了!”
宗钟急道:“她打我几掌就不冷了!”
赫连蓉姑不放心地问道:“我不冷了,你呢?”
宗钟道:“我也不冷!”
赫连蓉姑半信半疑,走下床来,试着向宗钟轻轻打出一掌。
宗钟接了一掌,立刻叫道:“不行!要用内力,越大越好!”
于是赫连蓉姑把掌力逐渐加强,果然,跟石璞真一模一样,渐渐地,身上不抖了,脸上也慢慢转红了……这时屋门口忽然出现一个苍老的老人大喝道:“你造反了!宗钟?”
事在紧要关头,赫连蓉姑母子两人都无暇理会这人,小慧急忙解说道:“禀右护使,宗钟少爷在替蓉姑娘诊病!”
来人正是顺天帮中右护使任莫兴。他据弟兄们禀报,知道宗钟回来了,特地赶来看看。
不料竟看到他母子俩正在全神贯注地互相对掌,这才出声喝止。听小慧说是诊病,不觉大奇,哪有用对掌来诊病的十来掌一过,宗钟停了手,问道:“你还冷不冷?”
赫连蓉姑又惊又喜,道:“冷是不冷了,只是累得紧。”
任莫兴愕然道:“宗钟,你又从哪里学来诊病的本事了?”
宗钟道:“我不会诊病,我是替娘把身上的寒毒吸出来。”
任莫兴更发奇道:“你又怎么吸得出来呢?”
宗钟傻笑道:“我是用一种‘挖肉医疮’的功夫,从娘身发出来的掌力中,把她身上的寒毒和内力一齐吸出来。”
任莫兴频频摇头,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驳问宗钟,低低说道:“天下会有这等古怪功夫?”
赫连蓉姑因为爱子替她驱尽寒毒,无限欢喜,笑问道:“你是跟谁学到这门功夫的?”
宗钟道:“是‘地……’不!是他叮嘱教我不能对外人说的,我不说!”
任莫兴和赫连蓉姑都知道宗钟有股傻劲,说了不说就决不会说的,所以并不勉强他说。
赫连蓉姑问道:“你一路来,听说过你外公的什么事没有?”
宗钟道:“没有。他干什么去了?”
赫连蓉姑道:“他找你去了。”
“找我干什么?”
“交给你‘三目螭珠’,要你杀死狄叔平!”
“他哪来的‘三目螭珠’?狄叔平又是什么人?”宗钟一听有“三目螭珠”,不禁喜形于色。
“他老人家就在太白山下不远的一间破房子里面一只死的‘三目螭蛙’头上剜下来的。”
赫连蓉姑皱皱眉头,道:“至于狄叔平这人么?唉!说来话长,若非英儿出面呀,只怕……只怕……”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嘛?你老是吞吞吐吐的!”宗钟近乎撒娇地略略埋怨着。
赫连蓉姑也是又喜又疼,顾不得任莫兴在旁,拉过宗钟偎在怀里笑道:“事情应该从你去追赶泉姑娘之后说起。”遂把小慧如何来告,她和陈菡英如何追踪,她如何半途病倒,陈菡英如何买药失踪,以及甘泉如何送药的事全都说了。
宗钟听了,喃喃道:“到底她还是送药来了!”忽然抬头问道:“以后再见过她没有?”
赫连蓉姑笑道:“你再听我说嘛!”于是再接着把她如何去红花谷寻找尘玄禅师和寻他不着,如何独赴吕梁山金光教,如何躲过殷开甲四人搜围,自己如何被甘泉救出,又如何分手的事讲了一遍。
宗钟露出失望的神情,幽幽说道:“难怪我在金光教找不着她,原来她当姑子去了!”
任莫兴吃惊道:“你去金光教干什么?”
宗钟叹道:“我若说来,也是话长,还是让娘讲完了我再来讲。”
赫连蓉姑接口笑道:“大概是前半个月吧,英儿忽然来了,问起你外公在不在家,便说金光教派龟龄堂狄叔平堂主来了。据她无意中听来的消息说,狄叔平此行,有用武力威胁你外公加盟金光教的可能。第二天一早,狄叔平果然来了,由你谢爷爷和任爷爷接待。那狄叔平任怎么说,也要他们两位做主,顺天帮是否加盟金光教?谢爷爷忍无可忍,便要用武力解决。后来英儿忽然出面了,她把狄叔平着实数说一顿,说他怎好这般不讲情理!这等大事,除了帮主之外,谁能担当得了?好吧,现在便算答应加盟吧,到时候帮主回来不答应,你狄叔平又如何向你们教主交待!”
“一番话把个趾高气扬的狄叔平,数落得垂头丧气,结果是议定三个月之后答复。在这事了结之后,她说她还要去寻找一个人,当天就走了。”
宗钟沉默了一会,忽然问起陈菡英要去找的是谁?任莫兴一旁说道:“就是那个甘泉。”
“她找她干什么?”宗钟非常奇怪地问。
“不知道,她没说。”任莫兴说。
赫连蓉姑是知道这码子事,却不便当着任莫兴的面说出来,便不作声。
“那么外公怎么忽然疯了的?”宗钟关心地问。
“教主回来听说了大发雷霆,但明知敌不过金光教,便坦白说出他有一颗‘三目螭珠’,要拿回来送给你,让你驱走身上热毒,练好功夫,杀掉狄叔平出这口恶气。”任莫兴回忆着说:“帮主说了这话,就一个人连夜走了。大概过了三天吧!帮主回来发好大的脾气,一回来就险些劈死两名兄弟。你娘去劝他,又把你娘打伤了,后来还是谢左护使看出他神色不对,劝走众人,偷偷把门反锁起来,就听帮主在里面大哭大笑,说是哪个偷了他的‘三目螭珠’
不讲天良,说了一些疯疯癫癫的话……”
宗钟十分着急,截住问道:“‘三目螭珠’呢?是不是真的丢了呢?”
“谁知道?”任莫兴道:“当天夜里他就打破大门跑下山去了!”
“他一个疯子跑出去怎么办?”宗钟发愁地问。
“所以谢左护使跟着追去了!”
“追着没有?”
“也不知道嘛!”
“我找他去!”守钟自告奋勇地说。
“不必了!”赫连蓉姑叹了口气,说道:“你找着他老人家又能如何呢?”言下大有纵然找到了赫连表,也无法把他弄回来的意思。
“我找到他了,先劝他回来,他若不肯,我就点他的穴道,或者把他的内力吸光了再背回来!”宗钟蛮有信心地说。
“帮主的内力何等雄浑,你有这份能耐?”
“我闯过金光教的‘排阵’”宗钟豪气万丈地说:“吸完过石璞真的内力,和金光教卜教主对过掌。外公一个疯子,我想我一定能够把他背回来。”
小慧喜极忘形,插嘴道:“那顺便也找英姑娘回来替帮主诊病。”
任莫兴与赫连蓉姑听得惊疑不定,任莫兴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还和卜通对过掌?”
宗钟见他居然不相信自己,急得青筋暴露,大声道:“我从来不说谎;你不信,问我娘好了。”
赫连蓉姑喜在心头笑道:“任爷爷怎会不相信你,只因事情太叫人惊喜了,随便问了你一句。你又从哪里得来这些奇遇的?”
宗钟于是老老实实,把“死沼”、金光教、灵光寺、少林寺,一切经过情形说了,只隐下“地老”的名字和寻“天荒”的事没说。
三人听了,无不又惊又喜,但都猜不透宗钟的内力为何陡然大增?少林寺的和尚们住哪里了?倒是那些瞎眼老和尚,任莫兴道出可能就是该派的三位前辈长老。
赫连蓉姑明明看到爱儿已经平安归来,然则当宗钟述说经过时,她脸上的表情,却一直随着宗钟的遭遇而变化。许久许久,她忽然抚着宗钟的头顶,流着泪笑道:“宗钟,这两个月来,也不知道你是几世为人了!”短短的两句话中,不知蕴藏了几多凄伤的的感情母爱,的确太伟大了,伟大得令人不可思议任莫兴用眼色征询了一下赫连蓉姑的意见,赫连蓉姑温柔地向宗钟说道:“钟儿,你外公如今神志不清,一个人在外面胡闯,随时随地都很危险,你辛苦一点,快把他老人家找回来吧!”
宗钟欣然答应,问道:“我从哪条路上找他好呢?”
任莫兴插嘴道:“你一路多打听,若是打听不着,就往吕梁山走,只怕他要去找狄叔平拚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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