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瞧又几乎令明儿惊呼出口。
原来久于黑暗的眼睛,猝然遇到阳光,不禁一阵子昏迷。
等明儿眼光恢复常态的时候,发现石缝里竟又是一个石洞,光线却是充足,仿佛人工琢磨而成,四壁光滑异常,洞内陈设竟如普通人家,一家一具,样样齐全,只见蛛网盘结,灰尘处处,象是许多年没打扫过一般,正中一张宽阔八仙桌,怪事却出于这张八仙桌上。
一条独角巨蛇盘醒在上,头大如牛,鳞甲似铁,花纹斑斑,足有三丈来长,碧眼如灯,红信乱吐,头顶一只晶红独角,端的狞恶,更兼一股腥臭恶气,中人欲呕。
此时正有一只只黑蚁,攀爬上桌,静静仆卧,不敢动弹。
巨蛇趾高气扬,血口略张,立刻一股淡白的气,缓缓飘出,凶睛微闭,“吱”的一声,淡白之气似有磁性,卷起十来只肥状黑蚁,投入口中,一阵咀嚼,口沫四起,“沙沙”吃得津津有味。
明儿惊骇之中,恍然大悟,原来适才“沙沙”之声,便是这巨蛇做的怪,暗忖:这样也好,让这些黑蚁给怪蛇吃尽,以毒攻毒,也省得小白蛇一番手脚。
小白蛇似忍受不住,发出一声“嘘”,身子一弓,蹿起四尺来高,老马识途般地钧住一处青石,身子一阵扭动,竟将身子压缩得扁扁一片,从石缝里一蹿而进。
明儿大惊,一把没抓住,小白蛇已滑身而进,明儿不由“呀”的一声。
盘醒桌上的怪蛇,突闻人声,凶目突睁,一昂巨首,呼地飞身过来。
小白蛇同时也迅速地蹿了起来,半空中小尾一扫,无巧不成书,“吧”
的一声,正好打在巨蛇七寸之上。
忒凶恶的独角怪蛇,竟然受不住这一扫,飞出一丈多远,连声怪嘘。
巨蛇凶睛暴射,又想扑过来,蓦地见了小白蛇,竟身子一阵抖搂,先前一股凶焰丧失殆尽,露出惧怕的神色,盘匍在地上,摇尾乞怜地望着小白蛇。
明儿喜极而叫:“小白兄,你真能干。”
其实明儿内心对小白蛇的神威,也感到惊疑十分,他还不知道小白蛇是括苍山三宝这一,武林中人日夜祈望的异宝,它有一种超乎常态的神奇能力。
怪蛇听见人声,又极其本能地昂首作扑状。
小白蛇红信一吐,“嘘”的一声。
怪蛇一惊,极不自愿地匍在地上,两睛却死死盯着明儿的眼睛,象对人有莫大的仇恨。
明儿惊讶地想道:看这房子里的陈设,分明曾经有人住过。为什么偌大的屋子竟没有一个活口呢?让这些毒蛇怪虫盘踞而住?莫非这些怪物是人家养的?
小白蛇熟练地在屋子里游走一周,火眼瞪着巨蛇,连连发出“嘘”叫,象审问般盯着怪蛇,嘘声回应,还不停地点头示意。
怪蛇垂头丧气,无可奈何地发出一种极怪异的声音。
怪声响处,地底里突然一阵骚动,在屋中央一处小洞,“噗噗”一连游出几条碗口粗细的巨蛇,接着不知名的怪蛇,又自蹿出不少。
明儿心中猛跳,若不是他胆量迥异常人,怕不立刻吓晕了过去,暗地里一数,嘿,大小共有三十来条,俱各青面狼牙,狞恶异常。
群蛇一见满地黑蚁,欢嘘一声,张口便噬,顿时黑蚁残尸狼藉,紫血横飞。
巨蛇又是一声怪异嘘声,群蛇立刻停止噬蚁,惊疑地瞧着巨蛇。
群蛇立刻发现小白蛇在巨蛇之旁,象遇见克星似的,畏惧地匍在地上,不停地颤抖,做出一副可怜相,瞧得明儿几乎失声大笑。
小白蛇默视片刻,游至群蛇跟前,一一检视,小白蛇身过之处,怪蛇顺服得真如羔羊,还不时地摇尾乞怜。
小白蛇巡视一遍,极不满意地摇着头,火睛倏地瞪着巨蛇。
巨蛇浑身打战,争辩似地嘘个不停。
群蛇已知道自己的命运,吓得盘成一堆,悲“嘘”求饶。
小白蛇懒洋洋地吐出红信,在群蛇头顶一一轻点。
奇怪!小白蛇红信点过之处,群蛇头顶立刻冒出紫血,偌大的蛇,竟经不住这一点,剧痛得满地打滚,不一会儿三十来条巨蛇,死得一只不剩。
小白蛇兴犹未足,又逼巨蛇唤出十来只蛇,如法炮制,这才略为满意,朝巨蛇点点头,钻出洞来。
巨蛇如蒙大赦,飞快地蹿得无影无踪。
明儿瞧得如痴如醉,兴致大起,笑道:“小白兄,有你在,我明儿什么都不怕,我们进去探探好吗?”
小白蛇受明儿加赞,竟也高兴得连晃着头。
“只是这么个小缝,我怎么进得去?”
明儿并不灰心,借着微弱光线,朝石壁打量一番,只是黑暗中,瞧不甚切,看不出一丝痕迹,试着用手触摸,只觉触手之处坚硬异常,就是用刀来砍,想也砍它不动。
“只有从袭缝里想法子了。”
明儿想到就做,抓抓裂缝处泥土,“噗噗噗”竟被明儿挖下了一片干土,明儿大喜之下,使尽全身之力,用手一阵子猛抓,只觉此处土质最松,手抓之处,泥土片片掉下。
服过“清凉果”的明儿,此刻力量已非常人能及,一时泥土翻飞,竟被掘开半尺宽阔,光线透了进来,蜿蜒甬道隐约可见,但明儿此刻已没有这番心情观赏了,专心致力地挖掘洞壁。
突然明儿的手挖到坚硬的东西,再也挖不下去,一看所挖之处,不到八寸宽阔,再小的人也休想钻得进去,心里一沉,略忖:松懈的泥土,怎么只有这么点儿?一番辛苦不是白费了?
转念道:明儿明儿,你连这么点苦都不能吃,还想替父母报什么血海深仇呢?
明儿仿佛瞧见亡故的父母瞪着严厉的眼睛,责备地看着他,不由惭愧万分,愤然道:“就是挖到精疲力尽,不达目的,誓不甘休。”
暗咬牙,以肉与大自然搏斗,明儿两手血流如注,但却不觉丝毫痛苦,他心里充满“不达目的,誓不甘休”的巨大毅力。
明儿艰巨地奋力摇晃坚石,一块落地后,接着又是一块落地。渐渐地一个孩童有限的力量,也快用尽了,还挖不到数块,明儿双手开始麻痹起来。
突然,明儿手抓住一个长方形的坚硬石子,一阵摇晃,长方形的石子,仿佛甚长,但经明儿一阵疯狂地摇撼,已开始动摇起来。
明儿力贯双手,猛地一抽,“啪”的一声,长方形石头应手而出,却发出金铁般的声音。
俯首看时,只见抽出来的长方石子,竟是一个碗口粗细,长约三尺的铁匣子,仿佛储藏在洞壁年代甚久,铁匣子已成乌色,不极细心,决看不出来。
“里面是什么东西?会装在这里呢?”
明儿试想启开铁匣,但铁匣极其缄密,找不出丝毫着手开启之处,不禁对它发生兴趣,立刻停止挖掘洞壁,细细地打量铁厘四周,研究开启之法。
只见铁匣封密异常,滴水不透,匣背上一条极淡黑线,长竟三尺,与铁匣颜色无甚差别,明儿人小心细,竟被他发现这个线索。
明儿用指甲一划,触手如绵,原来整个铁匣子只有这一条黑线的微小地方,不是坚铁铸成的。
明儿心里一动,寻至黑线顶端,一拉一扯,三尺来长的黑线竟“嗤”的应手而出,黑线一失,果然铁匣子四片坚铁中竟有一块开始动摇起来。
大喜之下,明儿奋力一拉,蓦觉眼前红光暴露,霞光四射,闪耀得几乎睁不开眼,竟是柄罕世宝剑。
明儿一怔,只是奇怪这柄剑怎么和家里完全不一样,为什么要抹上红红的光?照得人家眼睛都睁不开。
明儿伸手就抓剑柄,一缕金光应手而起,蓦地又“锵”的一声,金光掉落在地上,插入石中,几至没柄。
明儿显吃了一惊,暗想:这把剑可真重,连拿都拿不起来,好重好快啊!
这样坚硬的石头,还被它插得深深的,我何不利用它来挖洞,那些石洞不是一砍就开吗?
明儿天真地想着,力贯双手,使劲一抓,“锵”然一声,金剑一抽而出,发出龙吟般的声音。
明儿感到如抱住一条沉甸甸的巨铁棍,吃力万分,俯首一瞧,只见金剑柄之处还隐约刻着“金牛”二字。
“金牛,嗯,这名字倒蛮好呢?怪不得剑光里面,隐约象一头金牛仆在上头。”
随手一砍石壁,如削泥土一般,坚硬异常的青石,竟随着金剑落下了大片,明儿大喜,双手握着“金牛”宝剑一阵乱削乱砍,“嚓嚓嚓”,嶙石横飞,碎石飞扬,不到顿饭工夫,坚固如铁的洞壁,竟被削成二尺方圆的大口。
明儿抱剑而入,小白蛇也跟了进去,只见这怪石洞竟有五丈来长,三丈来宽,室内家具样样齐全,左侧一张书桌,文房四宝,一概不缺,石洞壁上竟刻满了无数人图,坐卧不一,鬼斧神工,栩栩如生,明儿不由心里一动,暗想:这些图画,不正如爹爹留给我的那张旧纸里的小人图一模一样吗?都是这种怪样子。
再一打量石洞光线来源,乍见洞顶竟有十来丈高,中央有一个方圆小孔,光线竟是从那方圆小圆孔透进,明儿暗暗称奇:这个石洞好象小山一样,被人钻进中间挖空而住的,这个人本事一定比爹爹还大,是谁呢?
明儿小时常常见爹爹练武功时,那种威力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已深深地生了根,时常幻想将来能有爹爹那样大的本事就好了。学习武艺,明儿比任何人都强烈存着这个念头,何况明儿此时身负血海深仇,一股脑子正在惦念着习艺、报仇。
于是明儿急急四下搜索,想找到他脑海里认为本事很大的人。
但除了满地怪蛇尸体和堆积不知多少年代没打扫的尘土外,没有一个人的影儿。
明儿心里微微失望,石屋之内臭气阵阵,不禁又皱了皱眉头,费了一番手脚将蛇尸搬得老远方才罢手。
石洞经过明儿一番整理、打扫,已干净得一丝不染。明儿暗打个主意,决定在这石洞内居住一个时期,避免仇家追踪,因他从“钟山一灵”等人的口气中得知仇人连他全家惟一遗孤都不放过,这份毒辣,明儿念念不忘,誓必食其肉,寝其皮才能甘心。于是明儿眸中闪过一丝怨毒的光芒。
突然想起一件事,明儿“呀”地一惊,目光一瞥地上那处小洞,向小白蛇连连招手道:“小白兄,我想起来了,这个小穴里面可能还有许多蛇躲在里面,万一溜出来,怎么办呢?”
小白蛇昂首一呼,钻进地穴,过了片刻,小白蛇很神气地游出来,口里还衔着一个象牙小棒,递给明儿。
明儿觉得好玩儿,接在手中,赫然看到十二个字:“明神宗四年,武当南风真人款”
“南风真人!”
明儿对于武林中的变故,一点都不通,殊不知百年前南风道人,幼年奇遇之多,机缘之厚,被武林公认百年一代奇人,武当一派因此大兴,统领天下武林,垂三十年之久,不知何故南风真人于花甲之年,受了某种刺激,竟一气隐名匿姓,从此黄鹤已杳,但武林中对于这位异人轶事,至今还流传不衰。
明儿对此并不知情,见象牙小棒其形如箫,中有七个圆孔,孔孔小如蝇头,不由得犯了小孩心性,拿在口边,尽力一吹。
箫声龙吟划出,真如鸣金巨响,万马奔腾,排山倒海般震得四壁“唬唬”,小白蛇蓦地身躯乱颤,“吱吱”乱跳不已。
明儿大惊,倏地停吹,“噗噗噗”,石洞内家具、木桌等突然歪斜倒下。
明儿又是一惊,大概这些家具、桌椅放的年代甚久,木质已腐,禁受不住这鸣金巨音的震撼,变成堆堆碎灭,散满一地。
小白蛇停住了翻腾,瞪着火睛,紧注视象牙小箫,露出畏惧的神色。
明儿看不出这样一根象牙短箫,会有这等大的威力,呆在一边,半晌说不出话。
再看象牙箫,除了形状奇怪以外,看不出有丝毫特殊的地方,对于这只灰暗无色的象牙短箫,明儿打心底里起了一阵迷惘。
他却不知南风真人费了千辛万苦,在天竺云游数年,机缘凑巧,发现一只上古遗留下来的“虺象”,一扬剧烈拼斗,南风真人绝顶内家真力,击毙“虺象”,用象牙精心制作了“蚀骨毁金”神箫。再好的内家高手,都不敢与他那“蚀骨毁金”之音抗拒,否则小由内腑受伤,丧失一身功力;大则走火入魔,吐血而亡。南风真人生平极少用此“蚀骨毁金”神箫,除非大恶不赦之人,南风真人才以“蚀骨毁金”神箫,制其死命。岂料百年之后,“蚀骨毁金”神箫再度出世,平静了二十年来的江湖,从此将撼起一连串的巨大风波,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明儿见到石洞内家具尽毁,象牙短箫竟有这般大威力,不由得暗暗发个誓,将来决以此箫置仇人死命。
明儿收起象牙短箫,顿觉肚里咕咕作响,折腾了一日一夜还没果腹,明儿可真觉得难受了,于是东张西望,希望能找点东西,克制住饥饿再说。
石屋内家具毁尽,显得箫条异常。
这间石屋,多年没人居住,怎会有东西吃呢?
明儿暗想道:又没有门,看样子只有出洞去找了?
明儿打定主意,就想出洞,蓦地眼光一闪只见石洞角落里还有只石缸,仍然完整无缺。缸顶铁盖亦生满了锈,盘踞了几只毒蝎子,蠕蠕爬行。明儿暗皱眉头,行至跟前,金牛宝剑轻轻一挑,钦盖跌落地上,一股淡香随之飘起,明儿顿觉心胸舒畅异常。忙看时,只见石缸里满是一种极白晶莹夺目的液流,液体自水中央砌镶着一个纯金小管,不知经过多少时光才滴下一小滴乳白色的水,大概石缸内的乳白色水,多年没经人用,已贮藏得满满一缸了。
明儿用手沾了点尝尝只觉芳香可口,不由得大喜,探头俯身,连喝一十来口,饥饿立止,人也精神充沛,先前的疲劳也尽去一空,情知不是凡物,忍不得再糟蹋,用铁盖将它盖紧,这才罢手。
天色渐晚,明儿躺在石壁下,辗转难眠,借着金牛剑闪闪霞光,看着小白蛇已盘踞而眠,一时思潮汹涌,从爹娘惨死,到误闯到石洞这段不平凡的遭遇,使明儿这个十一二岁的孩子,顿觉事物多变,人如沧桑。
清晨,明儿张开眼睛,日已正中,侧首一看,发现小白蛇竟不在身边,急朝各处寻找,哪里有小白蛇踪迹。明儿心里一急,蓦地纵了起来。嘿,明儿突然发现这一纵竟有丈许来高,心里不由一怔,又觉手脚也有劲多了,不禁大疑,一时也没时间思索,唤道:“小白兄,小白兄,你去哪里?快点回来啊。”
明儿一连唤了几遍,半晌还不见有回应。明儿急得几乎哭了出来,两日来明儿惨遭变故,故孑一身,已将小白蛇当成兄弟般看待,小白蛇一旦失踪,怎叫明儿不着急呢?
四处找遍,犹自不见小白蛇身影,明儿暗暗滴了几滴眼泪,只当小白蛇被什么更凶猛的怪物吃去,不过明儿十分怀疑,凭小白蛇的勇猛,还会有什么危险,可能回到它的故居去了。蛇,终究是蛇,总不能和人相比,何况它故居那边有它的伴侣、舒服的家庭和鲜美的食物,总比跟着自己平平板板地过日子好些。
明儿想到开心之处,不由得自以为杞人忧大,空自伤心一场。
“只要小白蛇没有危险就好了。”
尽管如此,明儿无不时时刻刻想念着小白蛇,只希望明儿想到它时,能来看看他就够了。
明儿借着石缸内的白色液体过了一段日子,只觉体力一天天充沛,四肢象隐藏着一股极大的潜在力似的,举手投足间即能搬起常人三四个不能够搬起的巨石,已知是那乳色液体的功能,对那留下这种灵物的人,更是感激万分,只恨无缘拜识。
一日,明儿闲得无聊,倚在石壁,胡思乱想,眼光抬处,看到石壁上无数个奇形怪状的小人图,竟学了其中图的一个动作,一掌翻天,一掌扑地,两膝微屈之势,照象比式起来。
突觉心胸一阵窒息,小腹丹田之处隐隐作痛,竟是明儿从没发生过的痛楚,大惊之下,忙停止比式,方才稍觉好转。
明儿暗嘘了一口气,好奇心陡然升起,从第一式和尚打坐看起,直到第十八式和尚敲钟之式,猛地记起一事,惊忖道:“从前看的爹爹练功之势,竟和这些和尚比式得一模一样,莫非这些就是武艺不成?”
明儿越看越象,对这些呆板而又怪难的图案,竟起了向往之心,不由神往地看下去,直看到七七四十九式,整个石壁的图案已结束了。
最后一幅图案之旁,还刻着几行小字,明儿进前细看,只见上头歪歪曲曲地写着:“练气之道,首在清心,心清而化气,聚于丹田,纳于紫府,启唇间可毙狮虎,道家谓之罡气,佛门为之禅功,竟动而气生,以意克敌,气之成也。”
明儿五岁习文,现虽不能挥笔成章,但也文墨畅通。对这些练气之道,倒也看得懂,但对这练气玄妙之法,可感到茫然。只觉这些图画就是什么练气之法,当下就照着第一式“志僧入交”开始依照壁上之图练将起来。
盘膝而坐,双掌合什,两目垂帘,猛吸一口真气,复后缓缓吐出,初时明儿只觉杂念迭起,心猿意马,始终安不下心,手酸脚麻,约莫过了顿饭时光,灵台策静,一片空明,渐渐达到人物两忘境界。
过了三个时辰,明儿方才复苏,顿觉血气畅通,全身舒泰异常,从此明儿不由更加勤练起来。
明光如梭,转眼三月已过,明儿练完十七式打坐“吐气还虚”,接练下一式就是“和尚敲钟”。将丹田之内一股线有之气随着血液运转全身,然后以手挥发,使气能一意收发自如。
明儿照往常般地接练十八式“和尚敲钟”打坐片刻,突觉体内纯精之气运至血液之旁,忽然倒行逆流,四下乱窜,全身血气亦随之膨胀,几至破管而出。
明儿吃惊之余,试想泄出所运之气,岂料不泄还好,明儿真气泄出之后,顿觉头昏眼花,金星乱窜,肌肤肿胀,血液竟是凝固一般,停止循环。明儿喉头一甜,“哇”地喷出一口鲜血,人也昏死过去。
不知道经过多少时光,明儿渐渐恢复一丝知觉,昏迷中,明儿紧紧抓住这一丝知觉,微微睁开沉重的眼皮。
四周述迷茫茫,一片黑暗,在黑暗迷茫之中,仅能瞧出一团团黑影颠倒晃动,不消说那团团晃动的影子,是石屋内贮备的东西,因明儿眸子瞳孔扩散,失去光彩。
“我瞎了吗?”
明儿悲伤地问着自己。
试着爬起身未,长吁一口气,感到四肢力脱,软绵绵的,一点劲也没有。
只剩左掌中指、食指,似乎还能轻微地蠕动。
明儿极其失望,盖下眼帘,似乎看见自己静静地死亡,化作一堆白骨,被一群毒虫吞噬。
不知道经过多少日子,明儿几次受不了饥饿的煎熬,猝然苏醒过来,忍受那体内剧烈疼痛,渐渐竟怨恨苍天不平。
“我为什么不干脆死去,难道应受尽折磨,痛苦而死吗?”第二十日清晨,明儿已灯干油尽了,神志昏迷,胡思乱想混沌中,明儿仿佛看见娘,冉冉地飘了过来。
明儿惊喜之余,唤声“娘”,身子也跟着扑了过去,不想竟扑了空,急得哭起来,但却又哭不出声音,等到神志稍复,知觉一醒,原来是梦。但明儿却沉迷地回忆于梦中见到娘的一霎间,寻求那霎间的温暖。
蓦地,明儿想起爹爹曾说自己是“三阴血脉”,血管薄弱,活不长久,若不用灵药补救,终会血筋破裂而亡,不由得砰然心动,暗忖:莫非这阵子怪毛病,就是“三阴血脉”发作的情形吗?
越想越对,明儿暗骂自己一声傻瓜,为什么竟忘记将“千年狸丹”服下呢?不知现在服下“千年狸丹”还有没有效用嗯,管他的,反正生死由命,多个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明儿得了一线希望,脑子也清醒多了。
费尽心力,左掌中、食两指缓缓挪将过来,只是左臂麻木不灵,尽了最大努力,中指方钧住腰间丝带,慢慢向胸前移动终于达到胸前,探手伸入衣襟之内,摸到一个四方匣子,一鼓作气,打开匣子。芳香四溢之中,两指夹住一颗其红如火,闪闪生光的小丸子。
明儿来不及细看,便将红色丸子塞入口中,才长吐一口气。
红色丸子才一入口,立刻随着唾液化开,流入肚里,明儿顿觉全身火热如焚,一团奇热无比的火团在体内翻翻滚滚,不停地蹿动。奇怪!那几欲暴涨而出的血液,竟缓缓地平静下来,明儿也觉眼皮沉重,昏昏欲睡。
蓦地,阵阵腥气飘过,明儿眼皮微抬,乍见那条几日前匆匆逃走的狞恶巨蛇,不知道什么时候竟隐来身侧不远,张口露牙,蠢蠢欲动,显然不怀好意。
明儿暗叫一声苦也,暗想: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自己身子一点都不能动弹,竟无抵抗之时来,还不是任其饱餐一顿,自己九死一生,才有点希望之时,就要葬身蛇口,岂不是天意使然吗?
巨蛇竟似忍耐不住,一摆粗尾,快逾闪电般扑了过来。
明儿本能的向旁一闪,这霎间之际,明儿突感自己竟已能够活动了。
说时迟,那时快,巨蛇一扑未着,粗大的尾巴竟将石壁青石打落一大片,发出怪声,反身又扑了过来。
明儿见到巨蛇这等威力,也兀自惊心,不由得手慌脚乱,巨蛇一颗独角怪头,已逼至身前不及三尺,明儿情急之下猛挥左掌,用尽了生平之力击了过去,巨蛇自负已甚,也不闪避,“砰”的一声巨响,巨蛇庞大的体躯竟如断线珍珠般直飞出三丈以外,重重摔在石壁角落里,咬牙切齿地挣扎着翻过身来。
明儿又惊又喜,几疑是在作梦,以拳击掌,才发觉自个儿力气又增进许多。
巨蛇吃了大亏,再也不敢大意,将身子一圈圈收拢,露出一个斗大怪头,“嘘嘘”发威。
明儿尚不懂蛇阵妙用,尚以为怪蛇是惧怕自己,不敢来攻,顿时畏惧之心尽失,人也逼进巨蛇身前,频频挑逗,巨蛇竟不理不睬,任他挑逗,一双碧眼却片刻不离明儿身上。
明儿伸出掌去摆弄蛇尾,哈哈嘲笑,就在这时,巨蛇怪头倏然极快伸出,火红独角直撞明儿前胸,明儿大意之下,来不及闪避,一掌击出,满想怪蛇一定抵受不住,象先前一样飞身而出。
岂料,明儿手掌才触及巨蛇血红独角,就感到一阵剧痛忙缩手不迭,巨蛇的血红独角已堪堪触到胸前衣襟,明儿情急生智,蓦地踢出一腿,正好踹在巨蛇腹前,同时侧身闪开前胸。
巨蛇身子顿了一顿,明儿抓紧这个机会,右掌迅速抓住巨蛇七寸之上,猛地使劲往外一抖,巨蛇又被摔出三丈以外。
明儿迅速地爬起身来,一看左掌,已伤了一大处,汨汨流出血来,暗暗惊忖:想不到这个怪角几倒蛮厉害的,要不是发现得早,这只手怕不被凿成一个大窟窿?
目睹巨蛇独角厉害,明儿不敢以掌对敌,蓦地记起金牛宝剑锋利异常,正好用来对付大蛇。
霞光四射,金牛宝剑已被明儿拔在手中。明儿劲力大增,金牛宝剑正好合手,略看剑身,只见一弘如水,竟无半点杂色,暗暗叫声好剑,趁势一拦,倏地龙吟鸣起处,红光暴射,剑光圈起剑花点点,隐约金牛仆在其上。明儿知非凡品,暗想道:好剑没有套子,不是太委屈它了,看来这只怪蛇的皮倒真硬,正好杀掉它,给我的剑做套子,岂不很好吗?
遂持剑趋身蛇前,巨蛇几番吃亏已恨极明儿,凶睛暴露,直扑而来,明儿手握金剑,朝巨蛇头额猛劈而去,但见剑光所到之处,石破烟起、倾刻之间,巨蛇已倒在血泊之中,明儿定神朝巨蛇看去,突然对面石壁被金剑振碎的石块悉悉落下,便露出一个洞来,明儿好生奇怪为探原因,遂将洞口越挖越大,明儿发现里面如同这个一般大小的石窟。
爬了进去。忽然,他发现墙角处有一石床,且有一人在上,一线不动,明儿大骇,急忙提剑退至墙边,定睛细察,发现此人乃满头白发的老人,黄灰色的脸上,一对眼睛已深深陷了进去,嘴边紧闭,两支干枯的双手各自搭放在干如树皮的西腿之上,衣衫也破落得不知其长,明儿这一发现,确定老人业已物化多时了。
再一打量这座小筑精雅的石洞时,书斋围炉,古色古香的字画墨迹,琳琅满目,显见老人生前亦是高雅卓群之士。
倏见老人身前不远,一尘不染的四方雅桌上,一只白玉小瓶正压着一张字柬。
明儿连忙趋近观看,见这张已旧得发黄的字柬,龙飞凤舞地写着八行小楷:“入吾门者,自是有缘,葬吾遗蜕,了我心愿,白玉小瓶,先代奇珍,赠与来者,造化无穷。”
下署五字“南风真人具”。
打开白玉小瓶,瓶内盛装五颗碧青丸子,莹莹生光,一股清雅淳郁的奇香,情知老人所言不假,忙自揣入怀中。
受人之托就得忠人之事,况且明儿心地忠厚,自得到老人留赠的奇药,当下就觅到一处地方,挥起金牛宝剑挖掘,金牛剑究非凡品,锋利万分,不消半个时辰就挖掘了个三尺深二尺宽的地穴。暗想再挖半个时辰,就可以完工,更加努力地挖掘下去。
泥碎四溅,砾土翻飞,明儿虽被溅得衣衫尽黑,但毫无怨言,反而更出力地继续挖掘。
“锵”,金牛宝剑触到极硬的东西,竟震了回来,明儿手擘一麻,金牛宝剑几乎脱手而出。
急忙睁眼看时,只见泥堆中露出一角乌黑的金属,明儿遂在金属四周慢慢地挖掘起来。
半晌,那乌黑的金属,显出全身,竟是一个尺来长,半尺宽的纯铁盒子,明儿也不细看,将铁盒子取出,金牛宝剑一指,铁盒应而落,盒内赫然露出二册羊皮册子,册面正端端写着:“南风真集”四字。
明儿不知究竟,将铁盒放在一边,恭恭敬敬朝南风真人叩了三个响头,暗谢老人赠宝之情,遂将南风真人遗体搬至地穴,用土轻轻地埋了起来。
工作已罢,舒适地吐一口气,揩了揩汗,继续行那图案上的打坐功夫,第十八式“和尚敲钟”。
明儿自服下“千年狸丹”之后,体内时而倒行逆流的血液,已经平服如初,“三阴血脉”的病已根除,体内一股纯精之气,已渐渐于丹田内结聚坚固。
明儿隐觉四肢布满一种含蓄极大的力量,只是练功不久,不能充当发挥。
饶是如此,南风真人的打坐静功,在明儿内力方面,打下极其隐固的基础,寻常的江湖中人,已难与明儿相匹巨敌了。
这次明儿却迅速地悟解了第十八式“和尚敲钟”。忽然想起了巨蛇,不知它怎样了,出去一瞧,巨蛇业已死去。明儿费了一番工夫,做成蛇皮剑套,从此这金牛剑遇到好套,明儿色然心喜。
匆匆三月已过,明儿“三阴血脉”一通之后,以他绝顶的聪慧,配合那练武奇禀“三阴血脉”,短短日子里,竟将石壁的七七式坐功完全领悟。不但如此,竟别出心裁,自个儿创了两式,预防打坐逆气时用的“顺收逆潮”、“活气畅血”两式。
坐功练成,明儿劲力收发已能由心自如,虽无章法,但能距离几丈远近,遥空击碎石壁。且跳跃如飞,力大无穷,最怪的是四肢布满一种含蓄的劲道,能越打越勇,力道也越大。经过几番剧烈运动后,竟自不感到丝毫疲倦。
一日,明儿练习了一会坐功,猛然想起那挖出来的铁盒子也忒怪,就是两本旧册子,,有什么稀奇的,何必深埋藏在地下。
心念动处,人亦趋近铁盒之前,取出两册羊皮旧册子,正要翻阅,眼角瞥处,蓦然瞧见铁盒之内,尚叠折着一张金色字柬,极为刺目,明儿忙打开来看,只见字柬上苍劲小楷端端正正写着:“余乃武当十四代掌门,南风真人是也,自幼命运乖张多难,孤孑一身,浪荡四方,幸遇吾师黄隶仙人,悯余孤苦,收余为衣钵传人,十年从师,得传八九。
“一日黄隶仙人将余唤至跟前,喟然欢息,吾师颇精七星八卦之学,自知即将仙逝,将之毕身所学,记载于书二册,传至于余,呜呼!十年抚养之恩,传艺之德,愧余不能报答,洗恩于万一惟心悔憾,盖以立誓守琢三年,略尽心中愧咎于万一,韶光流逝,三年期满,余竟不忍弃吾师遗体于荒山不顾,欲长伴吾师青琢至终,但终以难遵师命,涕泣离山。
“余行道江湖十年有余,除暴锄奸,安户善良,生平无所愧作,竟机缘凑巧,得剑金牛,此乃上古奇珍,余因兹志怀满得,芸芸武林中,一时武林中人竟誉余益世武功,谬选余为天下奇材,吾虽受之有愧但生平未逢敌手,少年得志,骄念迭起,渐以武林第一人自居。
“一日,游山归来,落足金陵客栈,偎听旁侧几个武林中人议论武林世故,将余名头列入‘孤剑震中原’仿傲生之下,余好胜之念顿生,单剑一骑寻访,‘孤剑震中原’于大江南北,三载有顷,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相逢峨嵋之顶,余欲了却多年心愿,逼其动手,其见余苦苦逼至不休,激起争强之心,遂拼斗于峨嵋之顶,孤剑仿傲生,名不虚传,与余激斗三昼夜,终以余内力稍弱,竟中其内家至高罡气‘金禅神掌’内腑重伤,心灰意冷之余,前往天竺寻药”
字迹到此顿了顿,笔划逐渐潦草零乱,似心疲力衰,灯干油尽。明儿继续再看下去:
“岂料三年寻访,走遍天竺,却不见此药踪迹。余感叹之余,以为无意使然,不遇而不可求,遂不再寻觅归途之中,余竟发现上古遗留的‘胜象’,此象体躯虽小,然其天生奇禀,力能生撕狮虎,尤以其之短牙,更是罕世奇珍,若制成笛箫,可克破内家高手的绝顶内功,厉害无比,余贪念一起,与之剧斗日余,余内腑已伤,拼着加重内伤,强聚真气,以佛门秘功‘金刚罡气’击毙虺象,取其牙,制成‘蚀骨毁金’神箫,自知于世不久,速回武当,召诸门下弟子交付后事,岂料余有限无珠,平日视若唯一爱徒玉玄子,竟是面带忠厚,狼心狗肺之悲,乘余重伤元力打仗之时,逼余交出生平精心的武功记载《南风真集》。余愤怒之极,抱伤与其交手,岂料内腑受伤过甚,力劲几失殆尽,二十招后,余自感不支,此书关系重大,若落其手,武林势必卷入一场浩劫,余虽伤处累累,乃拼出全力,挟书逃逸,惟恐其党羽众多,被搜而至,奔至括苍山但内腑已碎,纵然华陀再世。恐亦回生无术,呜呼,苍天浩浩,余生平处觉无一愧作,竟落身如此,乃是无意使然乎?”
明儿不觉热泪满眶,对这位前辈异人的生前遭遇,为之扼腕,暗地里发了个誓,将来苦练成武功,势必为老人报仇。
接下去还有几行紊乱不整的字迹。意思不外是南风真人不忍看自己的一身绝世武功失传,借着灵药之力,苟延残喘将练气入门的坐功秘诀,刻划于隔室石壁之上,留赠有缘,如有心存中忠厚,福缘深厚者进入他物化之室,遵照他的意思,将他的遗体埋葬,即能得到他生平的一切武功,并望来人勤奋练功,以期造人群,替他报仇。
南风真人遗柬中提到了巩固来人内功基础,将偶而得之的“石钟灵乳”
灵泉,竭尽心力,引至洞内,存于石缸之内。并望有缘来者,艺成之后,将这座石洞封闭。
明儿一气看完这张字柬,不由得感慨万千,知道那小册就是南风真人所留的武功秘籍。
于是强烈欲望勃然浮起:“学习武功,报父母血海深仇!”
明儿知道这是万载难逢的奇缘,自然不能放过,心中热血沸腾,简直不能自己。
顺手翻开《南风真集》上册,头几页竟划着四十九个小人打坐图案与一连串朱笔注明文字。明其甚觉熟悉,原来头几页记写的竟与石壁上刻划的打坐练功之图一模一样。明儿早已练成,遂翻开另几页,都是一些内功吐纳之法。原来《南风真集》上册都是巩固内力基础,讲究真与实,与一些旁门左道练功快为准迥然不同,内力稳固,武功才能登峰造极。南风真人百年前与“孤剑震中原”仿傲生决斗于峨嵋山顶,三昼夜间,终以内力稍逊而败伤,是以恍然领悟。武功之精,在于内实,是故南风真人重伤之余,尚念念不忘,临死之前,悟出许多秘诀,记于《南风真集》上册之内。
明儿继续翻开下册,首先映入眼的轻功,虚飘幽风,若经练成,竟能一掠十余丈,绝山深川不阻,练至极处能一芦而过汪洋。早年“达摩老祖”亦不过如此。明儿惊喜参半,向往已极,恨不得立刻练就此绝世轻功“虚飘幽风”,手刃仇人。
强行压住激动情绪,翻阅下去,其中记载的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掌法、剑术,复杂已极,变化之玄,使明儿不由得目暗脑昏,半晌还弄不懂。
一数掌法,竟有五六种,朱墨标明,明儿一时也无从记起;再看剑法也不下二三套,左边还注明这三套剑法皆于巧得金牛宝剑后,费时十年之久,于深山大岭之中观察狮、虎、豹、蛇、鹰、狐、鹤、雉等相扑激斗之势,溶合而创,变化无方,玄妙异常,昔年南风真人纵横武林天下数十年,从无逢至对手,与“孤剑震中原”,仿傲生激斗峨嵋绝顶,亦以这三套自创奇玄剑法,几伤仿傲生于剑下,其厉害由此可见。
且说明儿暗惊不迭,翻至最后几页,蓦见红笔赫然写着:“金刚罡气,玄妙无穷,其威力之大,开山毁石,与道家罡气、佛门禅功有异曲同功之妙,学者慎思,切忌妄学,此功极易走火入魔,累身废残,悔至终生,警告来人,莫要自恃过甚,后悔无穷”
隔行小楷还写着:南风真人并非“三阴血脉”,福缘难求,纵然骨骼清奇,练武奇禀,但却非“三阴血脉”,只能练就六成功力,以至败于“孤剑震中原”仿傲生之手等等憾语。
明儿怦然心动,暗忖自己正是“三阴血脉”,可以练成这等厉害的奇门功夫,莫非天有交数,叫我这个遗独孤子练成这等功夫,以报父母之仇
韶光似梭,匆匆五年晃过,明儿已长成人。只见他面如冠玉,剑眉入鬓,鼻若悬胆,英风讽飒,俊美绝化,宛如潘安再世,宋玉重生。十七岁的明儿,久居荒山,与俗世隔绝,心地纯洁尚略带点孩子气。
明儿原名金遽明,明儿是其乳名,如今明儿已成长少年,故还其本名金遽明。金遽明尽得《南风真集》所载武功,落掌毁石,挥手毙狮,一掠十数丈,绝山深泽不能阻其行,猛兽毒虺不能伤其身,就是以当今芸芸武林之中,能够与其匹敌者,也寥寥无几了。
遽明尚自懵然不觉,终日除三餐果腹外,剩余时间皆练功习文。南风真人所遗《南风真集》记载的各种武功,被遽明练得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就是文黝方面,南风真人素以饱儒自骄,所留文集、经、书亦被遽明尽习而完,出口成章自不必述。
遽明五年里,习艺括苍山,不知武林动态,江湖上变化可真大,老辈凋谢,后起之秀倍出,威武江湖,闯名煊赫,尤以“夏鼎郎君”为最。
“夏鼎郎君”武功不知得于何派名门,空前绝后,崛起江湖,才不过数载,业已名满天下,为人高骄,生性凉薄,手法绝毒。不论正邪派高手碰到他手里,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因此激起武林公愤,先有建安七剑、神手书生等侠士欲寻其晦气,后来竟连老一辈笑、哭二叟竟也看不过眼,连同各派侠士苦苦追寻,终于寻至“夏鼎郎君”处身之所,群起围歼。“夏鼎郎君”虽武功绝世,却双手难敌四拳,负伤而逃,笑、哭二叟预算其中了自己的独门掌力,决难再生,也就负手离去,江湖开始平静了一段日子。
遽明对于这些惊动江湖的变故,却懵然不觉,也不想下山,终日地专心研练奇门至高无上的绝学“金刚罡气”。休看遽明年纪不过十七岁,却天生灵禀,且是百年难觅的“三阴血脉”,已将“金刚罡气”练至六成功力,回想昔年的奇人南风真人也不过如此,可谓遽明莫大的造化了。
一日,遽明照例出外猎兔而餐,寻遍了草叶密林,却不见兔子踪影,不由暗暗称奇,再觅找半刻,还是一无所获,不禁疑忖:今朝也忒地怪异,难道兔子被我猎食光了不成?
正在疑忖,突然一丝极微小的声音,随风而过。遽明已非昔日可比,声响虽极轻微,哪能瞒过他的耳目。遽明油然升出警觉之心,以经验说来,遽明知道这丝声响,决非普通动物步行踩路之声,就象一个极具内功火候的人经过此间。
人,这对遽明的诱惑力就好象饥饿的人遇到美食一样重要。遽明隐在括苍山绝顶已达五年,这五年之中遽明从未见到另一个人。人终究是人。卓尔不群的人,也不能离开人群的生活。遽明心里就如此地复杂,一面畏惧人来了会破坏他的一切常态,一方面却极希望有个人能陪伴着他聊天,或者是谈些近来人世里发生的各种事情,以解闷居而又枯燥的生活。
遽明心胸不停地交战,终于鼓起勇气,走向二者中的最后一面接近人群。
轻拨密枝浓叶,悄悄地四下张望一阵,跳上一棵高大的枯木之上,隐蔽自己的身体,只露出两只隐藏着神光的眸子,瞧着动态。
果然不出所料,只见密林深处隐约蹿出一条黑影,跌跌撞撞,鼻腔呼吸显得格外重浊,竟似身受重伤模样。
身影自远而近,行至枯木之前,遽明只见来人年纪仿佛甚轻,人也长得俊美,只是配了一张俏落的嘴唇,隐带着杀气,一件华贵衣衫,零碎破烂,尚染着片片血迹。年青人面色苍白,步伐紊乱,行至古木根前,已自支撑不住,“扑通”跌躺在枯木脊上,缓缓从怀中取出一粒白色丸子,吞服下肚,人也悠悠长喘一口气。
半晌,年青人似乎精神稍振,张开精光闪闪的眸子,喃喃地说道:“哼!
哭、笑老贼,只要我夏鼎郎君尚能活在人世,准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处!”
“建安七剑,怪手书生我夏鼎郎君也不放过你们,哼!”
年青人露出狠毒凶残的神色,俊美面型顿时变成一只狰狞毒蛇一般难看。
年青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语,莫不被遽明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知道他叫“夏鼎郎君”。
哭、笑老贼、建安七剑、怪手书生是谁?遽明也就不得而知,只知道这个年青人对他们似乎有很大的仇恨存在。
惺惺相惜,遽明对这个年青人,顿生出同情之念,不忍见他那痛苦之状。
于是遽明身子一晃,已飘落在陌主年青人身前。
“夏鼎郎君”微微一愣,随即单掌一番,一股潜力,包围全身各大要害,遽明硬实实地接了“夏鼎郎君”一掌。
“砰”,奇门绝学“金刚罡气”,神妙无穷,一股极大的潜力不但抵消来掌劲力,尚且反弹出一股巨大潜力,“夏鼎郎君”毫无防范之下,竟被送出三丈来远,跌在地下,还好遽明心存忠厚,不愿伤其身,否则就是十个“夏鼎郎君”怕也震得内腑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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