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渐褪去,杜天林闪身入内,站在庭院之中仰头一望,只见东边自己房中黑忽忽的一片,窗户关闭得十分严密,丝毫瞧不出动静。
杜天林为人生性谨慎,他略一考虑,这时反倒平下心来,丝毫也不焦急,慢慢调匀真气,只觉除了仍有一些疲倦的感觉之外,似乎已无大碍,干是身形一轻,纵身上了栏杆之上。
落足之时极为谨慎,是以没有发出半点声息,他缓缓伸出右手,在窗架上微微一扣,房屋之中毫无动静,杜天林等了一会,忍不住右手轻伸,拍在架上,格的一声那扇窗户应手向内分开。
屋中较之屋外尤为漆黑,一时目光不能及远,杜天林不敢轻易进屋,只怕事情忽起变化。
他略一沉吟,正待出言相问,忽然只觉身前一寒,一股冷风袭体而生。
杜天林随时戒备留神,才一察觉,呼地一口真气直冲而上,不但不向后退,反倒迎着那股掌风急急拍出。
他心中思料对方只要和自己内力一抵,自己立刻运用“云手”绵劲将之化向左侧,借力一步便可进入室中。
那知自己掌力才发,斗觉对方力道古怪无比,不但不向外崩,反而具有强大吸引之力,自己送出的掌力被对方借势一吸,产生大力量,整个身形支撑不稳,呼地向前冲了两步,正好进入室内。
这时忽然杜天林忽觉吸力一轻,霎时之间变化成推送之劲,紧贴着自己身侧,呼的一声将户门密密掩上。
杜天林心中大大震惊,黑屋之内居然隐藏着这等人物,单从这一收一发之间,此人内力不只奇奥古怪大异寻常,而且造诣已极为深厚,收发自如。
杜天林被逼进入屋中,立刻全神戒备,足下无声无息之间已一连移动了几个方位。他现在目光仍然不能明辩黑暗中事物,只能从那掌风袭过的方位大略估计对方所在之处,一连变动几次方位便是要想占据有利角度。
他足下闪动之际,斗然一个低沉无比的声音道:“年青人,你不要再移动了。”
杜天林心中暗暗一震,从那声音看来,发话之人显然乃是一个老者,他路一沉吟,开口答道:“在下姓杜,这间房屋乃是在下所住,阁下是何人三更半夜私入房中……”
他话未说完,那老者的声音再度响起打断他的话道:“你若真是姓杜,那么老夫便来得不错了。”
杜天林接口道:“在下与丐帮叶七侠曾相约会见于此,叶七侠可在么?”
其实他此时心中疑念大生,若这老者果然便是六指老人,那么叶七侠便当与他同在屋中,自己话音出口,叶七侠立可辩清说明,但至今却始终未听到他的声调。
那老者顿一顿,对杜天林的问话默不作答。也不知他是在考虑如何回答,还是作什么别的打算。
过了一会,沉默依旧,杜天林等待老者回答,久久未见回音,心中不由泛起些许紧张的感觉,缓缓吸了一口真气流入四肢百骸。
忽然一道火光一闪,摇摇曳曳,映得人影左右不住晃动。杜天林骤觉眼前一亮,原来不知何时那老者已摸出火种点起室中油灯。
杜天林定了定神,细望过去,只见室中木椅上坐着一人,年约六旬,身着黑色布袍,颔下银须清晰可辩,但却没有那叶七侠的踪迹。
那老者双手始终拢在宽大的袖袍之中,丝毫看不出一点端倪,杜天林略一沉吟,缓缓说道:“老先生可是与那丐帮叶七侠一同来此的么?”
那老者却仍是一言不发,只注视着杜天林一瞬也是不瞬,杜天林想不出他为何始终不愿回答自己这一句问话,只觉他目光之中森然有威,被他注视着心中不由产生了一种忐忑难安之感。
过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杜天林感到沉默难耐,正待再度开口,突然那老者面上显露出激动的神情,长长叹了一口气。
杜天林吃了一惊,那老者双目一垂,口中低声喃喃地念道:“明月楼高寒山碎。”
杜天林只觉心头大大一震,脱口说道:“残灯明灭晓云轻!”
那老者双目一张,缓缓说道:“杜小朋友,回龙先生别来无恙么?”
杜天林这时再也不怀疑这老者的身份,只因方才那两句话乃是刻划在师父随手所带的那本经书之上,平时极少示之于人,这老者既然能知,可见他与师父的关系一定极为深厚了。
这时见他如此一问,连忙双手一揖,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家师隐逸山林之中,晚辈奉师命寻找六指老前辈,幸而今日终能得见一面。”
那老者微微一笑,忽然右手一翻,自宽大的长袖中伸出,只见掌生六指,十分古怪。
老者望了杜天林一眼道:“杜小友,你为人倒是十分谨慎呢。”
杜天林面上微微一红道:“晚辈初入江湖,经验粗浅,再加以这数日以来,发觉除晚辈之外,尚有好几人找寻前辈,是以在行动之间有些紧张失常。”
六指老人一听此言,倒有几分出乎意料的神情,微微惊道:“愿闻其详?”
杜天林点了点头道:“除晚辈之外,至少尚有三批人—一”
六指老人面上现出更加惊诧的神色道:“竟有三批之多?”
杜天林点点头道:“其中一人大约与前辈有约,便是一位少林方丈大师。”
他不说出自己知道那少林方丈便是“灰衣”,六指老人大概料想不到杜天林为何知道少林方丈与自己有约之事,啊了一声说道:“你与那少林方丈见了面么?”
杜天林点头答道:“他与前辈有约之事乃是他亲口所说。”
六指老人噢了一声,心中暗暗忖道:“这姓杜的孩子遭遇倒是十分神奇,想必是他到终南山找寻我时正好遇上老和尚……”
他一念及此,心中疑惑之念大生,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何想起要到终南山区来找寻老夫?”
杜天林微微一怔,随既领悟他问此话的原因,微微一笑说道:“晚辈乃是受盖世金刀所指使,得知前辈这几年来隐居终南山区。”
那“盖世金刀”四字说出,六指老人斗然大惊失色,露出万万难以置信的表情。
杜天林吐了一口气,心知自己到西疆所经历的一连串遭遇委实太过于神奇,难怪对方不能相信,一时也不知要如何解说方才简明适当。
那六指老人顿了一顿,带着微微颤抖的口音对杜天林说道:“你见着那金刀谷三木了?”
杜天林点点头道:“晚辈在西疆一处绝谷之中见过金刀,他指使晚辈来终南山区找寻前辈,问明昔年的事。”
六指老人呆了一呆,突然仰天大笑说道:“痛快,痛快二十年光阴总算熬到头了,小友,金刀向你说了些什么?”
杜天林略一沉吟,缓缓说道:“金刀似乎处处均有难言之隐,并未向晚辈说明任何事实,只与晚辈定下后会有期,要晚辈先找寻六指老前辈。”
六指老人啊了一声,喃喃自念道:“原来他仍认为未至说明时机!”
杜天林也不明白他此语何意,接口说道:“金刀叫晚辈见着前辈时,代他问一句话。”
六指老人目中一亮,连忙接口问道:“什么话你快说出来?”
杜天林顿了顿道:“他要晚辈问问,那二十年前的事六指前辈曾否想出结果来!”
六指老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忽然面上流露出忧伤悲悯的神色,低声说道:“白云苍狗,沧海桑田,老友你还记挂在心牢牢不放,可惜即便结局大明,老友已不复往日英姿雄风,再也无力挽回……”
他喃喃说道这里,满面忧愁,杜天林心中一动,原本想说出那金刀已然神功尽复,重具擎天之威,但转念思及金刀当日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什么事也不愿为人所知的模样,自己还是不说为宜。
沉吟之间,那人指老人缓缓抬起头来说道:“除了金刀之外,你在西疆一行还见过什么人么?”
杜天林点点头道:“尚有西域大忍禅师。”
六指老人忧伤的神色又是一变,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但终于忍住没有说话。
杜天林看在眼内,心中暗暗称奇。
六指老人歇了一口气,又开口问道:“方才你说共有三批人在找寻老夫行踪,除了少林僧人之外,还有另外两批,又是什么来路?”
杜天林点点头道:“有一批乃是新近崛起江南武林的神秘帮会,唤作金蛇帮的……”
他说着便简略的将金蛇帮的情形述说一遍,六指老人听后双眉紧紧皱起,那金蛇帮东参西涉,似乎每一件秘密都有他们的份,奇怪的是这一帮人从何处得来这许多消息!
杜天林见六指老人面上微露茫然之色,知他尚不明了金蛇帮的究竟,遑论想出金蛇帮为何也找到他头上的原因了。
杜天林念头一转,忽然想起贺云与六指老人的关系,当下连忙说道:“那贺云姑娘,前辈可还记得么?”
六指老人怔了一怔,斗然呼道:“贺云么?老夫怎会不知,你认识她么?”
杜天林点点头,顺便略提一两句自己与她的关系,然后说道:“那贺云之姐便是金蛇帮一帮之主!”
六指老人斗然间呆怔住了,面上忽然闪过恍然大悟的神色,低声说道:“难怪他们要找寻老夫了,老夫倒未想到这几年功夫他们的势力竟已发展到此等地步!”
他说到这里,面上神色甚为凝重,杜天林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前辈此言何解?”
六指老人沉声说道:“老夫曾在贺云家中任教数载,早就发现他们一家人心怀叵测,却未想到竟能发展如此,这一家人甚为神秘,来龙去脉难以摸清……”
杜天林忍不住插口说道:“他们一家人乃是来自海南一脉。”
六指老人呆了一呆,似乎难以置信的模样,继而则是既惊又震,更且夹有几分恍然大悟的神情。
杜天林说出贺云等人来自海南一脉,用意便在看这六指老人有何反应,有何回答,这时见他露出此种神态来,连忙又道:“那金蛇帮主—一也就是贺云的姐姐,一身功夫神奇无方,内力造诣也高强无比,看来海南一脉武学方面委实不可轻视。”
这时六指老人面上露出沉思之色,好一会才抬起头来对杜天林说道:“这姓贺的一家人竟是来自南海,老夫倒未想到,这么说来他们处心积虑已有多年功夫,为的便是那二十年前的事……”
他说到这里忽又停下口来,杜天林忍不住开口道:“敢问老前辈,那二十年前的往事究竟为何?”
六指老人望了他一眼,缓缓说道:“这个迟早你总会知道。”
杜天林心想既已与他见面,于是再追了一句道:“晚辈此次奉师命下山,在江湖之中东奔西走,仿佛接触之事多与二十年前之事有所关连,此事牵涉各方宗主,前辈可否说给晚辈一听?”
六指老人默然不语,沉吟了好一会,缓缓说道:“回龙先生既然遣你下山,你又遭遇许多与此有关人士,我便告诉你也无妨。”
杜天林心中一震,却听六指老人接口说道:“你先说说看还有那三批打听老夫行踪的人,又是什么来路?”
杜天林顿了一顿说道:“那第三路人便是许多年来一直未入江湖的西域禅宗大师。”
六指老人又大大吃了一惊,露出目瞪口呆的模样,好一会才道:“便是禅宗一人么?”
杜天林摇摇头道:“尚有好几个门下,个个身怀绝技。”
六指老人点了点头,面上露出沉思之色,再不说话,足足过了有一盏茶的时分,他缓缓吁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望着杜天林说道:“既然那禅宗也重入中原,那二十年前的事已到真相大白之时,你既要得知,老夫便说与你听,只是—一”
他说到这里,忽然语气一顿,杜天林略一思考,仍然忍不住开口问道:“只是如何?”
六指老人双目一闪,缓缓说道:“只是老夫对你所说的故事,纯为老夫所知,二十年来老夫日夜思索,总觉得其中难免有许多误会的地方,甚至遭人瞒骗。所以说与你听之后,切不可有先入为主之观念,进而失去许多探索途经,换句话说,便要你不可轻信老夫的故事……”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杜天林心中直感迷惑,六指老人顿了一顿,接口说道:“老夫这许多年来便是犯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太过于深固,以至不能细想漏洞,明知有许多地方不对劲,却始终想不出什么道理来。你等会在听老夫说故事时,任何发生微细疑问之处,均不妨查问至底,如此一来也许触动老夫灵思,进而有所收获……”
他说得一本正经,杜天林吁了一口气道:“前辈既有此意,晚辈实是求之不得。”
六指老人点了点头道:“这件事牵涉甚广,几乎包括中原所有武林精华,以及西疆各门各宗,再加上海南一脉,可谓天下武林一网打尽,而且中心人物均是前无古人的英豪俊杰……”
杜天林疑神倾听,一种难以自抑的紧张感觉迅速攫住他的心胸!
六指老人顿了一顿继续说道:“那件事过去之后,武林中立刻形成一次空前的寂静,几乎各门派精英尽隐,十余年来江湖中好比一潭死水,再无脍灸人口之事。”
杜天林想到这十余年来自己在深山中苦练武学,也不知江湖中究竟是何种情形,但自己一下山来,就处处看见武林之中一片空荡,高手名人层出不穷,难道自己正是适逢其会么?
他心中思索,耳边只听六指老人继续说道:“这几年来老夫隐居终南山中,不知世外如何,不过从你口中听来,似乎又是招兵买马,门派齐与,昔日高人,新出奇材,集一时之盛,回想二十年前,也正是如此一般的景象……”
那时武林中各派高手如云,除了少林,武当等名门大宗之外,江湖上有名震大江南北的‘青旗’帮,势力之大真可谓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南方‘苗疆血魔’方始出道不久,那一股锐气真是直通上天,行走南疆与人交手从未超出十招,对手则非死即伤,由于他手段毒辣,这血魔的‘魔’字方才加之于他。
西方则有柴达木的赵氏家传绝学,代代不衰,到了这一代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绝学发展到了极致。不过赵氏极少涉足中原,他的功夫究竟高到什么一个境界,仅只传闻,少有实见者。
中原一带,则盛传‘灰衣狼骨,盖世金刀’之语。
其中“灰衣”、“狼骨”两人行踪万分神秘,武林中均仅在传闻之中有此两人,以及两人出奇的事迹,根据这些事迹估计,此两人的功夫已到陆地神仙之境,只可惜无人能有眼福亲眼目睹一次。
那盖世金刀则大不相同,经常行走江湖。见过谷三木真实面目的人不在少数,对于他那一柄金刀,打遍天下无敌手,尊称‘盖世’两字,实是当之无愧。
由于众人对金刀的神秘感觉远不如‘灰衣’、‘狼骨’两人,是以在排名之上,乃成为殿尾之人。
盖世金刀谷三木侠名显著,遍及南北,又有“仁义金刀”之称,凡是金刀到处,不论黑道白道,再大的梁子过结,亦是一笔勾消,谷三木连动手都不需要。
那盖世金刀名声如日之中天,威遍大地,自然引起各方高人的不服,但金刀为人高明,事事仁义为先,并且一向深藏不露,非至必要关头万难一挥金刀,但只要金刀出鞘,必定得到满意的结果,所以中原武林之中虽有高人于心不服,却均不好表露出来。”
六指老人一口气说到这里,杜天林忽然插口说道:“前辈所说的高手之中,中原一带可有一人称为天下第一庄庄主的?”
六指老人连连点头:
“不错下错,有此一人。此人武功自成一路,绝学极多,名声相当显赫。”
他顿了一顿问大林道:“你怎会知道此人?”
杜天林微微一笑道:“晚辈在两月以前曾遇见他与金蛇帮中人发生冲突,目睹他出手,威风八面,功力极深。”
六指老人啊了一声道:“原来他也重人江湖,看来武林又陷入一场风暴的前夕了……”
他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那一年风暴来临,全靠金刀一人支撑渡过,如今壮士英风不再,有谁能担当如此重大责任?”
杜天林在一旁听了,似懂非深,六指老人唏嘘了一阵,缓缓接口道:“方才咱们说到什么地方了。”
杜天林应了一声连忙答道:“前辈说到那金刀事事均以仁义为先,所以中原武林虽有不少高人对他不服,都不好表露出来。”
六指老人点了点头道:“不错,可是那南疆西域两大高手却怀有不服之心。”
杜天林脱口说道:“必是苗疆血魔以及青海柴达木赵氏!”
六指老人嗯了一声道:“那血魔倒还罢了,一向行为任性而为,骄狂得紧,他既闻金刀如此名声,心生不服尚可说得过去,那西域赵氏可就令人费解了。
想他世传绝学,久隐青海自成家派,已成为武林之中公开的秘密,但他绝少踏入中原,依据常理推断,这一次远来中原与金刀一争锋芒委实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正在此时,西疆武林之中突然发生了极大的变动,有一个自称神龙的人物崛起,公开在西疆各地指名挑战当时有名高人。
西疆武学源流深长,几百年来一直都是人才辈出,始终能与中原武林分庭抗礼,在武学上,由于西疆地域较小,各宗各派间相互关系较之中原密切得多,是以有许多远古绝学在原失传,却仍保留在西疆一带。
在这种局势之下,居然有人甫始出道,就敢向全西疆武林指名索战,分明是未将这卧虎藏龙之地,放在眼内了。
这个消息传扬开来,不仅是西疆武林大起震动,便是中原也有不少人注目相待。
结果短短半年之中,神龙横扫西域未逢敌手,最后竟向古老最神秘的飞龙寺下了战书。
西疆飞龙寺便是红衣喇嘛起源之处,在西疆地位一如少林寺之于中原武林,历史悠长,门户渊博,武学之深浩翰难测!
神龙居然找上飞龙古寺,单是这一份豪气,已足以震动古今天下,须知飞龙古寺八僧所排的‘古禅大阵’,变化奇幻,据传较之少林‘大罗汉阵’尤为厉害,数百年来还未听说有人能闯过这两种阵法的,若是神龙这次一击成功,其威势之盛,恐可凌驾‘灰衣狼骨盖世金刀’之上了。
飞龙寺对此事的反应甚为冷淡,原因便是飞龙寺自古相传下来的规矩,除了对其他寺院外,绝对不与任何武林宗派有所来往。
是以神龙虽然下了战书,却始终未能得到飞龙寺的回音。
正在此事欲了未了之际,神龙忽然又有惊人之举,自称出身寺庙,乃是带发修行,在回龙古寺中渡过十数年光阴。
这句话传出来,益发表明了神龙坚定的决心,回龙古寺的主持禅师也默默无言,看来神龙的确是出自回龙寺庙不会错的了。
飞龙寺这回才表明立场,堂堂正正,不卑不亢,说既是佛门不静,同源之中突出强徒,飞龙寺上下群僧岂可坐视?其次才提及为了维持古寺盛威不衰,决定予来犯强徒以最大打击。
如此一来,箭拔弓张,已到最后阶段,神龙果然单人匹马,来到飞龙寺前。
进入飞龙大殿,只见厅中无人,却是灯火辉煌,四周巨大的石柱上处处雕刻着盘绕着的飞龙,气魄十分宏伟。
神龙一言不发,走到侧相廊檐下,抓起神锤,在古钟下连连敲击,发出声嘹亮钟音。
那居住在飞龙寺前后甚远的人都能清晰的听见钟声,知道一件罕见的争夺,在近乎奇迹之下立刻就要展开。
神龙敲完钟,回到大殿,只见无声息之下,左右甬道之中出来黑压压一片人,全是一身红袍,众僧默然而立,一言不发,却于人心头上有沉重压迫的感觉。
神龙到了此时,禁不住也有些紧张,但他仍强压心情,说出一串令人赫然震动的话。
他当时对飞龙寺主持说:
“在下一再强硬相犯,并非疯狂失礼。而是心怀原因,各位大师要请明察。”
飞龙寺主持听他如此说来,心中暗暗生奇,忍不住便说道:“什么原因可否相告?”
其实他追问这一句话,便有些示弱之意了,但主持大师佛法甚高,嗔念早除,除非不到最后关头,断然不愿引起争斗。
神龙笑了一笑道:“在下这个原因,在于凭一己之力,打遍天下武林,进军中原,南疆塞北关东,这飞龙寺一战,便是行程的起始站了……”
群僧亲耳听到如此狂言,一起微起骚动,主持大师摇摇头道:“既是如此,老衲在内堂相候,施主通得过大殿便来找我!”
说罢大袍一挥,缓缓退入后殿,那群僧有一半都自左右退去,剩下的人斗然身形晃动,只见大厅之中红影闪闪,霎时间各就各位,已布就了“古禅阵”。
神龙知道必须闯过此阵,方能见着主持大师,他微微一笑,在一个时辰之中,闯过了自古迄今为人视为绝题的‘古禅大阵’,这一段战斗却始终没有传出来,除了飞龙寺参加大战的十八僧人外,恐怕再也无人知晓其中的究竟!”
六指老人一直说到这里,面上露出甚为激动的神情,杜天林正听得出神,忽然间停下来,见六指老人如此表情,心中不由诧异,忍不住问道:“前辈言下之意,这闯过‘古禅大阵’之事其中另有曲折是么?”
六指老人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杜天林奇道:“前辈可否明言生出疑念的原因何在?”
六指老人道:“那一年盖世主刀谷三木见过一次‘古禅阵’,曾对老夫说那‘古禅阵’较之少林‘大罗汉阵’尤为奇奥,处于阵中,对方每发一掌,便是集合一十八位高僧内力之和,配合之妙,取位之熟,非是亲身经历,方难想像。
当时老夫便问谷三木,若以他的功力,亮出金刀在阵中全力施展如何?
谷三木摇摇头说,只怕凶多吉少,难可自保不败,但长久拼斗,内力消损太多,遑论攻破对方!
那神龙便再厉害,较之谷三木以老夫之见绝不会高明多少。谷三木既已有自知之明,那神龙如何能在一个时辰之内破阵进入内殿?”
杜天林啊了一声,心中暗道:“神龙之名大忍禅师也曾提过,说他虽是高明,较之谷三木顶多也在伯仲之间,六指老人之言大有道理。”
六指老人见他不再追问,略略顿了一顿,又继续接下去说道:“神龙到达了内殿,见了主持大师道:“现在轮着大师与我了。”
主持大师望着他进来,面上露出激动难抑的神色,好一会才平息下去,缓缓对神龙道:“施主请动手吧。”
神龙却道:“若是在下侥幸得胜,大师你看怎么办?”飞龙寺主持大师此时却显得格外平静,冷然说道:“听凭施主之意,飞龙古寺之名从此绝迹天下。”
神龙摇着头说道:“不用不用,在下只要大师答应一事!”
主持大师双目一翻冷冷答道:“若是施主失手了又当如何?”
神龙半晌不语,斗然仰天大笑起来道:“在下第一站过不了关,遑论中原、南疆、塞北、关东?若是在下失手,马上自毙寺前。”
主持大师见他自信如此。心中不由更加谨慎起来,那神龙说完此话,忽然盘坐地上,深深吐纳了数次,然后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左侧一个蒲团之上,跌坐不动。主持大师虽是见多识广,但此刻也弄不清楚神龙在做什么,但他深信神龙此举一定有其深意。
他耐着性子,看那神龙端坐在蒲团之上,突然面上升起一层淡淡的青色。
那青色逐渐转浓,到了后来已是一片紫气,密布神龙面孔直至脑门顶心。
说也神奇,神龙端坐着的身子这时忽然缓缓升高起来,原式不动,竟然离开蒲团,凌空不坠。
坐着的身子一分一分向半空升起,一直升了有两尺左右,这时神龙身体飘在半空,真是奇观。
但见他面上紫气一浓一淡,一连三次,忽然长长吁了一口气,整个人在半空中打了一个筋斗,落在三尺之外的地上。
主持大师看得不由呆住了,他望着神龙半晌无言,忽然右手一挥,一股柔和的力道推过去,拂开神龙方才坐着的蒲团,只见坚实的红木坐坛上陷入五分深浅的两个股印,分明是被神龙凌空发劲所致。
主持大师的面色斗然变得十分黯然,他叹了一口气,缓缓对神龙说道:“施主居然练就失传二百余载的‘寸节升高’功夫,老僧自认不如,认输便是。”
神龙长吁一口气,点点头道:“那么在下有一桩事烦请大师帮忙?”
主持大师木然颔首道:“施主请说。”
神龙的面色斗然变得极为严肃,他沉声一字一字地说道:“大师率领十八高僧,到中原嵩山少林一行!”
主持大师吓然一惊,半晌也说不出话来,神龙抱拳一礼,退至甬道,沉声说道:“十日之后在下再度拜殿!”
说完转身便走了,主持大师望着他远扬的身形,摇摇头一言不发盘坐不动。
这一件事传将出来,真可谓轰动天下,少林僧人听到此言,有些暗骂神龙狂妄无己,有些却已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少林主持方丈夫知飞龙寺的实力不俗,此番为神龙借来,浩浩荡荡进入中原,少林寺既为其第一目标,不论于何处着眼,均是非胜不可的一场争斗。
当时少林寺时值平淡之期,自前代主持天下第一高僧慧元大师圆寂后。以无特出人才,主持方丈闻此消息,心中自是十分焦急。
方丈和尚与老夫乃是方外好友,忘年之交,那一年老夫约莫四十上下,他却已是六旬开外,当时老夫正好盘桓嵩高山,这些消息—一传至,方丈忧心渐加,一日夜谈之中,终于忍不住向老夫提出此事。
老夫那时究竟年事尚轻,一腔热血,立即决心助拳少林,但却自知功力恐有不逮,便为少林苦思良策,想了好几个时辰,只觉唯有一人方足挽此危难。
老夫便向方丈大师提出金刀谷三木之名。
那时金刀之名如日正中天,少林方丈自也有所闻,他知道老夫与金刀的关系,也觉甚为妥当,便要老夫下山去找谷大侠到少林助拳。
老夫却不赞成金刀到嵩山之上,如此助拳太过明显,有损少林威名,不如在半途籍机冲突,先行下手。
方丈自然更无话说,立刻与老夫话别,老夫下山之后,连夜找寻金刀谷三木,三天之内跑遍好几百里路,总算被老夫找到。
老夫找到谷三木时,说来奇怪,他正从一个小镇上经过。谷大侠为人极为毫放,生平喜爱喝酒,在镇上大约喝饱了一顿,一个人心中忽感烦闷,在大街上沿街倘佯,来到一堆人前,停足一看原来是一个测字相面的小摊,坐着一个老者,相貌极为不凡。
谷三木闲着无事,带着几分酒意挤入人群之中,只听众人都在传说这老者如何神奇之事。
谷三木一时兴起,走上前去对那老者点点头道:“老先生为在下相面如何?”
这时老夫刚好也加入人群之中,一眼望见谷三木,心中甚为高兴,见他竟闷得发慌找起相面的来,暗感好笑,一时也不招呼,只在一旁观看。
那老者抬起头来望了谷三木一眼。只见谷三木面目堂堂一表,双目不怒而威,豪气凌云,不由吃了一惊,沉声道:“大爷贵姓大名?”
谷三木微微一笑,找了一张木凳坐了下来,大声答道:“在下姓谷,山谷的谷。”
那老者呆了一呆,啊了一声,又细目望着谷大侠。老夫在一旁心中暗觉奇怪,感到这老者神态似乎有些不对劲,于是便生几分怀疑之心。
这一留心,便发觉这时旁边走来一个中年人,年约四旬上下,老夫一见此人心中不由一惊。
只因此人相貌大过出奇,完全一派朝廷重臣之像,方圆适度,潇酒之中透出刚猛之气,较之谷大侠则完全是两个生活环境的人。老夫心中暗道,此人不知是何来历,不由对他特别留心起来。
只见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谷三木的侧面,面上露出惊疑的神色,老夫一见此情心中越发留神。
这时那相面的老者缓缓说道:“谷先生目下似隐有泪光,目下延至两颊,近日之内将有重大变故发生。”
谷大侠噢了一声道:“愿闻其详?”
老者说道:“看谷先生打扮,大约是行走江湖人士,那么尤须注意刀剑之祸。”
他说得极是露骨,登时四周人群都发出嗡嗡的嘈杂之声。
谷三木啊了一声,顿了一顿说道:“老先生能否再度指点一二?”
那老者忽然抬起头来,老夫站在右侧,亲眼看见他的目光和相貌出众的中年人打了一个照面,那中年人微微点点头,老者又垂下头来,缓缓说道:“谷先生若要详言,请抽一签,老朽解说如何?”
这时老夫心中疑念大生,暗想这老者原来是中年人一路的,不知他们两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可惜他们不知对象乃是天下第一名人盖世金刀!
心中虽如此思想,但仍加倍注意中年人的行动。
这时谷大侠随手在字筒之中抽出一字,那老者手在手心之中看了一眼,这时忽然那中年人嘴皮一阵蠕动,清清楚楚落在老夫眼内。
老夫吃了一惊,原来此人施展‘传音入密’之术,不知他对那相面老者说了些什么?
这时那老者面上神色极为沉重,缓缓持笔在纸上写了两句话,灯光之下看得清楚,正是:“万流百川同归一,铁戈金刀落于西。”
谷三木看在眼内,斗然心头一震,连脸上都改变了颜色,那老者呼地一声站了起来,一言不发收拾摊桌便走,四周的人都看得呆了,谷三木呆坐了一阵,拾起那写着两句话的纸笺,缓缓走出人群。
老夫暗中注意那中年人混夹在人群之中向东北方行去,这才赶上谷大侠,打了招呼。
谷大侠这时似已忘去方才的事,骤见老夫,极为兴奋,老夫却连忙将方才在人群所见的一幕告诉了他。
他听了沉思半晌道:“那个中年人是何来路?在我记忆之中毫无印象。”
老夫也点点头道:“兄弟也觉他面生得紧。”
谷三木想了一想又道:“若是这两句话是他暗中指使那老者所说,那么他必已看出我的身份,只不知第一句话是什么用意?”
两人商量了一会,只觉得不到结论,均一致同意去查查那中年人的底细。
于是两人连袂向东北而行,一路上老夫将少林寺助拳之事告知谷三木,他也已风闻西疆神龙的崛起,却料不到已经到了这等地步,当下问了许多细节。
走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一处荒僻所在,有一所独立的屋院,室中灯光犹明。
两人一齐翻过砖墙,老夫对谷三木说,那中年人可能身怀绝技,咱们万万不可大意。
是以行动之间已施展全身轻身功夫,到了窗栏之前,自隙缝之间望去,只见室中坐着一人,站着两人。
那站着的两人其中之一便是那相面的老者,另一人则未见过。
坐着的人自然便是那中年汉子了。
只听那老者道:“庄主果然以为那人便是谷三木么?”
那中年人微微颔首道:“单以他方才的神情反应看来是决不会错的了,只不知他此来有什么打算?”
那老者面上有些紧张的神色道:“若是他也插入一份,咱们可大大不易得手。”
那中年人面上也是十分沉重,好一会才道:“此人英华外露,看样子便是罕见的敌手,委实不易对付。”
老夫听他们所说,分明是有什么图谋,害怕谷三木在此时地就要插手,于是就带着询问的目光望了谷三木一眼,只见他满脸一片茫然之色,分明不明白他们所谈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过了一会,那老者及另外一人都走出室外去了,只剩下中年人一人静坐室中,沉思不已。
谷大侠与老夫渐渐不耐,忽然那中年人双目一闭,坐在椅子上凝神运功起来。
咱们立刻打消了离去之意,都想自他运功的架式上瞧出他的来路。
他练了一阵,却用的是最基本的架式,丝毫瞧不出端倪,但过了一阵,他双目一睁,只见神光四射,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威力。
老夫及谷大侠都为一惊,这时那中年人忽然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屋外,站在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之前。
他静静站了一会忽然身躯微微向后一仰,猛力一吸,只见那池塘水面一阵微动,然后越来越是剧烈,终于溅出水面,形成一道水柱,一直冒将上来。
那道水柱越吸越高,越来越粗,到了后来竟有水桶口粗细,那中年人一口气吸完,持着不动,那道水柱也便一直不曾停止。
老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目,世间竟有这等威力的气功,这中年人委实身怀不可思议的功夫!
老夫抽空望了谷三木一眼,只见他也是满脸又震又骇的神态,更带有几分沉思这人来历的表情。
这时那中年人一口气吐了出去,那道水柱登时被吹成一道水箭,打向池塘中心。
那一吹的力道好不惊人,就好比一条铁棍打入水中,激得漫天花水,水面被吹得深深陷下去好大一个坑,整个池塘水波乱荡,泡沫四起,好像完全沸腾了一般。
那一口气缓缓吹完,过了有半柱香的功夫,水面上逐渐平静下来。
老夫看得如醉如痴,这时那谷三木面上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这时那中年人再次吸气,水声呼呼,谷三木藉此掩盖,轻轻飘身闪入黑暗中,招了招手,老夫连忙跟了过去。
只见谷三木一脸沉重之色,老夫急急问道:“你知道他是谁了么?”
谷三木点了点头只说了四个字:
“先天气功。”
老夫斗然一震,脱口说道:“那长白郭以昂?”
谷三木点了点头,一脸沉重又惊疑的模样,半响不发一言。
老夫当时也震惊之极,想那长白郭氏武学绝伦,数十年来由于绝少踏入中原武林,相传之间更加了神秘气氛,‘先天气功’究竟有何等威力绝少有人亲目得见,只是这种功夫自远古失传多年以来,突然在长白重现,照理推测理当深奥无比。
这是夫亲见气功吸吐,吹出水箭,果是惊世骇俗,若是与对方之隔施展出来,可真无坚不摧,万难抵御了。
谷三木沉吟了一会,缓缓说道:“想不到郭以昂名传天下,年纪犹乃轻轻如此。”
老夫吁了一口气道:“此人相貌出众,果有奇人异士之气。看来武林之中相传‘先天气功’如何如何厉害,的确是言之不虚了。”
谷三木点点头道:“单从他运气调息的架式来看,均是甚为普通的法门,绝对瞧不出他气功造诣的深浅,若非亲眼见他吹起一池水浪,委实万难估料,可见此人修为已臻极品,返璞归真,年纪不过四十上下,这长白郭以昂果是天纵之才了。”
老夫点点头缓缓说道:“郭氏一向绝少涉足中原武林,这一趟不知为了什么不但亲自入关,而且还带有属徒,分明是早经计划好的行动了。”
谷三木一脸沉重之色说道:“说得不错,我也正为此事惊疑不定呢。”
老夫想了一会不得要领,谷三木摇摇头道:“郭氏家族这关东首富,此番入关而来,分明有极重大变故……”
老夫心中正作此想,这时脱口说道:“难道与那西域神龙之事有所牵连不成?”
谷三木嗯了一声道:“我虽也如此想,但却想不透是何道理?”
老夫说道:“神龙据闻出生长成均在西域,而长白郭氏世居关东,无论如何也扯不上关系呀?”
谷三木道:“难道这两方面人早已暗中勾结,图谋中原武林?”
老夫摇摇头道:“这个绝对不可能。”
谷三木奇道:“何以见得?”
老夫道:“相传那神龙生性最为自负,分明根本未将天下武林放在眼中,岂会与郭以昂相互联系?”
谷三木却摇摇头道:“我瞧这一个推测倒有几分可能。”
老夫连忙问道:“愿闻其详?”
谷三本微微顿了一顿说道:“从那神龙口气之中,要横扫中原武林以少林为其第一目标,若非有相当把握绝不会说出此等狂言,想那少林武术源远流长,门徒如云人才济济,便是那‘罗汉阵’式便牢不可破,神龙凭什么会有如此把握,可能便是与郭以昂有了默契,合两人之力自然又当别论。”
老夫听他如此一说,虽然仍有疑念,但也不再多说,停了一会,缓缓说道:“咱们下一步作如何打算?”
谷三木沉吟了一声道:“咱们既然要插手管这一趟闲事,任何有关事项都不应放过才是。”
老夫嗯了一声道:“如此说,咱们便不能放过这郭以昂了?”
谷三木既然点点头,缓缓说道:“我正在考虑如何出面的问题!”
老夫见谷三木既已如此说法,也不便再有异议,只是说道:“那么咱们这便露面去见郭以昂如何?”
谷三木顿了一顿说道:“不错,只是不知以何方法露面为妥?”
老夫想了一想,忽然灵极一动说道:“有了有了,咱们假意去寻找那相面的老人。”
谷三木点点头道:“以何藉口为佳?”
老夫说道:“咱们假意不明白他为谷兄批下那两句答语的意思,请他解说一番。”
谷三木连连点头,但过了一会却又道:“只是若那郭以昂不出面见咱们,仅打发那位相面老者应付应付,咱们岂不是难以达到目的?”
老夫沉吟了一会道:“唉,这个简单,到时候咱们装个强词夺理,言语之间不蛮强几句便不难将那郭以昂逼将出来?”
谷三木又思索了一会,但觉老夫所言有理,这时咱们两人距那木屋仅有一箭之遥,两人相商之下,决定双双由正路明道敲门求见。
主义既定,两人一齐闪出树林,缓步走向那栋木屋。
木屋中此时灯火犹明,两人至门前,屋内之人似乎已有警觉,自窗纸向内望望,只见人影闪动不停,竟然有四五人之多。
谷三木伸手轻轻敲门,一个人影慢慢移动到门前,隔着门板压低着嗓子问道:“那一位?”
谷三木答道:“找朋友的。”
这一句话回答的相当含糊,那屋中人沉吟了一会,缓缓将木门打开,一见咱们两人,似乎吃了一惊。
谷三木点点头道:“敢问此处可有一位专业相面的老人么?”
那人又是一惊,双目不住的打量咱们两人,好一会才道:“两人怎会找寻至此?”
谷三木微微一笑道:“方才在下在镇集中找了一位相面老人看看气数,那老人言词甚异,在下心中极为佩服,欲再请教,巧见他向此屋行来,敢问他可是住在此处?”
那人迟迟欲言又上,显然是他料不会有此等情况,一时之间作不了主。
这时忽然从后房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道:“王广,有客人来了么?”
那王广回过头来,只见那相貌出众的中年,也便是我们猜测中的郭以昂,便站在五步之外。
王广连忙走上前去,低声对郭以昂说了几句话,想是在说明咱们的来意。
那郭以昂早已瞧见咱们,但却装作不识的模样,他不知在人群中早已无意间对他留了神,这时他听完王广所说,微微顿了一顿,缓步走上前来道:“两位找寻玄极老人有何见教么?”
谷三木望了他一眼,只觉此人气度宏传,目神内蕴,一时之间真有瞧不出深浅之感,心中不由暗赞,口中却微微笑道:“方才玄极老人曾对在下批了两句,字含深意在下一时不能明了,是以欲再请他明示一二。”
郭以昂嗯了一声,他的目光扫过咱们两人,却是丝毫不动声色,沉吟了一会,缓缓说道:“既是如此,王广你去叫玄极老人出来见客——”
王广应了一声,转身便走进屋内,郭以昂指着左方一张木桌道:“两位请坐。”
谷三木点点头道:“敢问阁下与那玄极老人是何称呼?”
郭以昂轻噢了一声说道:“在下是他的朋友。”
谷三木点点头不再多说。那郭以昂倒也沉得住气,一言不发,只是坐着相陪。
依咱们所想,郭以昂不会料到咱们居然会找到玄极老人并已寻上门来,他心中必对咱们此举大为疑心,但却绝口不说试谈之言,这倒大出意料之外。
坐了约莫有半盏茶的功夫,屋内脚步声响起处,走出两个人来,正是那王广与玄极老人。
玄极老人见了谷三水,拱拱手道:“这位兄台要找寻老朽么?”
谷三木站起身来道:“正是正是,在下心中有一疑难,还望老先生多加点一二。”
玄极老人客套了几句,缓缓坐下身来,那王广仍是站在一边,郭以昂也端坐不动,没有离开的意思。
谷三木与老人对望了一眼,藏微笑道:“老先生语句内蕴玄极,只是在下头脑迟钝,不能领悟,尤其对老先生最后批示两句……”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会,那玄极老人噢了一声缓缓说道:“兄台请问吧。”
谷三木便直言说道:“老先生最后批示两句说道:万流百川同归一,铁戈金刀落于西。其中含意究竟为何?”
玄极老人面上忽然流露出严肃无比的神色,注视着谷三木一瞬不瞬,好一会也不发一言。
老夫在一旁目光四下流动,想从那郭以昂以及王广两人面上神色瞧出一些端儿。
却见郭以昂一脸漠然之色,看不出深浅,倒是那王广目中精光闪动,一付跃跃欲动的模样。
郭以昂目光一转,显已发觉老夫在注视那王广,他轻轻咳了一声,沉声向王广说道:“王广,你去为这两位客人端茶。”
王广应了一声,匆匆向屋内行去。
这时那玄极老人道:“老朽看兄台面上气色晦中带黯,乃是凶兆。”
谷三木装出一脸震惊之色道:“那么这两句话便是指出凶险之兆么?”
玄极老人点点头道:“不错,敢问兄台以后一月之内行迹为何?”
谷三木顿了一顿道:“这个倒未一定。”
玄极老人一脸严肃之色道:“老朽奉劝兄台不宜向西方远行。”
谷三木诧声道:“这话怎讲?”
玄极老人微微摇首道:“老朽这点能耐,只能瞧出凶兆,却无能细察凶险如何加临兄台之身……”
他说道这里陡然一顿,面上露出沉思之色,半响才接口说道:“铁戈金刀落于西……瞧兄台的模样,想是经常行走江湖的?”
谷三木点点头道:“四海为家,但缺常性,那处有饭吃混得一口便往那处去……”
玄极老人双目陡然一亮,喃喃说道:“是了是了,万川百流同归一,铁戈金刀落于西,事如江河之下流,其性所过,其理必然,看来是再难于以挽回的了。”
谷三木望着他一脸悯然无奈而又严肃无加的神情,心中竟无端的升起一丝惴惴之感,缓缓吸了一口气平息下心情,沉声说道:“愿闻其详?”
玄极老人点点头,双目微微阖起,过了一会低声说道:“兄台行走江湖,随身所带兵刃武器可是一支长长铁戈?”
谷三木按捺心情,摇摇头道:“不对—一”
玄极老人陡然双目一睁,沉声说道:“那么就是一柄金刀了!”
谷三木哼了一声,想他心中对这玄极老人一再故弄玄虚神秘已生怒意,但仍重重点点头道:“正是!”
老夫他明言相答,心想对方既然早早摸清他的底细,明言反倒有利,果见那玄极老人长长吁了一口气,沉声说道:“铁戈金刀落于西,兄台此去西疆,必然铩忌羽,便是性命也有数分危难!”
想那金刀谷三木一生行走武林,打遍三江五湖未逢敌手,玄极老人这一句话说将出来,谷三木心中无名之火便起,但他涵养够,仅仅笑了一声说道:“老先生凭何得知,并且如此肯定?”
那玄极老人陡然站起身来,沉声道:“兄台,老朽言尽于此,不再多说,兄台置信也罢,不信便当这番言词为耳边顺风,干老朽这一行的,不可能立书为凭,划押为保,信与不信,悉由尊便—一”
他的态度斗然恶劣至此,当时谷三木与老夫都怔了一怔,老夫只见谷三木双眉斜斜轩起,心知他已大怒,忽然耳边晌起嗡嗡之声,原来谷三木暗施‘传音’之术,连忙摄定心神注意倾听。
那谷三木内力造诣甚为深厚,传音而来甚为清晰,只听他说:“这老人甚可恶,咱们要想再行试探恐怕已不可能,你速设法将情形弄僵,咱们采取强硬手段。”
老夫不明白他所说的强硬手段究竟强到什么程度,不过他既要将情势弄僵,想必已然胸有成竹。
这时老夫抬起头来,只见王广自内厅走出,手中茶盘端着四杯茶水。
老夫心念一动,王广走到身前,将茶水分给四人,口中低低道了一声:“请用茶!”
缓步便待后退。老夫伸手端起茶来,放在口前浅尝了一口,忽然左手疾伸,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水四溢,双目圆睁,怒容满面。
王广陡然吃了一惊,不明白老夫在干什么,登时停下足来,老夫大吼一声道:“慢着!”
这一声大吼老夫乃是含气而发,直震得整个大厅嗡地发出一声闷响,那王广呆了一呆,停步道:“这位朋友,你这是什么用意?”
老夫佯想道:“你双目放明白点,咱们是什么人,什么场面不曾见过,这等茶水下毒的技俩还想在我面前耍弄,你瞎了双眼不成!”
其实那茶水之中并未下毒。想那郭以昂是何等人物,岂会施展出此等小技,但老夫吼将出来,那玄极老人及郭以昂一时还真以为王广自作主张.登时都说不出话来。
王广定了定神,冷笑道:“朋友,你这是故意找碴了?”
老夫怒道:“放屁,大丈夫一人作事一人当,尾缩龟藏,算得什么好汉?”
王广大怒道:“你,你……”
他话声才出,老夫陡然一长身形,左手急探,一把擒着王广手臂,右手陡然一送,一杯滚水煮出的茶整个泼向王广面部。
老大发动极快,王广一闪不及,已被老夫牢牢抓住手臂,眼前滚水迎面泼来,急忙向左侧首,好不容易闪过那杯茶水,但已为飞溅开的水星泼在脸上,不由被汤得哼了一声。
这一下情事大乱。老夫持着王广手臂,陡然觉得一股气流自掌心反震而出,整个手臂一热,不由大吃一惊,连忙掌心吐劲,催动内力,这才把持稳定,心中暗惊这王广不过只是一个从属人员,内力造诣竟然如此深厚,在被擒之下尚有余力反攻。
老夫口中仍是冷笑不绝道:“错非我见你眼神不正,心存疑念,岂不早已中毒倒地?”
那王广受制于老夫,又气又急,一时间口舌不灵,竟然说不清话来,好一会才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岂可信口开河,含血喷人。”
老夫只是冷笑不绝,竟即要惹起对方怒火。
果然那郭以昂陡然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冷冷地道:“王广,那茶中有毒么?”
王广望着郭以昂,一脸冤枉地道:“小的那里敢下毒害人!”
郭以昂嗯了一声道:“这么说.果然是这位朋友有心找碴了。王广,你受制于人,难道不知反抗么?”
这时老夫紧扣王广手臂,王广便是再凶也毫无法反抗,老夫听郭以易如此说,正待出言讥讽,陡然之间那郭以昂一步跨前来,与老夫并肩而立。
老夫忽觉一股甚大的力道自郭以昂肩头传了过来,袭向老夫肩部。
那郭以昂立身距老夫三尺左右,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却能自肩部发出内力,这等功夫错非是亲身所历,恐怕再也难以使人相信!
老夫本能之间向右跨了一大步,避开力道,右手仍然扣着王广手臂。
谁知那股内力凝而不散,久久不衰,老夫史觉肩头一麻,接连只感整个掌臂均在对方力道笼罩之下。
霎时老夫只觉额际冒出冷汗,无可奈何一松右手,向旁边闪两步才脱出笼罩。
那王广只觉臂上一松,大吼一声,一掌如风直立击出,对准老夫胸前劈来。
那拳风吹来,力道汹涌,威势相当可怕,老夫吸了一口气,右掌一翻,左拳握拳急推而出。
老夫推掌一直到遇到阻力时,方始斗然一吐内劲,只觉对方反震之力相当可观,一直加至八成内力,才一挥而出。那王广哼了一声后退一步,斗然钉立不动,手中内劲突增。
老夫吃了一惊,不料此人懂得退位移力的最高巧劲,正待再度加重内力之时,那郭以昂忽然一步走到王广身边,大声道:“王广,你闪到一边去!”
那王广听在耳中,却无力转步离开,郭以昂双目一转,一掌斜推而出,王广的身子被他推出三步之外。
郭以昂一手推开王广,一掌却待接上老夫掌上重力,老夫忽地吸了一口气,收回全部内力。
王广料不到老夫会斗然收力,他方觉重力一轻,一股拉引之力袭体而生,一个措手不及,一连往前冲出两步方才收足稳住,脸上又气又羞,涨得一片通红。
郭以昂哼了一声,忍不住面上神色大变,成为一片铁青。
他望了老夫一眼,忽然左手平伸而起,一式‘推窗望月’缓缓击出。
老夫既知他乃是名震天下的长白郭以昂,又曾亲眼目睹,亲身经历他的功夫,自是不敢大意分毫。
老夫不待那力道驱近身来,双掌一分再合,抱在怀中,暗运一口真气,急急一蹦而出。
这一掌老夫出了全力,强大的内力却由于双掌交错切出,消失了破风之声,只见静寂无声直拍而出。
那郭以昂右掌一立,老夫也不见他如何运力,却觉自己力道走空,宛如石沉大海,既无反震之力,也无硬封之功,分明是对方生生化纳下去。
这一下可令老夫吃一惊,须知老夫当时之功力,全力出掌,普天之下能硬接能硬架的人不会太多,这郭以昂居然生生化解开去,这一份功力委实已到不可思议之境了。
那郭以昂微微一顿,似乎也在调息的模样.老夫本当乘此时全力进攻,但见他面上深浅不露,一时不敢妄动,直到他发出长长一声吸气之声,这才知道方才他也在运气调息。
老夫慌忙展开一轮快捷打法,左右双掌连环扬起,交相劈出,一连三掌,荡起满天气流。
那郭以昂右掌当胸,左手一伸,连环三掌,掌掌斜推门外,到了第四掌,老夫力道才空,他右掌向外推出半寸,斗然一股力道仿佛平空而生,突如其来的径向前胸袭至。
老夫收回前攻之势,足下迅速向后移退一步,那郭以昂单掌向前再伸一寸,老夫依然被其压在掌力圈内。
如此,他的右掌每伸前一寸,老夫便被迫后退一步,到他右臂伸直之时,老夫已被迫后退有大半丈的距离。
这时他左掌缓缓自外而内划了半圆,老夫心知当他左掌划当胸之时,一击而出立将有最厉害的凌厉杀手。但老夫此刻竟被引人内力圈中,一时闪之不易。
这也只怪老夫自己方才太过自信,连攻三掌仅为对方一手化解,腾出右掌以逸待劳,牵制老夫牢牢不放。
老夫自出道以来,心想恐以此人为最大的敌手,跟着他左掌当胸一停,这时谷三木斗然大吼一声,呼地一声跳到老夫身侧,右掌一弓,左手捏拳飕的一声猛击而出。
这一拳的架式乃是最为普通的‘黑虎偷心’之式,掌力也是常见的少林隔空长拳,但到了谷三木手中却是大大不同,拳犹未递,威势毕陈!
霎时之间内力涌出,有如裂岸巨浪,那郭以昂神色一变,一言不发,这时他双掌均在胸前,一分一合,直击而出。
这一下两股力道硬行相对,谷三木只觉被对方力道一震,上半身向后一仰登时便化去力道,那郭以昂双足钉立不动分毫,但口中却低低哼了一声。
谷三木打得性起,身子一弓而起,右拳再出,脚步举动随拳势向前引去,每打一拳便逼前一步,他左右双拳交相击出,一连打了五拳,上前五步,登时距那郭以昂只有五六尺距离。
那郭以昂始终双足钉立不动,硬架硬打,连接五拳,上半身前后摆动,不住化解激起向上的内力。
谷三木打完五拳,呼地收下拳来。那郭以昂在方才五个照面之下,完全处于被动地位,看起来是占了下风,但他却丝毫不动神色。
王广及玄及老人目睹这两人连对五拳,都震惊得呆住了,郭以昂左脚一移,缓缓向后退了一步。
只见他目光之中神色连变,足下一步一个后退,到了距那谷三木足有一丈之遥,突地双足一屈蹲在地下。
老夫心中一紧,心只他已存下一决胜负之心,看此架式便将施展最历害的功夫。
这时老夫对郭以昂已存寒惧之心,只见他吸了一口气,突然之间胸前隆起,大异寻常,高出腹部足有半尺之多,老夫忍不住大吼一声道:“谷兄,他要发出‘先天气功’!”
谷三木斗然大吼一声,只见他右掌一翻,闪电般向外挥出,呛的一声,一道金光闪在半空,左手倒扣,双手握住刀柄,急急向前一推而出。
嗡的一声,巨大的刀风直飞长空,便是三丈之外的灯火,只要在其笼罩之内也被压得黯然一灭。
老夫呆了一呆,这种威势便是老夫也未见识过。
灯火明暗跳动之间,只见那郭以昂双手支地,仰面一口真气直吐而出。
霎时间满室中全是一片“嘘”“嘘”锐响之声,好比万箭齐发,破空而至,这种声势,真是有如天地自然之威,以‘先天真气’名之委实当之而无愧!
谷三木满脸紧张之色,在三丈之外足下钉立,双手挥刀,一片金光绕体,每劈一式,反刃自扣,阵阵内力自刀缘飞发而出,全力相抗那先天真力。
他发到第四刀,刀风累积,被先天真气推向一边,只听哗啦一声,五丈外的土墙,凭空被击破一个大洞,满室都是灰土木屑!
那数盏青油灯火不住跳动,终于呼地一声一齐熄灭下来,室中斗然一暗,只有依稀星月之光由破洞里洒入屋中,模糊可辨人影。
谷三木每一刀劈出均已尽了全力,劈至第七刀时,额际已然冒出汗珠,面上紧张之色也有增无减!
老夫只觉两人的内力向四方八面压挤而来,非得运气驻足方才支持得住。
这时那郭以昂蹲下的身形一分一分向上直立,仿佛要站直身子,他每直立一分,金刀谷三木的神色深沉一点,说时迟那时快,谷三木大吼一声,左足向前一步,右手猛可一递刀尖直指而出,左掌沿着刀身向外急切而出,刀风掌力互辅而成,满面涨得通红。
他刀身平抬不再挥动,左掌却连连击出,足下也跟着上前,老夫见他连进三步,斗然想起一事,久闻金刀有一套‘暗移乾坤’的内家绝功,想来便是如此了。
金刀连连上前,直行五步,离那郭以昂只有五尺距离时,郭以昂的身形始终没有站直起来,双膝依然微微弯曲。
谷三本缓缓吐出一口长气,金刀依然平指,左掌却垂下收回。
那郭以昂望着谷三木一瞬也不稍瞬。忽然之间双掌左右齐出,两股强劲绝伦的气流劈空击出,击在左右两方土墙之上发出“噗”的一声,登时将墙推塌了一半,他口中冷呼了一声道:“快走!”
身形疾然飞起,那王广及玄极老人也紧紧跟着掠身而去。
那间屋子三面土墙均遭推塌,立刻摇摇晃晃起来,谷三木及老夫也不敢再作停留,一齐飞身出屋。
果然那间房屋再也支持不住,‘哗啦’一声暴响整个屋顶塌了下来,遍地都是碎瓦片,断木屑。
老夫定了定神,四下望了一望,那里还有那三人身影,回首看了谷三木一眼,发觉他一脸全是疲倦之色,汗珠布满面部,额际。
老夫大吃一惊,慌忙赶上前去道:“谷兄,你吃亏了么?”
谷三木淡淡地说:“还好,还好!”
老夫一手按在他的肩上,觉得他全身肌肉均在跳动,分明是用力过度的象征。
这时谷三木右手金刀支地,低下头来,垂目提气,老夫见他的架式,知他正在调息工作,便不再出声打扰,仅在一旁默默等候。
过了足足有一顿饭的功夫,谷三木缓缓抬起头来说道:
“好厉害的功夫,这郭以昂可称举世无双了。”
老夫说道:“那也未必,谷兄金刀一出,仍占上风。”
谷三木摇了摇头道:“我自入武林以来,仅今日有计穷的感觉,虽极尽全力以赴,仍然始终不能占得丝毫便宜,最后对方想借由蹲体变为直立之势,骤发散劲,我拼出护身真气,运出‘暗移乾坤’之力,总算及时阻止他没有发出,否则我有自知之明,在真正的‘先天气功’逼迫之下,我便是再强上一些,也万难抵挡得住!”
老夫见他说话之时,面色严肃沉重之极,心知他此言绝非自谦之词,那郭以昂功力强至如此境地,的确大出老夫意料之外。
当下老夫摇摇头道:“长白郭氏盛名久扬,果不虚传,错非老夫今日亲眼目睹确难相信,由此推知那西域神龙,南疆血魔,个个均不可忽视,那灰衣狼骨则更为可观了。”
谷三木缓缓点首说道:“这个自然,如此则更为可虑了。”
老夫啊了一声道:“怎么说?”
谷三木道:“若是郭以昂与神龙携手合作,有意进犯中原,的确艰难之极。”
老夫听他如此说,心中虽仍不以为此两人会携手联合,但暗思万一果是如此,那神龙满口狂言说下定真会被他—一实现!
谷三木吁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边远内犯,中原武林立将掀起一场暴风雨,那郭以昂瞧来正气满面,不像狂妄自傲之人,就凭他单人匹马之力,行遍中原绝难遭逢对手,此番有为而来,即使与神龙并无联系,仅为巧合凑合在同一时间,也是武林近十年来的一件大事。”
老夫点点头道:“咱们总得作最坏的打算,若那两方面携手而来,谷兄,凭你一人只恐力有不逮。”
谷三木沉吟了一会说道:“果要如此,他们对我的行踪已有所监视,仿佛已知我此去是为少林助拳一般,那玄极老人所说‘铁戈金刀落于西’,分明便是暗示我不要招惹西方的人,从种种蛛丝马迹瞧来,至少郭以昂方面的人已明了神龙的企图了。”
老夫嗯了一声道:“既然如此,咱们也得争取行动才是。”
谷三木道:“看情形咱们还要去找两个助拳的人。”
老夫点点头道:“兄弟也是这个用意。只不知何人有此等能耐。”
谷三木思考了一会道:“中原武林首推少林武当,却在青黄难接之时。要找助拳的人非得自隐逸山林中的奇人逸士着手!”
老夫想不出,谷三木却像是胸有成竹的模样,老夫忍不住便开口问道:“谷兄想出什么适当的人选么?”
谷三木嗯了一声道:“那天下第一庄主,你看如何?”
老夫啊了一声,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此人功力绝高,而且他与谷兄还有一段交情。”
谷三木接口又道:“还有一个是我的故人,若能将他一并请到,咱们再也不必怕那郭以昂及神龙两人。”
老夫哦了一声道:“那人是难?”
谷三木忽然面上露出迟疑之色,似乎有些颇难出口的样子。
老夫心中大奇,那谷三木为人生性直爽,若是他有不愿说出的事,便不会事先提出,这时他既已开口说出一半,却又不继续下去,实是大异于他平日的个性,是以老夫忍不住又追问一句道:“久闻谷兄一向独行江湖,绝少与人有所牵挂,此人是谷兄故友,兄弟倒是没有想到。”
谷三木迟疑了一会,缓缓说道:“此人与我关系非浅,但我与他之间却久有闲隙,十余年都未通讯息,你自然不会知道了。”
老夫啊了一声,谷三木微微顿了一顿,又继续接口说道:“此人姓白,名唤霜翎,你一定从未听过。”
老夫口中念了两遍,果然从未听说过,不由奇道:“这位白霜翎的功力如何?”
谷三木不明白老夫的意思,接口又道:“白霜翎出道后,不到一年功夫便不见行踪,几乎从未涉足武林,江湖人知道他的人少之又少,但他一身功夫较之谷某绝不多让,有几项特殊功夫更加厉害之极。”
老夫吃了一惊,谷三木说话一向实实在在,他如此说决非谦虚之辞,这白霜翎的功夫竟不在他之下,若是行走江湖,怕不就扬名八疆!
谷三木轻叹了一口气道:“他行动武林不久便隐逸不出,据闻在西疆一所寺庙内带发修行,我与他已有十余年不见面了。”
老夫发现谷三木面上一片落寞之色,似乎提及这白霜领便引起他心头无限感慨,老夫心中虽奇,但推论之间,可能他与白霜翊互有闲隙,不足外道,是以不好再问。
谷三木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咱们为今之计,还是先要找出郭以昂入关的真正企图再说。”
老夫点点头道:“助拳之人既然已有决定,找寻起来倒也不致花费太大功夫,只是如何找出郭以昂等人的真实企图倒有几分困难!”
谷三木想了一想说道:“依我之见,咱们还是先去少林一趟。”
老夫嗯了一声,谷三木接口又道:“若是神龙真要直扑少林而去,此时恐已开始上路,咱们先赶至少林,若郭以昂也在嵩山出现,那么来意便甚显明。”
老夫点头说道:“不错不错,咱们可得赶一程了。”
于是两人离开现场,急急向嵩山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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