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他们面前的地面上,深深地印着四个奇大的鸟趾形状的脚印,虽然这地面系一般土质,但很平滑结实,可是每个脚印,却都是入土三分。
这四个奇脚印,距离相等,成一直线形,显然系一个怪物在此走了两步所踏上的,但是除了这四个脚印之外,别处则无任何痕迹。
这既非人,复非兽,更不是飞禽的脚印,究竟是甚么怪物?
这怪物从何而来,又向何而去?
玉麟和苏玉娇研究了半天,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他们最后确定这是一个动物的脚印;而此动物如非身体庞大奇重能飞,则必是功力深厚,故意在此扎眼处印上,以显示某种意义。
然而在苏玉娇的江湖阅历中,却想不出当今武林中有这样一个以此为现身标志的人物来;玉麟自幼于深山中长大,奇禽异兽所见极多,但也想不出有如此形状的脚趾的禽兽来。
他们在仔细研究一番之后,玉麟随将在铁臂魔君倒地之处所发现与此相同的趾印情形,对苏玉娇说了一遍,然后面色凝重地又道:“以我猜测,这奇形趾印,必与铁臂魔君有关;倘与铁臂魔君有关,亦必干连着紫玉之狸,不知苏姐姐以为然……否?”
苏玉娇颔首道:“麟弟,你这推测很有道理,不过……”她略微一顿,接着又道:“麟弟,你可记得那夜山坳里的隐然冷笑,以及我们回到此处,又听到冷笑与发话之声,我以为这乃是一人所为,但此人始终未现身,不知是何高人与其用意?如今又有这脚印,看来紫玉狸所关系着的问题,必然极其复杂。我们须要提高警觉,随时小心才是!”
玉麟答道:“我正为这些奇怪的事情,心中甚为疑虑,不过……”
“咝”的一声,蓦然飞来一物,将玉麟正要继续说下去的话打断。
玉麟愕然一怔,他眼明手快,一看那飞来之物,并非偷袭暗器,身形一纵,一把抓住。
他身形落地,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纸球,随同苏玉娇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强敌环伺,务须小心。”
字迹尚未全干,可见写时不久,也没署名,自然不知此人为谁。
朗朗白日,以玉麟的眼力,竟然未曾看见这示警之人的身形,可见此人武功之高,实在玄奇!
玉麟略一犹豫,随高声说道:“何方高人,可否请现身一见?”
“嘿嘿……”
一声冷笑之后,却不见人影。
玉麟这次已将笑声方位辨清,身形蓦然暴射而起,循声扑去。
他这一暴射,已飞出十几丈远,跃落于一道街巷中,纵目看去,只见一条灰衣人影,正背着他朝巷口徐徐前行,他毫不考虑,便急急往前跟去。
说也奇怪,这灰衣人看来似是缓缓而行,玉麟却怎样也追不上,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转眼间,玉麟尾追着灰衣人走出镇外。
这时玉麟以为已至郊外,无人看见,不妨施展轻功,追上前去,看个究竟。谁知那灰衣人似已料到他的意图,就在他提气纵身的同时,一条灰影直似一缕淡烟,虽然离地不高,却似风般地快疾。
玉麟自出道以来,何曾遇见过此等高手,他心中甚不服气,随展开“凌虚蹑步”大法,往前穷追。
他足不沾尘,御风飞行,追了好长的一段时间,也不知走出了究竟有多远,可是始终就没有追上那灰衣人。
他快那灰衣人也快,他慢灰衣人也慢,总是保持着一段距离。那灰衣人就像脑后有眼似的,虽然头也不回,却对玉麟脚下的速度了若指掌!
最后,玉麟把那灰衣人追至一处荒坟场中,晃眼失去踪影。
他举目环视四周,但见荒烟蔓草中,枯坟堆堆,白骨累累,虽在白昼,依然鬼气森森,使他从心底里泛起一股寒意,不禁毛发悚然!
玉麟正欲返身回去,忽听一个苍老而冷冰冰的声音道:“小娃儿,你第一关算是及格通过,快快回去吧,老夫现身见你的时机未到,等也无用!”
这话声玉麟听得字字清晰,但却看不见说话之人身在何处。他仔细辨别一下方位,这声音似乎来自身后不远处,转头看时,哪里有什么人影,只是在乱草丛中有一座显著的极大坟墓而已。
他走近这座大的坟墓,绕了一个圈子,仍然未发现任何动静与可疑迹象。
坟墓之前,翁仲对崎,石马并立,看来此墓中之人生前颇有地位,然而奇怪的是,这所坟墓虽然很具规模,坟前却除了翁仲石马之外,并未立碑,显得极不调和,自然亦不知此墓穴中死者为谁了。
玉麟正自端详疑惑间,耳旁又响起了那苍老而冰凉的声音:“小娃儿,怎的不听吩咐!”
话声甫落,蓦然一阵阴风吹起,四周一片啾啾鬼哭,向这所坟墓渐渐迫近。
玉麟几次打了个冷战,心中大骇,情知必遇异人,适才之言,虽不完全明白其用意,但却明明告诉他,未到时机之前,不愿和他现身相见,那么何必在此自讨没趣?
他忖念至此,随高声喊道:“老前辈既是不愿现身相见,晚辈遵命,就此去了。”
只听一声洪钟似的笑声过后,那苍老的声音又道:“这才像话哩!”
说也奇怪,那阵阵阴风,啾啾鬼哭,随此话音夏然而止。玉麟一声清啸,身形拔起,如飞而去!
黑暗拥吻着大地,宇宙昏沉地睡着了。
夜,是人们香甜的温床,也孕育着人间的罪恶。
半圆的下弦月,撒下淡淡的光辉,碧蓝的天幕上,闪耀着鬼眨眼似的繁星。惨淡的夜色中,偌大的一座金岭镇,此时已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
远处,不时传来几声隐约的犬吠,划破了这死寂的夜空,更为这惨淡的夜色增加了几分凄凉与恐怖!
蓦然一阵衣袂飘风之声,悦来居客栈后庭院的假山之旁,落下了两条人影,一色的劲装疾服,背插兵刃。
这两个夜行人四周略一打量,便沿着一排客房的廊檐,蹑足行去。
不一会工夫,他们在一间预作了暗记的客房窗前停下,其中一人用舌尖舐破窗纱,往里窥视了一下,便从身边取出一支半尺长的细竹筒来,探进窗帘,用嘴轻轻吹了三次,然后移身至另外一间房窗外,如法泡制了一番。
忽然院中央人影一闪,又来了两名劲装大汉。原先的二人,似已识出是同路,便凑近几步,四人交头接耳地嘀咕了一阵,于是各执兵刃,分作两路,向着那两间做了手脚的客房门前走去。
原来这两间房门扉是虚掩着的,所以被他们轻轻一推便“呀”的一声开了。这分作两路的四人,都不禁为之一怔,正待闪身跃入,忽然两片银芒分成两路向四人背后打来。
倏然,四条人影分成四个不同的方向疾然跃开。
同一时间,院中跃落十几条人影,其中为首一个长髯飘飘,面貌清瘦的黑衣老者,沉声喝道:“是哪路朋友,留下得手之物,再走不迟!”
这时原先那四名劲装大汉已一字儿排开,只见其中一人,生就的满脸横肉,一条紫疤,由天灵盖起,穿过一只瞎了的左眼,直达下颏,一副令人不敢恭维的尊容,简直要吓煞活人,手持一柄毫光四射的鬼头刀,阴恻恻地笑道:“莫邪一枭秦岛主属下,独眼龙张超,鬼斧田吉,黑面无常胡传海,白面无常胡传山在此。嘿嘿!原来是褚大教主驾到,怪不得有这一手高明的暗器,莫邪岛人算是有幸领教啦!”
独眼龙张超这连珠炮似的话语说完,竟然“哈哈”大笑起来,他那狂傲气焰,根本就没有把这位一教之尊的褚呈祥放在眼里。
须知褚呈祥身为一教之主,身份地位自非等闲,这种以暗器偷袭的行径,自属有欠光明。他之所以如此,乃是以为对方业已得手玉狸,想一击成功,垂手取宝,却万难料到自己威震江湖的针雨暗器被对手避开,于今又听张超如此讥讽,心中老大不是滋味。
黑衣教主褚呈祥微一犹豫,正要说话,身旁闪出了铁扇子冉道成,往前缓声道:“阁下在教主面前说话可要当心一些,免失江湖和气!”
独眼龙张超阴恻恻地一笑,怒道:“黑衣教吓唬别人可以,可吓不住莫邪岛人!”
冉道成还未说话,夺魂铃萧志强一个箭步便欺近张超,沉声喝道:“不叫你们这些海寇吃点苦头,是不知道黑衣教的厉害的!”
说着,人随声上,一连攻出了九掌十二腿,直似一气呵成,确是不愧为当年采石矿上的强人!
独眼龙张超被他这一轮疾攻猛打,脚下连换了数种步法,迫退数步,才避过来势,怒叱一声,鬼头刀寒光四射中也一连还击十九招,刀法威凌,亦是名家身手!
黑衣教主想尽速结束战局,眼看对方仅有四人,自是不难取胜,随向冉道成递了个眼色。
冉道成自是了解教主用意,铁扇一挥,向鬼斧田吉猝然出手。
何必璋的内伤此时已在黑衣教主秘丹疗治下,痊愈了八九成,于是双环抖响,也扑向黑面无常胡传海,那白面无常胡传山,则由手使三尖两刃刀,名叫赛天王李高的护法缠上。
这时场上虽是一对一的打法,然而黑衣教除了教主之外,尚有十一名高手,环布四周,虎视眈眈,只要褚呈祥一声令下,便可同时围攻上来。
这黑衣教有四大护法,三大堂主。四大护法,原是冉道成、马镇西、秦怀琼、李高四人。马、秦两人已死于铁臂魔君手下,现已由教中另两名高于补上来;这两人都是巾帼英雄,一个是冷面金钩沈素,一个是笑菩萨杨金萍。
三大堂主,除了何必璋、萧志强外,还有一位名堂堂主,绰号人面蜘蛛吴子都。
黑衣教此次行动,几乎是倾巢而出,除了人面蜘蛛吴子都留守总坛外,四护法和两堂主都已来了,另外还有三个分坛的香主,以及八名武功不弱的弟子,共是一十八名高手,其势力自属不小。
此刻,斗场中怒叱连连,兵刃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悦来居客栈上上下下,以及投宿旅客,都从朦胧中惊醒,胆子大的人则由门窗缝隙中偷看热闹,但大多数人都吓得魂不附体了!
且说斗场中的莫邪岛人鬼斧田吉,他本为昆仑门下弟子,只因违犯派规,被遂出门墙,但其武功,已几乎尽得昆仑绝学,手中一柄板斧又系一件削铁如泥的宝刃,七十二式“降魔斧法”,使动得神出鬼没!
冉道成铁骨折扇虽然招数诡奇,焉能抵敌这种沉重锋利的神兵,足以三十几招过后,眼看就要败落下来。
那边的夺魂铃萧志强和独眼龙张超的拚斗,也并未占到半点上风。
李高、何必璋力战黑白无常胡氏兄弟,半斤八两,堪成平手。
这些情形,一切都看在一旁掠阵的褚呈祥眼里,他心中不禁暗赞莫邪一枭属下的人材出众,一面盘算着使用对付铁臂魔君的把式,忖念及此,袍袖一挥,各据方位的十一名所属便纷纷加入了战圈。
原来是一比一的打斗,忽然变成了三五个人的联手围殴了。
不一刻工夫,战局大变,黑面无常胡传海的大腿上已中了一刀,他惨叫一声,咬牙切齿地怒骂道:“褚呈祥,你这老免崽子,算得上是什么字号人物,竟使出这种下流手段来,老子们和你拚了!”
只见他目眦尽裂,牙根咬得“格格”作响,像只负伤的猛兽,虽是腿上血流如注,却使出了不要命的打法,黑衣教一名弟子微一凛怔间,被他一刀劈飞了左臂,紧接着一脚踢去,只听一声惨叫,摔出丈远,跌地,了帐!
鬼斧田吉力战四人,仍然攻多守少,奋起神威,一名黑衣教人连肩带臂卸掉,死于斧下。
然而,这两名黑衣教人的死亡,莫邪岛人并不能扳回败落的战局,相反的在免死狐悲的心理下,更如强了黑衣教徒的同仇敌忾。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蓦然一声厉啸自半空传来,院中突地泻落十数个人影。
“你们都给我住手!”这如雷贯耳的一声大喝,似是具有无上威力,果然,正在拚斗的双方突地中止了。
只见那沉喝之人向褚呈祥行近几步,纵声笑道:“褚呈祥,你这般群殴围斗的作风,是哪门子行径,如非老夫及时赶到,我这四个手下势必不明不白地断送了,哼哼!莫邪一枭可不是如此好欺的!”
褚呈祥那阴沉的面孔微一扭曲,狡猾地一笑道:“原来是秦岛主驾到,来得甚好,本教为紫玉狸所付出的巨大损失,贵岛主谅必知道吧?”
“哼哼!贵教损失再大,怨得了谁?更找不到我莫邪一枭来偿还。铁臂魔君之宝物,人人可取而得之,难道说黑衣教有权夺得,我莫邪岛就该例外不成?”
莫邪一枭秦振东这篇话,自是不无道理,直把个黑衣教主说得一时无言可对。
这时双方人手早已列开了壁垒分明的态势,剑拔弩张,战机一触即发。
忽然莫邪一枭若有所悟地向张超低低问道:“那两个男女娃儿可曾收拾下吗?”
张超回道:“我等手脚已做了,正待进房收拾他们,黑衣教主便来了……”
莫邪一枭急道:“如此说来,人未收拾,宝也没夺到,哈哈!褚教主,我们倒是光打了一场,真是有趣哩!”
莫邪一枭说时,向张超暗中做了个手式,张超会意,一拉鬼斧田吉,两人同时向着那两间已经开了的客房门前跃去。
黑衣教这边的冉道成、萧志强,也同时纵身跟上。
张超、田吉二人眼看就要扑进房去,一见冉道成、萧志强紧跟来,不由分说,回头又打将起来。
莫邪一枭成竹在啕,悠闲地对褚呈祥道:“褚大教主,你看,这一对一的打法,才是英雄好汉呢,老夫倒有个提议,不知贵教主能否接纳?”
褚呈祥望了莫邪一枭一眼,莫可奈何地道:“秦岛主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莫邪一枭略一沉思,缓缓说道:“贵教与莫邪素无嫌怨.如今只因紫玉狸之事,才刀兵相见,为了今后双方和平相处,现下就由他们四人打去,谁胜了,谁到房中取宝,这是凭各人的真才实学,任何哪方应没话可说,不过本岛主有一个附带条件,那就是不管哪方取胜,两个男女娃子,须由本岛处置,不知贵教主对此提议以为如何?”
褚呈祥对莫邪一枭这一提议,心中老大不愿。他深知以适才之战来看,冉、萧两人,绝难取胜,但在目前情势下,莫邪岛人为数并不少于己方,倘若火拚起来,还不知鹿死谁手。因此,他只好寄望于冉道成的暗器,以及萧志强的夺魂魔音了。
他心念回转间,已然作了个决定,遂对莫邪一枭颔首道:“本教主对岛主之提议完全同意,那就如此吧。”
莫邪一枭之所以有此提议,乃是因为紫玉狸的夺取对其本为次要目的,主要的他是要俘虏苏玉娇,提议既被接纳,那么不管己方胜负,主要目的业已达成。因此,对褚呈祥笑道:“褚教主,我们就此一言……”
莫邪一枭话未说完,忽然一阵破锣似的怪笑之声将他话头打断,两人都不禁为之一骇!
那怪笑之声,中气充沛,历久不绝,似鬼哭狼嗥,凄厉刺耳,令人听来,汗毛倒竖!
怪笑之声戛然而止,众人循声望去,惨淡的月光下,在那假山顶上,落下了两个鬼魅般的人影。
在场之人可以说没有一个不是武林能手,因此,这两个突然出现的怪影,距离最近的人虽然尚有四五丈之远,但是大家都能看得清楚。
但见这两个怪影,一个是面黄如腊,瘦骨嶙峋,像根细长的竹竿,僵尸般的老翁;一个是鸠形鹄面,满头长发,手持拐杖的老妪。
此刻,打斗业已中止,全场鸦雀无声,空气绷紧得似一张曳满了弦的弓。
忽然这两个男女怪人身形微晃,似风吹柳絮,飘然落于黑衣教主与莫邪一枭两人之间。
只见那僵尸模样的老翁,嘴唇掀动了一下,面部冰冷而毫无人声地厉声道:“你们想不到吧?已经死了六十多年的‘苗荒二怪’,会在此时此地出现,嘿嘿!”
“苗荒二怪”四字出口,使全场武林豪雄面色突然大变!
在一片噤若寒蝉的气氛中,那幽灵似的老翁又冷峻的接着说道:“不过‘苗荒二怪’与你们素无嫌怨,今日至此,除了也要参与紫玉狸的争夺外,还要了断一宗六十年前的仇怨。”
说罢,双目微闭,对场里之人竟然视若无睹。
莫邪一枭略一迟疑,缓声道:“但不知两位老前辈要找的是哪一个?”
只听那鸠形鹄面老妪,像枭鸟啼叫似的迸出了几个字:“持紫玉狸之人!”
此言一出,莫邪一枭与黑衣教主都以为他们必是要找那已死的铁臂魔君,然而紫玉狸的争夺,如今凭添了这两个六十年前就已震动江湖的老怪,事情可就不那么简单了。
正在此时,前厅房上一片红光闪现,星飞丸泻般落下四个头颅净光,身着大红袈裟的和尚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西厢房上金光映处,也跃落两个金衣弥陀。东厢房上则跃下两名青袍飘飘的全真之后,又来了一位百多高龄的老尼。
这僧、道、尼的骤然莅临,使“苗荒二怪”也不禁面现惊愕,黑衣教主与莫邪一枭则更觉得当前局势已大出意料之外,更分不出何者为友,何者为敌?然而一个极为明显的事实,那就是可能都是为紫玉狸而来的。
只听一声佛号低喧,四名红衣和尚,当先一人道:“贫僧等为少林掌门人净心大师弟子,四金刚——禅心、禅同、禅日、禅月是也。”
那两名金衣弥陀也同样自报法号道:“昆仑派掌门方丈空空长老师弟,无念,无量。”
那两名道袍飘飘的全真则同声道:“武当开山祖师十二代弟子,武当二真在此。”
那个满头银发、面目慈祥、身着玄衣的老尼则道:“华山老尼无尘。”
华山派老尼无尘报完法号之后,只听一阵桀桀怪笑,那“苗荒二怪”中的瘦骨老翁厉声道:“苗荒二怪幸会中原武林各大门派,今日之局,彼此心里明白,我们就各凭本领吧!”
话落,人动,眨眼间两人便跃到那两间客房门前,身法之快,令人咋舌!
这时正然停身客房门外,彼此相互监视的冉、萧、张、田四人,一见“苗荒二怪”就要穿进房去,遂不期然地放弃了适才的敌意,联手阻挡二怪去路。
江湖上的利害,纠缠不清,而敌友之间,也更难泾渭分明啊!只听那瘦骨老翁沉声叱道:“无知小辈,大胆!”
一声闷哼,冉道成被瘦骨老怪的倏然一掌,撞出了一丈多远,一屁股栽在当地。
鸠形鹄面老妪出手之间,“当”的一声,便将独眼龙张超的电头刀挑飞。
黑衣教主与莫邪一枭同时一声怒叱,两派属下一齐向二怪围攻上来。
于是杀声震天,兵刃交响,直把个悦来居偌大的一座后院,像天翻过来一般!
原来这“苗荒二怪”一个叫哭丧捧谷一山,一个叫鸠面神婆巫风良,是苗荒异人——“苗荒一叟”之徒,也是一对臭味相投的夫妻。在苗荒一叟死后,他们与中原武林为敌,终于触怒“宇内四绝”,在六十多年前,上清真人与灵空大师于十万大山中将其击落于万仞绝壑,为中原武林诛绝一害。
世事出人逆料者极多,谁知这两个老怪竟能大难不死,于六十年苦练毒功复出后,为追踪铁臂魔君夺取紫玉狸,而探听出玉麟为上清真人之弟子,是想要在此后生身上以报当年一掌之仇。
试想以黑衣教与莫邪一枭的属下,即使再多再强,怎能奈何得这两个老怪呢?
此时,除了后到的那几位僧、道、尼而外,连莫邪一枭与黑衣教主也一起加入了战圈,合击二怪。
莫邪一枭虽然参加战斗,但他实另有打算,所以他在混乱中一味地向客房附近移动。
战圈中央的苗荒二怪,已被两派人马围攻得旧性复发,杀机暴现。
哭丧棒谷一山,面壁六十年苦练而成的“腐尸阴风掌”已然施为出来了,骤然间,满场里尸臭难闻,阴风惨惨,当者披靡!
鸠面神婆巫风良,苦研而成的一百零八式“神龙杖法”,招数诡奇百出,锐不可挡。
忽然一声惨嚎,一个莫邪岛的灰衣大汉被鸠面神婆当头一杖劈成两半,紧接着又是数声嚎叫,几个黑衣教徒也中了谷一山的“腐尸阴风掌”,当场了帐!
然而老谋狡猾的莫邪一枭却并不为此而有动于衷,他就在那惨嚎连连之下,一个纵身,穿进了一间客房,旋即跃出,高声喊道:“大家住手,点子早已溜走,我们在此互相残杀甚么!”
莫邪一枭这话刚刚说完,只听一声破空长啸,从那假山之后暴射出一大一小的两个白影,一冲十几丈高,半空里兜了个圆弧,像两只白鸽,美妙地向斗场中央飞来。
蓦然红影一闪,又是一只红色大鸟紧跟而至!
难道说这是和平之鸽吗?不然那惨烈的激斗为何会突然停止下来?
所有在场之人,无不为这两个白色之鸽的美妙身法而感到惊奇与羡慕,无形中自动停下手来,聚精会神地想看看那究竟是甚么。
呵!这两白一红的影子,对我们是多么的熟悉啊!
他、她、它,终于来了,谁说早已溜走?
空气,在骤然间胶着住了。
大地,在黑暗之翼的拥抱下,又沉睡了。
适才的惨烈激战,似是根本未从发生,静极了,静得连人们微微的呼吸都可以清晰地听到!
多少只湛湛的目光,投射于这由地而起也似从天而降的影子,就像那点点繁星,拱托着一轮皓月!
这些武林枭雄,江湖豪士们,此刻都像是变成了骚人墨客般,陶醉于此静美的夜色中,捕捉着那稍现即逝的灵感,谁也不肯首先来破坏这静美的气氛。
然而这气氛终于消逝了——
只听一声爽朗的长笑,似春雷般震荡开胶着的空气。
啊!那如临风玉树的白影——新近崛起的年青俊彦,冠玉的面庞上挂着一片肃穆,宏声道:“在下玉麟,一介草莽,敢劳诸位武林硕彦,大驾光临,实乃三生有幸。
不错,在下即是紫玉狸的新主人,不过此物既非在下横夺,又非巧取,乃系铁臂魔君唐松年临终之前所赠,此有黑衣教主可资为证。在下绝非有惧于任何门派,实乃不愿因此而引起一场武林杀劫而染上血腥之手,在下话已至此,诸位有何见教?”
玉麟这篇不亢不卑,合情合理的言词,使在场之人无不为之哑然!
他们何曾料想到,这位俊美少年不但适才所露的一手轻功已达出神入化之境,而且胸襟磊落,言词中肯入微,豪气慑人!
静肃中,忽的一声狞笑,只见那苗荒二怪的哭丧棒谷一山,行前一步,喝道:“小子,你可是那个牛鼻子上清真人的徒弟吗?”
玉麟看了一眼这个僵尸模样的怪人,随也沉声答道:“老怪,问得不错,少爷便是,又待怎样?”
哭丧棒谷一山一听,那腊黄如金纸的面孔微微抽搐了一阵,道:“小子,是就好!老夫夫妇,六十年来寝食难忘的怨仇,今天就要在你小子身上连本带利索回!”
说罢,不待玉麟答言,便闪身欺近,一连攻出五掌十二腿,动作如一气呵成,威势骇人!
玉麟身形微晃,出手就还击了九掌廿一腿,较之谷一山的动作更快、更妙、更狠!
他心知这谷一山既然提起六十年前的事,必是师父仇家,故而出手毫不留情。
谷一山轻“咦”一声,左掌虚晃一招“拨云见月”,右手五指箕张,掌心泛现出黑紫颜色,向玉麟左“肩井”按下,他已然将面壁六十年苦练而成的“腐尸阴风掌”施为出来。
玉麟哪里知道这“腐尸阴风掌”的厉害,只见他右手骈指如干,疾点老怪“喉结”大穴;左掌往上一翻,迎向老怪按下的一掌。
“蓬”然一声震响,谷一山竹竿似的身躯,摇晃之下,连退了三大步,面色由黄变青,口角流血,两只怪眼射出惊骇与愤怒的光辉!
“腐尸阴风掌”歹毒无比,普通功力之人,不要说是接实,就是被那奇臭、阴冷的劲风扫中,亦必当场倒下!
谷一山万难料到这年轻的对手,不但硬接了他一掌,而且那种气定神闲的模样,对其歹毒的“腐尸阴风掌”力,根本就毫无所觉,而自己反被对方掌力震得血气翻涌,受了轻伤,天下竟有此等怪事?
然而谷一山又怎能料到,这位年轻的对手曾经服下过两支千年灵芝,内功实已比其高一倍有余,而对手身上还带着一件祖传避毒至宝——翠玉麒麟啊!
玉麟硬接了老怪一掌之后,身形未动,左手微觉酸麻,他虽已看出谷一山那带着奇臭阴冷的掌劲必是一种歹毒武功,但既能接下,且无异样感觉,心想这老怪原也不过如此而已,因此豪气勃发,朗声道:“老怪,六十年前的败将,掌下游魂,哈哈!六十年后依然不济,如果昔年怨仇?不能就此化解,不妨你就和老伙伴一起上吧,少爷绝对替家师承担起这梁子来!”
玉麟这话,绝非大言不惭,谷一山心里明白,倘若对方趁其受伤,连续出手,则他此时必已没命。
然而在江湖上闯荡万字的人,总是把名看得比命都重,“苗荒二怪”当年威名,岂能就此塌台?
不,谷一山不肯,巫风良亦复如是。
就在哭丧棒谷一山微一踟蹰间,鸠面神婆巫风良拐杖捣地作响,咬牙切齿地厉声道:“小子,休想得如此天真,老不死的这两条命,反正是在六十年前拾回的,今日就舍着和你拚了吧!”
“吧”字出口,人随声上,拐杖一挥,“蛟龙出水”一招三式,向玉麟当头压上,凌厉无匹!
哭丧棒谷一山已将气血运转一周,无甚大碍,此时一见老伴出手,便也纵身欺上,施展开浑身解数,向玉麟攻出了二十六掌、十二腿,动作之速,宛若一气呵成。
两个绝顶高手的联合攻击,其威力自非小可!
但见杖影似龙蛇飞舞,掌影如山,满院中空气激荡,尘土飞扬,昏天黑地!
玉麟施展“清风拂柳”身法,轻灵得直如一缕淡淡白烟,在别人实在不可能,而他却成为绝对可能的掌风杖影之微小的空隙中,闪、展、腾、挪,以及出手还击。
眨眼间,百招过去,这真是一场武林罕见的打斗啊!
在场多少高手,无不为这罕见的打斗,而看得目瞪口呆!
此刻,一旁却正有一个红衣倩影为心上人之安危而疏忽了自己的戒备。
另一边,有两个老奸巨滑在交头接耳地嘀咕着,酝酿一场惨烈的剧战!
忽然,数十条人影分成两波,一波卷向正与苗荒二怪打斗激烈的玉麟,一波则涌向那红衣倩影。
这两个发动剧变的老奸巨滑,正是威镇海域的莫邪一枭与堂堂一教之主褚呈祥。呵!他们竟然利令智昏,不顾武林道义,联合起来趁火打劫了!
他们两个恨不得也同时参战,然而当着这些犹自袖手旁观的正大门派人物面前,老睑总是抹不下去。
那红衣倩影——苏玉娇岂是省油之灯,一见十几条人影纷纷涌来,娇叱一声,两柄银芒耀目的长剑撤在手中,列开门户,静待来敌。
蓦然一条细小的白光射起,绕着她划了一个圆圈,那四面八方围拢而来的十几条大汉倏然停住,围成了一个圆圆的人墙。
苏玉娇一怔神,只见那条白光电奔般又是一个圆圈,于是惨嚎迭起,十几条大汉倒下了七八个,遍地打起滚来!
这些人原来全是莫邪一枭所属,其中还有白面无常胡传山。其余之人,无不惊惶失措,退出老远,趔趄不前了!
这正是千年灵兽——狒狒的杰作啊!
它奉小主人之命,护卫着这朵娇艳欲滴的海棠,确已尽到了职,一出手竟是如此的利落!
苏玉娇眼看着前后左右满地哀嚎乱滚的莫邪岛人,既觉好笑!又自好气!
原来狒狒仅是用它的利爪,在他们的睑上或是胸前划破一道又深又长的血槽,只是受伤不轻,却无生命危险。
苏玉娇对着狒狒深情地一瞥,双手把它抱在怀里,竟然和它亲了个甜嘴,这自不能说“爱屋及乌”,而是从她心底透出的敬佩与感动啊!
此线仿佛已无战事,那边的玉麟在“苗荒二怪”与黑衣教、莫邪岛的数十名高手合力围击之下,虽然尚不致败落,但已至惊心动魄的阶段了!
要知玉麟此时依然仅凭轻功身法与普通拳掌以御强敌,并未施展煞手,他虽身临险境,犹师命在耳,存心向善啊!
俗语说:“对敌人慈悲,就是对自己残忍。”一个人任其武功再高,如对敌留情,其结果是必然吃亏,何况玉麟当面之敌都是顶尖的人物,而都是要把他置之死地方始甘心的呢!
此刻,这被困在核心的年轻而仁心的俊彦,额上已微见汗水,面色凝重,适才的那分悠闲姿态已随之消失!
这情形落在莫邪一枭与黑衣教主的眼里,更看在苏玉娇的眼里,三人的感觉自是截然不同;两个老奸巨滑心情逐渐开朗,苏玉娇则焦灼如焚,悲愤填膺!她自不知心上人乃是心存仁厚而有此处境。
忽然她意识到狒狒对玉麟安危关系的重大,怪不得玉麟由隐身假山之小洞中跃出前只要狒狒跟随,却嘱其隐形勿出,然而自己则因关心玉麟,随后跟来,如今反而累及玉麟独战群雄,凭空失去一个得力助手,倘若心上人有个三长两短,叫她如何活下去呢?
这些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即逝,随迭忙对怀中的狒狒道:“狒狒,我们一起去参战吧!”
其实狒狒早已着急,今听苏玉娇这一说,身形暴然射出,电火般穿进斗场。
苏玉娇宝剑一抖,也一个纵跃,加入了战圈。
狒狒究系禽兽,如何能了解到主人的心念?它这一参入,形式骤然为之一变!
它以迅快得似闪电般身影,锐利得如钢刺般的指爪,在缠斗玉麟的数十名高手的头上、脚下、腰际,腋间,穿来抓去,令人防不胜防,本来联合得水泄不通的阵形,忽而为之大乱。
数声嚎叫,几个人的眼睛被它硬生生挖出,抱头退向一旁。
苏玉娇愤怒已然达于极点,出手辛辣,剑花到处,血肉横飞,几个黑衣教人措手不及,溅血当场!
那日月飞环何必璋因欲报一掌之仇,与“苗荒二怪”
对玉麟攻击的压力最大,一双飞环,招招不离要害!
鸠面神婆巫风良打得披头散发,直似一只狞恶的凶兽。玉麟掌风虽是威势骇人,怎奈这老妇已豁出性命,只见她不闪不避,手中藤杖一招“泰山压顶”向玉麟劈头盖下。
玉麟身形微侧,疾出左掌迎击藤杖,右掌拍向神婆肋下,正在此时,忽感脑后啸风迫近,原来张超的鬼头刀刺向颈后“风门”,李高的三尖两刃点至“玉枕”,面前何必璋的日月飞环则戳至“坚络三焦”!
鸠面神婆拚着挨受一掌之危,竟然原招不变,玉麟如不撤招避险,则自身难保,这间不容发的生命之危,已不允许他稍作犹豫。
然而奇迹就在此危机瞬间发生了——
一道白光绕着玉麟石火般地一旋,李高的三尖两刃碰在张超的鬼头刀上,“当当”一声,金星乱迸,何必璋的月形钢环则斜斜地荡在哭丧棒谷一山向玉麟“阴骨”上踢出的一脚!
一声破锣似的惨叫,夹杂着一声低沉的闷哼,谷一山的一条干柴似的右腿由膝盖以下断去。巫风良则喷出一大口鲜血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玉麟左手中多出了一根藤杖,但已虎口震裂,鲜血直淌!
同时两声怒叱,莫邪一枭纵身扑向正在溅血他属下的白马红娘,黑衣教主扬手抖出一蓬银光闪闪的寒芒,罩向玉麟。
玉麟瞥见黑衣教主名震江湖的“针雨”暗器猝然使出,像细雨般散布在一丈多方圆的空间,纷纷袭来,迭以手中藤杖挥出一招“上清奇门剑法”中的“清风细雨”,连绵施为,激起一层无形劲气,刹那间,将“针雨”扫落无遗。
褚呈祥这喂以剧毒的“针雨”以内家功力打出,岂属等闲,自他出道以来,甚少使用,但每次出手,十九奏功,而今夜当着属下多人之面,竟然两次不济,其心中难受滋味,实作局外人所不能体会!
但见他那清瘦的面孔一阵阴晴不定,嘴角微张,摒掌护胸,身形似风车般一旋,即已欺近玉麟。
于是激烈的战斗,在两派主脑亲身出手之下,进行得较适才犹为剧烈!
且说玉麟被困核心,自从莫邪一枭与黑衣教主参战之后,于是打斗得较前更为激烈!
苏玉娇被莫邪一枭鬼魂般的身影团团困住,相形力拙,渐趋下风,如非狒狒前后左右的阻击,使莫邪一枭感受极大威胁,无法全力施为,恐早已受制于人了。
随此渐趋不利的战况,玉麟心存向善之念已逐渐淡去,代之而起的杀机涌于心头!
此刻,这年轻的俊彦已经深切地省悟到:“我若不杀人,人岂不杀我”的道理。
忽地一声震天长啸,使人们的耳膜嗡然作响,无不心头震颤,不期然地停手,愣住!
这声长啸,正是玉麟怒极而发,挟着大乘内功,其威力绝不下于“狮子吼”。在他,这只是一种愤怒淤塞的排泄,却无意中收到震慑群雄的神效!
他微一怔神,纵声喝道:“莫邪一枭,黑衣教主,你们听着,在下原不愿妄造杀孽,无奈尔等不到黄河心不死!在下虽心有善念,然而‘宇内四绝’当年雄风岂容折辱,尔等如就此罢手,在下绝不为难,否则,定叫你们领教一番六十年前的武林绝学究竟是何味道!”
玉麟此言一出,只有那位年满百岁高龄的华山老尼无尘心中明白,但此人一向淡泊世事,自不愿多言,且对莫邪一枭与黑衣教主的下三流行径极为厌恶,心想叫他们去吃吃苦头倒也是好。
那萧志强与何必璋正在怀疑玉麟为何始终未展露绝学,今听此言,心中大震,但碍于教主在场,自不能有所主张,只有暗自留神小心而已。
…………
斗场上经过了片刻沉默,忽见那受伤坐地的鸠面神婆巫风良缓缓站起,伏身抱起断腿的老伴——哭丧棒谷一山,两眼向玉麟狠毒地扫了一眼,便向暗影中蹒跚行去。
玉麟跟着身形一纵,喊道:“老怪,拿走你的拐杖,也好行路,不服气的话,以后随时找我!”
鸠面神婆暗影中答道:“小子,不要趾高气扬,一年后再见!”
玉麟顺手将藤杖掷出,也不知鸠面神婆是否已经接去。忽听莫邪一枭喝道:“好小子,伤我属下赵虎那笔帐还没了结,今日定叫你还我一个公道来,大话说完了一篇,我们还没有尝尝你的绝活哩,想找机会溜吗?”
玉麟回身欺步,对莫邪一枭睥睨了一眼,无可奈何地道:“如此甚好,在下绝不使你失望就是。”
话落,双掌倏合复分,又是“五行掌”的初招——“金风送爽”!
随着他这平平推出的双掌,空气回旋中,骤然变得透骨奇寒!
莫邪一枭何等老辣,顿觉不妙,疾然暴退三丈有余,可是在他身旁的一名属下连哼都没哼出,一条身子被撞飞出五六丈远,跌落,了帐!
玉麟惟恐苏玉娇在斗场中有碍他“五行掌”的任意施为,迭忙喊道:“苏姐姐赶快同狒狒退到一边去。”
苏玉娇领会他的用意,乃同狒狒向墙边走去,虽然在她四周还有三四个莫邪岛人,然而谁不知那白猿的厉害,故而没有一个人敢出来阻挡,只好远远地监视着她。
这时,黑衣教徒与莫邪岛人在两方领袖的命令下,复又各展生平所能,纷纷向玉麟扑上。
玉麟顾忌既失,暴喝声下,“金风送爽”连环拍出。
他这次出手,已运集了全身功力,是以威势迥非同前!
气温随着凛冽的掌风下降,周遭四五丈方圆中,片刻时间,似凭空推下一座冰山,慢说当者立毙,即是被那澈骨寒气稍微拂中的,也如寒天饮冰水,牙齿打得格格乱响,冷颤连连,而不能自持了!
然而那些黑衣教徒与莫邪岛众,在严酷的命令下,依然拼着性命,此仆彼继,一味地缠斗不休!
眼见四五个大汉僵硬地倒下,已经呼吸停止了!
玉麟似已杀出火性,两眼血丝密布,脑际中只有一个字——杀、杀、杀!
其实,一个人置身此境,唯一的办法,也只有以杀止杀了。
倏然又是一声断喝,只见玉麟掌势一变,两臂向外平伸,双掌陡立如刀,一条白色身影似车轮般转动起来。
跟着他身形的旋动,四周冰寒的空气终于凝结成两股强烈无匹的气流,宛若两支既长又粗大的无形冰棒,握在手中,任意挥舞。
狂风怒卷,院边以及假山上,树木摇曳,叶落潇潇,天地变色,草木含悲,使人直似置身于冰天雪地中!
强烈的寒风劲气逐渐扩展,涉及到院中每个角落。
苏玉娇打了个冷战,率同狒狒跃身至前厅房上,对心上人这种绝学,既惊又喜。
一直袖手旁观的各大门派的高手们也忍耐不住了,只好撤身退上房去。
怒喝!
惨叫!
人影飘飞!
这正是“五行掌”的第二招——“草木同悲”!
这旷古绝今的神技,仅是一招单独使用,已非同凡响,而今这年轻俊彦竟将其连续施为而出,直如石破天惊,力撼山狱,其威力如非目睹身受,令人何敢置信!
由此可知这年轻人已然怒极,要斩尽杀绝了!
蓦地一阵“哈哈”长笑,一条人影飞越过东厢房,向斗场中央直泻而来。
这人影在半空里高声喊道:“小兄弟请快住手,哈哈!老疯子今夜可大开眼界啦!”
“轰”的一声巨响,尘土飞扬!
一切又恢复平静。
只见——
一个白衣少年,面包肃穆,瞪视着面前丈远处两个陷地二尺多深的大窟窿。
十几个武林高手,龇牙裂嘴,东倒西歪地躺着,其中还有个面白如玉,嘴角挂着一丝微笑的中年妇人!
褚呈祥、莫邪一枭两人,呆呆地直如木雕泥塑,身上青袍已碎成片片,往日雄风,随着那片片破布,飘飘向于无际!
寥落的几个没有躺下的豪士们,似劫后余生,忧凄惶恐,满面惆怅!
月光凄迷,夜色更暗淡了。
厅房上一个俊俏的红衣人影,似是拖着条白色的尾巴,飞向白衣少年停身之处。
走避的各大门派的几位高手们,也都纷纷跃落院中。
悦来居后院中,此时多出一个既矮又胖,蓬头垢面,衣着褴褛的老头。此人正是万里疯侠程百康,也是及时制止这场惨烈激斗继续下去的和平使者。
这时,只见那少林四金刚一同走至万里疯侠程百康面前,双掌合什,同声问道:“程师叔久未莅足山寺,一向侠驾可好?”
万里疯侠程百康一见四个师侄都来向他问候,不禁“哈哈”笑道:“罢了,罢了,老疯子面前不要多礼数,你们师兄弟四人都也来啦,待老疯子去把这件纷争安排了,我们再叙谈家常吧。”
他说罢,环视了全场一周,复又“哈哈”笑道:“想不到无尘老友、武当二真、昆仑双杰,各位都已来此,多年不见,真是难得,难得!”
于是华山老尼,武当二真,昆仑双杰,都纷纷过来和程百康见礼。然后,他又抓了抓那满头乱发,忽然一改那嘻笑怒骂玩世不恭的态度,面色庄重地道:“不是老疯子多管闲事,秦岛主和褚教主凭两位在武林中的地位,要夺紫玉狸,也该各凭真章,单打独斗,夺到手中,才是英雄来头,适才行径,实在令人不敢领教!试问今日来此之人,哪一个不是志在玉狸?老疯子既然赶上这档子事,那咱们就不妨划下道儿,来个公平夺法,不知各位意见如何?”
须知万里疯侠程百康乃是当今执武林牛耳的少林掌门人,净心大师俗家师弟,辈份极高,年已届百,誉满江湖,此时此地出面说话,在场的各大门派人物自无人反对。
黑衣教主与莫邪一枭,虽受了他一番数落,但也明白,若非此人及时现身,则必早已当场现眼!因此两人虽则窘极,可也自知理屈,只好忍受。所以在程百康说完后,莫邪一枭略一沉忖,随即问道:“敢问程大侠,所谓公平夺宝,究竟如何?”
程百康稍一犹豫,道:“这个吗?……以老疯子的意见,那就是不但要一比一,还要预先规定好,在几招之内决定胜负,最后胜者,即为紫玉狸的主人翁。”
黑衣教主褚呈祥道:“此法固然公平,但那少年是否同意?同时,本教主也有个提议,就是在比斗时,对方是不是可以不用邪术(指五行掌)?”
程百康忽然面色一沉,答道:“老疯子怎的越老越糊涂,该死.该死!怎么给别人作起主来了?这一点老疯子须要问问紫玉狸的新主人去。”
程百康正拟向玉麟跟前行去,只听玉麟斩钉截铁似地高声道:“在下完全听凭程老前辈意见,就是黑衣教主的提议,也愿意接受,不过在下对褚教主适才之言,须加修正,如果说‘五行掌’法是邪术,那么褚教主的‘针雨’暗器,真正是邪中之邪呢!”
褚呈祥一闻此言,直气得面色铁青,却又不便发作,只有将满腔怒火,强自压下。
万里疯侠程百康打圆场似地又“哈哈”笑道:“老疯子今日的这张脏睑上,可真增加了不少光彩哩!小兄弟不但继承了令师的绝学,舌上工夫也相当不弱哇!”
他说着,看了看满地东倒西歪的人,面色严正地又接道:“老疯子尚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小兄弟能否应允?”
玉麟谦恭地答道:“老前辈有话只管吩咐,只要在下能做得到的,无不遵命。”
“小兄弟如此说来,可把老疯子折煞了。老疯子一向喜欢直言爽语……”
他说到这里,略微一停,用手一指那些地上躺着的人道:“唉!小兄弟,江湖上的怨仇宜解不宜结,这些人是否还有救治的希望?”
玉麟道:“老前辈教言,在下铭感五内。这些人此刻尚还有救,倘若再过一个时辰,那就没有希望了。”
莫邪一枭、黑衣教主两人,一听受伤部下尚有救治的希望,都不禁面露喜色,深感程百康为人行事之磊落,其能受江湖上之敬佩,绝非偶然!
程百康听说这些人尚有救活希望,喜形于色,迭忙又道:“以老疯子所知,小兄弟你这‘五行掌’所伤之人,在场者除小兄弟外,都无能为力,那就请小兄弟快把他们救治一下吧!”
玉麟想不到程百康有此要求,心中略一犹豫,未待答言,转身向苏玉娇看了一眼,意思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程百康何等老练,心知这些人生死关头,全在这个红衣女子的一言决定。故而未待苏玉娇说话,迭忙道:“这位姑娘,如非老疯子走眼,必是江湖上闻名的白马红娘苏玉娇姑娘吧?哈哈!苏姑娘你看这事,我这小兄弟可以做吧?”
苏玉娇恨透黑衣教与莫邪岛人,正欲出言阻止玉麟,却被程百康把话抢在前头,心中虽是暗骂疯侠之刁滑,但却不好再说什么了。她略一沉思,随道:“程老前辈,这件事我可做不了主,还是由他去决定吧。”
苏玉娇说时,对玉麟瞥过莫可奈何的一眼。
玉麟心中忖度了一番,暗自做了个决定,乃缓缓道:“程老前辈,在下也有一个要求,请老前辈转告在场诸位高人,以及天下英雄。在下不愿因紫玉狸的明争暗夺,引起江湖上的杀戮,可是武林中人,谁都想将此宝物据为已有,为了公平了断此宝归属,订于明年三月三日,请天下英雄,届时到泰山相会,以印证武功,胜者为此宝之主。但在未届约期之前,在下因有事要办,任何门派人物,不得再向在下寻事烦扰,否则,在下出手绝不留情,必要时并将此人人欲获之宝,予以毁去。不知老前辈可愿当在场诸位,作此证人否?”
程百康一听玉麟这篇言词,两手不住地乱抓那满头蓬发,沉吟了一阵,道:“这件事可真麻烦哩!老疯子既已插手管了,那就凭着我这把老骨头管到底吧……”
他说到这里,抬头环视了在场人众一眼,高声宣道:“各位英雄们听着:这位小侠与天下英雄,订于明年三月三日,泰山相会,印证武学,以评断紫玉狸之归属。但在未届约期之前,任何门派人物,不得对小侠有所烦扰,不然,不但这位小侠出手绝不留情,必要时并将宝物毁去,就是我老疯子也要为这老脸和他一拚,不知各位还有何高见?”
万里疯侠程百康宣布完毕,只见那武当二真、昆仑双杰、华山老尼,俱各自飘然离去。
莫邪一枭、黑衣教主,情知目前手下伤亡惨重,已无力再举,亦只好默不作声,静待玉麟为其受伤属下疗伤后离去。
程百康一见大家都无异言,乃对玉麟道:“这事就如此决定,请小侠赶快给他们疗伤吧!”
玉麟也未再说话,随将躺在地上的伤者一一检视一遍,然后将一具一具的尸体并排放在一起,只见他面色凝重,双掌五指微屈,掌心冒出一股白色热气,逐渐浓厚扩大,终至成为两缕凝聚不散劲力。忽然他沉喝一声,双掌将两股劲气向那一具一具的尸体推出!
莫邪一枭、黑衣教主一见,心中大骇!怒叱一声,同时挥出一掌,向玉麟撞去!
万里疯侠程百康与白马红娘苏玉娇,也几乎是同一时间拍出一掌,将莫邪一枭与黑衣教主的两股掌风往斜里撞开!
只见玉麟面色惨白,伸手入怀,摸出了个羊脂小玉瓶,倒出一颗丹丸,纳入口中,缓缓转身对莫邪一枭与黑衣教主斥道:“在下不惜拼耗真元之气,为尔等属下救伤,两位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说罢,怒目而视。
程百康见此光景,惟恐一言不合,再拼斗起来,随“哈哈”笑道:“小兄弟,这也难怪他们,实在是你这独门疗伤之法,令人少见多怪之故!”
莫邪一枭与黑衣教主,既挨玉麟斥责,复受程百康之奚落,一个是一岛之主,一个是一教之尊,何曾受过这等弊气,正欲发作,忽听一阵呻吟之声,但见那一具一具的尸体,大部分四肢抽动了一下,两人这才按下怒火,心中既喜又愧,嗫嚅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玉麟见那些受伤之人大部分已转醒,遂道:“他们凡是内功基础好的,只要休养三个月,便可复元;再过半个时辰不能醒来的人,不是因受伤较早,就是内功较差,已经没有希望了!”
万里疯侠程百康“哈哈”笑道:“小兄弟人力尽矣,那也只好看他们各人的造化啦!我给你引见一下我这四位师侄吧!”
程百康转身将尚未离去的少林寺的四金刚对玉麟一一介绍了一遍,后又接道:“老疯子漂泊江湖,行踪无定极少和四位师侄见面,明日由老疯子作东,我们来个痛快,不知小兄弟和苏姑娘可肯赏脸吗?”
玉麟正欲答话,只听半空中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嘿”了一声,道:“小娃儿,第二关算你也及格通过……”
这话音字字清晰,而且尾音拖得极长,然而却不知其人身在何处,在场之人,无不为此人的武功身法感到惊骇!就是连程百康那种拔尖儿的江湖老手,也不禁面色肃穆,为之愕然!
这时,只有玉麟态度从容自若,似不为这声音为奇,这情形看在程百康的眼里,心中一阵狐疑不定……
黑夜,阴云密布,星月无光,飒飒的秋风,吹落着牛毛似的细雨。
在细雨中有一条矫捷的人影,翻山越岭地奔驰着……
最后,这条人影穿进一处白骨累累的荒坟场中,在一座突兀而奇大的坟墓之前停下,复用手抚摩了一回这个石香炉的每一处细微的部分……
过了约莫盏茶工夫,他好像在这石香炉上毫无发现似的,然后又向墓前一些石人、石马走去。
石人共有八个,分成四对,两旁站立。石马则仅有两匹,却一反常规,马首正对着古墓,作奔行状。
他对这八人两马逐一审视了一遍,只觉得它们每一个都是姿态怪奇,栩栩如生,但却看不出一些端倪来。
他仰视了一下伸手不见五指的天空,不禁喃喃自语,道:“这人真也奇怪,明明字示要我到此,但却又避不相见,难道说要我设法进入这座古墓吗?……”
他乃是个聪慧之人,忽然灵机一动,又向那些石人身旁走去。从右面第一个石人看起,只觉得这八个石人的怪奇姿势,每个都截然不同。而且这些怪异姿势,实非常人所有。
于是,他心中暗忖:“假如一个常人作出这种姿势,不知又能怎样?”心随念转间,不期然地按右首第一个石人的姿势,摹仿了一下。
这一来使他豁然大悟,不禁惊喜欲狂!
原来这石人的姿势,正是一种诡奇的武功招数!
他原是一个武学良材,对武功一道,自能触类旁通。
于是在惊喜之下,将八个石人的诡异姿势逐一摹仿了一遍。心觉这八个姿势,既可各自独立为一奇招,复可连贯施为。为恐过时遗忘,复将此八式反复演练数遍,直至纯熟自如,始才停住。
他在无意中获得了一种诡异武功,心中自是不胜欣喜,竟然长啸一声,飞身跃落于一匹石马背上,一拍马头,喝道:“走!”
他这一乐而忘形的举止,谁知竟然触动了骇人的怪事!
只听一阵轰隆大响,那八个翁仲居然一起移动起来,绕着石马,纷纷旋转,竟成一种极其复杂的阵形。
对于九宫八卦、五行生克之数,他虽然从师学艺时,对此道所学很多,可是在他的记忆中却始终想不起这是一种甚么阵势来。
他试着以他的机智与功力是否能够破解这种阵势,可是他想了半天,兀自无法破解!
他把每个石人所据位置以及旋动的方向,默默地牢记于心,然后将马头一拍,心想石人再恢复原位,但是却没有发生作用。
他心中暗忖:“这马头既然发动石人移动,那么这停止石人移动的机括,又在哪里呢?……”
倏然灵机一动,他飞身跃落另一马背,把这石马的马头一拍,果然被他猜着,那八个石人忽然各回原位不动。
此时,他身上的衣衫已全被细雨打湿,凉风吹过,顿感寒意甚浓,心想那神秘怪人,既不现身相见,何不就此离去?反正自己已在无意中学了一套诡异武功,总算不虚此行。
他想到这里,正欲纵身驰回,忽然那古墓之后飞出两条人影,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央。
来人身法一看便知是名家高手,他微微一愕,左右环视了一眼,见是两个长髯老翁随即抱拳为礼道:“两位老前辈高姓大名,对在下有何见教?”
右边一个看来年纪稍长的长髯老翁,沉声道:“我两老乃是长山二圣黄公韶、黄公华,来此非为别故,想向小侠借用一下紫玉狸,不知小侠可肯吗?”
这人原来正是本书主人玉麟,他因于寓所得一字示,约他来这曾因追赶一个灰衣人到过的古墓之前,原以为必是那数次暗中冷笑与说话的神秘怪人,仗着艺高胆大与好奇心理的驱使,他瞒着苏玉娇,独自一人来此赴约。
在悦来居的酒楼上,他曾听到长山二圣的谈话,但并未见面,故而不识,乃有此一问。今既听二圣自报姓名以及目的,心想那留字约会之人,必是此两老所弄玄虚。
随即答道:“原来两位老前辈留字约在下来此,就是为了这个吗?”
“你说什么?”大圣黄公韶不解地道:“我们是跟你到此的,谁约你来?”
玉麟一听,心中已然明白,留字相约,必另有其人。
长山二圣必是暗中跟踪至此,志在夺宝,遂毅然道:“两位老前辈既未约在下也就算了,不过紫玉狸之事,在下已订于明春三月三日邀天下英雄于泰山印证武学,以决定玉狸谁属,两位虽未在场,谅亦必能闻知吧?”
二圣黄公华开腔道:“我两老虽知此事,但我们并非志在紫玉狸,只是想向少侠借用一下,以待用后,定于明春三月三日之前,送还小侠,必不误事。不知小侠可信得过我两老吗?”
玉麟略一忖度,断然答道:“这事关系至大,请两位老前辈恕在下无法从命。”
大圣黄公韶面色一沉,道:“那么小侠是要我两老迫于不得已了!”
黄公韶说着,纵身后退二步,摒掌护胸,蓄势待发。
玉麟身形也随之暴退三步,暗提真气,戒备地道:“两位老前辈如果认为那是必要的话就请便吧!”
“好!叫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招!”
黄公韶人随声动,闪身向玉麟欺近,呼呼劈出三掌。
名家身手,果是威势非凡!
玉麟闪身暴退,避开来势,黄公韶则如影随形,毫不放松,又是一连攻出六掌,动作迅速,宛若一气呵成!
黄公韶武功得自古代半部奇书,诡异绝伦,在江湖上甚少遇到敌手,但是如今一连十招,均被玉麟避过,心中微凛间,只听玉麟叫道:“老前辈十招已过,在下要还手了!”
倏然,一招“童子拜佛”向大圣使出。
大圣黄公韶一见玉麟这种举动,不禁暗赞这对手少年果然不愧为一代奇人之徒,不但温文尔雅,出手中更懂得对待长辈人物之礼貌,于是心中泛起一种爱材之意,出手也就留情了许多。
二圣黄公华一旁掠阵,甚为讶异大圣何以忽然如此?忽见玉麟一招“童子拜佛”过后,紧接着招式大变,出手诡异绝伦,阴柔中暗含着万分刚劲。以他之经验竟自看不出这少年施为是甚么招式来!
原来玉麟心想,长山二圣素以武功诡异称绝,自己此时何不一试适才学来的八式?谁知一试之下,果然奏效!
那大圣黄公韶被他这怪异的招式,直迫得一连变换了三种掌法,依然力穷见拙,最后,他竟施展出那半部古代奇书中最俱威力的“叱咤天功”。
这“叱咤天功”共有二十四式,刚猛绝伦,施展开来,四周十丈方圆之内,劲风激荡,针雨不透!
玉麟一见大圣施展绝学,掌影如山,压力陡增,心下不禁微凛,但他成心要考验这八式奇招之威力,竟然也不变招改式,只是暗运了九成的功力,正逆反复地施展,谁知竟然与大圣的“叱咤天功”堪成匹配,真是一个半斤,一个八两!
大圣黄公韶一见对手仅是八招怪式反复使用,便将其威震江湖的“叱咤天功”威力抵消,心中更觉惊骇!倘若这少年用出那旷古绝今的“五行掌”来,岂不更无法应付?看来夺取紫玉狸之图,极难得手!
大圣黄公韶对其武功,一向自视甚高,如今才深切了悟,武学一道,实如浩瀚大海,而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哩!
二圣黄公华一见大圣一时不能奏功,心中甚为焦急,也顾不了身份地位,一句话不答,竟自亦运起“叱咤天功”,暗中投入战圈。
玉麟与大圣黄公韶拉成个平手,正自欣喜这八式异招之威力,突感身后一股强劲无匹的巨力压到,情知必是二圣暗中偷袭,甚为愠怒,心想我何不如此奚落这两老一番,并借以脱离他们的纠缠呢?
心念已决,随将八式怪招中的末两式连环施展,把前后迫身的两股强大压力卸去一半,身形微挫,跃落于发动翁仲阵势之石马上,顺手一拍马头,接着又是一个纵身,便向古墓前之石香炉落下。
由于玉麟身法奇快,长山二圣还未来得及纵身追上,只听一声轰隆大响,但见那八个石人迅疾无匹地向他们纷纷围拢而来。
长山二圣虽然都不禁一阵凛骇,可是仗着他们足可开山裂石的掌力,谅此八个石人,又能将其奈何?倒要看看这少年究竟弄些甚么鬼把式出来。
岂料这八个石人阵势旋动后,竟将两人困住,任其左冲右突,也无法脱身。
说也奇怪,这石人围拢的地面,似是有一种强大的吸力,长山二圣的身形仅能拔起丈许,便被此吸力复拉回地面,是以无法脱出阵势之外。
最后两人想以“叱咤天功”毁去这些石人,可是任其用出十二成的真力,击向石人时,不但如中钢铁,且被反弹之力,震得气血翻腾!
两人到此,才感到惊骇异常,但已晚了!
玉麟见长山二圣果被翁仲阵势困住,随笑道:“两位老前辈,请在此休息一下吧,在下恕不奉陪了!”
说罢,正欲纵起,突觉足下一滑,低头看时,只见那香炉已离原位,现出一块光平的石板来。
他正自愕然间,复见石板缓缓往旁滑开,现出一个二尺见方的洞口,往里一看,竟然黑洞洞的一无所视!
玉麟猜测这古墓必是一所设计精巧的机关,难道说那神秘怪人竟会住在里边不成?心中略微一忖,胆子一壮,便毫不考虑地纵身飞落而下……
他因欲留神察看四周,故而使下落之势极缓,约莫片刻时间,足尖着地,已至洞底,凝神望去,面前是一条狭窄的通道,两旁石壁陡立,地面亦为石板铺成,干燥异常,毫无湿气。
他一面提气戒备,一面顺此通道往前行去,大约走了十几丈远,转过两处拐弯,面前豁然开朗,毫光四射,满目生辉,使他顿感一阵晕眩!
原来此处壁顶,嵌着一颗鸡卵大小的明珠,强烈的光线,正是由此明珠所发射。
玉麟借着明珠光辉仔细打量四周情形,只见此处通道较前宽大了两倍,只是已至尽头,面前乃是一道石门,却是紧闭着的,他向前试着推了一把,毫无移动之状,心想这石门必有机关操纵,于是四下搜索,然而却一无发现!
他正在寻思着如何开启这座石门,不自觉地微一低头,忽然发现脚下石板上,赫然又是一个奇大的鸟趾形状的脚印,入石三分,清晰无比。这奇怪的脚印对他是熟悉的,他已不止见过一次,如今竟又出现在这神秘的古墓。因此,使他联想到铁臂魔君死处的身旁所见,悦来客栈后院的足印,留字示警,屡次暗中说话,以及今日约他来此,莫非竟是一人?那么这鸟趾形的脚印,想来必是此人的一种暗记了。
从铁臂魔君事件起,这以鸟趾为标志的神秘怪人,似乎随时都在他的身旁,对其一切举动,完全了若指掌。
从各种迹象显示,这神秘怪人对他并无恶意,而且似是在暗中考验他的武功。
然则这神秘怪人为谁?其用意究系为何?
这一连串的问题在玉麟的脑海中倏然闪过,他肯定这座古墓必是个设计精巧的地下机关,而此机关的主人,则必是这以鸟趾脚形印为标志的神秘人物。
于是他对这神秘人物发生了一种极大兴趣,决定要一睹庐山真面,方始甘心。
然而这道石门不能设法开启,就是断定此神秘人物住在里面,也是等于枉然!
忽然他在那鸟趾脚印中,发现了一颗豆粒大小的黑色圆珠,由于这圆珠与石板颜色相仿,如不细察,则不易发现。
于是他心想,这圆形小珠,既嵌于脚印之中,想来必有用意,莫非就是操纵此石门的机扭?我何不一试?
他想到此,随伏身用指探进脚印,将那颗圆珠用力一按,只听一阵轧轧响声,那道门果然缓缓往旁移开,赫然是一间洁静的巨大石室,壁上也是嵌着一颗明珠,耀眼夺目,室中却是空无一物。
玉麟四周略一打量,只见石壁上以色漆绘着八个各种不同姿势栩栩如生的人像,那姿势也正是如墓前八个石人毫无二致,不过这八个人像之旁,都写着说明与招式名称,而在右面第一个人像之旁,写着“古墓八式”四个苍劲大字。
玉麟把这些说明一一记下,然后又四处巡视,却是一无发现,看来这间石室,乃是此间主人练“古墓八式”
之地。
他随又按照壁上人像姿势与说明,聚精会神地演练起来。由于得到要诀,他觉得这“古墓八式”较之适才与长山二圣对敌时,奥妙、威势又自不同!
凡是一个练武之人,对于一种奇异武功之获得,无不欣喜若狂。玉麟年仅十八岁,可说童心未泯,是以他此时内心的快乐,简直无法形容!
他将“古墓八式”在石室中反复地演练了数遍,忽然乐以忘形地对石壁拍出一掌,正是八式中的最后一招——“古井不波”!
这一掌威力何是等闲,强劲的掌风盈贯石室,无意中触发了一个机扭,只听一声“轰”然巨响,石壁中央一块巨大石板往后倒去,现出了一个方形大门,他凝目往里一看,不禁失声大叫,疾然暴退出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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