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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神通宝玉,惊动大人

  “奉召来见太上!”来的是黑袍蒙面客。

  “请进庙!”

  黑袍蒙面人进入庙门,白发老者巍然兀立殿阶。

  “参见太上!”黑袍蒙面人深行一礼。

  “嗯!”白发老者大刺刺地抬了抬手。

  “不知太上何以突然发驾中原?”

  “我发觉你办事不力,旷日费时。”

  “太上恕罪!”黑袍蒙面人躬下身去。

  “你有何话说?”

  “禀太上,因为‘神通宝玉’公案的干连,惊动了官府,使整个的局势起了变化,弟子曾经专函陈述……”

  “三大神偷依然生死下落不明?”

  “是!”

  “我想礼聘古凌风加入本会,你认为如何?”

  “不妥!”

  “为什么?”

  “弟子曾禀陈过太上,古凌风野性难驯,而且有辟毒之能,华艳秋又是他的女人,要想他臣服恐怕难以办到。”

  “姑且试之,不成便除掉他。”

  “是。”

  “你可以走了!”

  “太上歇驾之处……”

  “我自会安排,目前我们必须保持距离。”

  “弟子告退!”

  “去吧!”

  黑袍蒙面人施礼退去。

  许久之后,白发老者喃喃自语道:“希望我没犯错,对他也没走眼,在中原武林扎稳根基,与各大门派分庭抗礼,此愿必须达成。”

  豆腐店里,古凌风在房内运功疗伤,他在破窑附近的野林里稳住了伤势之后便与小泥鳅匆匆赶回,必须继续行功,在自家住的地方,心里踏实多了,错非是他根基深厚,否则很难活着回来,可以说是死里逃生。

  小泥鳅守在房外,半步也不敢离开,连饭都顾不得吃,他默祷古凌风能很快复原,如果发生情况他是应付不了的。

  外间突然传来敲门之声。

  小泥鳅大为紧张,如果来的不是自己人该如何应付。

  敲门声既响又急。

  小泥鳅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外面是哪位?”他隔着大门问。

  “祥云堡任总管!”

  祥云堡的总管在南阳来说可是大人物,一般人还真惹不起,不知他何以会来豆腐店?古凌风正在行功,该不该让对方进来?小泥鳅委决不下。照理应该不会有什么恶意,依欧阳仿他们那边的说话,祥云堡主已经主动提供合作……

  “请问有什么事?”

  “你是小泥鳅?”

  “是的。”

  “我要见古大侠。”

  “这……”小泥鳅犹豫了一下,他不能让人家久站在门外,只好开了门,打个躬道:“总管您早!”

  “古大侠在么?”

  “在!”小泥鳅可不敢对这一号人物说谎。

  任守中迈步跨进大门。

  “你先进去通报,我随后……”

  “回总管,古爷他……”小泥鳅期期艾艾。

  “他怎样?”

  “正在行功。”

  “哦!古大侠对武功可练得勤,叫起他,我有重要事必须跟他谈。”

  “这……总管,古爷……他是在疗伤。”

  “疗伤?”任守中表现得很惊奇,道:“怎么受的伤?”

  “小的不太清楚!”小泥鳅不敢随便饶舌。

  “那……带我进去看看。”

  小泥鳅当然不能挡驾。

  “总管请!”

  穿过天井,到了里间堂屋。

  小泥鳅挪了椅子。

  “总管请坐!”

  “古大侠呢?”任守中并不就座。

  “在房里!”小泥鳅用手指了指下首房门。

  任守中步到门边探头往里看。

  古凌风跌坐床上,双目紧闭,人在无我的状态之中,头顶上白气氤氲,谁都可以看出正值最紧要的关头,此刻不能受一丝丝的干扰,换句话说就是最脆弱的时候,如受干扰气血走岔便将导致走火入魔,轻则成残,重则送命。

  任守中想进去又委决不下的样子,脚离地又放下,最后他退了回来,在椅子上坐下,手抚长髯不知在想什么。

  “请用茶!”小泥鳅端上了一盏茶。

  “是在外头受的伤?”任守中低声问。

  “是的!”

  “没提如何受的伤?”

  “没有!”

  “受伤的地点呢?”

  “也没说!”小泥鳅是一概不知。

  “看样子快要收功,我可以等!”

  “请宽坐!”

  “你师父呢?”任守中像是无话找话。

  “在山里。”小泥鳅脱口说了出来,话出口立即后悔,不应该透露师父的行踪,但出口的话是无法收回的。

  “紫荆关外?”

  “是的!”一句话说错,只好硬起头皮回答。

  “为什么要留在山里?”

  “这……小的不知道。”他总算下了台。

  至此,再没什么话可谈了,小泥鳅只是个小玩意,任守中当然要矜持他的身份,堂屋里沉寂下来。等待是最无聊的事,任守中啜茶转杯子,小泥鳅添了两次茶水。

  古凌风出现门边,脸上已恢复了神采。

  任守中起身抱拳。

  “古大侠,冒昧打扰。”

  “不敢,失敬了!”古凌风步出房门。“请坐!”

  双方落座。

  小泥鳅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赶紧又倒了一杯茶给古凌风,然后退站一边。

  “任总管光临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奉敝堡主之命,特来传递一个消息。”

  “请说?”

  任守中端正了一下身躯,脸色变为肃然。

  “这是敝堡主亲自采探到的消息,也可以说是一种凑巧,有一位南方武林中鼎鼎大名宗师级的人物到了南阳。”

  “哦,什么人物?”

  “古大侠不知是否听过‘百粤武帝’这名号?”

  “百粤武帝?”古凌风心头一震,道:“听人提到过,是南疆武林之主,在那一带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他……来到了南阳?”

  “不错!”

  “通常一方之霸是不轻易离巢的,他此来何为?”

  “古大侠记得苍龙岩头,被‘一滴血’毛人龙以飞刀射杀的百粤名职业杀手‘阎王令’邝亚雄么?”

  “记得!”古凌风深深点头。

  “邝亚雄就是他的左右心腹,等于他的手臂。”

  “啊!”古凌风心头又是一震,记得在苍龙岩头,他以黑衫蒙面的姿态出现夺宝,在被毛人龙射杀之后,华艳秋点出了他的来路,同时华艳秋还编了个故事指自己与他是同路,受雇于南方某巨豪谋夺“神通宝玉”,想不到他会是“百粤武帝”的左右手。心念之中道:“百粤武帝千里迢迢进中原是为了替手下复仇?”

  “那可能是其次!”

  “其次!”

  “嗯!据敝堡探到的消息,他一来便与‘百灵会’的人接触,还以至尊身份指示机宜,依此推断目的有三。”

  “哦!是哪三样?”

  “第一,有插足中原武林的野心,以‘百灵会’来建立根基。第二,不忘‘神通宝玉’,第三才是复仇。”

  “百粤武帝什么形象?”

  “年事已登寿考,特征是金箍束发。”

  “啊!”一声惊叫脱口而出,呼吸也随之一窒,想不到昨晚伤自己的白发老者便是鼎鼎大名的“百粤武帝”。他迫自己交出华艳秋,原来是为了这,因为毛人龙是华艳秋的人,复仇当然要找正主。

  可是不对呀,华艳秋是落入“百灵会”之手,而黑袍蒙面人被判断是“百灵会主”,他们既是一路,这……

  “怎么,古大侠已经见过此老?”

  “没有,是别人见到向在下提过,但不知他便是‘百粤武帝’!”古凌风否认了,他不愿牵出自己受伤险死的一段。

  任守中默然了片刻,站起身来。

  “话已传到,古大侠该休息,不打扰了!”

  “谢谢任总管,请代向霍堡主致意!”

  “区区告辞!”

  “请!”古凌风起身作出相送的样子。

  “古大侠行功刚毕,留步吧!”

  “如此失礼了,小泥鳅去开门!”

  “是!”

  任守中抱拳辞出,小泥鳅随了出去。

  古凌风越想越觉得不对,如果“百粤武帝”朱万里是“百灵会”的太上至尊,黑袍蒙面人敢欺蒙他么?这当中到底有什么蹊跷?

  小泥鳅回转。

  “古爷,祥云堡送来的消息太宝贵了。”

  “是非常宝贵!”

  “想不到那老头会是‘百粤武帝’,这一来……”

  “怎样?”

  “算了,我……不说了。”

  “我不喜欢说话吞吐。”

  “这……好,我说,以古爷的能耐,竟然不是那老头的对手,以后要是由他出面,谁能制得了他?”

  这的确是个问题,就是小泥鳅不提,古凌风也已想到,不过,昨晚受伤是由于失策采取守势,如果全力采攻势的话,情况可能会不一样,当然,要击败对方却是毫无把握的事,“百粤武帝”之能被尊为武帝,绝不是幸致的。

  眼前最急迫的是欧阳仿和文素心他们已经分头去截击“鬼脸人”和卜芸娘,连个商量的对象都没有,要是对方找上门来,一个应付不了的话,整个的局势便将完全改观,要想破“神通宝玉”的公案就难上加难了。

  于此,古凌风又想到了卜芸娘假扮宋三娘抱玉投岩的那场戏,“百灵会”演那场戏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企图掩饰某种事实还是想制造某种假象以遮江湖人耳目?

  “古爷,我这么说……您不会生气吧?”

  “这是事实,有什么气好生?”

  小泥鳅耸了耸肩,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

  “古爷,我认为您该到御史府一趟。”

  “为什么?”

  “把目前的情况告知文姑娘她们,同时看看她们能不能设法追回另两路人马。”小泥鳅表现出很懂事的样子。

  “这个……”古凌风犹豫了,他实在怕见文素心。

  “古爷,眼前情况必须集中力量对付。”

  “好!我去,可是……现在是白天?”

  “古爷,用过晚饭,天也就黑了。”

  “嗯!”古凌风听从了小泥鳅的意见。

  林家祠堂地下密室。

  黑袍蒙面人面对木然如痴的华艳秋,口里喃喃自语道:“畏首畏尾,成不了大事,反正事已至此,非豁出去不可。”顿了顿又接下去道:“绝代尤物,并不输于人间至宝,量小非君子,鱼与熊掌我都要兼得。”

  华艳秋低头抚弄裙带,对黑袍蒙面人的话毫无反应,她似已迷失了本性,除了听命之外,对任何事物都是无知,仿佛活在另一个世界里。

  “艳秋,你永远是我的?”

  “是!”华艳秋抬起头木然回应。

  “你永远不能背叛我!”

  “是!”

  “哈哈哈哈……”黑袍蒙面人得意地狂笑起来。

  一个青衣蒙面人出现门边,赫然是左护法。

  “主人!”

  “事情办得如何?”

  “一切安排就绪只等时辰。”

  “很好,可千万不能露破绽。”

  “主人放心,绝不会出差错。”

  “大门之外还有猎犬守伺么?”

  “有,守上一辈子也是枉然。”

  “这可不能掉以轻心,天下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属下知道!”

  “现在……”转头望了一下沙漏,道:“是断黑时分?”

  “是的。”

  “你去办事吧!”

  “遵命!”左护法退了出去。

  古凌风出了豆腐店,巷子里人声嘈杂。

  “城里失火,不知烧的是哪一条街?”

  “看样子是西街?”

  “火势还不小!”

  “阿弥陀佛,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无家可归!”

  独天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

  古凌风绕到后巷无人之处飞身登上城墙,一看,不由大急,烈焰冲空,火苗乱窜,竟然是御史巷方向。他下了城墙急奔御史巷,一路上人潮汹涌,少数人提着水桶端着脸盆,多数人是空着手跑去看热闹。

  锣声、铜铁器敲击声,加上胡嚷的人声乱成了一片。

  “是御史府!”

  “烧狐仙么?”

  “这大的古屋,根本没法救!”

  “鬼屋,烧光了最好!”

  古凌风杂在人潮中进入巷子。

  御史府已是一片火海,四周有围墙,火势不可能向外蔓延,但附近人家仍在抢搬东西,以防万一波及。

  古凌风翻进了围墙,只见各院都在燃烧,热浪袭人,炙肤如灼,根本无法接近,他又退了出来。有心救火的见无法灌救,索性围观。

  火不是逐屋延烧,而是由外向内烧,外围的房舍同时着火,显而易见是有人故意纵火。

  古凌风直挫牙,额头上汗珠滚滚,他断定是“百灵会”的杰作,目的当然是让文素心她们无法隐藏,这种手段实在恶毒。

  文夫人她们是匿居在地下室里,如果不及时逃出,势必会焖死在地下室里,因为火一封住出入口,天大的本领也无法逃生,文素心和“鹦鹉夫人”不知是否都参与了屈原冈之行?留守的能逃过劫数么?

  人群中议论纷纭——

  “不知是怎么起的火?”

  “火一起便五六个火头,一定有人故意放火。”

  “天火!”

  “准没错,一定是火神降的天火!”

  古凌风绕着围墙外的巷子走,心里满怀杀机,希望能碰上纵火的人,他判断纵火者很可能还滞留在现场看结果。

  火场内传出墙倒屋塌之声,火星阵阵冲天蔚为奇观。

  古凌风来到后围墙转角处,由于这里是一个死角,住户的门背向而开,是以没有观火的,显得出奇地僻静。

  一条人影孤零零地寂立在暗影中。

  古凌风心中一动,缓缓迫去。

  那人影反迎上来,到了火光映及的位置。

  “古大侠!”那人出声招呼。

  “哦!原来是任总管。”古凌风心下犯了嘀咕,对方何以一个人隐身此处?心念这么一动,脱口便问了出来:“总管怎么一个人在此地观火?”

  “并非观火,而是看人!”

  “看人?”

  “本来是在酒楼为一个远路来的朋友接风,听说此地失火,便匆匆赶了来,看现场的情形是有人故意纵火,所以到没人的地方瞧,希望能发现些线索……”

  “在下也是此意!”古凌风这才释然。

  “古大侠有所见么?”

  “没有,总管呢?”

  “区区倒是碰巧瞧到了些。”

  “总管发现了什么?”

  “有七八个人在此会集,其中有两个是少女,听口音全是外地人,区区离得远,只听清了他们交谈中的一句。”

  “怎么说?”

  “任务圆满达成,可以回去复命了。”

  “总管刚说……其中有两个是女的?”

  “对,二十岁左右的妖娆少女。”

  古凌风立刻想到了“百粤武帝”朱万里,他手下那两个少女的形象跟任守中说的完全一样,据任守中午后提供的消息,“百粤武帝”是“百灵会”的至尊人物,有意问鼎中原武林,此番北来,当然会带随从弟子,而文素心母女和“鹦鹉夫人”

  联手,目标指定是“百灵会主”,他采取这种行动是必然的,表面上还真看不出他有这么邪恶。

  “他们便是纵火之人?”

  “照那句话来说,应该是的!”

  “任总管能设法查出他们的落脚处么?”

  “区区尽力而为,李夫人与敝上曾有一面之缘,既然发生了这种事,当然不能袖手,区区这就立刻回堡。”

  “请便!”

  “有了消息会尽快跟古大侠联系……”

  “谢了!”

  “哪里!”拱手一揖,匆匆离去。

  古凌风呆在现场,暗忖,以自己个人之力,要对付“百粤武帝”和他的徒众还真不容易,何况还加上黑袍蒙面人那一帮子,这非得与欧阳仿他们计议不可,可是他们也去了屈原冈,不知何时才回头,目前该怎么办?

  还有一样重要的大事,便是李夫人、黑嫂和老驼子他们不知是否逃过火劫,这得等火熄之后清理现场才能知道。

  杀机愤火填膺,但找不到发泄的对象。

  “百粤武帝”这么快便采取了行动,下一步将是什么?对付自己?这几乎是无可置疑的事,说不定今夜或者明天就会找上门来,自己总不能逃避。

  一阵皮肉焦臭的味道随风飘来,这证明有人被烧死。

  古凌风的心急遽地收缩。

  罹难的该是谁?

  李夫人她们是深藏在地窖里的,依情理,火不可能烧到地窖,即使烧到,焦味也不会透出来,墙倒屋坍,地窖出入口和通风孔被封闭是必然的,至多焖死呛死,只有一个可能,地窖里的被烟薰出来正好投入火海。

  古凌风有一种即将发狂的感觉。

  一条小身影疾奔而至,是小泥鳅。

  “古爷,原来您在这里,我绕了好几圈不见人。”

  “你怎么来了?”

  “听说火烧御史府,所以赶来看看!”边说边擦汗,道:“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一定是‘百灵会’的人干的。”

  “是不错。”

  “古爷发现什么迹象没有?”

  古凌风突然想到要是对方也在豆腐店放一把火,问题可就严重了,窝被烧不打紧,还会殃及左邻右舍……

  “小泥鳅,你留在此地观看动静。”

  “那古爷……”

  “我得回去镇守以防万一,你听着,等火熄了认真查看一下有几个人被烧死,是男是女,还有就是注意可疑之人。”

  “好,看样子不灌的话,这火会烧一夜。”

  “你守着就是,小心被人卯上?”

  “我会留意的。”

  “我走了!”了字出口,人已弹出数丈。

  又回到豆腐店,且喜平静无事。

  古凌风由后屋而入,飘落天井。

  屋里没灯,一片漆黑。

  一脚跨进堂屋门槛,忽见漆黑中似有个人坐着,心头突感一窒,但冷静沉着超常的他并没惊慌的反应,从容进入,站定,手按剑柄,功力本能地提聚,凝足目力,看出是个蒙面人,而且是个女的。

  “你回来了?”声音并不陌生。

  “谁?”这个字是脱口而出的,未经思索。

  “你听不出我的声音?”

  “啊!”古凌风听出来了,是“鹦鹉夫人”,她怎么会在这里,一时之间他木住了,对她的隐恨立即从心底升起。

  “你从城里来?”

  “唔!”

  “你奇怪我会在这里等你么?”-

  “是不解!”

  “我们中途得到讯息,‘鬼脸人’和卜芸娘走的是你负责的那条路,所以回头折返,正巧碰上被人纵火。”

  “哦!”古凌风精神一振,道:“欧爷他们那一路呢?”

  “也回头了,不过时间会晚些。”

  “御史府那边……”

  “我们的人平安!”

  “太好了!”吐口气又道:“夫人知道何人纵火么?”

  “当然是百灵会的人。”

  “夫人知道新的情况么?”

  “什么新的情况?”

  古凌风简略地把“百粤武帝”的出现和任守中提供的线索说了一遍,然后问道:“芳驾对于‘百粤武帝’知道多少?”

  “完全无知,不过……”

  “不过什么?”

  “他可能才真正是我们追索的目标!”声调明显地带着激动,道:“照你的说法,‘百粤武帝’功高莫测。”

  “是的。”

  “他居然会用纵火的手段……”

  “可能还会用更恶毒的手段。”

  “鹦鹉夫人”沉默下来。

  古凌风也没开口,由于内心的隐恨,他跟她交谈可以说十分勉强,一想到她厚颜提出要嫁给自己这件事时便感到恶心,而自己一时意气用事,说出了“终生不娶”四个字,断送了一生的幸福,恨火便不自禁地燃起。

  久久,“鹦鹉夫人”幽幽开口。

  “想不到我们认定的对象黑袍蒙面人只是个副手!”

  “对了,关于黑袍蒙面人遗落的那两本经……”

  “我正要告诉你,他不会追索了。”

  “为什么?”古凌风大感困惑。

  “因为‘玉牒精微’和‘毒经’都是赝品,假的。”

  “假的?”古凌风不是困惑而是惊异了。

  “不错,我在仔细参阅之后才发现,改造的几乎是天衣无缝,非内行人绝无法发觉,因为十之七八是真的,而在最奥秘的关键上做了手脚,使参修之人耗时费力至多得到八成,永远无法竟全功,真经可能被隐藏。”

  “他……为何要这样做?”

  “不得而知!”

  一声冷哼突然发自后窗之外。

  古凌风拉开后门冲了出去,不见人影,他上了屋,依然一无所见,对方的动作可真快得惊人,他只好又回进堂屋。

  “怎么样?”

  “溜了,连人影都没看到。”

  “多半是‘百灵会’的人?”

  “而且还是不赖的高手。”

  就在此刻,小泥鳅的声音突然传自天井:“古爷!”声调相当急迫。

  古凌风心头一震,闪身到堂屋门边。

  小泥鳅站在屋檐下,与古凌风隔堂屋门槛相对,兀自喘个不停,看样子是有急事赶回来的。

  “有话慢慢说,别急。”

  “古爷,火场里……发现了尸体。”

  “哦!”古凌风一听是火场里发现尸体,倒是真的不急了,因为“鹦鹉夫人”刚刚说过藏身御史府的人平安。

  “火势小了,尸体出现,都已烧成了焦炭。”小泥鳅深深吸口气,调和了一下呼吸,道:“死做一块有八具之多。”

  “八具?”古凌风大感意外,祥云堡总管任守中发现的纵火者有七八个,里面有两个是女的,如此看来,纵火者一共就有十五六人了,可以说是一个大行动。

  “是的,我自己点数的,是不是还有没发现的便不知道了,古爷……文姑娘她们……一共有多少位?”

  “放心,他们平安无事。”

  “古爷怎么知道?”小泥鳅瞪大了眼。

  “是我说的!”堂屋里“鹦鹉夫人”接了话。

  “古爷,屋里……”小泥鳅可不知道屋里有人。

  “是‘鹦鹉夫人’大驾。”

  “噢!”小泥鳅不再说话了。

  “还有别的事么?”

  “有,我回来时在巷子口看到一条人影飞快地掠过,我看得出来,就是那在山里一路跟我们捣蛋的黑袍蒙面人,他一定是到这里来探消息的。”

  “你猜对了,他在窗外鬼哼了一声便开溜。”

  “那他已经听到了古爷跟……夫人的谈话?”

  “也许,但无关紧要,你暂时到外面去瞧着。”

  “好!”小泥鳅转身离开。

  古凌风回原位。

  “夫人,死的是纵火者么?”

  “不错!”

  “文姑娘母女她们现在何处?”

  “你很关心文素心?”

  “当然!”古凌风冰声回答,道:“我永远对她关心。”

  “你亲口说的终生不娶?”

  “不娶并不代表不能交友!”古凌风火往上冒。

  “她会终生不嫁么?”

  古凌风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不错,文素心不可能终生不嫁,事实上她跟自己并没什么山盟海誓,仅只是表示过爱意而己,这并不构成约束,将来,这朵奇花将落谁家?是什么样的人有福消受?他不愿往下深想。

  “这与夫人无关。”

  “好!不谈这个,她母女和家人早预备了应变处所。”

  “如何联络?”

  “她们会主动找你。”

  古凌风沉默下来,他本来想跟她交换一下对付“百粤武帝”的意见,由于心里有了火,他不愿意多谈了,本来双方是目标一致,目的不同,既然目的不同,就不必落因人成事之名,否则不但自己,连“八臂神猿”的名头也连带削弱了。

  “我该走了!”鹦鹉夫人站起身来。

  “请便!”古凌风意态冷漠。

  “鹦鹉夫人”打开后门一闪而逝。

  古凌风出堂屋到了天井里,他想透口气,仰首望空。

  新月已沉到屋梁,冷光斜照,照见了厢房顶上一条人影,结束得十分利落,紧衣窄袖,但可以看出是个女的。

  古凌风心头一紧。

  “什么人?”他开口喝问。

  “我!”一个字,既娇又脆。

  “卜芸娘?”古凌风脱口叫了出来。

  “不错!”人随声飘落天井,立即掩到暗角里。

  丰满诱惑的身材,在暗淡的光线中仍然相当抢眼。

  古凌风意外又意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方面全力搜捕的卜芸娘居然主动上门,自投罗网么?绝对不是,这女人并非简单的女人,她敢来必有所恃,而且有其目的,极可能是因为被他们自己人追杀而倒戈,这就太好了。

  希望她能抖出“百灵会”的底牌。

  “依江湖习惯,在下该称你一声卜大姐。”

  “那我就生受了!”

  “卜大姐看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古老弟说对了!”

  古老弟这三个字听在古凌风耳里很不是味道。

  “有什么指教?”

  “希望化解彼此的敌意!”

  古凌风想了想才开口。

  “当然,如果卜大姐有诚意,据实提供在下想获得的线索,敌对之势一定会改变。”古凌风两眼紧盯着对方。

  “还不到古老弟问我口供的时候。”

  “那……”古凌风窒了窒,道:“大姐的来意是什么?”

  “帮助你做件事。”

  “噢!在下有什么事需要卜大姐帮助?”

  “当然有,你极想做,但却做不到的一件事。”

  “什么?”古凌风不由心动。

  “你很想救出华艳秋对不对?”

  古凌风又是一窒,对方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对付这种女人必须要十分小心,一不小心就会上当。

  “在下不否认。”

  “我来就是要帮助你办这件事。”

  古凌风尽量使自己冷静,华艳秋落入“百灵会”之手,他是极想救她出来,但苦于无从着手,现在卜芸娘自动找上门提供协助,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

  “为什么要帮助在下?”

  “刚说过借此化解敌意。”

  “什么条件?”

  “即此便是条件,没有别的条件。”

  “在下开门见山地说吧,破‘神通宝玉’窃案是在下的任务,而卜大姐在山中曾经假冒‘梁上花’宋三娘表演抱玉投岩的那一幕……”

  “你们全知道了?”卜芸娘很沉着。

  “早就知道了!”

  “我演戏是依命行事,自身不能作主。”

  “为什么要演那场戏?”

  “这你得去问主使之人。”

  “主使之人是谁?”

  “你应该明白除了‘百灵会主’没有别人。”

  “百灵会主是谁?”话已经问到了节骨眼上。

  “我说过现在还不到问我口供的时候。”

  “如果在下定要问呢?”古凌风心里已有了打算,他不能放过今晚这种求之不得的机会,这比救华艳秋还来得重要。

  “古老弟!”卜芸娘媚笑了一声,才脆生生地接下去道:“我既然敢跟你见面,当然有我的把握,这点你应该想得到,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帮助,我们就谈如何救华艳秋,除此之外,别的免谈。”

  “如果在下一定要谈呢?”古凌风横起了心。

  “那我就走。”

  “你能走得了么?”

  “我刚说有我的把握,你留不住人。”

  “要试试么?”古凌风准备出手。

  “用不着试,我不在乎你的快剑,不过……”

  “不过什么?”

  “我打赌你一定会后悔,而且是终生之悔。”

  “挺有意思的,卜大姐说说看?”

  “你想用武力迫我就范,绝对无法达到目的,而华艳秋将因为你的孤傲而送命,一个大美人在受尽凌辱之后送命,不是太残酷了么?再说,你堂堂一名武士,却保不住一个女人的安全,良心名头两损,你能不后悔么?”

  “华艳秋会死?”

  “对,而且会死得很惨,尸骨无存。”

  “危言耸听么?”古凌风口里这么说心里却已经泛寒,以“百灵会”的作风而言,这是非常有可能的事。

  “古老弟,我干脆点明,华艳秋是落在‘百灵会主’之手,心智已受到控制,以她那种人才,人家不会让她一个人上床对不对?”卜芸娘谈这种事是不会脸红的,就像说喝一杯茶那么自然,一点顾忌都没有。

  “唔!”古凌风心中早有想当然的意念。

  “而‘百灵会主’只是个傀儡,他头上还有人……”

  “百粤武帝!”

  “咦!不简单,你居然知道了。”卜芸娘轻笑了一声,道:“百灵会主惑于华艳秋的姿色,他欺蒙了头上的人,但这种行为等于是提着脑袋玩,当然不敢再玩下去,唯一的办法是灭口,不但灭口,还要销形,以湮灭蒙上的证据。”话锋一顿又接下去道:“百粤武帝的亲信‘阎王令’邝亚雄是毁在华艳秋的男人手里,所以他要找她,这你该够明白了?”

  古凌风本来就已经明白,经卜芸娘再一说更加明白,事实摆在眼前,非立即救出华艳秋不可,他踉她之间谈不上情,也说不上爱,但自从错对“鹦鹉夫人”作了终生不娶的诺言之后,心态有了改变,他要亲近不计名份的女人,作为一种下意识的报复,而最理想的对象是华艳秋,因此,他不能漠视她的生死。

  “嗯!”古凌风深点了下头,表示明白也代表接受。

  “要救人,必须争取每分每秒的时间。”

  “如何救法?”古凌风忍痛放弃了本来的打算。

  “林家祠堂你知道。”

  “知道!”

  “你去的时候,到西院正屋的停棺处,敲击第二行的第三具棺材,然后你就等,会有人现身,你指名见会主。”

  “然后以武力解决?”

  “不,那解决不了问题。”

  “该怎么做?”

  “这就是我要帮助你的。”说着,突然闪动眸光,转头四下扫,压低了声音道:“像是有人来了?”

  古凌风由于站立的位置视野角度大,他发现了。

  “没关系,是我安排的守望人!”

  “噢!”探手入怀,取出样东西,道:“这是两个锦囊,一白一红,你先交出白的,然后要对方放人……”

  “锦囊里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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