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曦春园只留下几个老弱看守。
城内城外,再也看不见天龙地虎的人走动。
人心大快,黑豹成了京都市民心目中的神,是上天派来惩罚屠夫刽子手的使者,善良宫民的保护神。
黑豹面具销售量直线上升,那是上次三绝秀才遇刺身亡之后,敏感的商贩制售的玩具。
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唤春园总共抬出六十七具尸体,受重伤的人,数目不知其祥。
首脑们都躲起来了,谁也不知道能躲多久。
飞云神龙是个怕死鬼,躲得比三绝秀才更隐秘。
瑶它是西郊的特殊建筑,也是特权的地区,不但有官方人员暗中包庇,也有城狐社鼠作护符。
这里不是教坊,更不是半开门的烟花巷,只是一处升斗市民不敢来的特权游乐巨厦,一处花金银如流水的欢乐宫。
瑶宫仙史是名义上的主持人,暗中还有极大权势人士撑腰。
她身边有几个身份特殊的男女,都是些深藏不露,令人莫测高深的人,平时很少露面。
她不但武功深藏不露,而且具有神术,为人冶荡,艳光四射。
但如果她不喜欢某一个人,这人说一句轻浮的话,很可能按耳光,甚至会被抬出去。
她第一次被李平平整得惨兮兮,怪的是她居然对李平平念念不忘。
瑶宫里,每一间厅和房,都是独立的,尽管彼此相邻,但贵宾绝对无法找得到邻房在何处,布置得巧妙有如迷宫,摸错地方,必定不得其门而人。
就算是澈夜笙歌,邻房也无法听到,隔音的工程巧夺天工,这与北方的厚实墙壁有关,屋顶的承尘也有隔音的效果。
三更将尽,身为主持人,应该歇息就寝了,其他的事用不着她则心。
她的香阎真是香,极尽奢华。每一件家具,每一样摆设,都是名贵的精品。
她身上,使用的香水称宫香,也就是皇后嫔妃使用的珍品,用龙诞所炼出来的宫廷御香。
这种从兵鱼鲸雌性生殖器官所排泄出又腥又臭的所谓龙诞,提炼出来的香精,其实并不怎么吸引人,只是物以稀为贵而已。
一位使女正替她卸装,香闺中温暖如春。
巨大的铜镜亮晶晶,所镀的水银平滑匀称,磨镜的工匠定是此中高手,镜中美丽的面庞丝毫不曾走样。
“我想,我真的老了。”她轻抚着眼角隐约的笑纹,发出无可奈何的慨叹。
“宫主这句话,小婢不敢苟同。”传女笑吟吟地替她除下发髻上的首饰:“宫主已经修成真仙……”
“别胡说!”她也笑:“世间那有人能修成仙?小心神仙小心眼……晤!你回房去吧!我自己来。”
“宫主……”传女一怔。
“去,乖。
“小婢告退。”待女顺从地行礼告退,出房带上房门。
她眼神一变,灵秀可爱的明眸,突然而起阴森而诡异的光芒,令人心悸的奇光极为慑人。
灯光打闪,金钗破空而飞。
花窗无风自启,悄然而开。
金钗在她的顶门上空绕飞一匝,突然速度加一倍,幻为一道光芒,向窗口激射。
她的左手,抓起了牙梳。
窗口伸入一只大手,金钗悠然飘落掌心。
“别再来了,宫主。”声扬人入窗:“梳一发,我可挺不住啦!”
是李平平,回身顺手开窗。
“真是你!我好后悔。”她转身俏立,媚笑如花,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真该多增两成真力,以报打我一顿之仇,你来看我,我好高业
“无事不登三宝殿,恕我自私。”李平平亲热地挽住她,轻抚她美丽的长发:“听了你的高论,我想,我们可以做个真正的朋友,欢迎吗?”
“我……我不要做……做朋友……”她突然激情地投入李子平怀中,抱住肩头一脸排红:“你……你知道吗?我……我一整天都在想你,而且正……正在想你……”
“老天爷!你别让我罪过。”李平手轻捧着她温暖的脸颊。脸上有真诚的笑容:“你在摇宫另有怀抱,身在情欲别有他由,假如自涉情欲,你将前功尽弃,心有二用,绝难对你所追寻的目标有始有终,归根究底,是我的出现影响了你的心情变易,我有罪恶感。”
“你……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的事?”瑶宫仙史大感惊讶,脸色渐变,情欲所引的喜悦兴奋迅速消失,警戒的神情取而代之。
“你忘了吗?我的道行比你高。”李平平挽她在妆台坐下:“不管是离魂术或迷魂术,性质难异殊途同归,修行再深厚些,都有传心作用,再高深些,传心术可修至涤心术境界,不但可以知道你的心事,还可以改变你的心智。
不要问为什么,反正我知道你的心事,但并没有深入探索,因为,我相信你是一个好女人。”
“天阿!原来我不得不冤。”瑶宫仙史恢复喜悦的神情,大发娇嗔拍打他的胸膛:“我还真以为你出其不意饶幸得手而已,原来你真比我道行高。打得我好惨,不饶你……”
李平平只用两个手指头,便把她作弄得哈哈笑缩成一团。
“好了好了,宫主。”李平手扶住她笑问:“需要帮助吗?我有空。”
“什么有空?哼!有一大堆人找你,要将你剥皮抽筋,你忙得很呢!”瑶宫仙史摇头:“你连自己的事都摆不平。”
“不骗你,我已获得某些权势人士保证,不干预我的事,只要我宰了几个人就滚蛋,我不急,等机会,所以想借你这地方休息几天养精蓄锐,让那几个釜底游魂躲在龟窝里自以为快乐,再好好宰他们,你这地方真妙,谁也不敢管,有美女有美食,神不知鬼不觉,方便吧/
“哼!你没安好心,存心勾引我,你呀!”瑶宫仙史一指头点在他的鼻尖上腻声说,脸上表情丰富。
“天地良心。”他捉住那双柔若无骨的手,恶作剧地轻咬一口:“我要一处可以来往自如的秘密室,定下心改进我的技巧,手套……一种可以在琉璃瓦上如意活动的技巧,靴底需要某种防滑的东西。”
“琉璃瓦?”瑶宫仙女一怔。
“是的,琉璃瓦。”李平平说:“我发觉京师有钱人太多,竟然在屋顶铺上琉璃瓦,滑不溜湫,所以有些地方不能飞檐走壁,只要封死门窗,谁也不能进去。”
“琉璃瓦,只有皇家建筑才能用……”
“我知道,但皇家特许的就可以用,京都除了皇城内的殿阁,京城内外都有新建的宅厦,最少有百余栋用琉璃瓦的名园大宅,往来真不方便。”
“哦!你指的是……”
“不要问,好吗?给我一间秘室,我不会打扰你。”
“好嘛好嘛!我要经常去看你。”
“不行,我会心乱。”他拒绝:“你这人间尤物,谁看心都会乱,尤其是我……”
“你怎么啦?”
“我不是好人,好人命都不长,看了你……”
“你总算说了真心话,我好高兴。”摇宫仙史正经八百地亲亲他:“我还以为我失去魅力,迷不了你呢!”
“要不是把你看成知己的朋友,我会找杯水连你一块喝下去……不,不要水也可喝下去。”他大笑:“说你的事,怎样?”
“这”
“不要我这个知己的朋友?”
“打你!”瑶官仙史娇媚地拍他一掌,接着幽幽一叹,“其实,也没有什么啦!”
说没有什么,那是无可奈何的说法。
事情其实也简单,当事人却觉得不简单。
六年前,当时目下的皇上仍在南宫做太上皇。
当时,曹家的当家人太监曹吉祥,已经是景泰皇帝前的红人,与武清侯(后来复辟封忠国公)狼狈为奸。
山东的某一位知府,按例在送曹吉祥的寿礼中,附送纳随礼金,但数量与要求数额相差一半。
那时,朝中贿赂公行,目下也是一样,京都四大权贵各立名目,天下每一地方大员,谁不依额孝敬,保证丢官坐参,连御史大人也得乖乖明暗中孝敬。
孝敬额差了一半,那还了得?结果,这位知府立即以亏耗公粮有侵私吞没罪嫌坐参,然后山东都御史衙门,受到曹家的胁迫授意,不但不能翻案,反而加上公然索贿罪落井下石。
结果,这位知府死在天牢,追赃的结果是抄家,罚额相差太远,两个女儿进了教坊司,一个儿子上了吊。
抄家时,累及近邻的玄灵观,七名女道士被赶走,现产被封。
玄灵宫被抄的珍藏,有一匣玄灵玉牒,共六片,上面刻有旁人不懂的符录与苦篆,那是玄灵观镇观之宝,价值连城,玉版已呈翡翠色,该列入翡翠级的珍石了。”
上一届的玄灵观主,天上是瑶宫仙史的先师,玄灵宫抄没时,瑶宫仙史在河南积修外功;赶回时晚了一步。
最后,她在京都创建瑶宫,结交权贵,志在夺回师门至宝玄灵玉雕。
知府的两位孤女,是她设法从教坊司替她们脱娼籍的,转眼五载,目下仍在瑶官安顿。
转瞬五年,她已经有点心灰意懒,原因是她已经查出,玄灵玉牌已经进了皇宫宝库,最近听说要将玉牒拿入宗人府,转制为天磁玉碟。
天磁玉牒,是皇室的家谱。
又说,玉牒在改送尚宝司,改制宝变或符牒,印章。
进了紫禁城的宝库,她那有希望取回?
“我想,我真该结束这处地方,返回山东苦修了。”她最后叹息着说。
“你……你还叫我宫主?”她幽幽地说。
“张大姐,接受我的帮助,好吗?”李平平捉住她的手,诚恳地说。
“你……你的意思……”
“我正打算看看皇宫禁苑,到底是什么好玩的地方。”李平平欣然地说:“杀人,不偷不抢,我守我的行规,但替知心朋友夺回师门至宝,与我的行规并不冲突。呵呵!看来,我这几天真得多费心思。”
“你是说……”
“紫禁城的房屋,有一半用琉璃瓦,是吗?张大姐,我替你跑一趟,但愿他们还没有将玉牒改制。”
“老天爷!紫禁城你敢去?你……”
“别紧张好不好?又不是去和御林军厮杀,更不是行刺皇帝与侍卫济命,而是去偷,你知道什么叫偷吗?傻大姐,别担心好不好?”
“你……你如果……不,我不要你去,太危险……”
“偷,绝对不会有危险,不信任我,你活该。”
“真没有危险?”
“信誉保证。”
“你”
“信任我啦!张大姐。”
瑶宫仙女热情奔放地抱住了他,在他脸上印下一连串充满感激,和饱含喜说的亲吻。
瑶宫,有各式各样的人进出,有他所需要找的人。
这里,有最隐秘的舒适处所藏身。
当然,事先他对这地方有相当的了解。
天龙地虎不会忽赂这处地方,他也需要与天龙地虎保持接触。
曹家四兄弟,人称京都四大天王,是京都的红人,实力派的贵权。
老大昭武伯风天王蕾钦,兵权在握臣民侧目,他才是翻云覆雨的京都之霸,也是天龙地虎的真正主子。
其实,他只是一个据有权势的武将,朝中的文武大臣都仰他的鼻息,经常傲称自己是汉末的曹操,统率兵马的才华确也令人刮目相看。
但要他领导率那些绝傲不驯,来自天下各地的妖魔鬼怪天龙地虎,事实无此可能,他有将才,而无统率江湖枭霸的才华。
因此,实际指挥天龙地虎的责任,便落在他的一位洪臣,一位熟悉江湖情势,而且来自江湖的人身上。
这人便是与铁血门门主三绝秀才齐名,但真才实学差一分半分的笑里藏刀雷权。
论狡机谋,三绝秀才比他差得太远,但武功却又比三绝秀才差,所以双方虽则水火不相容,但谁也不能获得绝对的优势。
在京都人士的心目中,笑里藏刀只是曹家的一个走狗蔑片,也很少在外作威作福,是个不引人注意的食客,没有多少作用的走狗。
知道他身怀绝技的人,只有天龙地虎这些江湖邪魔外道。
但这些人也有一半以上,不知道他是往昔的黑道大豪,只有老一辈的高手名宿知道他的底细。
这几天,天龙地虎的重要人物,都销声匿迹失了踪,但谋利、侦查、索贿、压榨等等工作,不能骤而停顿,必须如期进行,只是活动减少了,所强索的贿赂也相对地减少,这对曹家预定的敛财计划不利,黑豹给予他们的打击极为严重。
平静了三天,不能再拖了。
笑里藏刀无法向主子交代,因为不得不向天龙地虎施加压力。
平时,他出人昭武伯将军府,都是悄悄往来,很少带随从保缥,尤其喜欢夜间往来。
将军府只有少数人知道他的身份,他对走晨路一点也不害怕,不信鬼神就不怕夜路走多碰着鬼。
现在,他不敢不带保缥了。
他一点也不怕黑豹找他,黑豹不可能知道他是天龙地虎的司令人,冤有头、债有主、黑豹凭什么找他?而且,他自信还有自保的能耐。
这晚,他带了四位保缥,乘暖轿离开将军府,他的宅院平平常常,不引人注目,暖轿直抬入院子,到了家。
保缥住在南屋,将他护送进内院,便返回南屋休息,保护的责任已了。
内院有两名警卫,风声紧急,顾不了内外之防,只好把警卫摆在院内,不许内院的女眷外出。
先察看房舍一周,交代警卫一些事,这才心中踏实,兴冲冲皆同爱妾荷姑进入内室。
他没娶妻,却有好几个妾,空着妻的位置,星星暂代月光明。
没有妻就可以随意找女人,有钱的大爷们,就喜欢这种调调儿,带野女人回家,妾是无权干涉的。
进了内房卧室,便与外界隔绝了,隔邻耳房有仆妇使女,但主人不召唤是不敢出来找挨骂的。
卧室暖洋洋,美丽可人的荷花很配上这春华的内室。
“老爷,暖汤已经备妥,要不要叫丫环随老爷入浴?”娇花似的美妾荷姑,笑吟吟地为他更衣。
摘掉暖帽,露出他那张留了髯须的三角脸的怎么看也不象一个武功超绝的武林高手,却神似一个卑贱的蔑片。
“也好,这几天的事很烦人,我得放松自己,你陪我人浴。”
意思是要洗鸳鸯浴,这就是所谓放松自己:“你去叫小春来,让她伺候。”
洗鸳鸯澡,得另派传女伺候。
“是的,老爷。”荷姑顺从地应哈,顺手将皮抱挂在衣架上,袅袅哪娜去拉妆台旁的叫人铃。
房门没上闩,因为是内间门,外间的房门是上了闩的,荷姑必须听到叩门声,再出外间启门。
可是,刚拉铃带,内间门便推开了,人那能来得这样快?
笑里藏刀刚放下腰带,刚要脱外衣,内间门一开,立即闻声扭头查看。
“不要脱衣,有事找你商量。”陌生的语音入耳。
“哎呀……”荷姑尖叫,发狂似的躲入炕尾的更衣角落蹲下缩成一团。
“咦!你……黑豹……”他大吃一惊,一闪便到了炕旁,急急抓起炕头枕畔的狭锋刀和百宝囊,毫不迟疑地拔刀出鞘。
黑豹让他准备,不慌不忙掩上内间门,爪形的右手,轻拂着一座紫铜制高二尺的烛台。
“我黑豹轰动京都,很多人都知道我再次入京,是为何而来,你要我解释吗?”黑豹堵住了房门,密封的窗小,想冲出十分困难。
“你为何找我?”他冷静地默运神功:“我与你们杀手行业的人毫无瓜葛,难道说,有人雇你杀我?”
“混蛋!你不要给我玩老把戏。”黑豹叱骂:“我黑豹行事有规有矩,不会妄杀无辜,我花了将近四个月工夫,调查一切线索,直至取得确凿证据,才开始讨债行动。
要不是我讲理,早就杀到京都来了,你这狗娘养的,事到如今,还想给我打哈哈玩阴的?”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好,你不懂,我会要你懂,先卸掉你一些零碎,要掉你半条命,我再让你懂。”黑豹凶狠地说,徐徐向前移动,豹眼的阴森厉光慑人心魄。
“阁下,这件事的确与在下无关。”他采取低姿势:“你找我,的确不合道义。”
“是吗?你不是天龙地虎的司令人?”
“这”
“你敢否认?混蛋!”
“我怎能完全管制属下的一切行事?这件事是汤会主擅自作主进行的……”
“去你娘的混帐!”黑豹用恶毒的话大骂:“汤会主是什么东西?没有你授权,他敢动用两万五千银子,狗娘养的东西!你还要和我说理由吗?”
“阁下”
“你是有意拖时间?”黑豹已接近至八尺内:“不要妄想你的人来救你,南房的九名保镖,前院的十二位打手,构院的几个仆役侍女,活的已经没有几个了。”
“你……到底想……想怎样?”他惊惶了,不会有人赶来救援啦!
“讨回我该得的五千两银子,替我的中介入报仇,杀掉违反杀手行规灭口的人,够简单吧?”
“我说过,与我无关。”他急急分辨:“我同意雇杀手,却不知道另雇人灭口的事,你找我……”
“狗东西!你还想狡辩……”左手一扬,三枚钻心针一闪即逝,刀光随后凶猛狂野地突入,他用了全部神力。
黑豹手中的烛台一伸,三枚钻心针没入灯座。
“铮!”烛台奇准地架住刀光,刀向外处震偏尺余。“你死吧!”他左掌切入近身疾拍,以叱声助势。
烛台一闪,掌劲突然象殷雷爆发,远在丈外的妆台杂物激抛。
烛台的前端插座成了扁头,好可怕的化铁溶金掌力。
黑豹的右手仅退收尺余,左爪已在这瞬间抓住了他的右肩,肩骨传出骨折声。
他的第二掌还来不及吐出,扁头烛台已闪电似的疾落,四个指头不见了,碎成了肉屑。
“饶……我……”他狂叫。
黑豹丢了扁头烛台,爪扣住了他的咽喉。
“呕”
黑豹手上没有短匕首,他很幸运,咽喉不曾被割,也没被扑扣,略松,让他透过一口气。
“也许你真的不知道灭口的事。”黑豹口气一软。
“我……我发誓,如果我知……知情,我会被天……天打雷……劈……”他崩溃了,已经知道右肩骨碎裂,左手四指也失去一个。”
“好,姑且相信你的话。”
“我真的不知道……”
“好,我找飞云神龙和旋风狂虎。”
“是啊!你我错人……了……”
“现在,你想死吗?”
“老天爷,这还用问吗?”
“两个条件,换你的命。”
“你……你说”
“其一,三天后申牌初正之间,天刚黑,一百块十两庄的金砖用箱盛妥,放在西郊天空桥东面桥头右面,最后一根护栏下,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
“记住,只许一个人用小驴驮到。”
其二,把那两个王八蛋藏身处告诉我。”
“我”
“你不愿意?那表示你不愿我向他们查证,怕他们招出与你有关了?那么,我们没有什么好谈了……——
“我说,我……说……”他完全屈服了。
天色还早,三更初。
一座巨宅的偏院,建了一座雄伟的暖阁,那是避寒的好地方,巨大厚实的砖墙,坚率的门窗。
屋顶,确是用深绿色的琉璃复盖。
阁四周有两文空间走道,道四周有回廊,有外面防跌的廊柱。
廊四周,白天有四个警卫,晚上有八个,警卫室就在阁右的厢房内,住有三十余名高手警卫。
阁有三进,是连进式的,屋顶有重檐,十分壮观。
里面的人闭上门窗,外面有八名警卫,想打进去,得准备巨型大斧火锤。
天一黑,门窗完全封闭,不可能有人出入了。
四周的走道,经常可以看到一对对巡逻人员走动,而生人绝难逃过这些人的眼下,戒备极为禁严。
但是,他们无法监视两丈高的屋顶。
屋顶不需严密监视,琉璃瓦连猫也会滑下来,罡风怒号,屋顶上只有一些尘埃可以存留。
黑影从东面的房舍接近,象猫一样窜走,极有耐心地贴瓦游动,时起时落,起落间形影依稀难辨,无声无息有如鬼魅。
终于,接近了暖阁的东面,缓缓探头下望,看到两个巡逻刚自东折向南首,而且正与最后的警卫打招呼,互道小心。
身形乍起,轻灵地窜越两丈空间。
两丈空间,加上安全的预留距离,在平地一般武朋友可以轻松跃起,在屋顶可是要命的距离。
瓦面本来就受力易碎,琉璃瓦更是滑不留足。
轻灵地跃起,半空中身躯上部尽量前伸拉长,双爪先轻触光滑如镜的琉璃瓦,整个身躯柔软地完全贴伏,先徐徐下滑半尺便平稳地贴在瓦面上了。
手掌、胸腹、腿内侧、靴内侧,都加缝了一层及黏力甚强增加磨擦耐性的织物,柔软而具弹性,打滑的可能性消失至最小限。
加上轻灵的身躯,提气轻身的奇功相辅,身躯压力大减,真象一张兽皮贴在瓦面上曝晒,当然掉不下来。
黑豹,他成功了。
绿色琉璃瓦夜间看一片黑,他也黑,身躯扁小,即使有人在附近察看,也不易现他的形影,他似乎已成为瓦的一部分。
最困难的飘落阶段安然度过,以后就简单了,双手爪端有两个手指,装了特殊的带钩小钢尖,插内瓦F缘一转,便钩住瓦前缘下方的扣卸边,轻轻一收,身躯便牢牢地向上滑动。
一眨眼间,他已藏身在上层裳檐下方暗影内。
揭开第一层瓦,第二层……他象条蛇,滑下窄小的瓦垄缺口。
第二进的堂屋,是临时布置的会议室,六个人在暖和的会议室赶办要公。
由于不论昼夜严格管制人,一些重要的外务,皆书列档案,由少数知道这里的心腹办理。
悄悄地乘夜禁时携来,交由首脑们核示验收、判行,因此必须夜间赶办。
长案两端,飞云神龙在上首,下首是旋风狂虎。
中间两个人,是天龙地虎的首席执行谋士。
对面,是奉命携档案呈报并综合报告的两位心腹,案头陈列不少卷宗和薄册,会议已近尾声。
最近几天,先后失踪的七个人,可曾查出线索?”飞云神龙将审核过的薄形.推给那位心腹表示办理完竣,开始询问私务。
“禀报长上,副会主正要全力调查,地虎盟的朗总管更是广布眼线。”
那位心腹眉心紧锁:“只是,竟然毫无讯息,据一些弟兄猜测,他们可能被黑豹吓破胆,贪生怕死逃亡了。”
“不可能。”另一位虎心腹坚决地表示:“咱们失踪的三个人,都是忠心耿耿的弟兄,武功高明胆识过人,而且有两位有家眷,怎么可能怕死逃亡?”
“那你的意思,怎么说?”飞云神龙平静地问。
“落在黑豹手中了。”
地虎心腹肯定地说。
“何以证明,根据什么?”
“他们都是奉命查探时失踪的,家中没带走任何财物,而且全是城外失踪的,所留的暗记都是半途中断,如果真的落在黑豹手中,长上务必小心,黑豹可能取得口供,找到这里来。”
“他们不可能知道这里呀!你们告诉他们了?”飞云神龙脸色一沉:“知道这里的人没有几个,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
“汤兄,我保证我那些人,绝不会知道这里的事。”旋风狂虎替部下辩护:“连副盟主宫夫人都不知道,其他的人只知道我们在曹二爷曹眩的都督策蜜室处理要公。”
“失踪的地缘如何?”飞云神龙追问。
“北、东、南三郊,每处损失两个。”
地虎心腹查看失踪名册:“西郊还好,失踪一个。”
“西郊人少?”
“不少,甚至更多。”
心腹说:“各地朋友都肯合作,侦查相当顺利,仅发生一次意外。”
“哦?意外?”
“两位兄弟深入瑶宫,与东华门三位庄头大打出手,闹得很不愉快。”
“你们也真不识好歹。”飞云神龙摇头苦笑:“瑶宫那一带,是东厂的势力范围,那些庄头与咱们面和心不和,怎能闹事?再说,进出瑶宫的人,都是京都的权贵,一掷千金的风月场,没有任何低身分的人敢前往自讨没趣,黑豹会在那种地方混迹?真是胡闹。”
“凭良心说,东华门那些人也很合作。”
心腹说道:“他们在瑶宫有明暗庄,侦查那些权贵言行,对咱们派去的多批弟兄,都相当客气合作,带他们在各处勘查。
那次意外,是咱们的人,不该擅自闯入房,强行搜查盘洁两位可疑的寻芳客,因而引起纠纷。”
“可疑的人是何来路?”
“石牌楼胡同的兵部郎中余贤的次子,和光禄寺少卿蓝天大人的长公子。”
心腹忍住笑:“只因为他们喝醉了,面貌难免走样,而且生得雄壮,所以……所以……”
“该死!那一个喝醉了嫖客不走样?你们的眼线真能干啊!”飞云神龙笑骂:“那两个花公子,是东厂绕骑慰黄百户的酒色朋友,难怪东厂的人动手揍你们,告诉你们的人,少到瑶宫惹事招非。”
“是的,长上。”
“你们可以走了。”飞云神龙挥手赶人:“明天我们要选往西山,再放出消息,引黑豹到西山彻底了断,在城里打打杀杀对咱们不利,你们外面的人,暗中早作准备。事前不可走漏消息,咱们在西山需要时间布置。”
“我一早就走。”旋风狂虎说:“愈快的,我总觉得有点不对,损失了这么多人,上面却是决不许咱们停止活动一段时日,硬是要求咱们在城里城外硬挺,等于是捆住咱们的手脚,让黑豹神出鬼没痛宰。
这滋味真不好受,枉有这许多人手,却施展不开,想起来就窝囊,我要在我选定的地方,和黑豹赌命。”
“冯兄,你先走带人布置。”
飞云神龙推案而起:“雷先生那边,我会说服他采用我们的计划,他如果不肯,我会设法要他肯。”
厚实的承尘,厚度足有一寸,要弄开一个洞钻下去,真得费不少工夫,如果下面有人,绝难如愿。
黑豹在上面的梁相问游进,终于找到一处屋角,按格局估计,下面不可能是正式的厅或房。
百宝囊中有各种工具,先钻一个孔,仔细倾听下面的声音,下面黑沉沉,真妙。
要弄破承尘,必须在轻柔上下工夫,任何声息、,皆可惊动下面的人,甚至连邻室也可以听得到,仅用蛮力绝难成功,需要耐心和适当的工具,有名的神愉鼠窃,就具有完善的各式各样的工具。
不久,他已身在一间空着的内房中。
阁上重门叠户,大白天也必须是灯照明。
本来是避寒的地方,每一间有人住的厅房,都设有取暖火盆,有的从邻室生火的暖炕作床。
因此,生火的房间有几处,但每一座火口封闭之后,负责炕火的人就隔开了。
走道灯光明亮,一名警卫手握单刀,不往往复走动。
走道有数处道口,与另一条走道连接,也就形成曲折的弯道,警卫负责的地段有几处道口,往返需片刻工夫。
刚绕道一处走道口,便听到一座房门内,传出有搔爬和有物滚落的声音。
“火房内有猫?怪事!”警卫南哺自语,伸手轻拍沉重的木门。
火房,就是烧炕的地方,通常一间火房,暖气可分送至三或四间内房的炕内,在乡间,通常将火房建在屋外。
火房内没有人,门是从外面上闩的。
拍了几下,门内的搔爬声停止,稍停,搔爬声再起。
警卫大概心肠好,一时兴起,拉开门闩启门察看,想将猫放出。
糟了!门后伸出了一只巨爪,抓小鸭似的扣住了咽喉往里拖,门随即俺上了,没发出任何声息。
连警卫手中的单刀,也在脱手掉落地面之前便被接住了。
一切又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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