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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幽灵鬼府

  乔装白衣书生的方芳姑娘,仅举手投足之间,便将宇内十邪之首天门岛主冰魄神魔吕天昌劈毙当场,复又一掌震伤阴阳教主阴阳秀士徐中坚。

  前者,可以解释为偷袭成功,不足为奇,后者,乃是硬碰硬真功实力的表现。

  不但使聚集环立白烟崖上的一众高手,心中骇异不已,便连南海商隐贾侠门下,冷傲狂放,一向自负的蓝衣书生何天衡也打从心坎里钦佩。

  就在这时,阴阳教副教主云裳仙子莫毓瑶,混海金鳌史琨,铁面阎罗邵元璋,已是各晃身形,纵身跃出,六掌齐挥,卷起一片排空劲风,猛向方芳攻去。

  这三人,莫不是当今武林一流高手,虽说方芳姑娘,是龟仙神婆的衣钵传人,新近又服过千年玉蜇内丹。如果要将这一掌接实下来,自知必然凶多吉少。

  外秀之人,其心必慧!反应更是超人一等,足下倒踩星躔。

  “七绝大挪移身法”,奥妙无方,闪晃之间,便已脱出那推山撼岳,带着异啸的漫天狂飚。

  但闻“克察”一声巨响,一株两人合抱参天古木,齐腰中断,顿使雪粒狂溅,衰草乱飞。

  姑娘暗里一伸舌头,心说:“好厉害的合击!幸亏是我啊!换了别人,纵使不死,也必受伤无疑”她芳心里虽是恁般在想,可是,脚下却丝毫没有怠慢,绕着三人一阵疾转。

  在皑皑白雪上,淡淡清辉下,各人但觉一条白影,化身千亿,已是绕得人眼花缭乱,并不时在背后发出声声脆笑,令人胆颤心惊!

  三人刷的一声,抽出腰间兵刃,同一时间,同一动作,又同时发出一声冷哼!

  三柄银光灿烂的缅铁软剑,声作龙吟,各自震出数十道银虹,刺向不同方位。

  刹那之间,斗场十数丈方圆,尽是漫空银蛇飞窜。

  每一剑刺出,剑身上俱皆发出滋滋之声,原来三人心知面临强敌,全收起了狂妄之态,运用真力,灌注剑身,将该教称绝江湖的一套“阴阳剑法”,施展开来,端的威力无穷。

  邙山烟叟口中虽咬着一支通体乌黑的旱烟管,呼噜!呼噜!地抽个不停,两眼却聚精会神地望着斗场。

  岂止是他!在场环立观战的百数十只眼睛,谁也没有眨动一下。

  沅江渔夫佟士杰不自觉地摸了摸背上渔网,然后说道:“姚兄,那白衣书生,非但掌力威猛绝伦,而且脚下所踩,亦是旷世武学。”

  仙霞一剑姚奇,微喟一声,说道:“是啊!那少年武功,固是深不可测,就是阴阳教下三位高手,亦是扎实得紧,难怪该教野心勃勃。”

  邛崃派云中雁孔一飞,早与云裳仙子有着暧昧关系,而且暗中已受笼络,要不是有掌门人神拳无敌褚公权,和乾坤掌方胜两位师兄在侧,说不定早已前往助拳,这一听仙霞一剑,对阴阳教不满,心中立起反感!鼻孔里飘出一声冷嗤,说道:“那小子倚仗着一点轻功步法,有什么了不起?”

  言下之意,充分表露对白衣书生不满。

  百尸叟姜长贵目睹联盟七邪,已丧其四,自己弟兄三人早已领教过白衣书生武功,委实高深莫测,自知夺取“幽灵秘笈”,已属无望。

  他与冰魄神魔,以及辽东三怪,虽只有利害上的关联,而无道义上的感情,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正感孤立无援之际,这一听见云中雁孔一飞之言,不觉心中一动,脸上浮起忿恨之色,说道:“要不是那白衣小子心生暗算,杀人灭口,岛主必已将藏珍地点公开,咱们谁都有机会获得秘笈!

  可是经他这么一来,这条线索,便算完啦!那小子武功虽是不弱,若要与成名的云中雁孔大侠一比,量还差着一筹!“本来在场群豪,谁都有此同感,只差没有说出罢了!这一经百尸毒叟言语煽惑,顿时群情激然,有那沉不住气的,高声嚷道:“干脆把那小子宰了,谁也别想将‘藏珍图’独吞!”

  云中雁孔一飞经百尸毒叟当着天下群豪,如此一捧,心中颇为受用,同时想将两位师兄拉下水去,是以说道:“咱们既入宝山,岂可空手而回?”

  言讫,双脚一踹,一式“孤雁冲天”,便向斗场扑去,蓦地,前面升起一条蓝影,呼的一掌,迎面劈来,朗朗说道:“阁下还是少管闲事为佳!”

  云中雁孔一飞不虞半途杀出李逵,立感劲风扑面生寒,心中警兆顿生,幸而他轻功确有过人之处,在空中一个筋斗,叠腰踹踝,一式“南雁北飞”,向横里斜斜飘落,脸色剧变,立即抽出背后判官双笔,正欲执笔点出,神拳无敌褚公权人如旋风,拦在孔一飞面前,说道:“师弟,你替为兄掠阵,还是由老朽领教少侠几招绝学。”

  前面两句,乃是对云中雁交待,后面一句,则是对蓝衣书生何天衡而言。

  何天衡一见褚老出场,不禁剑眉陡然一挑,脸色一正,说道:“难道褚老前辈,还要与在下过招不成?”

  神拳无敌呵呵一笑,说道,“少侠乃南海传人,前辈二字愧不敢当,适才见少侠以稀世神功,立毙辽东三怪于指掌之下,老朽意欲领教几招南海绝学”

  何天衡正感为难,站立一旁的云中雁孔一飞,立即插言说道:“掌门师兄,哪有那多废话,跟他牵丝攀葛,何不教训于他,使他知道邛崃派武功厉害,不再目中无人。”

  褚公权干咳一声,一拂胸前银髯,说道:“何少侠,老朽得罪啦!”

  话声甫毕,长拳似奔雷,闪电击出。

  蓝衣书生何天衡,深知这老儿既以神拳无敌,称雄于世,虽不敢丝毫大意,仍然保持潇洒风度,沉肩,旋身,错步,飘风般拍出一掌!

  这一掌看似无力,要知“乾元罡功”,可刚可柔,两股劲风,在空中微一接触,轰隆一声,宛如焦雷爆炸。

  神拳无敌褚公权竟然被掌风反弹之力,震得身形微微一晃。

  幸他经验老到,立即闪身卸去来势,真力运聚右臂,嘿的一声,拳势如奔骝,一股强烈威猛的劲风,夹着锐啸之声,向着何天衡当胸撞到。

  何天衡剑眉微皱,这老儿当真不愧神拳二字,念动,掌出,一式“混沌初开”,迎着奔来拳劲,疾挥而出,空中又是一声猛烈的巨响,震得人耳鸣心跳,四周树木枯枝坠折,声势惊人至极。

  乾坤掌方胜,见掌门师兄两拳无功,心下大生骇凛,他若再不掠出助阵,恐怕邛崃一派威名,便要毁在这白烟崖上。

  陡然,双掌一错,脚下轻点地面,身形一晃,绕在蓝衣书生背后,双掌在胸前划出半个圆弧,一式“旋转乾坤”,乾坤掌电旋般迅疾拍出。

  小侠龚钰最是眼尖,一见乾坤掌方胜偷袭,心下大惊,高呼道:“何哥哥,谨防背后偷袭!”

  声还未落,何天衡身形微侧,一式“众妙之门”,右掌从左腋下穿出,轰隆一声,乾坤掌方胜,但觉一股强大无比的劲力,汹涌而至。

  被一股暗劲,震得,噔!噔!噔!连退三步,强自按捺住胸中翻涌的气血,双掌连番递出。

  云中雁孔一飞,嘿嘿一声冷笑,陡地手上判官双笔,迎着天中月色,蓝光闪闪,向何天衡全身要穴,疾点而至!

  何天衡一见云中雁孔一飞,不禁心中有气,心说:“这家伙心怀叵测,而且笔端已浸巨毒,正派人士,岂宜如此?”他恁般一想,星眸中顿泛杀气。

  玄天神拳,凝聚八成功力,如果他不知进退,便要给他一个厉害的惩戒。

  不言邛崃三杰围攻蓝衣书生,且说方芳姑娘,在阴阳教三位高手三支利剑合攻之下,身形飘飘袅袅,直如一缕淡烟,不是发出银铃般脆笑之声,便是在三人后颈,吹出一口热气,吓得云裳仙子莫毓瑶,混海金鳌史琨,铁面阎罗邵元璋亡魂直冒。

  就在姑娘尽情戏弄三人之际,阴阳秀士徐中坚,业已行功运气完毕,内伤痊可。

  他只稍微一瞥视,崖上整个情势,便已翩然入目。

  心说“嘿嘿!我就不信你这小子长有三头六臂?今宵,我阴阳秀士如不让你去黄泉路上走一遭,我这教主岂非白当了!

  何况,一掌之仇,岂能不报?

  念头甫歇,阴阳扇“刷”地张开。

  这柄扇骨,乌黑晶亮,一入目,便知是紫金砂渗入寒铁打造,不畏宝刀宝剑。

  那扇面,一面黑色,一面红色,是天蚕丝制成,细绢裁就。阴阳秀士仗着这柄奇门兵刃,不知败过多少武林异士,江湖豪杰。

  但见,黑云涌寒涛,红霞逐影飞,他这一加入斗场,情势立即为之大变!

  方芳姑娘脆笑之声,再也听不到了!那“七绝大挪移身法”,同时受到阻滞,不若先前那样轻灵,迅捷!

  自然,她这时不但没有心情调皮,在别人颈后吹气,而且险象环生!

  姑娘眉儿一蹙,窄窄金莲,在雪地倏然一跺。心说:“好啊!看姑娘今晚来收拾你这批邪魔。”

  念还未毕,一条丈二玉带,随手甩出,在场的人,全发出一声惊噫!

  她虽是随意一甩,那丈二玉带,天矫宛如神龙,嗖的一声,带端已透入阴阳秀士扇影之中,直向胸前“巨阙”要穴点到,凌厉之极!

  好秀士,不愧一教之主,眼看危机迫在眉睫,左足微错,右手扇化“乌云托月”,涌起一片阴煞暗劲,硬将姑娘玉带尖端托住。

  姑娘一声轻笑,皓腕略沉,带演“玉蛟三现”,向着云裳仙子莫毓瑶,混海金鳌史琨,铁面阎罗邵元璋等三人“天庭穴”上疾袭而至。

  邙山烟叟于伍,吐出一口烟圈在夜空中飘荡。心头可是在想:“果然神婆门下,武功盖世。”

  云裳仙子冷哼一声,飘身疾退,混海金鳌和铁面阎罗一式“长桥卧波”,惊险躲过。

  三人乍退疾进,三支利剑,刺出朵朵剑花,漫空飘洒,拼命狠扑。

  阴阳秀士脚踩“游魂飘杳步”,扇化点、劈、砸、刺、击、削、扫,招式诡异之极。

  两处战场,打得同样激烈,两个少年书生,每一招使出,尽是旷世绝学,这一来,引得观战群豪,如在山xx道上,一双眼睛,应接不暇。

  方芳姑娘一上场来,本不想多造杀孽,让阴阳教中四位高手,知难而退。

  想不到这四个男女,个个狠毒绝伦,竟欲缠战自己,使内力消耗,然后骤下杀手……

  这时双方已然打到百招以上,姑娘凤目威光陡现,皓腕猛然疾抖迅摆,玉带夹着破空之声,一连演出“潜蛟离穴”,“白虹贯日”,“天外飞虹”,“落云回风”,把四人迫开数丈。

  阴阳秀士仗着游魂飘杳之术,微闪便又进击,姑娘一声脆笑,骂道:“好一个不知死活的阴阳教主。”

  声如出谷之莺,玉带一飘,疾化“素香凝影”,刚好将阴阳秀士扑到的身躯齐腰卷了个结实,右臂猛力疾抖,阴阳教主一声惨厉悲嗥,便自化成一个黑点。朝着白烟崖下万丈峭壁,像殒星般坠落,瞬息之间,被云雾吞没无踪。

  这突然,使得在场群豪,心生凛骇,也把云裳仙子莫毓瑶骇得花容失色,在凄清的月光下,更显得无限凄楚,满脸怨毒。

  铁面阎罗邵元璋浓眉一皱,黯然叹道:“教主既已罹难,咱们这笔仇恨留待日后清算。”

  言讫,一声大啸,便朝来路疾驰而去,混海金鳌史琨,云裳仙子莫毓瑶,亦相继施展轻功,消失于暗影之中。

  姑娘掏出怀内手绢,揩了揩额角上的汗珠,向另外一处斗场望去,谁知那面斗场,战事亦告结束。

  原来邛崃三杰和蓝衣书生,正打得难分难解之际,蓦闻阴阳教主被姑娘玉带卷下悬崖的惨叫,立即飘身后退。

  云中雁孔一飞,既对情敌阴阳教主坠身悬崖,感到高兴,而又对乔装白衣书生的方芳姑娘,乃是“幽灵秘笈藏珍图”的得主,功力如此高绝,复又感到失望!正不知如何是好,踌躇难决,还是神拳无敌褚公权哈哈笑道:“何少侠‘玄天掌’。果然威力无穷,老朽等甘拜下风,日后有缘,务请少侠来邛崃一叙,并请代向令师南海商隐贾侠前辈致候!”

  乾坤掌方胜,心感少侠未施绝招,保存邛崃一派颜面不少,心中亦暗生感激之意。

  只有云中雁孔一飞,眼中流露着狠毒的光芒,何天衡心中不由泛起一丝厌恶之情。

  崖上群豪,包括南疆三毒,已看出这一双少年书生,武功深不可测,谁还敢过问“幽灵秘笈藏珍图”之事,霎时之间,五十余名江湖豪侠,乘兴而来,却悄无声息,纷纷散去。

  神拳无敌褚公权一见群豪尽去,不再留恋,向着方孔两位师弟喝道:“走吧!”

  “吧”字甫落,三人各展轻功,疾似鹰隼出尘,三五个起落,便已消逝在云雾飘渺的夜色中。

  东方明珠,这时正好行功疗伤完毕,睁眼一看,除玲、兰、翠、玉四婢外,还有邙山烟叟于伍,小侠龚钰,方芳姑娘和少侠何天衡等八人站立面前。

  雪地之上,躺着冰魄神魔及辽东三怪尸身。

  杀父仇人既死,东方姑娘芳心稍慰!

  众人立即用剑在雪地上挖掘一个大坑,将四具尸身,抛下掩埋。

  然后踏着冷星残月,积雪枯枝,走下山麓。

  云雾山中,朔风仍自凛冽地嘶号着,白烟崖上,一场生死搏斗,除添了一座垒然隆起的新坟外,又复归于岑寂。……

  灰色的天幕上,流动着灰色的浮云,雪花虽早已停止飘飞,但大地已被装点成银色世界。

  一钩残月,斜挂西峰,忽而被浮云遮掩,忽而又从云堆中露出冷若冰霜的半面。

  那淡淡幽晕,从白烟崖上,逐渐下移,照射着峭壁上缭绕的云雾,若飞絮绡。

  又是片刻过去,月光缓缓下泻,终于,洒落在从峭壁裂缝中长出了一株千年古梅树上,枝条虽是无多,那盛开的冰蕊寒萼,也只有屈指可数的依稀几朵,然而,幽香阵阵,荡漾在夜空中,弥久不散,沁人心脾。

  不过,这株古树,枝条虽少,却满布葛萝葛藤,纵横交错,密如蛛网。

  这株梅树枝桠遍是积雪,那藤网之上尤多,仿佛铺着一层厚厚的新棉轻絮。

  藤网中,却蜷伏着一个生物,这生物腹部,仍然在一起一伏,可以证明他还没有死去。

  再从梅树枝桠间筛落的碎点月光,可以看出那是一个人,脸色苍白,穿着一身玄色襦服,像一个秀士。

  谁说不是啊!他,正是叱咤江湖,令黑白两道人人侧目的阴阳教主,阴阳秀士徐中坚。

  两个时辰之前,被武林二圣神婆的高徒方芳姑娘,用丈二玉带,以一招“素香凝影”,卷下峭壁。

  不知是这魔头恶贯尚未满盈?或者天意如此?无巧不巧,那被抛泻落的身躯,竟会跌在这株千年古梅藤网之中,留下命,得以不死。

  虽说这藤网富有弹性,试想,从百十丈高处跌下,而又没有运功护体,那震动,自是剧烈之极,因此,阴阳秀士便被震昏过去。

  幸而,他功力深沉,两个时辰之后,呼吸已是正常,不自觉地身躯蠕动了一下。

  他这时已然恢复部分知觉,觉得全身如处在冰窖之中,四肢被冻得僵硬不听使唤,不禁大骇。

  他以为自己真的到了阴司,在受着黑狱冰河之刑。

  蓦地,微风过处,清馨扑鼻,他心中不由泛起了个疑问?难道九幽地狱,也种植得有梅花么?

  他很想睁开眼皮一看,究竟置身何处?

  他又害怕是真的九幽地狱,那么,以自己一生为人,恐怕将受到永世炼狱之苦。

  谁有勇气,去面对那悲惨的现实?因此,他把睁眼欲瞧的意念,又复打消。心说:“嗯!我何不用听觉,搜察周围的情况?”

  经他潜心静听,四周无声无息,没有蛩鸣,没有鸟叫,一片死寂,只有微风拂过藤蔓哲哲之声。

  他意识到他还是活在人世。为了证明自己是人,抑或是鬼,轻轻咬了一下舌尖,有一种痛的感觉。

  这一下,他知道再无错误,毫不犹豫地睁开眼来,借着黯淡月色,已看清这是一处千寻峭壁,自己正存身于一株古梅树上的藤网中。

  记忆逐渐恢复,阴阳秀士想起是怎么回事,他是被一个乔装白衣书生的姑娘,以一条玉带,卷下峭壁。

  他虽是大为愤怒,然而愤怒又有何用?必须使自己四肢恢复活动,脱离险境,再精研武功,以洗今宵的奇耻大辱。

  于是,又把眼帘垂下,闭目行功运气。

  不知过了多久,真力已能流注四肢百穴,渐渐能屈腿伸腰,全身暖烘烘的,热气升腾。

  勿须检查,自知绝没受伤。

  他猛然一睁双眼,顶上白云冉冉,已有日光透下,他知道这是白昼。

  再从藤网缝隙俯视,峭壁之下,更是阻晦渺邃,雾腾烟绕,深不可测!

  他虽练得有“游魂飘杳之术”,既不能疾跃上升崖顶,亦无力飘坠崖底而不碎骨粉身。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老天!难道你就是用这种方法来惩罚我这个双手染满血腥的人?”

  他想到这里,不禁发出一声凄厉的悲啸!

  从云层中透下来的光线,越来越强,他可以推断在外面的世界,定是个美丽的晴天。

  他运用那双鹰目,仔细打量着峭壁,他觉得造物者,竟是如此可恶!

  为什么把它造成刀削斧截一般,不让自己有丝毫落足之所,枉是身怀上乘轻功,如今,亦是无从施展。

  他失望地从峭壁上收回目光,只觉得饥肠辘辘,清水从口中不断淌出,难过之极!

  他一生金玉其食,从来不知有饥饿二字,当他回想到每餐食桌之上,莫不是菜肴累累,香喷喷地,更是难耐!

  没有飞禽,没有走兽,倒霉啊!这株树,偏是一颗梅花,为什么不是仙桃、朱果,或者是枸杞之类?

  他越想越觉彼苍者天,何以竟会对他如此之薄?

  在忍无可忍之际,索性坐在藤网中,做起内功来。

  这一坐下来调息,就自然引气吐纳,虽说旁门之术,不同于正宗功夫,但天下武学,红莲白藕,仍是一家,不外运气调息。

  他在一连运行三大周天之后,顿觉精神充足,神清气爽,连饥饿也都忘了!

  头顶上,飘浮的白云,已然减少,阳光刚好照射到他存身的这处峭壁之上。

  这是一天最好的时刻,可惜他没有善加利用,当他再度用目光搜索一遍,没有发觉一处可以逃生之路,便又怨天尤人起来。

  日影逐渐上移,他的心开始下沉,未几,那火楞之腹,又大肆反叛!

  这卷土重来的饥饿,即使是天下第一流的文学家,也难以用笔形容。

  阴阳秀士徐中坚,双手捧腹,眼睛睁得大大的,希望能够发现可资果腹的东西。

  即使是一条毒蛇,也好!他要把它攫来吞入腹内。

  然而没有啊!在他周围,只有梅花、积雪、葛萝、葛蓝。这些东西,如何下咽?

  最后,他选择了一样比较可吃的东西,那便是藤网中的积雪。

  当他把雪粒撮入口中,一股寒意,直透脚尖发梢,全身肌肉,都在不停地寒颤。

  他一生只知道阴谋、诈术、权力、武功,现在他才领略到饥寒的真正意义。

  于是,他选着藤蔓尖端的柔条,用指尖掐断,放在口中咀嚼。

  这样似乎好点儿,虽然,他每吞一段,由于难以下咽之故,往往引起大量咳呛,他还是继续咀嚼,像牛吃稻草一样,嚼得满口白沫。

  当他实在觉得索然无味之际,便摘下一朵梅花,用以佐餐。

  这一天,好容易挨过。

  翌日,阳光又从天上的云层透下峭壁,慢慢照射到这株古梅树上。

  阴阳秀士徐中坚,觉得与其在树上困死,勿宁冒险碰碰运气。

  他沿着树杆溜到峭壁生根之处,攀藤揭萝,在峭壁上,逐寸摸索,那双莹白如玉的手指,触着的,全是既冷且硬的崖石。

  几乎找遍这爬有藤蔓的十数丈峭壁,亦未曾发现一丝一毫可异之处,饥饿与失望俱来,他真想两手一松,葬身这万丈峭壁之下。

  可是,他两手并没有松,反而抓得更紧更牢,这就是人类挣扎求生的本能。

  他闭起眼睛,让那一阵昏眩过去,立刻继续展开搜寻的工作。

  当阴阳秀士搜寻到最后一处峭壁之际,手指伸处,里面竟是空空洞洞,他不敢希望那是事实,只以为是崖石的缝隙。经仔细探索一遍,发现该处有六尺见方面积,都是如此,这才确定此处为一较大足可存身的洞穴。

  他沿着葛藤,算准距离,然后将藤蔓拨开,试探着落到地面,再将身躯钻了进去。

  借着云层透下稀微的阳光,微一打量,便觉得这是一个深邃的石洞。

  他很快便发现这石洞并非天然,四壁有着斧凿痕迹,不必多费思考,便可断定,这洞府必然另有出路,也许是什么奇人异士修道练功之处。

  绝处逢生,他自是十分高兴,不禁发出一声大笑。

  笑后,复又倾耳静听,竟没有回声传来,于是更加断定这洞必然通得很远。

  他从怀中摸出火捻,点燃后,细细观察,洞道平坦整齐,石壁光洁,顶端钟乳密垂,宛如缨络,果然自己适才推想不错,不觉信心大增。

  火捻低照,尘灰之上,似有生物爬行痕迹,而且霉腐腥臭之气特甚!

  再一端详,洞道作斜坡形状,向上盘旋延伸,出口当在白烟崖上。他本是武林一等高手,轻功造诣不俗,是以行来快速之极!

  霎时间,约已走了半里之遥,蓦地,豁然开朗,出现一座用大理石砌成的宫殿,甚是庄严。

  大门上嵌着一粒径寸明珠,闪耀着幽绿光华。

  门的横额上,题着“幽灵鬼府”四个金字,笔走龙蛇,非赵非苏,亦行亦草。

  纵目一观,这座鬼府,竟尔占地如此之广,工程异常骇人!

  道路纵横,石屋交错,估计可供有数十人饮食起居,不由心中暗喜,异日本教总坛迁设此处,岂非极为理想之至!

  就在他停身顷间,沿道中已满布红色蜥蝎,异声四起,阴阳秀士悚然而惊!

  他电闪般摸出折扇,一式“骇涛狂澜”,竟将那千百蜥蝎,卷得掠出数丈之遥,一时啾啾之声大起。

  幸而这些东西在吃过一次亏后,不再向他逼近。

  他立刻将火捻熄灭,揣入怀中,心想:“或许鬼府之中,没有这些讨厌家伙!”

  他不再犹豫,陡然运力拉动门环,人却趁着轧轧响声,掠退一旁,以防不测!

  他的心机虽是周密,然而那石门霍然洞开,却是无声无息,并无毒药暗器飞出,不觉哑然失笑,笑自己太过于庸人自扰!

  虽然如此,这位以诡谲阴狠著称的阴阳秀士,仍不敢丝毫大意,将“玄煞阴功”,运功护体,方始小心翼翼,跨步入内。

  他只须借着壁上嵌着的明珠的光线,稍一瞥视,便看出这是一座集会的殿堂,甚是宽敞,后面升起一座平台,台上摆着一张颇为壮观的条案,案后则是虎皮高背太师椅。可以想见昔年幽灵教主君临武林,臣服江湖的雄姿英风,不觉欣然而喜,心说:“异日必将起而代之!”不禁雄心陡奋。

  他从大殿侧门踱了进去,左转右折,发觉这鬼府之中,蛛网尘封,家俱陈设,全部腐朽,推算应在数百年之前,便已无人居住。

  终于,他闯进了一室,从已腐化的物质,和房间的布置上看,不用猜想,应是幽灵教主的寝宫!

  他这想法果然没错,对面靠墙处大理石床上,正盘坐着一具骷髅!

  阴阳秀士徐中坚虽是狂傲自大,但在这位袅雄的遗骸面前,甚感渺小,不由遥遥一拜。

  拜后他又有点失悔。心想:“我也是一教之主,怎向一具骷髅折腰?”

  念头方自心中掠过,他的眼光已开始了搜索!

  当他目光与屋隅白玉案上的东西,微一接触,心中蓦地涌起一片欢欣的狂涛,不禁一声欢呼,身形如鬼魅般飘了过去。

  原来玉案上,放着一具铁匣,一支连鞘宝剑,和一只翠色药瓶,另外还有一袭奇异的玄色披风,众物皆朽、而它独闪闪生辉,量必也是一件稀世之珍。

  他抑止不住激动,立刻打开铁匣,呈现在他眼帘之下的,果然放着一叠上、中、下三册“幽灵秘笈”,内心为之雀跃不已!

  这时他脑海中,不禁涌现天下群豪,勾心斗角,争夺“幽灵秘笈藏珍图”

  的往事,想不到自己居然因祸得福,高兴地发出一连串的震天狂笑!

  贵州,因冷锋滞留高原,在这雪后残冬的晨曦中,天寒地冻,霜凝冰结,格外较西南诸省寒冷。

  邙山烟叟于伍,这位武林耆宿,已是寒暑不侵,自然不怕冷冻,一瞥窗外曙色,便即飘身下床。

  当他回过头来,向另一张床上望去,早已人去床空,没有徒儿龚钰影子,嘴里不由嘀咕道:“嘿!小鬼起得好早!”

  他口中虽是在嘀咕,心里可欢喜得紧!因为这孩子,不但品行醇厚,勤奋专心,尤其骨秀神清,为天生练武奇才,如遇名师,不难造就一朵武林奇葩!

  他慢条斯理地点燃旱烟管中的叶菸,拉开房门,将那支乌黑晶亮的旱烟管往口里一塞,然后从走廊踱身前厅花园,呼噜之声,随着踢-!踢-的步伐节奏,神情显得异常轻松而愉快!

  谁知他前脚甫一跨进花园,陡地飘来两声:“师父早!”

  “老前辈早!”

  邙山烟叟为这意外的呼唤,几乎吓了一大跳!纵目一扫,这些年轻人,可不是全都到啦!不禁仰天喷出一口烟圈,哈哈笑道:“江中后浪推前浪,老朽不但武功落伍,就连早起这么个节目,也被你们占了先去,看来,我是应该列入报废哩!”

  那吐出的烟圈,竟是一个接一个,在空中飘飘袅袅,宛如一条飞舞的长龙,弥久不散。

  龚钰倒是见惯不惊,可把何天衡、方芳、东方明珠,玲、兰、翠、玉四婢,以及李畹香等人看得呆了!

  畹香姑娘,今年才只十四岁,长得骨月停匀,清丽脱俗,潜龙堡主李去非仅此一女,最是宠爱,从小便以昆仑正宗武功相授。

  这妮子,生就一副玲珑剔透的心肝,什么一学就会,李去非早已把师门学得武功,全部倾囊相授,浸浸乎青出于蓝,所差的,只有内功和临敌经验罢了!

  小姑娘几曾见过如此奇景,像她这种年岁,童心正炽,不禁拍着玉掌,高呼道:“有趣啊!于老前辈再来一个!”

  这一下,可把邙山烟叟难住了,并不是他不能再吐,而是这么做,岂不有失长者尊严?因此,他只是微微一笑,没有理会。

  姑娘一见烟叟拒绝了她,冻得有如玫瑰的脸蛋,陡然浮起一丝失望之色。

  站在身旁的龚钰,心中甚是不忍,央求道:“师父,看在畹香妹妹面子,就再来一个啊!”

  烟叟一见爱徒与这位李姑娘甚是投缘,心中一转,说道:“好吧!大家就看我老头子玩一次烟圈的把戏。”

  言说,咬着烟管,大量吸了几口,然后那干涩的嘴唇,微微翕张,两个烟圈,连环飘出,经过空气的波动,那烟圈却幻成两颗心形,在空中悠悠荡荡。

  龚钰和李畹香姑娘互望了一眼,全都脸上泛起一层红晕,立即低下头去,生怕被人瞧见。

  其实啊!他们用不着担心,蓝衣书生何天衡、方芳和东方明珠姑娘,哪一个的脸庞儿,不是红馥馥的呀!

  烟叟瞧在眼里,笑在心头,心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全都为情倾倒!”

  当他想到自己昔年爱侣,情海生波,又不禁一声悠悠叹息。蓦地园门外,响起一个苍劲的声音道:“于大侠一向乐观,所为何事长吁短叹,莫非是因我这个主人,不会待客?”

  好快!声才落,人已到,一个庞大的身影,眨间眼,便已屹立花径之上。

  东方姑娘虽知潜龙堡主李去非,是当今武林三大剑侠之一,剑术高绝,想不到这位前辈的轻功,亦是恁般了得!不由怔得一怔。只听邙山烟叟哈哈笑道:“我说堡主啊!未免太客气了!小弟适才叹气……”

  他说到这里,用手一指龚钰,续道:“还不是为这不成才的小子么?”

  潜龙堡主深知这位烟叟生平游戏风尘,虽在自己徒儿面前,亦是无老无小,倒是未作理会。

  可是,听在两小耳中,却别有领会,还以为老人家已窥出他们心中隐秘。

  脸上不禁又是一红。

  方芳姑娘觉得龚钰性情甚是醇厚,不知烟叟何事不满意于他,乃从旁劝道:“于前辈,龚少侠品质两佳,如此徒儿,哪得不好?”

  话声才歇,便听一个苍劲的声音说道:“谁要说徒弟不好,就留给我看铺面啦!”

  那声音虽是听来细微,却极为清晰,但来音似远在数里之外。

  在场之人,方自一惊,蓝衣书生何天衡双眉一轩,说道:“师父他者人家来啦!”

  哪晓得语声未歇,又从相反方向,飘来一丝清脆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比先前的要高一点儿,笑说道:“大腹贾,这货色我早定啦!可不许你抢生意啊!”

  方芳一听后面这人声音,入耳最是熟悉,欢欣之色,溢于眉宇,说道:“何哥哥,我的师父也来啦!”

  邙山烟叟虽觉得年轻人,一见钟情,未免太快一点儿,哥哥妹妹叫得蛮亲热的,但因两位百数十年不见江湖的异人,行将降临,也就无心再开玩笑。

  原来这两日之间,何天衡与方芳和东方明珠两位姑娘,都相处得甚是融洽,而且互以兄妹相呼。

  就在这瞬息之间,众人眼目一花,只觉两缕淡烟驰入花园,没有丝毫衣袂带风之声。

  蓦地,园中现出一个身着紫貂披风的半老徐娘,和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商人。

  两人身形乍现,蓝衣书生何天衡与方芳姑娘,各自闪晃之间,便已向师父拜见,侍立身侧。

  潜龙堡主李去非向被称为武林二圣的龟仙神婆和南海商隐一揖到地,说道:“此地非接待老神仙之所,请移驾客厅,俾便晚辈等觐见。”

  二圣微一颔首,潜龙堡主便在前面引导。

  待众人入得客厅,女主人青凤女侠张茜亦闻讯赶来。

  老少群侠行礼完毕,龟仙神婆一拢云鬓,说道:“老婆子与大腹贾百数十年不履江湖,今天却匆匆赶来潜龙堡中,大家可知所为何事?”

  群侠全都默然。

  龟仙神婆向众人面上一扫,缓缓说道:“这个么!为了应付三年后的武林浩劫。”

  方芳姑娘心中大诧!说道:“禀师父,冰魄神魔已死,宇内十邪,已亡其七,而‘幽灵秘笈藏珍图’,并未失去,仍在徒儿手中,不知还有何人,敢于掀起大劫?”

  龟仙神婆黛眉一蹙,说道:“便是我也不深知,不过事情往往难以预料!”

  何天衡觉得龟仙神婆的话,使他感到费解,不由想道:“你既不能深知,岂可信口妄言武林浩幼?”嘴方蠕动,老人家又说咧:“三日前,阿尔泰山老菩萨,算出中原武林,在三年后,必将历一次浩然大劫,万里传音指示,要老婆子同大腹贾来潜龙堡,寻取弭劫之人,于三年中,传授我与南海门两宗绝学。”

  说罢,炯炯双目,迅疾地向众人面上一扫,当这位不老神仙发现龚钰,乃是一块精金良玉,不由首微点,说道:“孩子,过来!”

  龚钰目前虽仅有十五岁,但已具有成人气概,闻言,立即龙骊虎步般走将过去,态度是那么潇洒英挺。

  南海商隐冷眼旁观,仔细打量,觉得龚钰资质委实不错,不由摸摸凸出的肚腹,呵呵笑道:“大姐眼力好生厉害,这孩子,温文知礼,飘逸出尘,确是大器之材,这生意大概不会蚀本。”

  畹香姑娘亲耳听得这位一见钟情的龚哥哥,被两位神仙似的异人器重,自是满怀欢欣,不过,她却怕以后不能见面,而失去了他,眉梢眼角,又不由泛起淡淡忧愁。

  龚钰知畹香妹妹何故不乐,不由连使眼色。

  这灵魂之窗,常能说出心中要讲的话,尤其是在情人眼里!畹香姑娘从龚哥哥眼神中获得鼓励和保证,不禁弧犀微露,嫣然一笑。

  龟仙神婆已知两小坠入情网,心中微动,暗思:“我何不将这姑娘一并带去传授武功,将来也可助龚钰一臂之力。”

  人算不如天算,龟仙神婆虽是设想周到,岂知日后武林劫运,便因此女,而使侠义道,无数成名豪侠,丧身在她手中,弄得龚钰寝食不安,几乎丧生,而使天下武林,沉沦魔手。

  致使龟仙神婆和南海商隐,再度出山,又岂是今日所能预料,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龟仙神婆,心中既另有打算,便向着畹香姑娘,微一招手,说道:“孩子,你也过来,让老婆子问你几句话!”

  畹香何等聪明,立即来到神婆面前,臻衽为礼。

  这位武林圣哲,将姑娘仔细端详一番,觉得姑娘亦是天地灵秀所钟,为女性练武绝佳人选,问道:“孩子,你是否真的喜欢龚哥哥?”

  姑娘虽才十四岁,情窦将开未开之时,但亦颇知羞怯。

  闻言,臻首微点,立即低下头去。

  龟仙神婆复问道:“你愿跟老婆子去练武功么?”

  畹香姑娘臻首又是一点。

  南海商隐说道:“大姐,得啦!这宗生意,你须跟潜龙堡主贤夫妇商量!

  成交!“

  潜龙堡主李去非和夫人青凤张茜,一听爱女获这位老神仙青睐,收为门下弟子,传授旷世武学,这种天赐奇缘岂有不愿意之理!

  畹香姑娘拜师,既已成为定案,龚钰之事,更不容考虑!邙山烟叟,亦只有忍痛割爱,此事遂成定局。

  神婆好像一肚子的事,办定一宗,又是一宗向着东方明珠说道:“姑娘知道你与小徒方芳的关系么?”

  东方明珠答道:“晚辈不知,请老神仙赐教。”

  神婆口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说道:“你们啊!却是一对孪生姐妹!”

  方芳微微一笑,东方明珠早已有此预感!因为两人初次相见之时,发现各人都有一张相同的人皮面具。

  蓝衣书生何天衡睁大着眼睛,侧耳聆听,这消息,他较厅中其他老少群侠,尤感兴趣!

  原来,这位少年侠士,自从先后与东方明珠,及方芳姑娘结识以来,他虽是素性冷傲,瞧不起一般庸脂俗粉,可是对这两位天仙似的美人儿,陡地生出一种情愫。

  孟轲曾说:“食色性也!知好色,则慕少艾。”

  这原本不足为奇,最糟的是,东方明珠和方芳姑娘,春兰秋菊,各极其美,而且又都爱上了他,正不知应舍鱼而就熊掌,或舍熊掌而就鱼,方感苦恼之际,这一发现两人竟是一对孪生姐妹花,便生出鱼与熊掌兼得之望。

  念头方自心头掠过,龟仙神婆清脆的嗓子,又已响起,只听她说道:“老婆子十八年前,路过西岳华山,撞见两个黑道高手,正以暴力图奸一个年轻美丽少妇,那妇人背上背负着一个才满周岁的婴儿,哇哇狂啼。

  老婆子那时,一见大怒,只举手之间,便格杀其一,另一个,倒颇狡猾,竟乘机逸去。

  逃走那人身形魁伟,额角上微露疤痕。“

  方芳姑娘讶然大叫:“冰魄神魔!”

  东方明珠柳眉一轩悻悻说道:“对啊!那个畜牲,前天夜里,我在月光下,瞧得清楚,额角上,当真有一处疤痕。”

  龟仙神婆向这对姐妹望一眼,继续说道:“事后得知,那漏网恶贼,名唤吕天昌,果是冰魄神魔的本名。

  幸好那少妇并未真个被污,老婆子便将这母女带回龟山,暂时住下。

  她自述身世,才知她名方蕴华,是洛阳名武师方卓之女,嫁与开封镇中原东方灵之独子东方昆为妻。

  东方昆幼被溺爱,长而骄纵,且生性多疑。

  适有其远房表亲吴礼,前来造访,暂住其家,此人败德无行,尤好渔色,一见表嫂方蕴华绝世姿容,虽已作了一对孪生女的母亲,仍借机游词相挑,或动手调戏。

  蕴华初则规避,继而厉声斥责,吴礼依旧嬉皮涎脸,有一次被东方昆瞧见,他不察事实真象,硬说两人有暧昧行为,除将恶贼吴礼赶出府门之外,并申言要将蕴华遣回娘家。

  无论方蕴华怎样哀求、解说,东方昆成见已深,充耳不闻,心如铁石。

  旧时妇女,若非犯七出之条,丈夫无法休妻。蕴华无颜返回洛阳,于是留下一张人皮面具,在另一个女婴额上一吻之后,携着婴儿,泪眼婆娑地离开开封。北上长安,投奔姨妈封十九姨。

  恶贼吴礼尾随其后,沿途污言秽语,恼得蕴华性起,拔剑欲杀以泄愤,名武师之女,身手自是不弱。

  恶贼怎是蕴华敌手,本可杀以泄恨,不过,蕴华乃是一善良女子,平生并未杀过一人,仅割下吴礼左耳以示警逐去。

  她从此一路北行,并未发现恶贼跟踪,方吁口气,谁知这家伙,竟暗里与冰魄神魔吕天昌勾结。

  当时,若非老婆子凑巧路过华山“

  她说到这里,向徒儿方芳道:“小丫头,如今岂有你命在?”

  方芳秀眉微蹙,秋水含悲,樱唇一绽,说道:“师父啊!必是你老收下徒儿,可是,母亲呢?她到哪里去了?”

  龟仙神婆,叹息一声,说道:“孽障,你母亲自然活着。”

  东方明珠从眼眶中滴下了一粒豆大的泪珠,不由悲声说道:“难怪这些年来,爹爹从不肯告诉我有关母亲之事!谁知却是如此!可怜的母亲”

  说到此处,忍不住嘤嘤哭泣!

  方芳姑娘掏出一张绿色丝绢,将那偷偷流下的泪珠,轻轻拭去,说道:“师父啊!母亲既然活着,不知道她在哪里呀!”

  这种天伦惨变,最易感动于人,老少诸侠,莫不为这两位秀丽姑娘的遭遇而难过,厅中好似弥漫着一片阴霾。

  南海商隐虽是明心见性之人,亦不自觉地受到感染,面上流露着一丝凄惋之色!

  龟仙神婆最是黯然,说道:“你母亲住在长安城外阜曲镇上封十九姨家里。”

  她向徒儿脸上微一瞥视,说道:“孽障,你心里此时定在嗔怪为师,为什么这多年来,一直将你瞒着。是吗?”

  方芳姑娘悲呼了声:“师父啊!……”

  龟仙神婆脸色一正,说道:“练武之人,最忌心有旁鹜,不能专一,如果我提前告诉于你,对你自是有害无益,这一点,难道你还不清楚么?”

  姑娘自是黯然无言,两姊妹泪眼模糊紧紧搂抱在一起。

  龟仙神婆复又咳嗽一声,方芳迅即回身玉立师父身侧。

  老神仙这才问道:“你不是从冰魄神魔手中夺得一张‘幽灵秘笈藏珍图’么?”

  方芳姑娘说道:“是的!”

  “根据图上指示,藏珍地点应在何处?”

  “白烟崖!”

  “可曾寻得?”

  “没有啊!我与何哥哥连日去到白烟崖上,按图索骥,仔细找寻,竟未发现一点痕迹!失望而返。”

  龟仙神婆额间微微隐现一丝浅浅的褶皱,略作沉吟说道:“‘幽灵秘笈’,并非如传说中,什么上古武学秘笈,据我所知,乃是旁门左道一种最称阴毒,而又颇为霸道之武功,数百年前,一显即隐,自我出世,已没有幽灵一教在江湖上出现。

  这种东西,侠义人士获之无用,如果被邪道中人得去,最易为祸江湖,残害生灵,取出来,让为师毁去。“方芳姑娘迅即从怀中将“藏珍图”取出,面呈师父。

  龟仙神婆,略微打量,便立即折成一个小方块,放在掌心!

  眨眼之间,那张图纸,立成灰烬。

  厅中诸侠,莫不骇然!心说:“这是什么武功啊!”

  老人家满怀歉意地,向着邙山烟叟于伍,和潜龙堡主李去非说道:“我同大腹贾要立刻将龚钰和畹香姑娘带走,你们正好去叙叔别情,准备行囊。”

  于是各人都退出了大厅。

  龟仙神婆蓦地神情肃然,向着何天衡说道:“孩子,你可不知道我与你的关系?如论辈份,一时也难说得清楚,总之,你是我襄阳何家仅有的根苗,是我将你交付大腹贾教养。你师父只晓得谈生意经,把你养成了冷傲狂放的性格,幸而,你还不失为人正派,差堪告慰。”

  何天衡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龟仙神婆脸色稍霄,用手一指方芳和东方明珠姑娘,无限慈爱地说道:“如我老眼不花,尔等三人,已有情爱,这样也好,我老婆子干脆就成全汝等。”

  她微微一顿,向南海商隐问道:“大腹贾,你可赞成?”

  贾若虚胖脸上,眼睛眯成一条缝,呵呵笑道:“这是一本万利的大买卖,小号求之不得!”

  方芳和东方明珠,虽都是巾帼侠女,一提到婚事,本就娇羞不胜,经南海商隐如此嚷嚷,可更抬不起头来,不禁低声啐了一句:“讨厌!”

  南海商隐摸着肚皮,又是一声震天大笑道:“好哇!媳妇还没有过门,便骂起师父来了!”

  龟仙神婆凤目一瞪,说道:“你简直为老不尊,跟晚辈胡开玩笑!”

  南海商隐扮了个鬼脸,引得厅中诸人掩口暗笑。

  龟仙神婆脸色旋又一正,向何天衡说道:“你也不必返南海,立刻护送东方姐妹北上长安,找到他娘,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姐妹二人仿效英皇故事,同嫁于你,住在襄阳或开封均无不可!”

  说话之间,从身上摸出一袋珠宝,光华灿烂,不消说均是稀世奇珍,价值连城。续道:“你就把这些东西拿去,一半用作聘礼,一半购置田宅。”

  何天衡躬身下拜,虔敬说道:“此皆老祖宗所赐,孙儿曷敢有忘植之恩!

  异日老祖宗及师父一旦出山,万祈仙驾莅临开封,俾孙儿能有一日承欢膝下,孝顺师父!“南海商隐哈哈笑道:“如果你小子还有良心的话,就应该给我老人家准备几坛陈年老酒,还有我最喜欢的京华火腿。”

  龟仙神婆黛眉一蹙,说道:“我说你啊!怎能不把徒弟带坏,原来是一个只贪口腹,不谈正事的市井商人!”

  她说到这里,觉得此话未免太重,不禁脆笑一声,说道:“老弟,你不会生大姐言语冒失的气吧!”

  南海商隐摸着那凸出的部份,果然宽容大量,不同于脑满肠肥!说道:“哪里!哪里!”

  龟仙神婆遂吩咐何天衡等三人说道:“结婚以后,武功更须勤加锻炼,以备应付来日武林浩劫,尤其对江湖间的秘密帮会教派活动,必须密切监视,如情形严重,可速往大凉山冷云谷谒我。”

  何天衡刚应了声“是”,厅外龚钰和李畹香姑娘行装已竣,龟仙神婆与南海商隐各携一人,方喊一声“走”,宛如两道金虹,直射云空。

  邙山烟叟此时烟瘾大发,掏出烟叶,装入烟管,呼噜!呼噜地大吸几口,然后吐出一口白色烟雾说道:“我也该回邙山去了!”

  那声音带着一种寂寞与凄凉!

  潜龙堡主李去非和青凤张茜,虽对爱女庆幸获得异人为师,仍不免有一种黯然伤别的情绪,这一听邙山烟叟语带寂寞凄凉之音,不由生出同感,夫妇二人苦加挽留,并谓堡外有一幅特异土质,所产烟叶,乃属异种,保证必能获得于兄的赏识!

  邙山烟叟感于主人盛情难却,也就留在堡中。

  何天衡带着东方明珠方芳两位姑娘以及玲、兰、翠、玉四婢,辞别主人,北上长安!

  潜龙堡主心知两位姑娘寻亲心切,去意如箭,何少侠又须沿途护送,是以未便挽留,青凤张茜笑说道:“三位将来大好日子,别忘记通知愚夫妇二人,以便赶来开封或者襄阳扰杯喜酒!”

  二位姑娘心中虽是甜甜的,脸上却羞得宛如三春之花,何天衡抱拳说道:“如有喜讯,当必遣仆专程持柬奉邀前辈等来开封观礼。”

  言说,跨上健驴,追踪前面数骑而去。

  方芳姑娘的“火骝”,与何天衡的“黑儿”,虽都是千里良驹健驴,无奈东方明珠与四婢的坐骑,却是望尘莫及,因此行程并不太快!

  时间已经是腊月中旬,距离年关已是不远,两位姑娘芳心焦灼,希望能将母亲方蕴华寻得,心急如箭,何天衡何尝不希望早一日见着泰水,趁着新年办喜事,大享齐人之福,偏偏丫头们的马匹,老是落后。

  这一日,入得湖北省境,在客栈中,何天衡微询东方明珠姑娘意见,遣四婢回返开封报讯。三人日夜兼程北上,如此或能在年前赶达长安。

  东方姑娘也觉得带着四婢在身边,未免累赘,也就采纳了天衡哥哥的意见,将玲、兰、翠、玉四人召来吩咐一番,遣回开封。

  翌日,三骑快马加鞭,哪消四五天,便已北出潼关,这时,尚是腊月二十五日,计算时间,只消一两日间,便可抵达长安阜曲镇,三人方始放缓辔缰,两马一驴,全都希聿聿一声欢啸。

  方芳姑娘,抚着火骝宛如红霞的长鬃说道:“龙儿啊!这些日可把你苦了!”

  火骝昂首又是一声长嘶!好似答谢主人的抚慰。

  何天衡和东方明珠都盛赞火骝,果异常马。

  那马的确灵异之极,一听大家对它赞誉有加,两耳一坚,四蹄奔驰如电,它这领先前头一走,健驴又岂甘示弱?东方明珠亦只有挥鞭随后跟去。

  过华阴,经蓝田,日薄崦嵫之时,便已来到长安阜曲镇上。

  封十九姨,是镇面上数一数二的富户,自然容易寻找,三骑抵达绿杨山庄,立即飘身下马。

  庄丁一看来客衣着华丽,男的如玉树临风,女的似蕊宫妲娥,立即飞驰庄内报讯。

  须臾之间,庄内出来一个管家,将客人迎入庄内。

  蓝衣书生何天衡道明来意,并请见东方夫人。

  就在这时,客厅门外出现一个皓首银鬓的老婆婆,和一个淡妆素服,风姿高洁的中年妇人,这妇人身材轮廓,却像极了东方姑娘姐妹。

  自然,这妇人也看清了客厅中的那一双少女,活脱是自己昔年的化身。

  她心中异常惊讶,这两姐妹天南地北,怎会聚集一起?六只眼睛甫一接触,各人心中都不免一震,方芳和东方明珠两位姑娘,不自觉地唤了声“妈”。

  身形直似掠波轾燕,向东方夫人方蕴华扑去,夫人乍见一双爱女长大成人,美似天仙,不禁又是辛酸,又是欢喜。这一双孪生女儿,襁褓中便已离开母怀,如今得睹慈颜,高兴得如两只云雀,吱吱喳喳,说个不已!把何天衡冷在一旁。

  蓝衣书生何天衡,怎肯在将来泰水面前失礼,于是一整襦冠,向着夫人行了个晚辈之礼,然后再向封十九姨嗑头。

  这老婆婆一见何天衡英俊潇洒,温文知礼,特别投缘,凡有所问,莫不躬身答对。

  封十九姨喜欢得什么似的,不禁感慨万千地说道:“要是我那蠢孙云龙,能及你一半就好了!”

  翌晨,东方夫人将何天衡召来面前,将蓝衣书生仔细打量一番,然后点头说道:“果然是人间之龙,龟仙神婆后裔,南海商隐高足,岂会有错?小女昨宵,已将一切详情禀知,孩子,我答应将她姊妹二人嫁汝为妻,希善视她俩!”

  蓝衣书生何天衡立即推金山,倒二柱,毕恭毕敬向着东方夫人唤了声:“岳母。”

  不言蓝衣书生何天衡一箭双雕,雀屏高中,春风得意,艳福无边!

  且说南疆三毒,在贵州云雾山白烟崖上,目睹联盟七邪,惨死其四,连阴阳教主阴阳秀士徐中坚,尚且不免被那手使玉带乔装白衣书生的姑娘卷抛悬崖,自知凭弟兄几块料,决然无望夺得“幽灵秘笈藏珍图”。

  百尸毒叟姜长贵何等机警,就在阴阳秀士惨叫声中,趁众人不备,转向老二老三低喝道:“还不快走,更待何时?”。

  “时”字甫落,粗布蓝色袍袖一抖,身形宛如黄鹘摩天,冲霄而上,双足一踹,再化夜枭投林,当先纵离白烟崖,二毒玄阴毒叟谢雨苍,三毒寒冰毒叟秦镇山,亦各连忙纵起身形,紧随其后。

  谁知三毒身形,暴射出二十余丈,微一回首,白烟崖上群豪,已是接踵飞落。

  三毒做贼心虚,诚恐乔装白衣书生少女,报复强借宝驹之恨,再与姓何的少年一会合,那时节,要想全身而退,已不可能,设想至此,不禁胆寒心惊!一个个宛如惊弓之鸟,亡命飞奔。

  云雾山中,虽然长年烟消雾腾,云霞氤氲,就是今宵没有冷月寒星,单是地上皑皑白雪,亦足照明。

  三毒将一身轻功,施展到极限,虽是十邪功力最弱的一环,既能跻身武林一等高手,自然不会差到哪里?

  但见三条黑影,在雪地上电闪风飘,下得云雾山麓,已是鸡啼月落。

  百尸毒叟姜长贵正在疾驰,突闻玄阴毒叟谢雨苍发话问道:“老大,咱们到哪去啊?你可有什么打算?”

  百尸毒叟此时岌岌如漏网之鱼,心想离云雾山远点,不要被那两个小狗追上,脑子里一片茫茫,何来打算?

  这一被老二提醒,心说:“是啊!应该先作决议才是!”立刻制住身形,老二老三也跟着停下来。

  若论苗疆三毒机警善变,老大第一。沉隐阴险,当推老二。残暴易怒,要算老三。

  三人微一交换意见,觉得年关岁暮,党羽死亡迨尽,而且到处树有强仇,已成孤掌难鸣之势,三十六计走为上,还是返回高黎贡山老巢为佳。

  计议停当,三毒复又直向西奔,官道上这时尚无人迹,三人成一条直线飞跃,经羊场,辰牌时分,便已抵达惠水。

  三个老头儿,在一夜惊恐、打斗、长途奔驰之后,显得分外疲惫和饥饿,酒楼菜馆,照例此时没有营业。

  小吃店,多半都是包子、馒头、油条、烧饼,要想大吃大嚼,根本不是时候。

  这情形,姜长贵和谢雨苍最是清楚,所以一入惠水城,便随意拣了一座小馆子,三人临窗而坐。

  伙计捧来三碗豆浆,和一大盘热气腾腾的肉包,三个老头儿一阵狼吞虎咽,宛如秋风扫落叶,瞬息告空,伙计再又端上一盘,为数怕不达四十余个之多。

  引得一旁食客,诧目相望!寒冰毒叟秦镇山,凶睛一瞪,大声骂道:“妈巴子的,瞧你老祖宗做什么?”

  众客中有一个青年,身材魁梧,气势威猛,一见这三个粗蓝布衣衫土老头儿,如此蛮横,甚是不忿,不由反唇相讥,说道:“嘿!尊驾既非十八岁的大姑娘,还怕别人相了面去,遣媒求亲不成?”

  玄阴毒叟谢雨苍本欲将老三喝住,一听这小子语带讥刺,低低哼了一声,遂将喝止的话,中途咽回。

  三毒最是凶残,别人不招惹于他,还无事生非,自然受不了这青年反唇之讥,一声暴喝,人随声起,宛如一只大雁横空掠至,伸出一双莹白如玉的鬼爪,向着青年头顶恶狠狠抓来。

  一时店中食客,如遇鬼魅,惊叫之声大起!

  那青年虽也懂得一点拳脚,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土老头,竟是身怀绝技,心中大骇,斯时要想躲开,已是无及,一声惨嗥,头顶被生生抓裂,脑浆迸溢,死于非命!

  寒冰毒叟秦镇山,落下地来,一脚将青年尸身踢飞街心,将沾满脑浆的双手,放在口里一阵舔吸!形同妖怪,食客们全都吓得晕昏过去,伙计与老板两腿直打哆嗦!

  三毒意犹未尽,凶芒射向那些软瘫的食客,正向另一个胖老头头顶抓落,忽然店外两声清叱,飞进两条人影,剑虹一闪,便刺向寒冰毒叟手腕“阴都”

  穴。口中喝道:“漏网余孽,还敢在大庭广众之间逞凶杀人。”

  三毒手臂暴缩,疾然飘身后退,他知道来者乃是武林高手。

  大毒百尸毒叟姜长贵嘿嘿一声冷笑,说道:“我当是何方高人,敢插手管我弟兄闲账,原来是沅江渔夫和仙霞一剑。嘿嘿!有种的,就同我弟兄到城南连江之滨,一较身手。”

  沉江渔夫佟士杰冷哼道:“枉自列名宇内十邪,杀人之后,便想开溜,王法无奈何于汝弟兄,难道老夫这张渔网,就不能捕获漏网鱼儿么?”

  二毒玄阴毒叟谢雨苍厉芒一闪,桀桀笑道:“老大,老三,哪有那么多废话跟这老匹夫斗嘴,少顷官府前来,岂非惹厌?走!”

  “走”字才落,袍袖抖处,三条蓝影,宛如,掠空云燕,沿着江岸,疾驰而去!

  三毒前脚一走,仙霞一剑和沅江渔夫,亦跟踪飘落,随后紧追!

  大毒百尸毒叟姜长贵一面奔驰,一面直转念头,这家伙既以机警见称,当然非常狡狯,暗忖:“沅江渔夫和仙霞一剑,武功虽是了得,自己弟兄三人,足可自保,怕的是夺宝群豪,亦相继入城,自己又不得人缘,强敌仇家,逐处俱是,只要有一人从旁伸手,唉!那时便悔之无及!还是避开这两个老鬼为是!”

  念头甫歇,便听寒冰毒叟秦镇山呼道:“老大,约会地点不是到了么?”

  二毒玄阴毒叟谢雨苍,一见老大向岸旁杉林丛中落去,便知其意,喝道:“噤声,随我来!”

  身形亦相继纵落,三毒平日最是佩服老大老二,他虽不知两人在捣什么鬼,想来必不会错。

  三毒弟兄刚刚隐去,便听一个苍劲的声音,自江滨飘来。

  “姚兄,这三条鱼儿狡猾得紧,看来,我这网张一面,毫不管用!”

  立刻另一个苍劲的声音响起,只听他说道:“你道鱼儿真的远逸了吗?

  其实啊!敢情还在不远之处,竖起耳朵,窥察咱们的行动!“三毒秦镇山闻言吃了一惊,心说:“那个姓姚的眼光竟是如此厉害!”

  但他怎晓得这是仙霞一剑姚奇的诈语,方想移动,二毒伸手一按他的肩头,微微一笑,悄语道:“你这一动,不是刚好中了他的计么?”

  三毒这才明白对方在使诡计,不禁心中“哦”了一声。

  就在这时,原先说话那人的声音,又已飘起。

  “你是说那三条漏网之鱼,匿身杉木丛中,是吗?”

  另一个接口道:“何尝不是!看来这南疆三毒,不过是偷鸡摸狗之辈,怎配列名宇内十邪,哈哈!我说佟兄,今朝就放过他们吧,像三只缩头乌龟,怪可怜的!”

  寒冰毒叟秦镇山听得来须发狠张,怒不可遏,便想扑出与敌人一拼。

  百尸毒叟伸手握住他的手臂,连使眼色,三毒心中长长叹了口气。

  他这里方在叹气,林外又是那苍劲的声音,缓缓飘来耳际,只听他道:“姚兄,你知道么?如果南疆三毒,真是三条鱼儿,别人尚且网开一面,我老佟网孔编得其大无比,还不是让其逃生!就害怕那是三只乌龟,一旦成精,兴风作浪起来,残害生灵,那你我今天遗祸便是无穷啊!”

  跟着便是一阵唏嘘之后,三毒虽看不清两人此时面上的表情,必甚黯然!

  隔不多久,另外那人低声说道:“蓝衣书生何天衡和那手使玉带的姑娘,不是也进了城么?咱们何不前去请他前来一同搜索,还怕他们飞上天么?”

  原来那人也低声得有如蚊蚋,说道:“对,就这么办!”

  跟着便是两人衣带破风之声,相继离去!

  仙霞一剑姚奇和沅江渔夫佟士杰,离开江滨不久,南疆三毒从杉林丛中走出。百尸毒叟姜长贵一脸惊惶之色,说道:“咱们还不快走,等会儿对头们来了,岂不惹厌?”

  玄阴毒叟谢雨苍哈哈笑道:“老大,你这一次料敌不确,据我看,这两个老儿一去不会再来!”

  百尸毒叟姜长贵似乎不信,说道:“何以见得?”

  玄阴毒叟谢雨苍手捻颔下几根焦黄的鼠须,望着才从云层露面的朝阳,略作沉吟地说道:“两人如果所言是实,还会故作神秘,让咱们听去?这两个老鬼,是怕咱们弟兄逗留附近城邑生事,又遵守着遇林莫入之戒,是以才出此下策。”

  百尸毒叟姜长贵方自颔首,忽然背后一声嘿嘿怪笑,那笑声阴沉森冷之极听得全身汗毛翕张,心中大骇。

  三人迅即飘身后退数丈,放眼一望。江岸一片乱石荻花,静荡荡的,哪有人影!

  明明听得声发身后,如何不见人影?三人方自怔愕,诧异不已!

  “嘿嘿!”

  又是一声怪笑,入耳惊心,那发声之处,竟是不逾身后五尺距离。

  南疆三毒弟兄,竟尔骇得魂飞天外,要知三毒武功,虽说比不上冰魄神魔,但亦在一般江湖高手之列,数丈之内,吹风落叶,休想瞒得过他们。

  如今,笑声却在自己身后五尺之处,三人竟未发觉,如果对方要取自己弟兄性命,岂非易如反掌?

  三兄弟念动身随,脚跟一用力,三条蓝影,疾射出去两丈开外,心说:“这一下,总可摆脱了!”

  哪知,事出意外,三人身形甫定,凶睛正闪,背后怪笑之声复起。

  饶是大毒机警,二毒沉稳,三毒残暴,对这背后发声敌人,却无可如何!

  三毒闻声疾闪连飘,那嘿嘿之声,总是从背后传来,真是宛如附骨之蛆。

  大毒百尸毒叟暴喝一声。

  声落人起,朝着西方,没命狂奔,二毒三毒自然紧随身后。

  无论三毒足下快捷到何种程度,那嘿嘿笑声,却是不断飘来。

  没有多久,三人便进入了白云山区。

  白云山,乃属于苗岭山脉,海拔两千二百公尺,与云雾山遥相对峙。

  山上古木参天,白云飘渺,山道崎岖,崖峦嵯峨,野兽绝迹,虫蛇纵横,尤其毒瘴厉气,使人裹足不敢深入。三毒并非不知,被逼逃此,也只得听天由命。

  原来大毒百尸毒叟姜长贵,虽是在没命狂驰,心中可在打歪主意,心说:“任你武功多好,也不敢进这白云山区。哼,如果这家伙不顾一切追将进来,便将他诱入散发毒瘴的山谷之内,嘿嘿,那时,他不被毒虫咬伤,也得死于毒瘴之下。”

  他想得可是不错,后面嘿嘿笑声,依旧不断飘来,好似这人根本不知道白云山的可怕之处。

  三人气都没有喘一口,盏茶时间,跑了三十余里,只说进入山区,可缓下口气,谁知后面敌人,竟是契而不舍,似欲得之始甘心。

  三毒越跑越是心惊,像三只受惊的兔子,在白云山腰,东奔西窜。

  不知跑了多少时候,每个人都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粗蓝布短衫,业已浸湿,裤管更是被榛莽钩藤扯得稀烂,两手亦被荆棘割破皮肤,隐泛血珠,苗疆三毒一生,何曾有过如此狼狈,真是时衰鬼弄人。

  可是啊!那嘿嘿之声,却是没有间断,不时传来。

  三毒寒冰毒叟秦镇山,如非素性佩服老大老二,早就不能忍耐,现在啊!

  他知道老大的应变已穷,老二不再有沉稳的表现,暴吼一声,陡然制住身形,浓眉一竖,喘吁吁地说道:“妈巴子的,别吓唬人,如果有种,寒冰毒叟秦镇山在此,陪你大战三百回合。”

  百尸毒叟姜长贵,二毒玄阴毒叟谢雨苍,一听老三叫起阵来,深恐有失,立即掠回站定一处。

  “嘿嘿!别打肿脸充胖子,就是一根小指,你也经不起,还谈什么大战三百回合?”

  三毒弟兄就在对方谈话之际,陡然回过身躯,果然,五尺之外,站定一个庞大的胖老头。

  这人长像一入目,三毒同时发出一声惊噫,如遇蛇蝎,脸色遽变。

  原来那人,正是晨间惠水城小食店中,三毒寒冰毒叟举爪欲抓的胖子食客。

  他这紧追而来,不问可知,定是要与三人为仇。

  “不过,这人既具有上乘武功,为什么自己一爪抓去,他却没有闪避和还手的迹象,我就不信他的头颅,是铜浇铁铸。”寒冰毒叟秦镇山以上念头,方自掠过,不由向对方笆斗般硕大无朋的头颅瞥了一眼。

  那人似乎懂得三毒心意,又是一声嘿嘿,将头划了半个圆圈,说道:“小子,就凭你那手三脚猫,也想毁损老夫一根头发,岂非作梦?

  告诉你,晨间要不是什么仙霞一剑那姓姚的小子,救你一命。

  嘿嘿!此时恐怕连骨头都没有了!“

  此语一出,苗疆三毒不由心中暗笑,觉得胖老头讲的乃是反话,勿非是在撑门面,大言不惭。

  事实上呢?正如胖老头所讲,如果当时不是仙霞一剑姚奇运剑将三毒逼退,只消秦镇山手指一触上他的头发,便将有如触电,内身痉挛而死,瞬息之间化为浓血,至于那是什么原因,后文自有交待。

  三毒恐惧之心,此时已消失不少,想起自己弟兄,名列宇内十邪,黑白两道,莫不相顾侧目,曾几何时,竟被吓得草木皆兵,任何人都不敢招惹,过着亡命的生涯。

  如今,竟被这么一个胖老头赶得如丧家之犬,岂不可笑!

  如说这家伙,真有本领,就是武林顶尖高手,弟兄三人联手合攻,亦复何惧?这家伙大概凭着一点奇奥的步法和轻功,否则,何不向自己弟兄伸手,他大约是打着如意算盘,故弄玄虚,让咱们三个跑得精疲力竭,再趁机下手收拾。

  他要是真正轻功高绝,为何不飞身前面拦阻,老是落后!

  百尸毒叟姜长贵设想至此,认为非常正确,不由又恢复了昔日的飞扬蛮横,桀桀笑道:“阁下何人?咱们弟兄与你井河不犯,为何穷追不舍?要知道南疆三毒弟兄,岂是好惹的!”

  谁知胖老头并未大怒,反而呵呵笑道:“这样,倒还像一个江湖人物,我老人家瞧着你们那种缩头乌龟和像受惊的麋鹿,心中不禁有气。”

  他说到这里,笆斗大的头颅,一摇晃,继续又道:“至于说到我老人家的姓名,连你死去的师祖百毒童子李-,还得叫我老祖宗,你说!你配么?”

  “再说,咱们晨间那笔账,你杀别人,我不是官差,自然管不着,可是”。

  他用手一指寒冰毒叟秦镇山,说道:“这小子,却想在我头上开个天窗,还能说是河水不犯井水么?”

  胖老头摇头晃脑,口沫横飞,百尸毒叟姜长贵,玄阴毒叟谢雨苍原先颇为惊骇,对方怎会知晓自己师承门户,旋又一想,“是了,适才自己既然道出苗疆三毒的招牌,这胖老头自然可以揣想得到。”也就坦然不再深思下去。

  寒冰毒叟秦镇山素性残暴,一声嘿嘿,旋步进身,两臂运集寒冰毒功,猛推而出。

  他是安心将胖老头击毙,是以运集了八成功力,真果是掌风如寒涛,掠地起猛飚。

  胖老头闪身疾退,笆斗大的头颅一摇一晃,说道:“这寒冰毒掌中上了,全身血液立即冰冻,可不是玩儿的!”说罢,拔足便跑,轻功果然高绝,晃眼之间,便已远去了二十余丈。

  胖老头撒腿一跑,三毒弟兄心中全不是滋味,心说:“原来这糟老头子,是一个纸糊老虎。”不由想起刚才一幕,恨不得食其肉而寝其皮,三人虎吼一声,一个个全如脱弦之箭,咬尾疾追。

  不管三人怎样用尽平生之力,将轻功施展到极顶,总保持那么一段距离。

  翻过几重岭脊,又越过数座岩峦,可是啊!仍是可望而不可及,最气不过的,那笆斗大的头颅,依然在迎风摇晃!

  三毒心中,全都暗暗有气,心说:“我就不信追你不着。”各人把不常使用的八步赶蟾轻功,也施展开来。

  后面追的人,宛如电击风驰,前面跑的,依旧那么摇摇晃晃。

  不久,胖老头进入一座山谷,三毒看着他回过头来,龇牙一笑,不由勃然大怒,心说:“哼!看你还向哪里跑?”

  转瞬之间,三毒相继跃入谷中,胖老头陡然无踪无影。寒冰毒叟秦镇山气得破口大骂。

  百尸毒叟姜长贵微一打量,三面山峰环峙,峭壁千寻,是一座死谷。

  他正想不出胖老头何以人影不见,玄阴毒叟谢雨苍扫帚眉微微一皱,说道:“老大,这家伙把咱们诱进谷来,莫非有什么诡计!”

  寒冰毒叟秦镇山冷哼一声,说道:“老二,别再疑神疑鬼,搜!”

  “搜”字才落,人已向谷底纵去,大毒百尸毒叟,和二毒玄阴毒叟,觉得老三未免冒失,心中虽是这样在想,人却分向两壁飞落,成扇状搜索。

  三人踏遍谷中,却没有发现胖老头影子,方聚集一处岩石,陡闻呵呵之声,从空际飘落,声回谷应,到处显得都是胖老头的笑声,三毒浓眉一轩,说道:“这家伙在故弄玄虚,咱们别再上当!”

  百尸毒叟一捻短须,咳嗽一声,干涩地说道:“阁下适才取笑咱们弟兄,难道你这般藏头缩尾,就不怕被人耻笑么?”

  “放屁,谁藏头缩尾来着,我老人家不就跟你们三个浑蛋小子在一起么?”

  那声音又是响自身后,三人身形陡转,看着那笆斗大的头颅顶上欺霜白发,在中天日光之下闪闪生辉。

  苗疆三毒,被胖老头子半日戏弄,肚子几乎气破,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各自虎吼一声,六只掌影,卷起漫天狂飚,夹着锐啸之声,和尸腐的臭味,向对方当胸撞去。

  谁知如山劲力,胖老头只消一挥一划,便自消失无踪!呵呵笑道:“加点劲,小子,这样岂能奈何老夫?”

  三人心中又生凛骇,百尸毒叟一使眼色,三人同时在胸前划了半个圆弧,嘿的一声,六只掌影同时推出,三种不同的寒飚毒气,聚于一线,宛如惊涛骇浪,夹着风雷之声,再度奔到。

  胖老头细眼一眨,暴喊一声“哎唷……”

  唷字未落,“砰”的一声大震,那庞大的身影,直被卷入半空。

  三毒同时暴发出一阵嘿嘿大笑,尽泄胸中积恨!

  三人只道那胖老头必然无命。因为这三种毒功,武林任何高手,都为之侧目,单是凭三人内功掌劲,加起来,何止四五千斤,震也得把内腑震成粉碎。

  想不到一个身怀绝技的武林异人,就这样不明不白丧生在自己弟兄手里,未免可惜!转念一时,谁叫他不知死活,惹恼我们!……

  苗疆三毒心中虽是这么在想,眼睛可没有停,但见那胖老头身躯在空中滚转,白发飘扬,头下脚上,向地上跌落,那形态宛如一只大萝卜。

  三毒果真是毒比豹枭,生恐老头气还未断,心意相通,六只掌影,旋入遥空拍出。

  那知怪事再现,三人认为必死无疑的胖老头,却大叫一声:“我命休矣!”

  双臂在空中一划,劲力全失。

  三毒弟兄骇得亡魂皆裂,百尸毒叟姜长贵低喝一声:“风紧,扯手!”

  三条蓝影,激射如箭,向谷中奔去,只听胖老头发出一声厉啸,状如鬼嚎。

  顿时谷中漫天黑影纷飞,啾啾唧唧,咕咕哇哇,异声四起!

  近谷口十四五丈远一带,密密麻麻,爬满一地,全是毒蛇、毒蝎、毒蜥、毒蛛、飞蜈,黑蜂等千千万万,尽皆世间百年难得一见的罕绝毒物。

  苗疆三毒,自是内行得紧,知道这些东西,沾之即死,不禁骇然暴退,心悸胆裂!

  “小子们,来我的千瘴谷,既称苗疆三毒,岂有畏怕区区虫豸之理?”

  他说到这里,一拂胸前银髯,笆斗大的头颅,微微一晃,说道:“时已正午,小子们昨晚奔驰一夜,今早又未吃好,难道肚子不饿?

  兹摆下‘万毒宴’,以享嘉宾!说起来,还不是家常便饭!“三毒未待话声完毕,已然转身与胖老头面对而立,知遇盖代奇人,自己弟兄逃走已是无望,不禁满脸流露出惶恐、颓丧之色。

  苗疆三毒,虽以毒功称雄于世,但,所知有限,原因他们入门拜师未久,其师毒娘子突被仇家杀害,是以未获深透,怎敢吞食毒物?

  百尸毒叟姜长贵,躬身一礼,说道:“前辈乃属武林遁世高人,晚辈等有眼无珠,千祈宽赦不知及冒犯之罪!”。

  胖老头不予答理呵呵之声再起,说道:“常言道:”主不食,客不饮‘,““饮”字才出口,不由“哎呀”一声,从身上摸出一只羊脂白玉的酒瓶,及一只夜光杯,说道:“小子们,这酒是藏红花,断肠草等万毒浸制而成,食了可以长生不老,百毒不侵,心广体胖,来!来!来!干此一杯!”

  他一面摇头晃脑,一面将酒从玉瓶中斟出,色作碧绿,腥味扑鼻!

  胖老头要是不说那酒的浸制原料,苗疆三毒自是求之不得,如今既已知晓,焉敢去尝试那绝毒之酒,空自馋涎欲滴!

  胖老头将酒朝三人面前一递,苗疆三毒全都吓得连连后退不迭,说道:“晚辈无福消受,还是留作老前辈自行享用吧!”

  胖老头瞧着三人窘态,笑声复起,说道:“三位小友,既不善饮酒,那就用菜吧!”

  这时四人称呼已改,敌意渐消。

  胖老头话声才落,双手向前一抓,一条金线毒蛇,和一只人面蜘蛛,业已入手。

  胖老人咬食那拳头般凶恶无比的毒蛛,如吃馒头,看得三毒弟兄全身寒栗,悚惶不安。

  吃完蜘蛛,再撕金线毒蛇,一块一块向嘴里抛去,吃得津津有味,血沫横飞。

  看得百尸毒叟姜长贵,玄阴毒叟谢雨苍两人,眉头直皱,几欲发呕。

  寒冰毒叟秦镇山这个浑人,本已饥肠辘辘,一见胖老头有吃有喝,心想:“看他吃得恁香,即使死了,总比忍饥受饿好些!”于是立即跨步上前,抓起一条尺长毒蜥,闭着眼睛一口咬下,觉得鲜嫩无比,不禁哈哈笑道:“妙啊!老大,老二,快些来吃,这东西真好!”

  什么事情,只怕无人开端!老三这一大叫大嚷,百尸毒叟和玄阴毒叟,也就跟着如法炮制,吃将起来。

  胖老人笆斗大的头颅,又是一晃,说道:“如非这样,焉能称为绝毒门下弟子!尚属可敬!”

  苗疆三毒,一听老人奖励有加,心中不胜之喜!

  就在这时,陡地谷中,腥风四射,异香袭人,千瘴谷升起浓雾,结成云霞。

  在日色下,熠熠然作金光,忽而从半空坠下来,小如弹丸,渐渐飘散,大如车轮,突然道裂,非虹非霞,五色缤纷,漫空遍野,香气逼人。

  百尸毒叟姜长贵大呼一声:“黄茅瘴”

  玄阴毒叟谢雨苍脸色遽变,寒冰毒叟秦镇山用蓝布袖一抹嘴角血液,问道:“老大,什么叫做‘黄茅瘴’,把老二吓成那个样子!”

  百尸毒叟见老三楞得连什么叫做“黄茅瘴”,都不知道,低喟一声,道:“罢了,想不到千瘴谷竟是你我弟兄埋骨之所。

  老三,你总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现在我再告诉你一遍,以后可不准再问!

  相传瘴是山林恶浊之气,在滇黔一带,四时俱有,春天叫做‘青草瘴’,夏天叫做‘黄梅瘴’,秋天叫做‘新禾瘴’,另外还有什么‘桃花瘴’,‘菊花瘴’,‘桂花瘴’等名目百尸毒叟还要继续说下去,玄阴毒叟用手一扯老大衣袖说道:“快些看!”

  只见胖老头盆口张处,那些熠熠然在空中飘浮的五色瘴霞,被他宛如长鲸吸川一般,吸入腹内,把三毒弟兄看得目瞪口呆,心说:“这是什么功夫?”

  三张丑脸上,全都流露出无限羡慕之情。

  不消一盏热茶时间,胖老头已将谷中全部瘴气吸收完毕,乍见三毒那等可怜模样,竟自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谁知他张嘴一笑,一道金光宛如匹练,射出两丈外的灌木,立时根枯树萎,枝坠叶黄,三毒把这位胖老头佩服得何殊陆地神仙,一个个五体投地,恳请赐予收留,传授绝技,祈示仙讳。

  胖老头蓦地脸色一正,说道:“老夫乃绝毒门第三代掌门,昔年人称‘万毒之王’。潜沉于天下的毒物、毒功,百数十年来,已未出现江湖,等到老夫‘万毒归宗’的武功练成,绝毒门下弟子,已然绝迹,不久之前,才发现你们三个孽障,对绝毒的武功毒技,竟是如斯浅薄,为我丢人。今后就住在‘千瘴谷’内,勤加学习。平时不得擅出谷口一步,能做到么?”

  苗疆三毒跪在地下,一齐扬声答道:“第十代弟子谨遵祖师金谕。”

  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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