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肃煞的金风终于驱走了白日艳阳的燠热,但那片片赤红迟落的枫叶,却仍然稀疏,零落的在枯枝上抖颤着,它们,曾这样坚辛的撑过了多少个难渡的秋日,它们也曾眼看着同伴们凄凉落默的从身边凋落,坚持到现在,不是为了与自己的同伴争强、斗胜,而是在向秋之神表示,在失败前,它们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中秋的皓月出的本来就晚,在这“五台山”下的小村庄上,欲见秋月,却要更晚些;蓝色的天幕上早已布满了多如沙罗的繁星,似都在等待迟迟末翻过“五台山”头的明月。
这棵粗有数围的大枫树下,这时已站满了二三十个饭后赏月的庄汉,这些人,虽然数目不大,但在这不到五十户人家的小农庄上的年轻人,已到齐了大半,各自手上拿着等待赏月时再享受的可口佳品,正在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谈着,气氛显得格外悠闲,恬淡。
一片飘落的枫叶准确的打在一个面东而立壮汉脸上,虽然是那么轻微,-却吓了他一大跳,于是,立刻引起一片大笑。
摸摸发热的脸,那小伙子才想开口解说,已有人抢口道:“牛二,你要许愿也等月姥爬过‘五台山’头歇足了后,才有时间替你系红线呀,这么心急干啥呀?”
于时,又是一片大笑。
小伙子觉得睑更热了,心也跟着更急了,大嘴张了好一阵子,才暴出一句粗话,道:“三寸丁,放你娘的屁,只………只有你他娘的人矮眼睛低,才看不到那………那么远。”
矮人就怕人家说他矮,“三寸丁”黑脸一阵扭动,粗手一指高大的牛二骂道:“你他娘的骂谁?有种你过来。”
话落就要冲过去,幸好被旁边两个人拉住了。
似乎有人觉得有些煞风景,于是,有人埋怨道:“牛二,你也太不识玩笑了,都是街坊邻居,你怎好开口就骂人揭短呢?人家也没说你什么坏话啊!”
牛二个性直爽,闻言不服气的道:“我本来就没许什么愿嘛!谁叫他信口开河,乱说一通。”
“三寸丁”暴跳如雷的道:“那你的娘的发什么鸟呆?”话落又要冲过来。
别看牛二个子大,还真有点怕这小矮子,他一见旁别的人拉得不怎么起劲,可就有些着急了,向正前方一块高石台上一指道:“我……我在看那个。”
本能的,众人全都扭过头去,不久,跟着都发出一声轻咦!
高石台离庄头这片场地约有五六十丈远,石台高有两丈,台下有条清溪。是夏天年轻人洗澡跳水的地方。十二年前,那上面建了一座简陋的小茅屋。台上多了一个年近八旬的龙钟老人,于是,这个夏日年轻人的天堂上多了一些限制。“日落西山,不许任何人再去游水。”这禁令是村长规定的。
本来,月未升起,大地一片昏暗,再好的眼力也无法看到那里,那牛二与众人又会看得到什么呢?原来,石台上不知何时点上了两盏明灯。
场地上静了好一阵子,突然有人开声道:“喂,咱们去看看那个老家伙今年中秋又弄的什么明堂。各位如何?”
本来就闲得无聊,这人一触发动机,立时就有人叫道:“对对咱们去看看他用什么上祭,说不定这一回咱们可以听明白他祭的是谁呢?”
又有人道:“那可得偷着去,否则,给徐大爷知道了,准又得挨一顿臭骂。”
矮人主意最多,“三寸丁”好像把方才的事忘了,尖声叫道:“说去就去,磨姑什么,等村长来了,可他娘的全吹了,走啊!”
“三寸丁”话刚说完,众人就欲动身。
“你们想造反了,都替我站住。”
不用看是谁,他们知道这次又罢吹了,一个个脸上呈现一片失望之色,接着又浮上了不满。
缓慢的,众人都转过身来,无可奈何的望着十几步外那个留了一把山羊胡子的徐村长。
偷眼看看众人脸上的神色,“三寸丁”认准了这回不会孤单了,尖声道:“大爷!他又不是咱们村上的人,难道说,咱们连去看看他的资格都没有吗?他住在我们村上,吃大家的,穿大家的,这十多年来,咱们尽的义务也不少了啊!难道说咱们都是………”好像知道说下去太放肆了,“三寸丁”截住了口。
周围立刻有人附和道:“大爷,对啊………”
“本来嘛………”
抬头看看才升到山头上的一轮明月,老村长习惯的摸摸颚下的山羊胡子,沉叹一声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无恨月长圆。”自语似的话声一落,他平伸出双臂,手掌向下振了振,沉声道:“都坐下,都坐下,你们不是要知道那个晨昏三拜,风雨不停的忠义老人祈祷些什么吗?坐下来,我告诉你们,十五年了,我早就想说了,但是,我怕伤害了他。”
他仰睑看看苍天,自语的道:“那个十六岁的小哥哥,及那个义薄云天的豪侠。”
一听到“豪侠”二字,场上立时鸦雀无声,没有人搭腔,也没有人催促,但是,老村长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再看看“五台山”头那轮明月,老村长回忆似的慢声道:“在十五年前,是一个隆冬的中午,咱们村中进来了两个人,不,应该说是三个,因为,那个十六岁的小哥哥所挑的担子的一头,还有一个病中的幼弟。”
“大爷,那另一个是不是你说的那位豪侠。”有人插口问了。
老村长点点头道:“是的,但是,他只有一腿,一臂,那个大孩子,右手四指也已断去了。”
没有人再接口。
“咱们村上,一向少有陌生人来往,于是有许多人出来看,但却没有人敢冒昧的留待他们。”
“大孩子向周围的人看了一眼,然后走到你们去世了的刘爷爷面前客气的问道:‘大爷,请问您们贵村那里有河?’”
“你们知道,隆冬之时,咱们这里那有不结冻的河,你刘爷爷怔了怔,道:‘小哥,庄东头那里倒是有一条河,只是,正当隆冬之时,已经冻结住了,你们要水,我这里有。’”
“那大孩子回头看看沉睡在篓筐中的幼弟,摇摇头道:‘谢谢您大爷,我们不要水。’挑起担子,直向村东头走去。”
“谁也猜不透他们冬天找冻结住了的河干什么?于是,有许多人都好奇的跟了上去。”
“到了河边,那大孩子放下担子,小心的从篓筐中把那病中的小孩子抱了出来,指指结冻的河面,低声道:‘弟弟,你看河都结了冻了,那里弄得到鱼啊?’”
“那小孩子睁开失神的眼睛,看看河面,再看看哥哥,那张高热烧红了的小脸蛋上,缓缓滚下了两颗泪珠,迟缓的点点头,轻声道:‘哥哥,岳弟听你的话,因为,因为娘与爹,他们都到遥远遥远的地方去了,他,他们永——永远不会回来了。’头,轻轻伏在哥哥的肩上,在后面跟着的我们,都清晰的看到那年幼的孩子在抽搐着。但他没有放声哭出来,虽然,我们对他们仍然那么陌生,但是,我们都知道这年不足四岁的俊美稚童,已知道他双亲到那里去了,哎!稚童掩饰内心的伤痛,那景象使人终生难忘,村中跟来的人,十之八九都为这对陌生兄弟落下了同情眼泪。”
老村长抬脸看看升上山头的皓月,继续道:“一直痴立在旁边的中年残缺汉子,扭头看看这对往日锦衣足食的落难兄弟,强挤出一丝令人触目凄然的笑容,道:‘岳儿真乖,叔叔拿点干粮你吃好吗?’”
“话落向那满面泪痕的大孩子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流泪,以免幼弟再哭。”
“在小孩子转过脸来之前,那哥哥擦去了眼泪,强颜笑道:‘岳弟,你说好吗?’那带哭的声音,比哽咽的话语更使人鼻酸。”
“再看看哥哥,小孩子摇摇头道:‘岳儿不吃了。’”
“那哥哥忧愁的道:‘岳弟,你已有两天没吃东西了呀,吃………吃点好吗?’终于,他眼中又滚下了泪珠。”
“那小孩子摇摇头,轻声道:‘哥哥,岳弟不吃你就伤心了是吗?岳弟真的不饿了,你……你说爹与娘以及很多叔叔在看着我们,他,他们一定会知道岳儿真的不饿的。’”
“那哥哥流泪点点头,转身把幼弟放进篓筐中,然后脱下身上的棉衣,直向冰冻的河面走去。”
“那叔叔张了张嘴似想阻止,但却没有把话说出来,看看昏然入睡的孩子,他沉重的叹了口气,也柱杖走了下去。”
“踩破中午熔冻的薄冰,那孩子直向河中走去,好似完全忘记了河水的刺骨寒冷,那叔叔也在那大孩子身后跟了下去,从中午,至日接山头,他们一无所获,于是,那大孩子苍白的脸上又挂满了泪痕,他仰起那张清秀的俊脸,绽着冻紫了的嘴唇,喃喃念道:‘爹娘,您在天之灵可会看到咱们的小岳儿吗?’”
“声音不大,却似深夜猿啼,令人闻声落泪。”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道:“徐大爷,难道咱们村上就没有一个人下去帮他们吗?”
老村长长叹一声,道:“你刘爷爷首先下去,接着很多人都跟了下去,人多好办事,终于,我们捉到了两条。”
老村长说到这里,满意的笑了笑,道:“上岸之后,那大孩子与那叔叔没有说一句感激的话就突然跪了下来向众人叩了一个头,那叔叔道:‘落难之人,有家难归,今日承各位大叔相助,他年此幼儿但能成器,必不忘今日之恩,尚乞各位大叔念及落难之人无立锥之地,今日之事,幸勿与人道及。’”
“你刘爷爷当年就把他们硬拉进家去,并郑重宣布连本村年幼的一辈,也不要提及他们这三个外地人了。”
“他们在咱们村中住了多久?”
老村长沉重的叹口气,道:“不到三个月。”
“那他们到那里去了?”
老村长摇摇头,慢声道:“也到遥遥远远的地方去了。”
“什么?他们也死了。”
“死在那里?”
“为什么不留他们多住一些时哩?”
虽然,他们都没见过这三个人,-那语气中却都充满了关怀。
“‘鹤崖’,是的,是‘鹤崖’。”
“‘鹤崖’,那么远,你是听人说的吧?也许那三个人不是他们。”
“是他们?因为我那时也在‘鹤崖’,就因我在那里,所以我才知道那残缺之人是个豪侠,他因为我在那里,我才知道那小兄弟二人是‘玉佛帮’新接帮主才只三天的云振方之子,就因为我在那里,我才知道云大侠满门被害的前三天,他们血洗了他所有的亲戚,‘雁堡’上上下下三百二十口,残害了云大侠六个师兄弟满门一百余人,最后,我看到了那剩下的三个………”
激动的嘴唇在颤抖着,老村长似乎又看到了十五年前那一幕,他自语似的道:“我日夜都在盼望着那俊美的小娃娃真的没死,有一天,他会重临人寰,索回他们欠他的血债。”
“五六十个大汉,老头,他们在那个年不满十七岁的大孩子面前使尽了威风,那孩子身无寸铁,但却勇抗着他们,他自知抵不住他们,但为了崖上的幼弟,十八处深可见骨的刀剑伤,使他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我亲眼看到倒地前,他仍向高崖凝望着,我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我敢断定他目中滴下的决不是清泪,而是血,我听到了那幼弟绝望的哭叫声,也听到了那叔叔凄厉的长笑。”
老村长挥舞着紧握的拳头,恨声道:“我看到那些丧心病狂的刽子手轻如飞鸟般的飞上‘鹤崖’,我看到那叔叔把那幼弟推入身后的石洞中,我也听到那些禽兽不如的东西中有人狂笑道:‘你们要我的那位威震武林的达数百年的无形偶像,可是在那洞里。’”
“接着我又听到那豪侠受伤的闷哼,那些禽兽不如东西中又有人狂笑道:‘哈哈………烈火兽,你的烈火弹那里去了呢?’于是,我已看到众人扑了上去。”
“是第二次,我听到了那叔叔说话,也是最后一次,他道:‘烈火弹正在等着各位呢?’跟着是轰然一声大响,洞口冒出弥漫的白烟,那叔叔就在轻烟中长辞了人间,那些刽子手也倒下了三个。”
“才三个?”
“怎么才三个?”
“那小娃娃可曾炸死?”
又是一阵惋惜与迫切的问声,只是,声音中充满了愤慨。
“那批丧尽天良的东西,也怕那娃娃没被炸死,浓烟一散,他们就七手八脚的在扒那些炸下来的碎石,就在那个时候,洞内传出一个慑人魂魄的宏亮声音道:‘列位让开!’”
“在那些畜牲闻声闪开不久,堵塞洞口的落石就好像扫帚挥落叶似的全冲落崖下,那批畜牲紧跟着又围了上去,但,一到洞口,他们一个个的都好像中了邪似的呆住了。”
老村长讲到这里,激动的情绪才稍微平复了些,但已有人焦急的问道:“那娃娃可曾真的被炸死?”
“洞里是谁?”
老村长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清晰的听到,前时那个慑人魂魄的声音道:‘为争一帮之主,残害无辜,灭尽忠义,江湖道义在列位手中已丧尽了,老衲不开杀戒已近四十载了,此子已为我们继承之人,‘佛魔’一门无徒孙,全以师傅一人留下之武功再传,视各人天资悟力以定成果,此子为老衲师弟,他日此‘扇’再现江湖,老衲已谢世了,各位走吧。”
“话落停了一阵,那老和尚突然重声道:‘苍天虽无眼,古今放过谁?列位恶因已种,不走还待如何?’,话声一落,‘鹤崖’洞口突然塌了下来,重又把洞口堵住。”
“那些畜牲好似被惊呆了,苏醒了半天,又商议了好一阵子,才散开去。”
“在那里,我痴立了一夜,才算醒了过来,回来不到半个月那老人就来了,他是云大侠家中的老仆,也只有他一人得到幸免,他听说小主当年曾在石台下停留过,便决心日夜在那里等他,晨昏祈祷,从无间断,忠心义行能达此境,世间的确少有,这也足见云大侠当年待人之恩德,唉!好人不长寿,祸害一万年,当年‘玉佛帮’云大侠率众灭盗除奸,惠及多少良民?而今皆已成过往云烟了。”
“徐大爷,这么说,那小娃娃并没有死嘛,你怎么说他也死了呢?”
老村长摇摇头,沉重的道:“前年我曾再去过‘鹤崖’,那洞如今已被挖进去数里了。那娃娃纵然活着,也无法抵抗那批畜牲,早晚被他们挖出来,还不是要送命?唉!”
似乎谁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解说,那孩子能不被挖出来,于是,有人想到了天,脱口道:“徐大爷,你不是说那老和尚曾说过吗?‘苍天虽无眼,古今放过谁’,天会保佑他的。”
周围立时响起了一片附和声,好像每人心中那付重担都分给了老天一半似的。
老村长莫可奈何的点点头道:“十五年了,但愿苍天有眼,别放过他们。”
※※※
北风凛列,刮面如刃,近山的夕阳,已被血红的彤云遮蔽,使降雪前的寒冷大地,蒙上一片不对称的红色。
这是“五台山”旁的一个不到两百户的小村庄,由那些茅屋矮墙,一目了然,这里只不过是一些朴实庄家人的住处,在“五台山”周围数百里的地方,类似的村落多得使人无法记忆,这里,唯一不同之处,是最西头的那座雄伟,壮大占地近亩的庄院,寒风凛列中,茅屋上蓬松的细草飞舞,与那红墙绿瓦的庄院显得格格不入。
全村只有一条东西通往的黄土大道,坚硬的土地上,蹄印斑斑,似在告诉有初到的过客。这村落虽小,却有骑马,座车的贵人,武士常常光临,全村中唯一的一座客栈也就在这条大路的旁边,由居中的位置及那鹤立鸡群似的建筑,就是三岁孩童也可以一眼认出。
不知是天冷人们不愿出来,还是这里的居民有早睡的习惯,这般时候,这条唯一的大街上已少有行人了。
客店中突然泼出了一盆污水,随水也泼出了一个碗,磁碗着地,一个身手俐落的小伙子已飞身扑出,拾了起来,由那敏捷的动作,使人觉得他与一般酒店中的伙计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随着直起的身子,他习惯似的向东望了一眼,那是全村唯一的进口。
目光不在意的跟着扭转过去的头收了回来,才待迈步进店,突然的,他又把头转向村头,好似方才映入眼帘的景象,现在才起了作用,这一次,他没有那么快收回目光。
冷冽的寒风吹动着洁白得织尘不染的衣角,是单衣,这时节穿着似乎不合时令了,-是,那轻飘稳健的脚步却看不出他有一丝畏缩的寒意,就是这幅不调和的画面,使那拾碗的伙计迟迟收不回目光。
由脚向上,他看到了一件更不对的东西,忍不住自语道:“他娘的,这酸丁真酸得使人例胃口,这等吐痰成冻的寒天,他手中还拿着一柄扇子呢?”
看的没有回去,来的也没有停步,就在这一走一看之间,这段短短路程也走了大半了,二三丈外,这小伙计的目光已完全转到他脸上了。
只觉得眼前一亮,他在这店里呆了整整有六年时间了,看的人不能算少,但是,他脑海中一直留有深刻印象的俊美人物,现在再拿出来跟眼前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人比,可就显得太丑陋了。
不知是嫉妒还是存有替那些他心目中的英雄少年抱不平,一个邪恶的念头不知不觉的由他心中涌了上来,暗忖道:“这么一付好脸蛋却长在你这个小酸丁身上,等下大爷非使你破破相不可,免得你小子自命不凡。”
他在转念间,那少年已走到了他身前三尺左右处,没有再向前走,向右一转,直向店中走去。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闯进来”,念头未转完,身子斗然一斜,旋转撞在少年面前,一双奸险的眸子,直盯在那少年脸上。
停住脚步,少年冷漠的扫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表示,似在等他开口。
这下可看得更清楚了,那斜飞入鬓的剑眉,那黑白分明,神光闪射的眸子,那直挺的鼻梁,那红如涂朱的嘴唇,这些,配在那张白里透着红润的脸蛋上,真使人难以猜想那造物之神到底在他这张脸上花了多少时日。
一个柱杖的老汉从西边走了过来,由少年缓缓过去,摇摇头,思忖道:“孩子,你一个念书的人,那里不好走,怎么偏偏要到这等人间地狱来呢?唉!老汉今天若早回来一步,岂不又积了一件阴功,唉!这年头………”
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在僵持中溜走,小伙计那双贼眼几乎看遍了少年全身每一处地方,这时忍不住开口道:“喂!你想干什么?”
少年脸上依然没有表情,指指那门口高挂在空中的招牌,道:“这里可是客栈?”
小伙计奸诈的眼珠子一转,有意作弄似的道:“是啊!”
少年没有再开口,举步向前跨去。
“站住”!左手插腰,右手指着少年的脚,神气活现的,令人气恼。
剑眉旋动了一下,少年抬眼看看那张黑长的驴脸,冷漠的道:“这里既是客店,就是四方行旅客贾落脚之处,阁下二次相阻,居心何在?”
“嘿嘿”,不屑的冷笑了一阵,小伙计道:“要讲大道理,你到皇帝老儿脚下去讲吧,这里可没有你放屁的地方,老实告诉你这店你不配住。”
明亮的眸子中掠过那么一丝不意察觉的阴冷光芒,少年漠然一笑道:“这么说,这里是只有‘五台山’‘鹤崖’上挖宝的人可以住了?”
小伙计正有意要找岔子,闻言驴脸一沉,冷声道:“小子,你猜对了,这店正是为管理那些工人挑夫的老爷们开的,嘿嘿嘿,小子,你可自己知道了一件你不配知道的秘密?”
少年没有直接回答,冷淡的道:“这么说,也就是那些人开的了?”
“哈哈………书呆子,你全说对了,只是,你没有机会再对别人说了,嘿嘿………”
嘴角上浮起一抹使人心里发毛的笑意,少年冷漠的道:“朋友,你可是说这里的人全是那些什么………什么…………”
小伙计“嘿嘿”冷笑一声道:“什么怎地?那些老爷,喂!小子,你是问咱们与他们的关系吗?”
漠然点点头,表示他问对了:“不错,全是一伙的,不过,书呆子,你今天恐怕走到人生的尽头了。”
缓慢的摇摇头,那神情,似有些许惋惜与嘲弄意味,少年淡漠的道:“这么说,少爷我今天又走对地方了?”话落一侧身,大步向店中走去。
这一侧身,闪开了被阻的视线,他看到那红漆的大门口,正有四五个大汉悠闲的站在那里。
横跨一大步,又阻在少年面前,小伙计阴狠的道:“嘿!书呆子,你听得懂什么叫尽头吗。”
淡淡的看看那张驴脸,少年缓声道:“朋友,动手动脚都是玩命的把戏,出手之前,你可得衡量着点。”
这次,池没有侧让,直向伙计胸前走去。
马步一站,左手闪电在少年脸前一幌,右手闪电向少年右腕脉抓到,一面狂笑道:“小子,讲王法你走错地………哇!”
话末说完就是一声大叫,叫声才起,已是一声惨号,随着那飞闯进门中的身子,带起长长的一条嚎叫尾声,令人毛骨悚然。
没有住脚,少年像刚起步时一样,缓慢的直向店中走去,好像那驴脸伙计是自己倒跌进去,而非出自他的手中似的。
门口四五个大汉已随着跌进去的伙计飞扑了进去,少年的脚步才跨上门口唯一的一层台阶,店内已有人惊呼道:“啊!死了。”
四五个蹲下去探看的人,霍然转身站了起来,个个脸上都浮现出阴毒的煞气。
那些他们自以为连鬼神都要畏惧三分的表情,在少年眼里似乎起不了任何作用,他坦然跨进店中,淡漠的道:“店家,在你们屋垮人亡之前,快把你们最可口的东西给少爷送上来!”话落转身欲找坐位。
四个人不约而同的向左右一散,摆出了半个扇面形,居中一个四旬上下的青面汉子冷笑道:
“朋友,你既是道上的,做事何不磊落点,咱弟兄们在此洗耳恭听朋友你的招牌名目。”
把已侧过去的身子转成正面,少年冷漠的道:“在下往日走过的那几家店中的人也是这么问,只是,他们一直都不满意。”
五张狰狞的面孔同时变成了惊讶之色,惊讶中,似乎还带有些许恐怖,这五张嘴却没有一个人能及时回答上一句话来。
少年嘴角上浮现了一丝嘲弄的笑意,淡漠的道:“这回答想来各位一定不满意?”
“嘿嘿,不错,不但他们不满意,连老夫也觉得不怎么切题,嘿嘿,年轻人,‘五台山’周围的三十二家店你挑了近半,而仍能不露痕迹,的确难得。”话落柜台后转出一个灰白脸堂颧骨高凸,络腮胡子的五旬上下的老者。
只那么淡漠的扫了一眼,少年淡淡的道:“阁下可是觉得在下,不该不留个通风报信的活口是吗?”
老者冷哼一声道:“江湖险恶如同鬼域,为争生存,立声威各尽所能,理所当然,他们学艺不精能怪那个。”
星眸中掠过一丝轻蔑的光芒,少年冷漠的点点头道:“这么说贵店已早有了准备了?”
灰脸老者大笑一声,道:“哈哈…………少年朋友,就为你吗?”
少年笑道:“当然也为五台山即将出土的那件东西了。不过,顺道顺手,一举两得,在下想是沾了这点光吧?”
灰脸老者脸色微微一凛,冷声道:“朋友,你这两个月来所做的可也是顺手而为的吗?”
没有直接回答,少年冷漠的道:“尊驾是哪一位?”
“这店中的店主。”
摇摇头,少年道:“在外尊驾可能不用店主这两个字吧!”
老者冷然一笑道:“老夫在外所用的字号,你只怕觉得不怎么顺耳?”
星眸中精光一闪,少年道:“在下不怕妖魔鬼怪。”
灰脸老者怒色一闪,冷酷的道:“年轻人,你说话真中听,老夫如不说出,就显得小气了,‘血手鬼’伍超云就是老夫,年轻朋友,老夫恭聆你的字号。”
迷人的俊睑上浮起一片遮不住的冷酷杀机,少年冷冷的道:“那几家客店的人都曾听到过在下的名字,但是,他们都没有机会告诉各位。”
灰脸又是一凛,“血手鬼”伍超云冷森森的道:“老夫这双血手,只真的打死过人,却没吓死过人,嘿嘿。”
少年冷冷的道:“这么说阁下真是要听了?”
血手鬼伍超云冷冽的道:“那得看你肯不肯说?”
星目中逼人的寒光那么突然的凝注在“血手鬼”那张灰白的老脸上,少年冷酷而阴沉的道:“‘玉佛帮’少主云天岳。”
似乎忘记了往日装作出的那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气派了,“血手鬼”伍超云双目睁得如同进了杀场的牛眼,紧盯着少年手中那把扇子,耳中响起了十五年来武林中一直留传着的一句话。
“当这把扇子再现江湖时,就是你们还债的日子。”
扇子,随着脑海中的回忆,他双目详细的把那把扇子端详了一阵。
通体洁白,纤尘不染,血红扇穗,两颗晶莹欲滴的绿珠大小是那么恰当,扇面虽然看不见,但由那褶合的部份所透射出的晶莹毫光,也可以知道绝非绸缎所能比。
是第一次,他觉得身后的人物此时不能替他解围了,他觉得现在真正孤单了。
好一阵子沉寂过后,少年冷漠的扫了前面那五张变了形的脸一眼,道:“现在,云某是客,各位准备饭菜去吧,云某会照付银子,不管最后谁收,云某决不白吃。”
左思右想了好一阵子,“血手鬼”伍超云暗忖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脱不过,我可别被这小子骗了。”
念头一生,越觉得有许多可疑之处,牛眼一转,冷笑道:“年轻朋友,你那扇子何不打开让大家看看?”
“各位恐怕还不配吧?”
“莫非………哈哈………!”
话落突然沉声道:“摆席”!
不到半个时辰,一桌上等酒席已在“血手鬼”指定的地方摆好,随着摆好的酒席,大堂内又多了十二个持刀仗剑的大汉。
“血手鬼”向中央席上一指,冷笑道:“朋友,你请,嘿嘿,本号的全体伙计,都在这儿恭候你这位自称是‘玉佛帮’少主的大驾。”
淡淡的向四周扫了一眼,少年道:“在下怕酒菜上溅上灰尘,难以下咽,因此………”
没等他把话说完,“血手鬼”一挥手,那十二个汉子突然涌向少年,分立在五个汉子的四周。
阴沉的冷笑了一声,“血手鬼”道:“朋友,只怕由不得你吧?”
星目中杀机一闪,少年点点头道:“也好”,话落大步向前走去。
少年脚步才一动,“血手鬼”突然喝道:“上!”
“上”字一出口,好似魔法般的,十七人面前都站着那个少年,刀剑,拳掌齐举,但那少年却在他们手才刚动的一瞬间到了胸前。
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内,响起了一片惨号,如同全身骨头都变成了没有支持力的肉,十七个中,有十六个萎缩的倒在就地,气绝身亡。
“魔影………”
吃力的说出了这两个字,“血手鬼”灰白的老脸突然变成了铁青色,看看那个唯一没有被杀的伙计,他那些怀疑全消失了,自语似的道:“‘玉佛帮’少主,云天岳。”
眼睛跟着自语声转向中央席桌,突然,他变成了青灰色的老脸又是一骇,脱口道:“玉佛令。”
不错,在那正在低头吃菜的少年面前,他看到了一座高有五寸雕琢得毫发可见的玲珑“白玉佛”。
那快得使人难以置信的身法,再加上这座天下独一无二的“玉佛”,他心中那唯一的一线希望已完全消失了。
偌大的一个客栈,此刻就像全空了似的,寂静得使人从心底觉得不舒服,“血手鬼”伍超云可以清析的听到那好像不是由自己喉头散发出的沉重呼吸。
那双失去了斗志的鹰眼,偷偷的瞄了正在悠然自得细嚼慢咽的少年,那双眼珠迅捷的转向那个唯一未死,正自不知所从的汉子,向外呶呶嘴,示意他趁机溜走,自己双脚却似生了根,动也不敢动一下。
那汉子自己本已没了主张,见状想也没想,偷扫了云天岳一眼,轻轻把右脚向外挪出了一步,慢慢的左脚也跟了出去。
云天岳嘴角上浮现一丝冷漠的笑意,依然没有抬头,好似这一切他全然不知。
终于溜出了那座鬼门关似的大门,那汉子只恨自己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倾尽全力,直向村西头扑去。
眼看着手下轻易的脱离了险境,“血手鬼”倒有点后悔方才自己太高估了敌手了,再瞄了一眼,双脚也不由自主的向门口轻挪着。
本来只不过五尺的距离,他却觉得好像使尽了全身气力才到了门口,刚想喘一口大气,突然,那个令他落魄失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姓伍的,你虽然已到了门口,但是,云某并无意放你一条生路,信吗?”声音缓慢而沉着,-语气却像他已掌握了“血手鬼”的生命。
“血手鬼”伍超云才放下的心立时已提到了喉头,只要再斜跨出一步,他自信就可脱出鬼门关了,这诱惑太大了。
深深的吸了口冷气,“血手鬼”伍超云突然飞身向外纵去,去势之急,犹如脱弦之箭,一闪掠出大门,这一跃有五丈多远,身未落地,不由得意的冷哼了一声。
心中正在盘算着落地后怎样辱骂这小辈一番,“气海穴”上却突然一冷,真气一泄,砰然一声跌在黄土地上,全身功力尽废。
伸手向气海穴上一探,立时脸色苍白如纸,虽然,那只是小小的一段鸡肋骨,但是,那位置他心里明白,鸡骨一拔出,立时就得丧命。
生命的诱惑也许太大了,竟使他连辱骂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村西头,这时正有四五十条人影,迅雷惊电般的向客栈飞奔过来。
好像听到什么似的,云天岳冷冷的笑了笑,拾起桌上的“玉佛”揣入怀中,然后起身抓起一个大汉尸体摆在自己的座位上,飞身上楼,在那四五十条人影包围了客栈的同时,客栈屋顶上飞掠出一条人影,快如轻烟淡缕,落身在这些人身后三十丈外,直奔村西头而去!
不大工夫,烈火几乎在同一时间内从客栈四周直卷而上,接着一片哔剥与狂笑之声,划破了这山村寂静的黑夜。
“血手鬼”伍超云就在客栈楼毁灭的同时,咽下了那最后一口气。
连绵的屋宇依山坡而建,高楼飞檐,争奇斗胜,因地势而依次堆上,似阶梯之层层高升,气派宏伟,占地近亩,周围院墙高及两丈,在这等穷乡僻壤之处,如此的建筑显得格外不对称。
往日,这里一入夜,除了院内灯火明亮之外,与其周围的小邻居们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宁静而少有人们出外走动,-是,今夜却有些不同,高大的围墙上,人影幢幢,持刀仗剑,似在紧张的防备着什么?
触天的烈火照耀下,此时正有三四十条人影向这边扑来,速度迅捷,转眼已到门前。
是一个沙哑而中气十足的声晋,低沉的问道:“周虎,这里可有什么动静?”
一个壮汉恭敬的答道:“启禀舵主,没有。”
另一个干涩的声音笑道:“大哥,放心好了,那小子,初出茅芦,不知厉害,又侥幸闯进了咱们那几个未入流的笨东西开的店中,便以为天下无人敌得了他了!嘿嘿,这一夜准被咱们烧焦了。”
那沙哑的声音不以为然的道:“老二,话可不是这么说,不信直中直,需防仁不仁,凡事不可托大。”话落似已走进了大门。
第三个声音接口道:“凡事小心,固然少错,但太小心了却显得畏首畏尾了,大哥,以我推测,那小子如果逃得了活命,准会不知天高地厚的找上门来,但是,现在………”
那沙哑的声音未等那人把话说完,已抢口道:“老三说得有理,咱们何不在院中等等!”话落指指院中练武场外一棵大柏树下的长凳子首先坐了下来,其他二人虽然觉得不以为然,却也不好多说,也跟着坐了下来。
向周围那些壮汉挥挥手道:“你们暂时散开休息去吧!”
话落等众人散去后,看看左右二人,那沙哑低沉的声音道:“听说那小子身怀‘玉佛帮’的传帮至宝‘白玉佛’,当年主人为了那‘白玉佛’杀了不下千人,依然没得到,原来竟在这小子手中,如果能得到‘白玉佛’呈献上去,这件功劳可就大了,那时咱们五台三煞的势力范围可就不只五台山了。”
老二似乎习惯于浇人冷水,闻言不以为然的道:“咱们都知道有个主人主持‘五岳帮’,但谁曾见过,不要说咱们三个人,就是本事高出咱们数倍的灵山一鹤,长白三邪也不知道他是谁?咱们纵然把‘白玉佛’转呈上去,又怎敢担保那传递之人不冒领功劳呢?”
老三闻言笑道:“‘五岳帮’,不论大小事都逃不过主人耳目,这个你尽管放心,去年唐家三杰只不过冒领了一件小小的暗杀功劳,就接到了铁血令自绝而亡,何况这么一桩大事呢?我只担心那‘白玉佛’会被烧坏。”
老大道:“‘白玉佛’乃是件奇珍宝物,水火不侵,只要得到‘白玉佛’,咱们今夜先别交出去,明天准可再多立一件大功。”
老三闻言立时会意,道:“大哥是说要拿给‘风雷神’那个楞小子看?他不是已相信那假玉佛宝贝了吗?”
老大阴沉的笑了一声道:“老二,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楞小子别的事记不清楚,但对‘白玉佛’却了解,则像亲眼见到过似的,他说‘玉佛’双目可以睁开,瞳孔上有两个小字,主人就是不知道那两个字是什么,所以假玉佛造了几十个,就是没有办法刻上字,要不然,他怎会把“风雷神”这么一员万夫难当的战神拨到这里来呢?”
老二这次好似真的不明白,忙问道:“为什么拨到咱们这儿来,你说说看?”
老大低声道:“事情很明显,所谓人‘只可欺一时,而不可久欺。’风雷神虽然有勇无谋,但其父终究是当年‘玉佛帮’的要人之一,他心中只有玉佛帮,这种楞人,信念一生,又一世不变,年长日久不给他看清认清玉佛之真假,总有一天他会怀疑‘五岳帮’不是真由玉佛帮改变来的,也会知道帮主并非真个姓云,那时,岂不养虎身旁反受其害吗?”
五台三煞平日虽然自视极高,-对这个谈论的人物似乎个个都惧他十二分,老二闻言不安的道:“那………那咱们呢?”
老三似乎想通了,当即接口道:“大哥的意思我明白了,当‘鹤岩’那件东西出土之日,想藉他双锤之力,对抗群雄,来个两败俱伤,驱虎吞狼,除此一害是吗?”
三煞老大点头道:“这是无计可施时的唯一办法,但是,今夜咱们如果得到‘玉佛’,他就成了‘五岳帮’最坚贞的一员了,那时自然又另当别论了”。
话落停了一下,道:“如果得到‘玉佛’,咱们今夜就赶到‘五槐坡’去拿给他看,顺便将‘玉佛’交给孙坛主,这不是奇功一件吗?”
老二连连点头,道:“对对对,说不定在那儿咱们还可以立第三件奇功呢?”
老三哈哈干笑了两盘道:“二哥,‘碧瑶宫’不入流的角色咱们兄弟只怕也敌不住,‘凤姬’所到之处,护卫之人岂有弱者,‘碧瑶宫’‘凤姬’灵燕艳绝天伦,功震宇内,莫说咱们三人,就连那风雷神还得伺机下手呢,嘿嘿,这念头我想也不敢想。”
老二不服的道:“‘凤姬’正在病中啊………”
未等他说完,老大已抢口道:“就算‘凤姬’真个到了我们手中,只怕不出十步咱们也会命丧当场而被别人抢去。”
老二不服的道:“尽长他人志气,难道咱们是纸糊的不成,真是的?”
深知老二的个性,三煞老大没有再说下去,抬头看看天色,岔开话题道:“近二更天了,那小子还没来,准是被烧死没错了,咱们到厅找寻‘玉佛’吧!”
话落一转脸,突然惊“咦!”了一声道:“怎么厅里没有点灯?”
老二正有些火,转头向厅内一望,不由怒道:“这些混蛋东西越来越不像话了。”
话落喝道:“来人哪!把大厅中点上灯,给我把今夜值厅的两个东西拿来。”
话声一落,两侧房中立时跑出三四个汉子,急忙奔进厅中,不大工夫,厅内灯火齐放,明亮如画,但点火之人却无人出来。
大步走到厅前,老二才待举步,老大突然拉了他一把沉声道:“慢着!”
挥臂摔开老大的手,二煞道:“大哥,你今天是怎么了?”
话落大步走了进去,大煞、三煞怕老二落单,也紧跟了进去。
转过厅内屏风,三人首先发现跪在屏风背面,约有三尺左右处的两个值夜壮汉。
二煞短眉一攒,飞起一脚踢向近身那人的胸口,“砰”然一声,跌出五尺外,正好撞在站立灯下进来点灯的一个大汉腰上,“噗!噗”两声,两人同时倒了下去,没有半点哼声。
这下,老二更怒了,猛上一步,才待踢第二个时,突听老大沉喝一声道:“老二,他们早已气绝了,你还踢什么?”
似乎没听明白,老二闻言转脸瞪了老大一眼,但却被老大那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神情镇住了。
顺着他的目光,缓缓转过脸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前方那张方桌上的那座“白玉佛”,那往日虚设的主人位置上,此时,正坐着那个传言中的白衣美少年,屏风背面的两个壮汉跪立的方向,正是向着他。
这意外而突然的景象,使二煞一时之间转不过心思来,脸上的怒色仍冻结在上面,双目却楞楞的窒着前面,与其他二人一样,也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双臂松弛的圈放在桌上,美少年看看那三张凶恶的面孔,仰仰微微弛向前倾斜的脸,冷漠而平静异常的道:“三位不是要那座‘白玉佛’吗?喏,他就在那里。”
显然,三人在院中所说的话,他全听到了。
嘴唇启动了一阵子,三煞老大闷雷似的吼叫道:“你………你是………”
没等他说完,白衣少年冷冷的截住他未说完的话,淡漠的道:“客店中在下已放回一个给三位报信的人了,三位何以会健忘至此?”
瞟了老大一眼道:“短眉兔唇,塌鼻苍髯,阁下定三煞之首石信仁吧?”
老二这时好像已清醒了过来,切齿阴笑了一阵,道:“嘿嘿,小辈,老夫今天叫你来时有路去时无门。”
点点头,白衣美少年淡漠的笑道:“云某知道阁下定有这种想法,这种想法也很公平,阁下黄牙,是三煞老二穆依信吧?”
话落转眸望着老三道:“身材五短,瘦脸鹰鼻,阁下是老三徐进瑞了。”
三煞之中,老三徐进惴人最阴沉,他花了不少时间衡量了一下目前的形势,这时才开口道:“姓云的,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狠话你我不必多说,各自心里有数,老夫只想知道你今夜来此的目的是冲着谁?”
冷冷的点点头,云天岳道:“很对,云某很赞成你的说法,至于云某冲着谁来的,以阁下的身份,尚无知道的资格,来此的目的嘛,云某不说三位也该明白,‘五台山’下贵帮三十二座店中已有大半消失多日,这些都出自云某之手,云某的目的阁下知道了吗?”
二煞穆依信性情残暴,黄牙一眦,阴狠的道:“云小儿,够明白的了,这道儿是你划还是咱们划。”
左手举扇指指二煞穆依信,云天岳森沉的道:“穆依信,你是第一个死,因为你对在下的称呼错了,你们不是要得这座‘白玉佛’吗?现在,就以开始吧,你们谁来抢都可以,云某坐在这里,与三位距离‘它’的远近相等,‘它’要是落在三位手中,云某就绝命于此,反之,三位得付十倍以上的代价,………山庄,今夜将付之一炬,不过,不管你们谁先动手。”
话落一指穆依信,道:“姓穆的,你是第一个死!”
二煞穆依信生性暴燥残酷,闻言黄睑一阵颤搐,猛然跨上一步,就要出手。
一把拉住老二,三煞徐进瑞轻喝道:“二哥,慢着!”
话落不等老二反应,接着开口道:“云天岳,你亮出兵器来吧!来人哪,去把我等的兵器拿来。”
二煞也是久经大敌之人,见状心中立时明白过来,这次,他没有反驳。
看看手中洁白如玉的褶扇,云天岳淡淡的摇摇头道:“这就是云某的兵器,不过,不会因三位而开它的,三位只管放心。”
三煞徐进瑞本就看出他除了那柄扇子外,没有其他兵器,所以才不等他回答就去叫人把兵器拿来,目的不过是故示大方而已。
不大工夫,厅内冲去拿兵器的三个壮汉,随后跟着涌进三十多个大汉,个个手持兵刃,布满了大厅临门处的半边,阻住出口。
三人各自接过自己的兵器,几乎在同一时间内,“铮”的一声拉了出来,竟是一般一样的锯形剑。
看看齿上辉映出的淡淡蓝光,云天岳星眸中闪过了那么一丝极发现的杀机,看着三煞冷冷的道:“三位三煞之名大概就是由这三柄见血封喉的歹毒兵器上来的吧?”
二煞穆依信残毒的嘿嘿冷笑道:“云小儿,你现在才知已经太晚了。”
冷冷的扫了三煞一眼,云天岳星眸中突然爆射出逼人的冷芒,环扫了三煞身后的那些壮汉,深沉的道:“各位听着,如果你们还对自己的生命有所留恋的话,现在是动身的时候了。”
除了声声冷笑之外,大厅中没有一个人移动脚步,二煞穆依信狠声道:“云小儿,你是不是怕他们阻住了退却之路。”
看看众人,云天岳冷冰冰的道:“陪三位同去的就是这些人了。”
话落冷森森的道:“三位要取‘玉佛’的话,现在可以动手了。”
三煞徐进瑞与大煞石信仁交换了个眼色,冷声道:“姓云的,你不必怕人多,对付你,三煞用不着联手。”
二煞穆依信狞声道:“就由老夫来送你这小辈归阴吧。”话落缓缓向玉佛走去。
双臂仍然松弛的圈放于桌上,好像看戏似的,云天岳双目悠闲的望着二煞。
二煞的脚步很轻,但本这死寂的大厅中却步步落地如雷,动人心弦。
四五尺的距离本不太远,二煞虽然步步为营前进得很慢,仍然很快的到达了桌前一尺左右处了,只要一伸手,那“玉佛”就可拿到了,但是,对手那莫不关心的神态,却使这个歹毒的凶神不敢伸手。
冷漠的盯着二煞,云天岳冷冷的道:“现在,阁下的性命就决定在举手之间了,只要,你姓穆的伸手。”
汗珠子不知不觉的冒上了额角鼻尖,二煞心里不断的自慰道:“怕什么?就算他动作快如迅雷惊电,也快不过你伸手缩手的速度啊!只可惜方才他说话分神之际,你没有出手。”
大煞,二煞鼻尖上也冒出了汗珠,似乎知道老二在等什么,大煞冷冷的道:“姓云的,你后悔放他走的那么近了吧?”
轻笑了一声,云天岳道:“云某并不后悔,在这进退两难的境地,该后悔的只怕是………”
末等云天岳把话说完,大煞,二煞握剑右手同时向前一推,两道急如惊电般的暗淡蓝光,直奔云天岳左右双肩肩井穴,二煞穆依信一闻丝丝之声,左手也迅捷的抓向桌上“玉佛”。
幌忽中,云天岳圈探于桌上的持扇右手,好像抬动了一下,铮铮两盘轻响不过才传进耳鼓,一盘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惨号,已打破了整个大厅的死寂。
变化的确出人意料之外,“玉佛”,仍安然放在桌上,桌前,二煞穆依信正自浑身颤抖的跪在那里,那跪姿,入眼可知决非一个重伤下的伤者的自然反应。
满以为云天岳就是真有本事能接住那两柄剑,在他接剑的时候,老二也该有足够的时间拿到玉佛了,那知,变化竟是如此。
二煞仍不停的颤抖着,数不清的目光都盯在他身上,但都是空洞而发直的目光。
指指二煞左右肩井上仍在幌动着的双剑,云天岳阴沉的道:“二位要的就是这个部位吧?”
这是骤变后第一句平静缓慢的话声,不管出自那一方面口中,都足够把人拉回现实,于是,他们觉得人多并不足恃了,靠近屏风的,开始向后退了。
仍是那么缓慢,那么阴冷的,云天岳道:“各位现在才想到走,太晚了。”
话落,右手轻轻在紫檀木桌上一挥,抓起拳头大小的一块桌面已握在他手中,突然的,他右手向外一扬,喝道:“朋友们,云某的话不出二次。”
四声凄厉惨叫随着他举起的手响起,四个想溜的汉子,每人玉枕穴上都留了一个冒血的深洞,没有一个幸免。
想走的,都止住了脚步,因为,他手中仍留着大部份没有用出去的檀木,如果全部分开,只怕每人都可分到一块。
连敌手把剑击回伤人的手法都没看清,大煞、三煞的信心完全没有了,虽然,明知道人多不一定有用,-现在却不得不仗着人多了。
大煞石信仁勉强扫除脸上的惊慌,沉声喝道:“云小辈,你好狠的手段,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五台三煞与众手下亡,咱们围住他。”
逃命之路既然阻塞,拚命之心立时产生,一阵怒骂吼叫,云天岳周围已围上了四十多个。
响朗的长笑了一声,云天岳冷漠的点头道:“对对对,既进江湖,休惜性命,人死名须存,各位这样才像条汉子啊!”
话落一指黄脸已然变黑,气绝身亡的二煞道:“两位取下他身上的剑吧,云某今夜叫你们死得心服。”
看看仍然端坐在高背椅上的云天岳,大煞、三煞省去了那些托大的话,彼此互望一眼,急上两步,在二煞尸体上拉出了自己的兵刃。
阴冷的笑了笑,云天岳道:“现在,就看两位怎么吩咐了?”
紧闭着嘴唇,大煞缓缓举起了手中带血的锯齿剑,突然厉声道:“这剑上的血,是本帮中的血,为仇,为恨,为本帮威严,为自己性命,伙伴们,今夜咱们不能放过他,上啊!”话落扬剑当先扑了上去。
随着大煞的剑势,大厅中响起一片呐喊声,三四十个壮汉不要命了似的一起扑了上来。
在众人爆起进攻的同时,三煞徐进瑞眸子一转,突然飞身扑向桌上“玉佛”。
砰然一声,他左手抓在桌上,但却抓了个空,知道不妙,右手举起的剑一式“横扫千军”平挥向桌面。
就在这时,他背后响起冷冰冰的笑声道:“妄想投机,阁下先死吧!”
三煞闻声亡魂丧胆,猛然转过身来,依然一无所见,手中带血的锯齿剑顺势一带,才待向后挥,一股无形的压力已从背后推到,一个身子不由自主的直向挥刀舞剑的汹涌人群扑去,欲待转剑护身,却已力不从心。
九柄长剑,同时刺进了他的胸窝,腹中,惨号声中,三煞也跟着二煞去了。
没想到敌人没刺着竟把自己的头儿刺死了,正面涌上的一批,才一楞,一道白影已迅捷的从他们头上掠过,没有惨哼也没有号叫,这一片,足有十五六个,全倒了下去。
如同煞神,云天岳伟岸的卓立在屏风的正面。
其他三面全扑了个空,但是,就在这短暂的一扑之间,他们的实力已去了三分之一。
一颗接一颗的汗珠从大煞睑上淌了下来,睑上肌肉控制不住似的抽搐着,他明白,这座山庄的命运不会比那些消失的酒店好多少,同时,他也知道,在这个凶神之前,他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拚命。
狠狠的一咬牙齿,血剑在头上绕了个大圈,石信仁厉声喝道:“伙伴们要求生存,我们就得先灭了这小子他。”话落当先抢了上来。
星目中冷芒如电,云天岳向后倒退了半步,就在石信仁将到达身前之际,突然凌空窜起,速度快得使人眼花。
石信仁一见目标消失,沉气转身,目光向上一望,突然惊骇道:“魔………”
话没有说出来,喧嚷的大厅已恢复了死寂,横七竖八,地上躺的全是尸体。
一个盘旋的蒙蒙白影轻烟般的降了下来,看看这些尸体,他惋惜似的摇摇头,缓步向厅外走去。
一步跨出厅门,寒风拂面,冷暖虽与大厅中不同,但那种无人似的寂静则一般无二。
俊脸微微一凛,他一双星目迅捷的向大院周遭扫去,心中暗忖道:“他们难道逃得一个也不剩了不成,不可能,咦!”
星眸盯在大门口旁,那里高高的堆了一堆尸体,那数目,决不会少于大厅中的,没有断肢残臂,也没有脑浆鲜血,这些人,只有两种死法,一是被人点了重穴而亡,另一个可能,则是中毒而死。
敏捷的,云天岳脑海中产生了两个念头,其一,是动手之人与“五岳帮”有仇,其二,动手之人是冲着自己来的,第一个想法,很快就被推翻了,因为,如果动手之人敢对付五岳帮,决不会找这些人下手,因此,那第二个念头就成立了,不过,他相信这些人不是为助他而动手的。
走下大厅的台阶,云天岳冷静的沉声道:“朋友,既然是来找云某,又何必藏头露尾呢?”
两声震耳大笑,起自院中的大柏树上,笑声随着两条轻如羽毛的人影曳着长尾落到地面。
目睹两人落地的身法,云天岳淡淡的道:“好身法,好轻功,看起来,这些人死得一定口服心服了。”
说话间,他星眸很快的把并排的两人打量了一阵,二人年龄俱在七旬左右,一色翻皮白羊毛长袍,左侧老者银发白须,脸瘦如候,嘴尖加鹰,白惨惨的一张脸上却天生的两片血红嘴唇,显得格外刺眼,背上斜捆着一柄金背大刀,一看便知不是个好惹的人物。
右侧老者圆脸秃顶,面红如喷血,浓眉细眼,鼻子特大,阔嘴配上招风大耳,长像极惹人生厌,此人左肩上绕着一条蛇纹带倒勾刺的长鞭,似乎也非善类。
云天岳的年龄好像使两人有点吃惊,他们上下细细的打量了这个俊美少年好一阵子,左侧老者才微微启动了一下那张不调和的红唇道:“年轻人,你怎知道我俩是找你来的?”
开口就问,话锋逼人,绝口不提云天岳的喝彩声,显然对这个年轻人,他们不怎么在意。
明亮的冷眸中透射出冷漠的轻视,云天岳道:“两位如非来找云某,下来做什么?”
微微一怔,圆脸老者皮笑肉不笑的道:“年轻人,你话锋很利。”
云天岳冷然一笑道:“两位现身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这个吗?”
红唇老者白眉一皱,道:“年轻人,你知道我俩是谁?”
清朗的大笑了一声,云天岳道:“世间贩夫走卒到处都是,云某哪记得许多,阁下这不是白问了吗?”
将两人比成无名之辈,这份侮辱轻视,的确使人难忍,圆脸老者细眼一睁,寒光如电,冷声喝道:“小辈,你说什么?”
淡漠的扫了两人一眼,云天岳冷冷的道:“动手之前,云某希望阁下细思量一阵,说实在的,云某打心眼底厌恶两位这样长像,动起手来,只怕两位难有生还可能,那时,只怕要误大事了。”
右手握住金把手一抖,圆脸老者散下了左肩上的蛇纹倒勾长鞭,冷喝道:“亮你的家伙来吧,老夫要先称称你够不够资格谈正题。”
冷漠的笑了一声,云天岳道:“要是云某比尊驾重些,恐怕阁下就没有谈正题的机会了。”
话落一扬右手白玉褶扇,如电般的眸子紧盯着圆脸老者道:“‘瀚海秃龙’沙千里,这就是云某的家伙,你动手吧!”
一见那柄白玉褶扇,圆脸老者目中的凶焰应时消失了不少,一个可怕的人物,不停的在他脑海中盘旋着,使他连试试的决心却无法下了。
红唇老者惊异的盯着云天岳,心中暗忖道:“他既知沙千里之名,而敢故示轻蔑,决非等闲之辈,莫非他真是‘五岳帮’一直想找的人物?不管这玉扇是真是假,还是别冒险的好,一切自有小主人来处理。”
转念至此,主意已定,当即大笑一声,道:“哈哈………!沙兄,山不转路转,河不弯水弯,今后相信咱们有再遇到他的机会,现在,还是谈正题吧?”
一抖圈起长鞭,沙千里藉机下台,冷笑一声道:“小辈,错过今夜,咱们走着瞧。”
冷漠的摇摇头,云天岳道:“沙千里,你说得太轻松了,云某只怕不是你想像中的那么好说话。”
红唇老者目中冷芒一闪道:“你准备怎的?”
云天岳简捷的道:“‘九头枭’,云某想叫他带点记号回去,使你们主子知道你们确实曾见过我,现在,谈你们的正题吧!”
红唇老者冷笑道:“年轻人,-愿你能如愿,好,这些先搁下不谈。”
话落指指身后大门旁那些尸体道:“这些是老夫二人代你解决的,权做我渤海一脉的见面礼吧!”
云天岳冷冷的道:“这笔账‘五岳帮’自会记在云某头上,慷他人之慨,云某认为两位大可不必如此做作,有话只管说吧?”
“九头枭”大笑道:“年轻人,你说话很干脆,看的也很清楚,这些人的账的确记不到老夫头上,不过,有一桩,你会承认那是一件见面礼。”
云天岳冷冷的道:“阁下何不直说。”
“九头枭”沉咳了两声,慢条斯理的道:“瀚海一派曾救过贵帮一个重要的角色。”
云天岳微微一怔,冷冷的道:“阁下仍是拖泥带水的没说清楚。”
看看那张微微动容的俊脸,“九头枭”答非所问的道:“‘风雷神’是贵帮的要人之一吧?”
云天岳冷然一笑,道:“阁下没说错,如果贵派真留下了他的话,那么派两位来报信可就太不合算了,两位在贵派中也是要人吧?”
“九头枭”心头一震,笑道:“他虽然没留在本派,-他的命却实道道地地的是本派救的,年轻人,你知道我们如何会知道你今夜的行踪吗?”
云天岳有点明白了,他冷笑一声道:“是大火告诉了两位吧?”
“九头枭”笑道:“你只说对了一半,是大火惊醒了本派,但真正报信于本派的则是这里的人,当然,他告诉我们是出于不得已的。”
云天岳明白了,淡淡的道:“他是要去告诉那位坛主?”
“瀚海秃龙”沙千里突然接口冷冷的道:“这可算得上是一件见面礼吗?”
云天岳冷冷一笑道:“谈谈你们的目的吧?”
“九头枭”道:“须有见面之礼,才好说条件,虽然,这条件是互惠的,但总是本派先来找你的,因此,须有个见面礼。”
云天岳冷然一笑道:“如无贵派截住前去通报之人,‘风雷神’或许真令有被谋害的可能,-贵派能肯定的说截住了每一个前去通报的人吗?不过,不管怎样,看在贵派这番心意的份上,两位今夜可以全身而退。”
“瀚海秃龙”老脸一沉,冷冷的道:“姓云的,你好大方啊!”
云天岳冷声道:“阁下怎么改变了对云某的称呼了?”
“九头枭”对这个年轻人已存有戒心,生怕“渤海秃龙”沙千里被逼急了会出手惹祸而无法收拾,连忙大笑着岔开话题道:“年轻人,既然你已接受了本派之礼,现在,咱们可以谈谈正题了。”
“瀚海秃龙”沙千里是个老江湖,由云天岳的逼人词锋中,他知道这个少年人必非易与之辈,心中虽恨,却也不敢妄生枝节。
冷漠的笑了笑,云天岳道:“阁下请说!”
“九头枭”道:“老夫二人此来,是为了明天‘五槐坡’的事,因为,本派听说你也要去。”
云天岳点头道:“不错,云某确实要去,不但是‘五槐坡’,就是‘鹤岩’之事也有云某一份,莫非贵派的条件就是要云某别去?”
一听云天岳不但要去“五槐坡”甚至也要去“鹤岩”,两人心头同时一凛,心知早晚一场恶斗是免不了的,“九头枭”大笑一声道:“哈哈………云天岳,咱们可说是有志一同了,‘鹤岩’,的事还有几天时间,现在谈之尚早,至于‘五槐坡’,本派并无意叫你不去,只是,希望你别插手得太早。”
云天岳不置可否的道:“迟早与晚怎么区分?”
“瀚海秃龙”沙千里冷声道:“在‘碧瑶宫’‘凤姬’末落入本派之手前,你就别多管闲事。”
以恍然大悟的讽刺神情,云天岳长“噢”了一声,道:“万一云某动了手不知有何可怕后果?”
“九头枭”沉声道:“云天岳,那你就得多树很多敌人了,来者并非易于之辈,惹上他们,只怕你‘玉佛帮’要想重振声威就没那么容易了。”
云天岳轻笑一声道:“这么说,贵派真是古道热肠了,‘玉佛帮’与贵派向无瓜葛,倒劳贵派如此费心,那些与贵派稍有瓜葛之人,不知又要什么种待遇呢?”
“九头枭”接口道:“云天岳,莫非你不相信老夫所说的利害关系?”
淡然一笑,云天岳不留余地的道:“两位口中不知每天能说出几句可信之话?”
“九头枭”怒在心中,却不形之于色,大笑一声道:“这么说,老夫势必得多费一番口舌以事实来分析给你听了?”
云天岳冷然笑道:“分析不劳两位费神,两位只管把认为该说的话说出来,云某认为有那可信之处,自然会相信。”
“九头枭”干脆的道:“好,话说得够明白了,老夫就直说了。”
话落一停道:“‘碧瑶宫’‘凤姬’灵燕,艳色动寰宇,武功震天下,可谓色艺双全,谁能得其一,足可傲视江湖,敢来之人,当无弱者,云天岳,这个他相信吗?”
云天岳淡然一笑道:“这个云某倒可以相信,因为提起此女的不只阁下一人,不过,阁下说的有点自相矛盾罢了。”
“九头枭”乃是据实而言,闻言一怔道:“矛盾在何处?”
云天岳自从听“五台”三煞提起“碧瑶宫”“凤姬”带病而来之语起,就一直猜不透她带病前来干什么,当下灵机一动,道:“‘凤姬’既然功震宇内,何以竟还有这许多人想去得到她呢?莫非天下功震宇内的人太多了不成?”
“九头枭”毫不思索的道:“因她此时带病,功力不足五成。”
云天岳突然仰天朗笑了起来,倒把二人笑得莫名其妙。
“九头枭”一皱眉头道:“云天岳,你笑什么?”
云天岳止住笑声道:“云某笑的是那‘凤姬’,她既然身染重病,却来闯‘五台山’这是非之地,云某猜测,她不是疯癫之人就是传言不实,不足采信。”
一听云天岳说“不足采信”,“九头枭”可真有些急了,不假思索的脱口道:“云天岳,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凤姬家中还有个命在旦夕的妹妹,‘碧瑶宫’就靠她这对异性姊妹主持‘凤姬’灵燕情深胜过同胞姊妹,‘凤姬’前来取那………”好似发觉了失言,“九头枭”不肯再说下去了。
云天岳俊脸微微一变,自语道:“为妹妹,带病夺药,知险闯险,义行感人”,转念间冷冷的道:“阁下怎么突然住口了?莫非怕云某知道‘鹤岩’即将出上的那颗功夺天地造化的灵芝吗?”
两张老脸同时一变,彼此互看了一眼,“九头枭”突然大笑一声道:“哈哈………云天岳,‘五槐坡’事了之后,恐怕你我之间势必得以另一付面孔相见了。”
冷漠的笑了一声,云天岳道:“那是以后的事了,阁下不是说现在谈之尚早吗?”
“九头枭”冷哼一声,道:“下面的话老夫不说你也知道,‘凤姬’前来的目的是取那药了。”
云天岳笑道:“照阁下这么一说,云某倒真相信来围‘凤姬’的人的确不少了,贵派可是第一个动手之人吗?”
“瀚海秃龙”又忍不住插口道:“只怕还有人比本派更早动手。”
“九头枭”闻言就知不好,欲开口,却已慢了一着,云天岳冷然一笑道:“这么说‘五岳帮’一定是先动手了,怪不得贵派对‘风雷神’安危如此关心,原来是要他替贵派打个头阵。”
“九头枭”心中暗恨沙千里把话说漏了嘴,当下不得不点头道:“总得先有个动手之人,本派才好出手,但老夫可以保证决不伤害风雷神。”
云天岳冷然一笑道:“这么说贵派是要以亲善态度现身了,云某相信贵派来的一定是个年轻的主持人。”
“九头枭”道:“云天岳,本派要用什么态度现身,这个不是你我谈的主题,不过,风雷神现身的立场,在你未收服他之前,将不会代表你玉佛帮。”
云天岳冷冷的道:“阁下是要云某做那等自欺欺人的事?”
“九头枭”冷然一笑道:“云天岳,老夫认为你自欺一次总比你‘玉佛帮’羽毛未丰之前树这许多强敌要合算得多。”
朗朗的笑了一声,云天岳道:“可惜云某是云某,你是你,而云某的想法不一定就是你的想法。”
“瀚海秃龙”沙千里阴森的道:“这么说你是拒绝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双鞭已圈回臂上,两手已笼入袖中。
冷淡的扫了他一眼,云天岳道:“阁下可能看对了,如果,两位要谈的主题就是这些,今夜咱们所谈的到此为止,该已结束了。”
“九头枭”白脸一沉,冷笑道:“姓云的,你该知道,在你羽毛未丰之前,不是逞强的时候。”
星眸中突然暴射出冷电般的光芒,云天岳冷冰冰的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云某早已说过打心底厌恶两位的嘴脸,要非云某巳说过今夜不伤两位的话,也许两位这时已没有时间说话了。”
“九头枭”怪笑一声,道:“云天岳,你把自己估计得太高,而却把别人看得太低了,你以为我二人真个怕了你不成。”
冷冷的笑了一声,云天岳道:“这么说,云某倒是该多谢两位今夜高抬贵手的不杀之恩了?”
上下反复又把云天岳打量了一阵,“九头枭”脑海中突然又涌上了一个念头,暗忖道:“武林中谁也没见过那把真正玉扇,别是这小子看准了武林中人心虚怕鬼的心里,自己会两下子,就弄了把玉扇冒名吓人,闯了一辈子江湖,如真被这个乳臭小儿唬住,那可真没脸见人了,何况,以我二人的功力,就是碰上了真云天岳也不见得打不过他,就算打不过他,难道连逃也逃不了不成?”
这么一想,心头立时一宽,压制的怒火就跟着冲天冒起,狂笑一声道:“哈哈………云天岳,现在谢已太晚了,除非,你让老夫见见你那把扇子。”
漠然一笑,云天岳冷冰冰的道:“要见不难,两位动手吧。”
沙千里闻言怪笑一声,道:“云小儿,老夫早就想叫你尝尝这蛇纹鞭的滋味了。”
话落右手猛然伸出,向上一抬,壮似抓鞭,一片蓝芒却在他抬手之间,直飞云天岳胸腹而来,速度快得骇人。
谁也想不到他抬手抓鞭会是虚招,距离不到四尺,又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云天岳不由自主的轻啊了一声,跟着便是两声震耳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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