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剑羽士”郝文清紧逼道:“金堡主从来都没有倾全力对付过你,童当家的也不能否认吧?”
童天罡漠然道:“金永泰的确没有倾全力对付过童某,不过,这并不表示他不想除掉我。”
故作不解的拟视着童天罡,郝文清道:“童当家的,老夫觉得你的话很矛盾。”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郝文清,尊驾是个老江湖,童某奉劝尊驾不要浪费时光跟童某演戏,尊驾总不会是想听听鹬蚌相争的故事吧?”
“金剑羽士”郝文清室了一窒道:“童当家的既然知道这个道理,那能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童天罡道:“郝文清,如果金永泰能够不损兵折将,他就可以避免别人坐收渔利,所以在黑松林内各位才会去全力追杀童某。”
郝文清又为之窒住,这一次他没有能适时接上话来。
童天罡冷冷一笑道:“童某还可以告诉尊驾一件尊驾可能不知道的事情,钟士逸已经死在“万芳楼”了。”
“金剑羽士”郝文清的确流露出惊讶之色,不过,这种表情是不应该经过一段时间之后才流露出来的。
“童当家的也受伤了?”
金慕峰的目光及时转注在郝文清脸上,可惜郝文清正在察言观色,全神贯注在童天罡脸上,没有注意到他。
童天罡冷峻的道:“尊驾想冒险立功?”
郝文清冷笑道:“可惜老夫没带剑来。”
话落板着脸道:“老夫什么时候可以把孙少爷接走?”
童天罡道:“把人埋掉之后。”
郝文清道:“老夫带来八个和尚。”
童天罡道:“不做法事。”
郝文清道:“用不着童当家的出银子。”
童天罡冷冽的道:“如果他真救了童某人的命,现在欠缺“祭品”,还不是做法事的时候,如果他没救我,童某这么葬他,也对得起他了。”
童天罡加重语气的“祭品”二字,使人听来心底发冷。
郝文清衡情度势,心知多说有害无益,沉声道:“从成殓到挖坑埋人,也得有半天时光。”
童天罡道:“再多说几句废话,时间会更长。”
“金剑羽士”气得脸发育,沉声道:“都给我进来。”
三四十个人闻声鱼贯而入,在殿前广场中站了一大片。
郝文清沉声道:“法清和尚,童施主不打算做法事,带着你的师兄弟回去吧,银子明天会给你送去。”
八个和尚唯唯应是,缓步退了出去。
郝文清接着转向其他三十多个人道:“人在右厢房中,佟老爹,该怎么做你是知道的,去吧。”
佟老爹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于,肥头大耳,一副买卖人的样于,他向众人挥挥手,直奔右厢房而去。
等众人走后,郝文清道:“童当家的还有什么指示?”
童天罡冷漠的道:“没有了。”
郝文清道:“装殓用不了那么多人,要不要先派一批人挖墓穴?”
童天罡冷声道:“主持的人是尊驾。”
郝文清脸色一变,怒道:“童天罡,你……”
童天罡冷笑道:“郝文清,这里轮不到尊驾发狠。”
深深的连吸了几口大气,郝文清道:“墓穴挖在哪里?”
童天罡再一次冷声道:“童某方才是怎么说的?”
郝文清一声没吭,转身奔进右厢房,不大工夫带了八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出来,在大殿正前方的院子里挖起坑来。
童天罡冷冷一笑,没有表示意见。
沉猛的锄头敲击在坚实的地面上,一声声沉闷的碰击声震得正梁上的积尘飞扬,也震得人听不清其它声响。
佟老爹一伙人的身手可真快,这边墓穴才挖了不到二尺深,他已带看人抬着那具厚实的棺木走过来了。“郝爷,入殓的棺木未入土前,是不能沾地的,要停在哪里?”
“金剑羽士”没好气的道:“抬着。”
佟老爹一愣道:“郝爷,单只这具棺木就有七八十斤重了,如今再装上一具尸体,谁撑得了许久呢?郝爷,您行行好,可怜可怜他们吧。”
郝文清冷声道:“那就抬回去。”
佟老爹道:“郝爷,人了殓的棺材哪有回头的?”
话落指指正殿道:“郝爷,可不可以叫他们暂时停在佛堂里?”
郝文清扫了殿内的童天罡一眼,“那个地方我作不了主。”
这时,那八个抬着棺材的汉子早已被压得汗流浃背了,佟老爹急忙转向童天罡道:“公子爷……”
童天罡冷漠的道:“这里的事由郝文清主持。”
“金剑羽士”郝文清脸色一变,怨声道:“童天罡,你不要欺人太甚。”
童天罡冷冷的道:“尊驾如果不想主持,一大早赶来此地干什么?”
郝文清气得半天说不上话来。
佟老爹又哀求道:“公子爷,小老儿是个本份百姓,平日里受金堡主很多关照,所以,前一阵子您来找小老儿,因为没有禀告堡主,所以……”
童天罡冷漠的道:“已说过,此间的事,由郝文清主持。”
“金剑羽士”郝文清突然吼道:“抬进去。”
如闻大赦,八个抬棺的汉子还没听到佟老爹下令,迳自抬着棺木冲进殿里去了。
佟老爹急忙跟进去找了两把木板椅安放在童天罡右前方的殿角上,然后,八个汉子把棺木放了上去。
这些人虽然都不是江湖人物,做起事来却相当机灵,从进殿以至把棺木放好,他们一直与童天罡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
童天罡之所以肯放他们进殿,一方面是他确知佟老爹是干这一行的,另一方面,这些抬棺的汉子,个个脚步沉重,不像会武功的人。
这些人把棺木放好之后,相继走向殿外,脚步虽然不快,但略微得有些慌乱,童天罡心中不由升起一丝疑虑。
当佟老爹最后离开正殿的大门之后,郝文清移步走上殿前的石阶上,直到殿门口才停了下来。
童天罡一直四平八稳的依靠在神桌上,目注郝文清道:“尊驾怎么不进来?”
郝文清道:“没得到你的允许。”
童天罡道:“那尊驾过来干什么?”
郝文清道:“请教童当家的,老夫可不可以把孙少爷带走?”
童天罡道:“此刻?”
郝文清道:“人也成殓了,坑也挖了,老夫可以把这批人交给你,你该不会担心他们不给你做吧?”
童天罡冷漠的道:“主持的人是尊驾,童某不想插手。”
“金剑羽士”郝文清老脸倏然一变,忍不住怒吼迫:“童天罡……”
声音发自丹田,震人耳鼓,状似气恼到了顶点而又无法发泄,完全没有一个久经江湖风浪的人应有的沉着与干练。
就在郝文清的一声吼叫声的掩蔽之下,一道蓝光从正殿左后方闪电射出,削向童天罡颈项。
等童天罡听到风声的时候,那道闪光已距他后颈不满半尺了。
就情势上着,不管童天罡有多快的身手,也应该无法闪避了,暗器带着蓝光,显然带有剧毒。
童天罡没有闪避,横在神案上的“天煞令”,就势向身后竖起,正好垂立在颈后。
“当”的一声,一片碗口大小,薄如蝉翼的寒铁圆盘飘落在童天罡左脚边三尺之外,圆盘周围尽是密密麻麻泛着蓝光的细齿。
偷袭之人,显然是借院中那些汉子挖坑时的声响掩护,偷进殿来的,郝文清的吼声是为了掩盖他暗器的破风声。
来人显然也没有把握一击成功。在暗器发出之后,人也跟着扑向童天罡,几乎是在暗器落地的那一刹那间攻到的,速度相当惊人。
童天罡出手挡暗器的时候,就料定金永泰派来袭击他的一定是个老江湖,老江湖决不可能只攻击一次。因此,在击落暗器的同时,他以背擦紧剑鞘,抽出“天煞令”,身子就势向前一倾,“天煞令”划过金慕峰颈项,人则飘向正殿右角。
童天罡不往外冲,是因为门口有郝文清。虽然郝文清决不是他的对手,但在没有看清背后偷袭的人之前,任何一刹那的耽搁都足够给一个高手充裕的时间。而能够被金永泰派来攻击也的人,显然不会是泛泛之辈。
童天罡落脚在那具棺木之前,落地之后才想转身,突然“砰”的一声,童天罡胸前的棺木薄壁碎裂,一只右掌印在童天罡左胸上。
从飞扬的碎片判断,棺壁之厚度竟然不到三分。
在棺壁破碎的同时,一道红影落在正要弹开的棺木盖上,白虹一闪,透进棺内,落剑的位置,应该是心口部位。
在红影闪落的同时,“南霸”桑天樵由背后追击向暗袭童天罡的人,因此,童天罡被震退下来时才没有被随后追击的人攻击。
这一切的变化都发生在同一刹那间。
而在这一刹那间却是环环紧密的相扣着,任何一环扣不上,事情都会发生完全不同于此刻的改变。
在棺内溢出的一声凄厉惨叫中,殿内一切杀气横溢的活动完全停止。棺壁裂处在淌着血滴。
金慕峰颈项上在流着血,童天罡口中在溢着血。
“火凤凰”站在棺盖上。
桑天樵挡在童天罡前面。
“毒鬼王”钟士奇惊愕的愣在桑天樵前面五尺处,郝文清仍站在殿门口,童天罡则仰跌在桑天樵脚下。
勉强翻了个身,童天罡硬撑着坐了起来,深深吸了两三口气,他才持著「天煞令”站了起来。
目光扫过“火凤凰”冷霜般的美靥,双目发直的郝文清,桑天樵高大的背影,最后落在脸如骷髅、一身瘦骨的“毒鬼王”钟士奇身上,他没有说一句话。
每一个人似乎都不能立刻适应这种由拼命而突变为静止的场面,殿内殿外,便一片尴尬的死寂。
“毒鬼王”钟士奇终于向后退了一步,戒备严谨的盯著「南霸”。
“桑天樵,这是你第二次管老夫的事了,这两笔帐,我会找你一起算清的,只是现在时机未到而已。”话落退入左侧边门中去了。
钟士奇一走,郝文清也不敢久留,急转身,弹身两个起落纵出墙外去了,院中只留下佟老爹及那些吓麻了腿的汉子。
“火凤凰”从棺盖上跃下来,一脚踢开棺盖,死在里面的豁然是“天字三险”中的老二“三寸魔君”卓天浩。
“火凤凰”转向童天罡冷冷的道:“童天罡,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吗?”
才脱虎穴又陷龙潭,童天罡自知生望已无了,擦擦唇边无法止住的血,他道:“童某知道。”
童天罡的冷漠使“火凤凰”气恼,冷酷的道:“人死的方法有很多种。”
觉得眼前发黑,童天罡向右缓慢的移动了四步,将身子依在神案上,淡淡道:“但愿童某能令芳驾满意。”
从身边掏出一个血红色的玉瓶,“火凤凰”倒出两颗黄豆粒大小的红色丹丸,托在玉掌上道:“童天罡,你是个明白人,用不着我叫桑天樵给你服吧?”
重天罡笑笑道:“不用了,孥来吧。”
“火凤凰”把药丸交给了桑天樵,桑天樵转交于童天罡手中,童天罡毫不犹豫的把药丸服下去。
像火抽搐着内腑严重的伤口,“火凤凰”给他的虽然是医疗内伤的奇药,但童天罡却无法容药力发挥,喉头一甜,连连数口鲜血,带着药一起吐了出来,眼前一黑,终于晕倒地上了。
“火凤凰”粉脸一变,突然抽出剑来,纵落在童天罡的身前,剑尖指向童天罡的心窝处不足一尺。
“南霸”桑天樵见状发出一声惊呼,脱口道:“宫主,您不能……”
“南霸”桑天樵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停止了,脸色因焦急而变得苍白,满脸都冷汗。
“火凤凰”的剑尖仍抵在童天罡的心窝上,扭头望着桑天樵,语调冷峻的道:“我不能什么?不能杀他是吗?”
“南霸”桑天樵垂头避开了“火凤凰”冷冽的目光,恭敬的向后退了半步,唯唯道:“老奴不敢。”
“火凤凰”冷笑道:“桑天樵,打从咱们在湘阴跟姓童的相遇至今,你已经是有意又似无意的暗示过我不下十次不希望我与童天罡为敌了,到底是为了什么?”
“南霸”桑天樵道:“老奴对宫主一向忠心不二,决无二心。”
“火凤凰”冷笑道:“桑天樵,如果你真想救童天罡,这是最后的机会了,错过今大,童天罡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南霸”桑天樵犹豫了一下,突然下定决心似的道:“老奴决无救他之心。”
“火凤凰”转嗔为喜的道:“这么说你是真的忠于本宫啦?”
“南霸”桑天樵唯唯应道:“是的。”
突然收剑,“火凤凰”斩钉截铁的道:“很好,那就由你来杀他吧。”
她语调虽然不高,但入耳却能辨由是一道毫无更改余地的命令。
“南霸”桑天樵愣了半晌,然后缓慢的从衣袖中掏出那把蛇行短剑,抖手掷向昏迷在地上的童天罡咽喉。
娇躯微微震颤了一下,“火凤凰”突然横身出剑,击落桑天樵的短剑,目注满脸迷惑之色的桑天樵道:“用掌杀他。”
“南霸”桑天樵似乎已下定杀童天罡的决心,毫不考虑的扬起右手。
“火凤凰”的粉脸也开始变色,樱唇连连启动,但却说不出想说的话来。
“南霸”桑天樵抬到胸前的右掌猛然向后一收,刚要向外吐出,“火凤凰”突然开声说道:“慢着。”
焦虑而尖锐的声音把桑天樵吓了一跳,再次迷茫的望著「火凤凰”发怔。
粉脸很快的又平静下来,“火凤凰”严肃的道:“桑天樵,依你看,留着他对咱们日后对付“金家堡”有没有用处?”
“南霸”桑天樵摇头道:“回宫主,依老奴拙见,童天罡对宫主已没有帮助,为今之计只有杀他对宫主最有利。”
“火凤凰”实在想不透一直不主张与童天罡发生正面冲突的桑天樵何以一改常态,竟然主张要杀童天罡,一双美目迷惑的盯着桑天樵道:“此话怎讲?”
“南霸”桑天樵道:“宫主,您此次离开“栖凤宫”共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在中原找个本宫的分舵,另一个目的就是要为本宫弟子受辱于“天地双令”的事,向童家讨个公道,宫主初掌大权,为服人心,为两件事都不容许有差错。”
“火凤凰”道:“留下童天罡,目的是让他与金永泰火拼,我们坐收渔利,并非表示我们不杀他呀?”
桑天樵长叹一声道:“唉,老奴过去之所以一再不希望宫主与童天罡正面冲突,也是为了这个,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芳心怦然一震,“火凤凰”脱口道:“为什么?”
桑天樵摇头道:“宫主方才急着要杀他,不就是怕他会伤重死亡吗?”
“火凤凰”忙道:“我们可以先把他的内伤治好。”
桑天樵摇头道:“宫主,“栖凤宫”是以善于用毒见长,但对于疗治内伤则并无研究,卓天浩位列天字三险之中,又是在童天罡全无戒备的情况之下,于近距离内做的偷袭,他们之所以舍兵器而用掌,就是怕兵器刺不中要害,无法置童天罡于死地,足见这一掌他们有十成十的把握。”
粉脸上显出掩盖不住的焦急,“火凤凰”转脸端详了那张苍白得全无半点血色的俊脸一阵,转向桑天樵道:“那……那怎么办?”
桑天樵坚定的道:“此时只有赶紧杀了他对宫主最有利。”
勃然大怒,“火凤凰”失声道:“我是说怎么救活他?”
桑天樵先是一怔,当他注意到“火凤凰”发白的粉脸时,忍不住又长叹一声。
“火凤凰”情绪正在焦躁不安的情况下,闻声杏眼一瞪,怒道:“你叹什么气?”
“南霸”桑天樵沉甸甸的道:“宫主息怒,并恕老奴大胆直言,世事原本无情,江湖中讨生活尤甚,冷酷的事实此刻既已无从改变,以情度事空增苦恼而无益。”
“火凤凰”专横的道:“桑天樵,我是问你怎么救他?”
桑天樵道:“老奴无法救他。”
“火凤凰”冷冷的-:“以你的内功。”
桑天樵道:“老奴-尽最后一点真气也救不活他。”
“火凤凰”冷酷的道:“你现在还没有耗尽。”
“南霸”桑天樵呆了一阵,然后迈步走到童天罡身边,扶直了他的身子,把那双巨掌抵在他后心上,盘膝坐了下来。
那张蟹盖般的老脸上,没有一丝一毫怨色。
“火凤凰”轻轻移动了脚步,快速走到桑天樵背后,然后坐下来,将一双玉手抵在桑天樵背上。
桑天樵老脸一变,惊慌失色道:“宫主,您千万不能冒险。”
“火凤凰”冰冷道:“桑天樵,发号施令的是我不是你,不要惹翻我,动手吧。”
桑天樵忍不住长叹一声,沉沉的低声吟: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无恨月常圆。”
吟哦声中,慢慢的闭上双目。
“火凤凰”脸色坦然,心无杂念,这一刹那间,她似乎已经无法确定自己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救活童天罡了。
当“火凤凰”的双掌抵在桑天樵背上正准备运功的时候,殿门口突然悄然无声的飘落一个体态婀娜,一身翠色绿身衣着的美艳女子。
她那对足尖刚沾地面,声音已传进桑天樵与“火凤凰”耳中,“二位救不活他。”
“南霸”桑天樵急忙收掌,霍然起身喝问道:“姑娘来此有何贵干?”
翠衣女子似笑非笑的望着桑天樵道:“桑前辈,想不到您一生漂泊孤零,当此晚年竟然谋到这么一份护花美差,晚辈真替您高兴。”
桑天樵老脸一变,冷声道:“姑娘究竟是谁?来此有何贵干?”
翠衣女子仍然以那付神情望着桑天樵道:“对“栖凤宫”的人而言,我们决不是朋友,而是仇人。”
“火凤凰”倏然站起身,冷声道:“桑天樵,对方既已经表明了立场,你还在等什么呢?”
桑天樵心知“火凤凰”急着救治童天罡,而童天罡也确实危在旦夕,闻言横步跨离童天罡背后,迈步向殿门口的翠衣女子走过去。
翠衣女子淡然一笑道:“论武功,本姑娘或许不是您桑老前辈之敌,但是,如果本姑娘决心要脱身的话,桑老前辈恐怕也留不住我,咱们已是二度相逢,这一点想必桑老前辈不会以为我是夸大其词吧?”
桑天樵老脸微沉,冷笑道:“姑娘既然不打算与老夫对抗,那来此何干呢?是救童天罡么?”
翠衣女子坦然的点头道:“不错,我是来救他的,而且,也只有我能救得了他。”
“火凤凰”脱口问道:“你就是那天夜里阻拦我那两个使女的女子?”
翠衣女子从又上下打量了“火凤凰”一眼道:“不错。”
“火凤凰”脱口道:“你与童天罡是什么关系?”
翠衣女子凝重的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很不寻常。”
“火凤凰”美眸中杀机一闪,冷声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救童天罡吗?”
翠衣女子冷静的道:“刚开始,你是怕童天罡死了使你失去报复泄恨及完成使命的机会,当你知道童天罡真的活不成了的时候,你的想法本姑娘就不敢确定了。”
“火凤凰”冷峻的道:“如果我说我仍是为了要杀他,你信不信?”
翠衣女子毫不考虑的道:“我相信,因为你此刻又恢复了你“栖凤宫”宫主的身份了,所以我更加的相信。”
“火凤凰”凝视着翠衣女子道:“你有没有想到你自己此刻的处境?”
翠衣女子微微一怔道:“想杀我?”
“火凤凰”冷冷的道:“你以为我杀不了你?”
翠衣女子笑笑道:“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翠衣女子话声才落,“四金钗”及两个使女突然悄然无声的飘落内院,远远的围在翠衣女子身后四周。
翠衣女子的警觉性很高,美目向周围瞟了一下,突然笑道:“她们来得可真快。”
“火凤凰”冰冷的道:“现在你怎么说?”
翠衣女子坦然一笑,说道:“本姑娘仍然相信你不会杀我。”
“火凤凰”没有开口,冷冷的哼了一声,移动脚步,向翠衣女子走过去。
直到“火凤凰”停步在翠衣女子身前五尺左右处,翠衣女子都没有移动分毫,也没有开口说话。
一寸一寸的,“火凤凰”慢慢的抽出身边的宝剑,然后剑尖缓慢的指向翠衣女子心窝,冰冷的道:“现在你怎么说?”
翠衣女子冷然一笑道:“宫主,你最好不要逼我。”
“火凤凰”冷笑-:“现在我就是在逼你,你能怎么样?”
翠衣女子美眸中怒火一闪,冷笑道:““火凤凰”,我方才尊你一声宫主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此地全是你“栖凤宫”的人,如果本姑娘把心底的话全都抖出来了,只怕你脸上挂不住。”
“火凤凰”芳心一震,冷笑道:“想威胁我?”
翠衣女子道:“现在,你或许在想,一剑把我刺倒便什么事也没有了,我早已想到你有充分的理由可以这么做,因此,我来的时候已做了万全的准备了。”
“火凤凰”虽然想不通有什么把柄落在翠衣女于手中,但对方这种坦荡无惧的神态却令人不安。语气略为放缓了些,“火凤凰”冷声道:“你威胁人的技巧并不高明。”
翠衣女子冷笑道:“令堂当年临终前,一定曾经嘱咐过你不要用生死威胁童天罡,因此你今天才口口声声的以杀害童天罡来威胁他,进而孥他的生死来威胁我,这种方法更不高明啦。”
翠衣女子的话,在旁人听起来有些没头没脑的感觉,但是“火凤凰”的感受却与旁人完全不同。
“火凤凰”粉脸一变,持剑的右手不由自主的震颤了一下,脱口道:“你是谁?”
没有回答“火凤凰”的话,翠衣女子道:“我知道你找什么,你一直以为要找的东西在童天罡手中,因此,你直觉的以为他是你的敌人。”
翠衣女子淡淡的道:“如果你有耐心而又对我有信心的话,你可以打发你的人先回去,等我救治了童天罡之后,我自然会把一切告诉你。”
“火凤凰”的剑向下垂落半尺,突然又抬回到原来的位置,冷声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
翠衣女子冷哼一声道:“不相信我,你就杀了我好了,你试试看你这一生能不能找到你要的东西!”
“火凤凰”的剑向前移动了三寸,在快要接触到翠衣女子胸前的衣服的时候,突然又停了下来。
翠衣女子冷哼一声向左横跨半步,让过“火凤凰”的剑尖,从僵立的“火凤凰”身边擦过,大步走向斜靠在供案下的童天罡。
桑天樵横身挡在童天罡面前,冷声道:“在没有得到宫主的许可之前,休想靠近童天罡半步。”
“火凤凰”收剑入鞘,沉声道:“让她过去。”
“南霸”桑天樵抽身让开两尺。
翠衣女子从身上掏出一个白色瓶子,递向桑天樵道:“桑老前辈,劳动大驾给童天罡服下这瓶里的液体。”
桑天樵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那只高不盈寸,大小如桃核般的白瓶子,道:“要服多少?”
翠衣女子犹豫了一下道:“全部。”
桑天樵蹲下身子,以左臂圈托起童天罡的上半身,以右手托开他的下颔。
当他举起瓶子准备向童天罡口里倒的时候,却又犹豫起来,仰脸注定翠衣女子道:“这是什么药?”
翠衣女子轻描淡写的道:“能治愈他的药。”
桑天樵道:“你知道他的伤有多重吗?”
翠衣女子道:“他还没断气。”
这话夸大得有些令人反感,但在她那娇艳的脸上却找不出丝毫夸大色彩。
桑天樵不再犹豫,把瓶中的药液倒进童天罡口中。
翠衣女子道:“把他放平。”
桑天樵把童天罡放平之后,站起身来道:“药力要多长时间才起作用?”
翠衣女子道:“半个时辰之内,他会醒过来。”
话落转向殿门的“火凤凰”道:““火凤凰”,你叫他们先回去还是你与她们一起回去?”
心中一直压抑着一种受人摆布的难堪与愤怒,“火凤凰”时时都想经发作,粉脸突然一沉,“火凤凰”冷声道:“你想……”
翠衣女子截断“火凤凰”的话,也沉脸冷声道:“你最好能忍耐着些。”
“火凤凰”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忍耐?”
翠衣女子冷笑道:““栖凤宫”有多少年没有在江湖上露脸了,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因吗?”
翠衣女子每一句关键性的话,旁人听起来觉得没头没尾,“火凤凰”却为之心震:“你知道为什么?”
翠衣女子冷笑道:“那是因为我们在忍耐,因此,不论比时间、比耐力,我都比你要强多了。”
“火凤凰”犹豫了一阵,断然下令道:“你们都给我返到墙外去。”
接着转向翠衣女子道:“返到墙外去行吗?”
话气虽然显得有些生硬,但已经缓和了很多。
翠衣女于淡漠的道:“那是你们“栖凤宫”自己的事,本姑娘之所以如此关照纯是基于对有恩于我们的人的一种回报与承诺。”
“火凤凰”没有再多辩驳,再一次沉声道:“大家返到墙外去,没有我的召唤,谁也不准进来。”
一方面是退的距离不远,另一方面,“火凤凰”说话的语气坚定,没有商量的余地,因此桑天樵等人很快的退出大殿,走向山门。
翠衣女子等“栖凤宫”的人全退出去之后,又转向佟老爹一干人道:“各位,你们受人驱使,谋害童令主,实在死有余辜,姑念各位都非江湖中人,留你们一条活命,还不快到厢房中去把那具尸体成殓起来。”
刚才的场面他们都是亲眼目睹,闻言如逢大赦,匆匆奔向厢房,连有没有棺木都没顾虑到。
把附近不相干的人全部处理清之后,翠衣女子才从贴胸处取出一方复印有图纹的白色绢巾抛给“火凤凰”,没有说话。
“火凤凰”接过绢巾,托于手中,只微扫了一眼,粉脸上神色立时骤变,脱口道:“你从哪里弄来的?”
翠衣女子道:“我自己复制的。”
“火凤凰”道:“原物在哪里?”
翠衣女子淡漠的道:“我应该告诉你在哪里吗?”
“火凤凰”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么焦急浮躁过,寒光一闪,剑尖重又指在翠衣女子心窝上。
冷冷的扫了“火凤凰”一眼,翠衣女子面不改色的冷笑道:“我已忍了五年多了,大妹子你不要逼我,否则,我叫你“栖凤宫”的声誉一败涂地。”
“火凤凰”阴冷的道:“如果你死了呢?”
翠衣女子冷冷的道:“你忘了方才你也问过这句话了?”
对“火凤凰”而言,拔出来的剑要收回去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她毕竟还是将它收回去。
深深的吸了好几口冷气,“火凤凰”的语气完全平复了下来。
“怎么落在你手中的?”
翠衣女子道:“有人转交家母,家母临终前转交给我的。”
“火凤凰”道:“谁转交的?”
翠衣女子望了躺在地上的童天罡一眼,道:“童令主的先人。”
“火凤凰”美眸中杀机一炽,冷笑道:“我果然没有料错。”
翠衣女子冷笑道:“你不但料错了,而且是恩将仇报的错了十万八千里,因为,你没有问是谁叫他的先人转交的。”
“火凤凰”眨动着美目,良久之后,才道:“谁叫他转交的?”
翠衣女子冷酷的道:“令堂。”
这两个字的确近乎冷酷,以至“火凤凰”无法立刻接受。
她冲口再问道:“谁?”
答案虽然比方才更慢,更响,但也更冷酷。
向前冲了一步,“火凤凰”几近暴怒的道:“你胡说。”
翠衣女子-笑道:“我相信令堂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否则,她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托人转交给先母,她临终前为了怕你沉不住气,而把心底的事形之于色,在“栖凤宫”的人对你领导未能完全心服前,惹下杀身之祸,她或许没敢把事实真相告诉你,但在她叫你向童天罡讨回那个信物时,她应该嘱咐你只能以礼相求,不能诉诸武功,对吗?”
“火凤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实际上她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翠衣女子见状接着又道:“但你却误会了令堂的用心,以为她怕你不是“双令”主人之敌,因此才叫你以礼相求,因此,你一直在等待,等待“双令”最脆弱的时机。”
“火凤凰”开口道:“照你所说的话,童家既是你的恩人,又是“栖凤宫”的恩人是吗?”
翠衣女子道:“不错。”
“火凤凰”道:“在武林中会有这种事发生吗?”
翠衣女子冷笑道:“当然有,我问你,如果一个人挽救了一个女子的贞节,他对这个女子算不算恩人?”“火凤凰”没有否认。
翠衣女子又道:“如果他没有杀那个采花贼,对那个贼而言,他算不算是他的恩人呢,你说?”
“火凤凰”冷哼一声道:“目睹采花贼做案而不杀他,这个人的人格就有问题,有什么值得尊敬与感激的。”
翠衣女子道:“如果采花贼是个武林世家子弟呢?”
“火凤凰”冷声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何况只是个武林世家而已。”
翠衣女于道:“如果这个人的生与死关系着一门香火的传接呢?”
“火凤凰”一怔道:“他盘问的可真多!”
翠衣女子冷笑道:“他没有盘问,是在他要杀他的时候,那个贼的掌门人适时赶到了,场面使她无以为辩,因此,她说出她一门香火的接替以及年迈婆婆的期盼,在无以补偿这种大错的情况下,她留下了最宝贵的信物,以作日后接受受辱者提出任何要求的凭证。”
“火凤凰”变脸道:“你说的人是谁?”
翠衣女子冷笑道:“那个贼是江暮帆,掌门人就是令堂。”
“火凤凰”大怒道:“你胆敢血口喷人,证据呢?”
翠衣女子冷笑道:“你要证据吗?”
“火凤凰”冷笑道:“不错,-不出来是吗?”
翠衣女于冷声道:“货真价实的“栖凤宫”的掌门信符还不足以为证吗?”
“火凤凰”冷峻的道:“本门信符或许真在你手中,但是,信符在你手中,并不表示你有权把任何莫虚有的罪名加给“栖凤宫”。”
翠衣女子一怔道:“莫虚有的罪名?”
“火凤凰”冷笑道:“你替童天罡脱罪的一切安排都很巧妙,但是,你却忽略了一件事没查清楚,江暮帆是我三叔,江家并非单传。”
翠衣女子冷冷笑道:“江家老大、老二死于十年前,江老三性好渔色,至今无妻无子,而在你这一辈,“栖凤宫”并没有男子,江家香火是不是有赖江暮帆传接?”
“火凤凰”真的楞住了,她耳边仿佛又响起母亲临终时的叮咛:“不管你三叔做了什么事,哪怕是改门规,也不能伤害他。”往事历历在眼前,叮咛犹在耳边。
“火凤凰”尽管不想相信翠衣女子的话,然而,她却很难证明翠衣女子所知道的这些事都是调查来的。因为,这些事情外人并不知道。
经过一段相当长的沉默之后,“火凤凰”开口冷冷的道:“你说的与证据无关。”
翠衣女子逼道:“那你承不承认我说的是事实?”
“火凤凰”道:“承认怎么样?不承认又怎么样?”
翠衣女子说道:“承认了表示你有是非心,我才能跟你谈证据的问题,否则,空谈无益。”
“火凤凰”考虑了很久,才道:“我承认你说的关于“栖凤宫”的事是实情。”
翠衣女子点头-:“好,那我就告诉你证据在什么地方。”
话落凝视著「火凤凰”,放慢了语调道:“当年令堂为了向“双令”令主表示江暮帆决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曾经在他右臂上留下一个“栖凤宫”最后警告的标志,你可以在江暮帆身上找找看。”
“火凤凰”冷笑道:“你算准了我无法这么做对吗?”
翠衣女子的确没有想到这一层,闻言不由一怔,一时之间接不上话来。
“火凤凰”美眸中突然泛起杀机,阴冷的道:“我几乎上了你的当。”
话落刚想拔剑,突听躺在地上的童天罡道:“我们可以替你做。”
“火凤凰”的反应很快,猛然转身向童天罡说道:“错过今天,你们就有抵抗的能力了对吗?”
童天罡淡然一笑道:“不错,错过今天,我们决不会束手听由你摆布,如果你想掩盖“栖凤宫”这段丑事,今天也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阴森的冷笑一声,“火凤凰”道:“多承指教。”话落突然跃向童天罡,人才落下,剑已架在童天罡颈上了。
投鼠忌器,翠衣女子虽然随后赶到了,碍于童天罡的安危,却不敢出手。
“火凤凰”盯着地上的童天罡道:“我是要杀你,唯有这么做,才能防止你们孥着“栖凤宫”的令符在江湖上造谣。”
童天罡冷漠的笑道:“芳驾好歹也是雄势一方的一宫之主,为私利而撇开道义真理的门派,古往今来不胜枚举,芳驾并非首开先河之人,大可不必找什么借词。”
“火凤凰”冷笑道:“事实胜于雄辩,你既然-不出证据来,本宫主自然可以认为你们是串通造谣。”
童天罡淡淡的道:“这是个天衣无缝的借口,对芳驾而言,甚至在江湖上连个交待的借口都不需要,因为,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栖凤宫”此次再造中原一部份的原因是与童家的宿怨有关。
而且,芳驾今天除了童某与这位寒如玉姑娘,“栖凤宫”当年的那段秘闻便等于永远埋没了。”
翠衣女子寒如玉闻言大惊,脱口道:“童令主,你……”
童天罡坦然一笑道:“寒姑娘,事情既然已发展到“栖凤宫”必须抉择的阶段了,说与不说,后果都相同。”
“火凤凰”厉声道:“我说的不是借口。”
童天罡淡淡的道:“不管芳驾怎么说,童某都觉得在事情的处理上,芳驾比之令堂有果断力,也有魅力,令堂生前想必日夜都在担心有朝一日寒家或童家会把那段秘闻公诸武林,而“栖凤宫”在苗疆可以轻而易举的消灭实力单薄的寒家。
她下不了决心,当年父亲被杀害,“天煞令”失落时,她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消灭童家,她又没有那么做……”
“火凤凰”的剑向童天罡颈项上一压,一缕鲜血立时沿着剑尖滴了下来,厉声道:“不要说了。”
童天罡扭头向左肩头看了一眼,继续道:“她不但没有杀童家的人,反而在那批人想要斩草除根之前救了童某,而且,要不是她亲口告诉我她救我的原因,童某还不会知道当年那段秘辛呢。”
“火凤凰”的脸色转白,玉手发抖着,她不禁又想起了母亲时常对她说的一些话:“当今武林之中,真正的豪侠,君子或许大有人在,但为娘这一生却只碰到童镇方童令主这么一个。”
在母亲死后,她一直误以为母亲是怕她年轻气盛,轻犯“双令”,所以才在平日说些童家的好处,以消除一些她对重家的恨意。因此,而使她对童家的仇视更重。
直到目前为止,童天罡的话尽管她仍然无法完全相信,但“栖凤宫”信符失落六七年江湖上无人知道。由此,可以肯定童家与寒家并无对“栖凤宫”打击与毁谤的意图,再以她三叔的为人加以佐证,这种事也并非没有发生的可能。
“草上飘风”凌玉仙的事件就是个活生生的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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