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寒森的剑光一闪,三人围坐的那张桌子便完全被罩,住了,出手快捷、怪异,荒城之剑,确有动人心魄的威力。
完全没想到荒城孤剑会突然插手。寒松龄俊脸上浮现的那丝惊容还未消失,便又突然掠上一抹更深更浓的惊讶与惶恐,右手闪电般抓向寒剑剑柄,左手也紧;巨着托向桌子的底面,同时沉声道:“别碰它们。”
悟本那张老脸上也掠过一丝惊色,他,并不担心燕行云能阻住那些飞钱,而是震惊手他出手的快捷怪异。
寒松龄的低沉而带着焦急的声音才一入耳,燕行云的剑也接触上首先冲到的两面飞钱上了。
就在这时,白凤公主突觉眼前一黑,视线突然被面前那张翻起的桌面完全遮住了。
哗啦啦的一阵碗盘碰地的大响声中,白凤公主耳中隐约又传进一片快剑破凤之声,与几声惊讶的轻呼声。
这一连串声响之后,紧跟着的是一阵死一般的沉寂。
桌子,又恢复了原状,十面切入木数寸,仍在颤抖晃动着的铜钱取代了那上面的怀盘碗筷,白凤公主此时才明白那桌子为什么会突然翻起来了。
左臂上有两道不算浅的的血槽,汩汩外流的血槽已染红了燕行云整条衣袖,但他却并不觉得痛,也许,眼前这短暂的一瞬间所发生的一切,已然使他忘记了他自己了。
俊脸又恢复了原来的冷漠与平静,寒松龄关切地低声道:“行云,先扎扎你左臂上的伤,还有好戏没上场呢?”
燕行云看看全被染红了的左臂,再看看右手中抓着的剑,他脑海中又浮上了方才的那一幕。
他亲眼看到自己全力的一剑不但没有把迎面飞来的两面飞钱击落,却反而把它们碰得转了一个大弯,切向自己左臂。就在他无法闪避的时候,寒松龄的剑递过来了,那两面铜钱突然变成了十六块,劲力全消,他左臂就碰上了十六片中的两片,他可以想像得到,假使寒松龄那一剑没有及时到达,自己会有什么结果。
同是一剑,寒松龄却能将那种劲道奇大、遇力即转的飞钦切成十六片,而自己……这使燕行云对寒松龄深不可测的功力又多了一层认识,对这个年龄仅有自己一半的年轻人,他又多生出三分由衷的敬意。
看看一直没动的燕行云,寒松龄再次提醒他,道:“行云,扎扎你的伤。”
荒城孤剑燕行云由回忆中到了现实,先是一怔,接着大笑道:“哈……这点伤算不了什么!小主,你又救了我一次。”
淡淡地,寒松龄道:“事情也许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先把伤……”
似乎有什么话急着要说出来,燕行云抢口截住寒松龄未完的话道:“除了把咱这个身子变成两段之外,的确也没有什么严重的。”话落一顿,突然凝重地道:“不过,有一天,我倒真希望这个身子变成两段,四段,或更多段,为你,小主……”
热切、诚挚的声音震人心弦,寒松龄俊脸一变,凝重低沉地道:“这是什么话?”
泰然地笑笑,燕行云道:“这是我心底深处的话,小主,你是燕行云有生之年所见到的人中,唯一堪称深藏不露的真人,好了,咱们不谈这些了。”
寒松龄道:“那么扎扎你的伤吧。”
冷酷地转动目光扫了那边业已因震惊而站起身来的悟本一眼,燕行云道:“小主,你并不完全了解我。”
寒松龄一怔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燕行云的目光重又转到悟本脸上,低沉地道:“我现在还没有时间管伤口。”话落一脚踢翻身后的椅子,大步向悟本走去。
突然会意地笑了笑,寒松龄道:“我忘了你也是个不肯赊帐的人了。”话落,突然转向赵宗源与康氏兄弟三人,寒声道:“姓赵的,你们三个不动,寒某绝不动手。”话落又转向面向着悟本而坐的那个人道:“还有那位使者朋友,你也不例外。”
慢,缓慢得带有些阴沉沉的感觉,那人站起身子,再转过身子,以冷得不带人味的声音道:“年轻人,这是命令?”
总算看清那张脸了,残眉塌鼻,薄唇大嘴,脸色阴晦,这张脸,本已够瞧半天的了,却偏偏自左上额至右嘴角间又斜上那么一道大刀疤,使人又得多看上大半天。
寒松龄冷冷地道:“不错,丑朋友,因为你道行还差得远,因此,你得听我的。”
本就有点不大像人的脸,此时猛一扭曲,可就有些吓人了,疤面人冷声道:“年轻人,你说了老夫最忌讳的一个字。”
寒松龄冷冷地道:“除了那个字之外,寒某不知道用哪个称呼你才恰当。”
“你不知道老夫是谁?”
寒松龄淡淡地道:“尊驾标记就在脸上,七使者中,除了尊驾之外,谁会有疤面阎罗的雅号呢,不过,寒某仍以为先前的称呼比较切合实际。”
阴惨惨地笑了一声,疤面阎罗冷声道:“你这是有心找碴了?”
俊脸突然一寒,寒松龄道:“就是这么说吧,朋友,你可是不服?”
疤脸猛一扭曲,人已如惊电般的向前闪射出四五尺远,双脚尚未踏实,一股凌厉无比,隐带雷鸣之声的狂飘已攻到寒松龄胸前。
疤脸上事先没有半点出手的征兆,掌出也没吭半声,疤面阎罗的战法就如他的外表那么阴毒。
站在悟本面前不到三尺处的荒城孤剑本来可以出手阻拦,但他却没有那么做,因为,他对寒松龄的信心已不会动摇了,他知道他处理得将比自己更干脆,就算他在完全无备的情况之下,也会比自己全神戒备时还要有威力。
荒城孤剑燕行云的确没有料错,寒松龄迎着疤面阎罗攻来的凌厉掌凤轻巧地挥出一掌。
任何人也看不出寒松龄这一掌有什么威力,但是,任何人也看得出他这一掌迎得既准又快。
疤面阎罗两者都看见了,但他脸上却掠过一丝掩不住的喜悦,他相信,准与快绝抗衡不了自己那全力击出的两掌。
轰然一声大响,回旋激荡的掌凤余劲震落了大厅梁上多年积聚下来的飞灰积尘,飞扬飘散,如浓云密雾般地笼罩下来,使人几乎无法看清身前三尺之外的景物。
虽然看不清,众人的目光却依然不能自主地在敌对的双方之间来回地流转着。
落尘由浓变稀,赵宗源与康氏兄弟的三颗心却在不停地向上提,随着那颗向上提的心,三人六道目光停止了流转,全落在疤面阎罗身上了。
的确够狼狈的,疤面阎罗右手扶着身后的桌缘,那是他方才冲出去前的立身位置,本就阴沉晦暗的那张疤脸,此时更罩上一层灰白的气色,亦发显得不带人味了。
在场的全是明眼人,明眼人都看得出疤面阎罗这次吃了大亏了。
关外逸叟赵宗源并不关心疤面阎罗吃亏与否,但他却不能不关心自己的胜败存亡,他,明白疤面阎罗的功力,因此,对眼前重创疤面阎罗的这个年轻人,他不能不关心了,因为,他只用了那么轻描淡写的一掌。
直到此刻,关外逸叟那颗心虽然仍在失去常态地激烈跳动着,但身为此间的主人,他却不能不开口了,有点生硬地打了个哈哈,道:“好手法,好掌力,年轻如寒盟主者,能有这般身手,的确可喜可贺。”语气倒像一个长者在奖勉晚辈。
冷冰冰地笑了一声,寒松龄泰然目注赵宗源道:“尊驾可是也想试试?”
康氏双杰忍不住同时冷哼了一声,才想起身离坐,却同时被赵宗源按住了。
深沉地笑了笑,赵宗源意味深长地向靠门口屏凤处的那个老乞丐扫了一眼道:“咱们身为地主,虽说不能样样全让客人称心如意,起码,也得让贵客们完成几个心愿,才不失地主本份啊。”话落目光凝注在老乞丐脸上,道:“老花子,你离门最近,你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尽你的本份吧。还有,三使者,你也该出去散散心。”
老化子自始至终都在自酌自饮着,除了飞钱追魂头陀发射出二十面飞钱时,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惊容之外,再就没抬过头,好像大厅中发生的一切,是在另一个他完全看不见的世界中的事似的。
似乎早就有了什么安排了,疤面阎罗应了两声,大步出厅而去。
目注疤面阎罗消失于门口,乾坤一乞闻言仰颈饮尽杯中的酒,怪异地凝视着赵宗源那张平和中隐约散发出奸猾的老脸好一阵子,才吃吃地笑道:“老要饭的等了很久了,赵大盟主,你不吩咐,我老要饭的也知道该怎么做的。”
话落,起身大步走向门外,只几步便已消失于屏凤后了,厅内传来他苍劲的声音道:
“苍苍青天不可欺,未曾做事他先知,善恶要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哈哈,只争来早与来迟啊!”
关外逸臾老脸猛然一变,心中突然浮上一丝莫可名状的不祥预感,但却又找不出那预感会应在哪里。
仍然那么冷漠深沉地扫了主位上的那三个人一眼,寒松龄道:“赵大侠,他们该可以动手了吧?”
冷淡地笑笑,赵宗源缓慢地坐了下去,低沉地冷声道:“老夫早已说过要让各位贵客完成几个心愿了,不过,好与坏老夫可不负责。”
寒松龄冷然一笑,针锋相对地冷声道:“好说,好说,赵大侠既然说得这般客气,寒松龄如果不把招呼打在前面,可忧显得失礼了,如果寒某那位朋友收手不及,还请赵大侠把献艺看成是贺寿的一场戏,莫要认真才好。”话落俊脸突然一寒,煞气突现,沉声道:“行云,那位朋友已用他拿手的东西招待你了,来而不往非礼也,现在该是你用拿手的招待人家了。”
荒城孤剑早就等不及了,冷言朗声道:“属下知道。话落转向悟本道:“朋友,就是现在吗?”
一脚踢开身边的桌子,跟着挥手一掌扫开那些桌子,悟本凶残地盯着荒城孤剑,狰狞地露齿笑道:“姓燕的,拔剑吧,佛爷用这双肉掌领教你几招不传绝学。”他把“肉掌”二字说得特别响,显然是另有用心。
阴沉地冷笑了一声,燕行云道:“朋友,你拿手的是铜钱,燕某拿手的是剑,方才咱们小主人已说过,来而不往非礼也,燕某人自然是要用剑了。”
悟本心计落空,已无别的指望,心中狠念一动,冷声道:“佛爷就是要领教领教你的剑啊!还罗嗦什么,拔剑吧,小子。”
荒城孤剑深沉地道:“燕某只打算用三招,说得更明白点……”
悟本老脸一沉,暴喝一声道:“罗嗦!”声起双掌已然递出。
表面上看来,他是性急不耐烦了,实际上,悟本是想趁燕行云说话分神之际,出手占他便宜,以便抢得先机。
悟本双掌就空一圈,洒下漫天掌影,分三面罩向荒城孤剑燕行云、只给他留下了后退的一条路。
荒城孤剑心中恨火正炽,见招虽知他留下后面一面不攻是个陷饼,但却仍然向那陷阱闯了下去。
白凤公主看出不对,惊得霍然站起身来,寒松龄嘴角上却浮现一丝笑意。
好像来不及自保似的,荒城孤剑毫不思索地飘身向后退去。
荒城孤剑人在空中,双足尚未着地,突听身后传来悟本冷酷残毒的声音道:“佛爷料定了你非走这条路不可了。”
陡然一个大转身,一片蒙蒙剑幕,突然巨网般的凌空撒了下来,快,就快如电光一闪。
转身,拔剑,出剑,全都在悟本连珠炮似的话声中完成,这速度,使人无法以常理去推测。
悟本忽略了大漠一派的快剑,会快的违背常理,但是,他却永远没有补救的机会了。
惊异的“噢”声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快剑划破衣帛的刺耳嘶声,悟本仓促地退下了四尺,自颈下到腰间,开了一道大口,他灰黑多皱的肚皮,尽现无遗。
本能地扫了胸腹一眼,悟本才为自己侥幸未曾受伤喘了口大气,突然一片银芒又袭到了胸前。
本能而又机警滑溜地向右横跨出两尺,悟本双掌未曾举起,突然发现银芒仍在胸前。
再向左横跨四三尺,景象依然如故。
再次如此,悟本已看出这不是他偶然的巧合了,他原本镇定的神智立时为之一乱,身于不由自主地停了一停。
这只是一个眨眼的空隙,原本极难把握,然而,他对面的敌人却不幸的竟是荒城孤剑,就只这么眨眼间一点空隙,悟本却……一声沉闷的痛哼声中,悟本在一溜血光中向后暴射出六已.落身在寒松龄桌前不到两尺处。
从左肩到右肋,他胸前多了一条血肉模糊、白骨隐现的血槽。
张大了口,悟本才刚吸进一大口因剧痛而闭住的气,一道长虹似的剑芒已戳进了他心窝了。
肺中的气好像突然间全泄光了,呆滞的目光盯着面前荒城孤剑那张煞气逼人的脸,悟本好似离开水面的鱼一般地连开合着嘴,但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这一切,就在悟本一着失算的一眨眼间完成了,不要说救应,就连让人出声警告的机会都没有,等一切明朗了,这一切也成了无法挽回的事实了。
盯着那张抖动而扭曲得变了形的失血老脸,荒城孤剑冰冷地道:“朋友,你走到人生的终点了。”
剑,猛地向外一抽,燕行云闪射向左避出三尺,恰好让过那道怒箭似的血柱。
僵硬地颤抖着,悟本呆滞地向前迈动了两步,然后,倒树倾塔般的砰然一声仆跌地上,真正地走过人生的终点了。
白凤公主看看身边的寒松龄,这已不是她第一次见到大量的血了,但是,她那张迷人的脸儿,仍然显得有些苍白。
寒松龄神态自若地对荒城孤剑道:“你可以扎扎伤了吧?”
笑笑,燕行云道:“属下遵命。”
眼看着自己这边连连挫败,关外逸臾可实在有些按耐不住了,霍然站起身来,冷森森地道:“寒松龄,老夫的招待到此为止了,现在,你们得付进我翠松园的代价了。”
冷漠地笑笑,寒松龄道:“赵大侠莫非真恼了吗?寒松龄不是说过吗?这只是一场戏啊!”
老脸一寒,赵宗源冷冰冰地道:“姓寒的小辈,老夫可没有时间跟你穷磨牙,哼哼,老夫老实告诉你,你进了翠松园、就是闯进老夫替你掘好的坟墓了,现在,老夫要送你进去了。”
仍然坐在那里没动,寒松龄道:“就在这里送吗?”
阴沉地冷笑了一声,赵宗源道:“老夫以为在这里送你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起码,你身上会少几个流血的剑洞。”
寒松龄道:“如果在外面呢?”
赵宗源冷笑道:“他们也许在等着你了,不信,你可以出去看看。”
寒松龄转向白凤公主泰然自若地道:“白凤,你可知道,他们是指的是哪些人吗?”
白凤公主心中可真有些忐忑,闻言黛眉一皱,微带忧色地道:“他方才叫那老叫化子出去,一定是去安排埋伏了,咱们不应该放他出去才对。”
寒松龄故作恍然之状,一拍桌面道:“对啊,我倒忘了。”
赵宗源大笑道:“寒松龄,江湖险恶只凭有几年经验是不够的,不过,你却没有日子再学了。”
寒松龄笑道:“尊驾可知道寒某忘了什么吗?”
“这与老夫无关。”
寒松龄朗笑一声道:“哈哈,不但有关,而且关系密切啊,赵大侠,我忘了提醒你不要放乾坤一乞出去了。”
心头猛然一震,那股不祥的念头重又锁上赵宗源心头。
就在这时,门外跌跌撞撞地冲进一个满身是血的劲装武士来。
那武士血肉模糊的一张脸,虽然已使人难以分辨其五官的位置,但由他的身材,关外逸叟赵宗源仍能认得出他是谁来。
赵宗源老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惊惧与不安,双手按在桌面上,向前倾着大半个上身,急声道:“茂林,这是怎么回事?有敌人侵入?”
那人双手抚住胸口,吃力地道:“干……乾坤……一……一乞……他……”
心头猛然一跳,赵宗源厉声道:“他……他怎么样了?”
“反……反……了。”话落“砰”然一声跌在地上,人已气绝身亡。
康氏双杰闻言豁然站了起来,恨声道:“大哥,我早就说过这个人靠不住了,而你却……”
在此凤雨飘摇,大敌当前之际,突然听说乾坤一乞反了,一任他赵宗源英雄盖世、雄霸一方,也产生了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着手的茫然之感,闻言怒声道:“好了,不要说了。”
话落抬脚“砰”然一声,踢翻面前的桌子,大步向门口走去。
寒松龄冷冷地道:“赵大侠,找老化子去吗?”
停住脚步,赵宗源阴沉冷酷地道:“怎么?想拦?”
寒松龄道:“正是。”
气往上一冲,赵宗源倏然转身,一掌向寒松龄拍了出去,冷喝道:“你先接老夫一掌再说!”
既无惊涛骇浪般的狂凤,没有凌厉刺耳的锐啸,由表面上看来,倒像是一个全无内功的人信手拍出的一掌。
星目中冷茫一闪,寒松龄也凝功挥手拍出一掌,掌出虽然亦无声息,但却有一种侵肤蚀骨的奇寒隐隐散发出去,这种奇功,是寒松龄第一次用,足见他对赵宗源的一掌没有丝毫轻视的成份。
眨眼之间,双方掌力已然接上。
“波”的一声轻响过处,“咋喳”连声,两人之间的桌椅全部折断平压在地上,激荡的气流,震得旁观的康氏双杰上身连晃了数晃。
赵宗源向后退了两步,双目暴睁,圆如铜铃,一瞬不瞬地盯着只退了半步的寒松龄,错愕、惊诧,那形态,倒像是突然看见了一幅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景象,猛地里出现眼前似的。
冰冷地笑了笑,寒松龄凝重地道:“赵大侠能雄霸关外,使三佛台无边陲之忧,的确有你雄厚的本钱。”
老脸上的惊愕神色突然一收,赵宗源长笑一声道:“哈哈……寒盟主,老夫数十年来未逢敌手,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有此造诣,真是可喜可贺啊,哈哈。”
笑的自然,言谈自若,只这么短暂的一瞬间,他像是突然成了另一个他,此人喜怒的变迁掩遮,确非常人能及。
寒松龄道:“尊驾可能是未用全力。”
赵宗源脸色一整,正色道:“正好相反,方才老夫用的那一掌,是全力的一掌。”
冷然地笑笑,寒松龄道:“赵大侠,不管你怎么说,寒某也不敢轻视于你。”
;赵宗源心头微微一震,大笑道:“哈哈……寒盟主,你是怕老夫用骄敌之计吗,老实说,寒盟主,你过虑了,也把自己看得太轻了,说到这里,老夫也不得不佩服百年之前太虚老人的才华了,无相神功与九阴玄冰功堪称佛魔两个极端的代表,却被他熔成一种独门武学,实在足以傲视武林,堪称为一种旷世奇学,老夫能挡住这一掌,已属不易了,是吗?”
寒松龄俊脸微微一变,冷笑道:“赵大侠不但武功盖世,见闻更是博学,寒松龄佩服之至。”
赵宗源冷冷地笑道:“不过,寒盟主,老夫还有一句话;说出来,你也许不会相信。”
寒松龄双目凝视着赵宗源,冷声道:“赵大侠没说出来,又怎知寒某信与不信?”
老脸突然间罩上一层寒气,一双精目中也闪射出逼人的光芒,赵宗源低沉缓慢地道:
“寒盟主,技高能壮人胆,也能将人领入危机与陷阱中,寒盟主,进我翠松园是你走了一步错棋,错,就错在你武功太高,自信太强上。”
心头微微一震,寒松龄笑笑道:“何以见得?”
赵宗源阴沉冷冽地道:“老夫不能否认,论功力,老夫确实不一定是你之敌,但是,这翠松园却是老夫多年经营的关外的大本营,老夫虽然不能说此处是卧虎藏龙的所在,但是,老夫却有自信,此处不是你区区一个人所能瓦解的,寒盟主,你知道你我所处的立场,你瓦解不了我,那你就惨了。”
心中微微一凛,寒松龄道:“寒某的人手,确实不如你多。”
赵宗源阴沉地-‘笑道:“老夫方才所说的一切,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绝非骄敌之计,因此,你应该想得到老夫不会与你单的独斗才是,因为,对你,老夫没有撑面子讲规矩的必要,寒盟主,胜者支配一切,因此,胜利应该摆在一切名词之前才对。”
虽然知道赵宗源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寒松龄俊脸上的神色始终未变,冷冷地道:
“这些寒某早就料到了。”
赵宗源冷笑道:“那你可就来得太冒昧了。”
寒松龄道:“三佛台总坛比你这里怎样?”
赵宗源道:“天壤之别,老夫这点基业怎敢与三位老人家经营的大本营相提并论。”
寒松龄冷笑道:“那里寒某也要去。”
赵宗源一怔,突然大笑道:“哈哈,好志气,好胆识,寒盟主,心怀凌霄志,须具飞鹏翼,空口白话,难成事实。”
寒松龄冷然道:“为了求事实,因此,寒某第一步就踏进了你翠松园来了。”
赵宗源猛一点头道:“好,寒盟主,咱们的话就到此为止了,站在朋友的立场,老夫会祝你心愿得偿,可惜你我立场与朋友正好相反,因此,老夫会倾盖全力使你壮志成泡影。”
话落一顿,侧身伸臂向门外做了个让客姿势,道:“三位请。”
寒松龄才待抬步向外走,突听荒城孤剑开口道:“赵大侠,你们的主力一定在门外,是吗?”
赵宗源微微一怔道:“不错,是在外面。”
荒城孤剑道:“那你不怕咱们把人堵在屋内吗?”
仰天长笑了一声,赵宗源突然转向寒松龄道:“寒盟主怎么说?”
寒松龄淡然一笑道:“客随主便。”
赵宗源也许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闻言一怔道:“你相信老夫?”
冷冷地摇摇头,寒松龄道:“正因为寒某不相信你,所以寒某才由你安排。”
精目中杀机一炽,赵宗源冷冽地道:“寒盟主,你这句话很耐人寻味,也足以令老夫警惕,你的年龄与你的智略完全不相称,据传说;当年太虚老人年轻时,武功智谋也都有其异于常人之处,因此,他后来成为武林中的第一高人。”话落阴沉地道:“寒盟主,你一定知道学武的人都不希望有人独霸武林,而使自己永远屈居别人之下”
寒松龄冷冷地道:“这是个机会。”
赵宗源重重地点点头道:“因此,老夫不想放过,请!”
望了荒城孤剑与白凤公主一眼,寒松龄轻轻推开身后的椅子,安闲斯文地向门口走去,白凤公主跟在他后面,荒城孤剑走在白凤公主身后。
六个人,先后分成两批走出大厅。
白茫茫、空荡荡的巨大院场里静无一人。
寒松龄等三人微微一怔,他们相信单凭一个乾坤一乞绝阻挡不了整个翠松园所有的高手,但是,这里却没出现半个人影。
赵宗源等三人,不只是一怔,内心更充满了惊讶与心虚,他们也同样的不相信乾坤一乞能对付得了那些高手,否则,他既存有反心,绝不会迟疑到现在才表示出来的。
双方,谁也没有开口,也许,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就在这时,对面屋脊上飘下了乾坤一乞,奇怪的是,他脸上也充满了讶异、迷惑之色。
冷冷地笑了一声,赵宗源盯着老化子道:“桑无忌,老夫一直就怀疑你没有归顺之心,所以,才逼你手刃丐帮元老道天丐,想不到老夫仍然没有收服你。”
油污的老脸上木然而无表情,桑无忌道:“赵宗源,那时候我不杀他,我们得死两个,丐帮永无报复之期,我师叔与我都看到这一点了;幸运的是你没看到。”
赵宗源奸险地一笑道:“你能料到老夫就没看到吗,这几年,老夫假你之手做了许多白道中人,就是要使你永远再无回头的机会啊!”
桑无忌仍然毫无表情地道:“白道,黑道,我老要饭的已不在乎了!老要饭的唯一在乎的是有没有索债雪耻的-天。而这一天,我等到了,哈哈……赵宗源,我等到了啊,老要饭的我虽然付出了连天的代价,但我却以为很值得。”声音木然冰冷,但是,不管用什么样的语调说出来,这些话仍然令人鼻酸黯然。
赵宗源冷冷地道:“桑无忌,既然你等到了,你怎么不过来呢?”
桑无忌道:“老要饭的自知不是你的敌手,方才不是已说过了吗?”
赵宗源冷笑道:“那你等到今天,又有何用?”
桑无忌道:“因为现在已经有人能对付你了。”
越宗源道:“他能对付得了我,这姑且不论,就逄他能对付得了我,我的生死也不会操在你手里,这又有何用?”
桑无忌生硬地大笑道:“我杀我师叔的时候,他是在重伤之下,杀你,自然也应该在同一种情况下啊。”话落突然转向寒松龄道:“寒娃儿,我老要饭的声音你觉得如何?”
寒松龄缓和地道:“很熟。”
“记得起在哪里听过吗?”
“在摩天岭上曾听到过。”
桑无剧由脸一皆直:“那算得上是一种帮助吗?”
有点猜得出对方的用心了,寒松龄道:“寒某得了一位有力的帮手,一,是在寒某最需要人手的时候得到的。”
桑无忌道:“除了那一桩之外,老要饭的又为你做了一件事,前厅那些翠松园的喽罗你用不着去分心顾虑他们了,当然,那些人的身手对你而言,原本无足轻重,但老要饭的我的人情却已做到了。”
寒松龄道:“这么说,寒某是非还这个情不可了。”
桑无忌木无表情的油脸突然变得煞白,他惶恐地凝视了寒松良久,才惴惴不安地道:
“当然,你可以不领,因为,我们原本就很陌生嘛!”寒松龄点点头,豪放地道:“的确,我们原本就很陌生,但是,这份情我却全领了。说吧!老哥,你要我为你做点什么?”
猛可里听到这么一句,好像很难立刻接受,桑无忌张大了嘴已,呆立了半天,才没头没脑地道:“不要杀了他。”
虽然没有说他是谁,但寒松龄却知道他指的是谁。
点点头,寒松龄道:“假使我会留下他。”
桑无忌又是一呆,他怨毒、犀利的目光在赵宗源三人脸上来回转了多次,才突然地大笑起来,高昂而隐隐散发着悲壮凄厉的声音,令人心寒。
停住了笑声,桑无忌转向寒松龄道:“寒盟主,老要饭的别无话说,丐帮上下都感你这份隆情厚谊。”
淡淡地笑笑,寒松龄道:“老哥言重了。”
二人对话的这段时间并不算短,但在赵宗源与康氏双杰的感觉上,却觉得十分短暂,因为,他们正在迫切地等待着,唯有希望时间长的人才会觉得时间短。
就那么沉得住气,赵宗源不开口,寒松龄就不先发问,好像,他并不怕等久了对自己不利。
荒城孤剑是看出来了,但是,这一次他却没有开口,虽然,他想不通寒松龄为什么要跟着等下去,但却深信他有他独特而合理的看法。
桑无忌知道等下去无妨,因为,这些人中,唯有他知道底细。
白凤公主忍不住先开口了,她看看寒松龄,娇怯地道:“松龄,翠松园到处都有他们的人,我们等下去恐怕有害无利。”
抓住机会,桑无忌脱口道:“这一点姑娘尽管放心,翠松园的实力原本隐藏在松园小筑之中,距此约有五十丈之遥,但是,那里的五位翠松园的主力,现在都已登上黄泉路了。”
赵宗源老脸一变,脱口冷笑道:“桑无忌,他们不知道你的本事,老夫心里可有数。”
桑无忌冷笑道:“老要饭的要是有本事,也用不着求人了,他们当然也会知道老要饭的没有这等大手笔。”
康源山突然插口道:“这么说他们突然间都得了急惊凤了?”
桑无忌冷冷地道:“康老大,你问我,我问谁去?不过,就老要饭的所见的情况分析,他们该不会是得了急惊凤才是,因为,急惊凤不会七孔流血。”
康源山冷声道:“老化子,你以为老夫会相信你吗?”
桑无忌道:“老要饭的用不着博取你康老二的信赖,你们何不自己发声呼唤看看?”
寒森森的目光突然盯在寒松龄迷惑的俊脸上,赵宗源原本想问的话,突然又咽了回去,改口道:“寒盟主,这是第三者下的一手棋?”
应天僧、雪侠的影子先后掠过寒松龄脑海,这些影子,使他突然觉得心情沉重了起来。
点点头,寒松龄道:“是第三者下的!”
赵宗源震声道:“有利于谁?”
寒松龄道:“也许对谁也无利,他们该有他们自己的利益才是,不过……”话落一停,道:“我相信他们不会阻挡我们之间的事。”
赵宗源深沉地一笑道:“假使是老夫的话,老夫也不愿失去坐收渔利的机会而出手阻拦双方的对决。”
淡淡地笑笑,寒松龄道:“赵大侠言下似有未尽之意。”
赵宗源冷冷地道:“假使有机会,老夫要先报这偷袭之仇。”
寒松龄不急不徐地道:“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赵宗源道:“由应天僧与雪侠身上,老夫相信能找出他们是谁,你信不信?”
寒松龄点点头道:“寒某相信,不过,寒某有更好的法子找到他们。”
对眼前这个少年人,赵宗源实在有些莫测高深,难以应付之感,他深深地道:“老夫愿闻其详。”
俊脸上煞气一闪,寒松龄道:“你我双方有一方倒下之后,他们自然会现身。”
突然明白了寒松龄的意思,也完全知道自己的缓兵之计破灭了,赵宗源由衷地佩服这少年人的心智,也深深地体会出他给自己这一方带来的威胁,而除他之心更坚定。
冷笑了一声,赵宗源道:“寒盟主,你认定这是个取胜的时机了?”
寒松龄冷笑道:“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寒某急着踏进中原。”
精目中冷芒一闪,赵宗源冰冷地道:“咱们怎么开始?”
生硬冰冷地,寒松龄道:“客随主便。”
寒松龄话声才落,大厅上无声无息地飘下六个劲装汉子,个个手上的兵刃上都沾有血渍,好似刚刚打斗完回来的。
桑无忌一见这六个人,油脸上立刻浮一抹胜利的笑意,脱口道:“都解决了?”
六人十二道目光,齐向寒松龄扫了一眼,其中一个在七旬上下的黑脸老者道:“现在整个翠松园中全部的生命都集中在这里了。”
赵宗源老脸突然一变。转向六尺之外的六人冷声道:“刘云飞!”声音低沉威猛,自有一股慑人的气魄。
六个汉子闻声不由自主的为之一震,一齐转过身来,先前开口的老者,习惯地向前跨出一步,脱口道:“在!”
勾魂慑魄的一双精目紧盯在刘云飞脸上,赵宗源寒声道:“后园上下三十几口,除了我那伤寒初愈的孙儿之外,有几个会武功的?”
刘云飞一呆,呐呐地道:“这……这……”
老脸倏的一沉,赵宗源道:“说!”
刘云飞脱口道:“没有!”
桑无忌见状忍不住冷声道:“刘老弟,别忘了咱们现在的立场已经不同了,用不着再寄人篱下。”
说不出是悲愤还是震怒,赵宗源只觉得胸中有一股无法压制的激动情绪,忍不住仰天长笑道:“哈哈,好,老要饭的,你说的好,做得也绝,赵宗源就叫你们看看,你们不寄人篱下,能不能活下去。”
“去”字才一脱口,人已如电光石火般的向六人掠了过去,动作之快,使人难以想像。
六个人手中都拿着自己趁手的兵器,但却没有一个人来得及举起。如同凤吹飘絮,六声惨号声中,六个分成六个不同方位,跌向四五尺外的雪地上,落地动也没动,便已气绝身亡了。
赵宗源出手的同时,康氏双杰也闷不吭声地扑向桑无忌。二人悲愤交织,杀心大炽,出手全是些阴狠毒招,大有一招即置桑无忌于死地而后快的决心。
桑无忌的武功与康氏双杰中任何一人单打独斗都在伯仲之间,两人连手,他就应付不了了,幸亏康氏兄弟此时心绪不宁,出手虽猛,却没有什么章法,否则,只怕桑无忌早已落败了。
目注仍站在那里的赵宗源,寒松龄突然开口道:“赵大侠,是你叫他们停手,还是由寒某来阻止他们?”
怨毒的目光盯在寒松龄冰冷的俊脸上,赵宗源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以二打一吗?”
寒松龄淡淡地道:“人生至悲者莫过于妻离子散,生离死别。”
赵宗源冰冷地道:“说得不错,寒盟主,只可惜你没尝过那种滋味,所以你体会不出他们此刻的心情。”
缓慢、低沉、而又生硬无比的,寒松龄道:“赵大侠,你可知道寒松龄此刻在人间还有什么亲人吗?他们到哪里去了,怎么去的,你该不至于真不知道吧?”
赵宗源语塞了,因为,他知道,不但知道,为了斩草除根,他还奉令在关外搜寻寒松龄呢!
冰冷地盯着赵宗源,寒松龄道:“赵大侠,寒某再不厌其烦地重复一句,是你还是我来叫他们停止。”
赵宗源冷声道:“老夫自信办不到,但是,也不希望你那么做。”
阴沉地冷笑了一声,寒松龄道:“燕行云的武功,方才在大厅中赵大侠见过,以你估计,他可以阻挡你多久?那段时间,寒某有没有能力把他们分开?”
赵宗源呆了,他很明白,自己还没出手的一步棋已在对方的掌握中了,更不幸的是,他就只有这么一步棋了。
颓然一叹,赵宗源道:“寒盟主,你的确够狠的,也够毒的。”
那边,桑无忌在双杰联手合攻之下,此时已然险象环生。
寒松龄冷然一笑道:“赵大侠,你怎么说??无可奈何的暗自;一叹,赵宗源转向康氏双杰,大声道:“康老大,你们住手。”
康氏双杰此时势如疯虎,哪会理会这些,闻声仍然不停地狂攻着。
老脸倏然一沉,赵宗源提足真力,大吼一声道:“住手!”声如洪钟起自耳边,打斗中的三人,闻声不由自主地分了开来。
康氏双杰略一怔仲,立时清醒过来,康源山目注赵宗源道:“大哥,这是为了什么?”
赵宗源沉声道:“有人不愿意你们此刻伤了桑无忌。”
康氏双杰的目光一齐凝注在寒松龄脸上,齐声道:“他管得了?”
赵宗源简洁地道:“不错,目前他管得了。”
康源海暴戾地道:“我倒要看看他凭哪一点管得了我们的事。”
赵宗源道:“我正要试。”
康源海暴躁地道:“大哥不相信我能收拾得下他?”
威猛庄严地扫了康源海一眼,赵宗源道:“康老二,现在,不是我们逞英雄、撑门面的时候了,大哥老实说一句,你确实收拾不下他,活落转向康源山道:“康老大,去把我的剑拿来。”
康源山迟疑了一下,道:“你也没有把握?”
“不要多说,去吧。”
康源山怔了一下,终于举步向大厅走去。
转向寒松龄,赵宗源沉声道:“你找的是我姓赵的,是吗?寒盟主。”
寒松龄冰冷地道:“赵大侠如果说寒某找的是三佛台设在关外的总舵,或许会更恰当些。”
赵宗源道:“寒盟主能否说得更明白点?”
寒松龄道:“寒某以为那些没说出来的,赵大侠该能够领会得出来才是。”
赵宗源道:“斩尽杀绝,瓦解翠松园?”
有些冷酷地点点头,寒松龄道:“不错,这确实是寒某此来的本意”
这时,康源山已走回到赵宗源身边,把一柄古色斑谰的古剑交给赵宗源。
接过剑,赵宗源道:“寒盟主,今夜翠松园遭敌暗算,实力大损,此时,你是站在最有力的地位了,但是,你仍然不一定能胜得了老夫手中这柄剑。”
冷冷地笑了笑,寒松龄道:“各尽所能,势不两立,赵大陕。你不该替我担心才是。”
赵宗源道:“你想老夫会替你担心吗?”
洒脱地一笑,寒松龄道:“这样便再好也没有了,起码,心理上,寒某不欠你什么而可以放手一搏。”
赵宗源点点头,转向康氏双杰道:“寒盟主方才说的你们全听到了吧,此战胜负之数难定。彼此志在瓦解对方,是战是走,你们自己决定,此刻,谁也顾不了谁了,我们相交多年.老大为人,你们知道.一向只求目的不择手段,你们如果自知不敌,而力战身亡,那并不能算是你我够交情,老大的意思,你们明白吧!”
廉氏兄弟脸色同时一凛,齐声道:“我兄弟明白。”
赵宗源但然一笑,向身后挥挥手道:“你们退下去吧。”话落转向五尺外的寒松龄道:
“寒盟主,请。”
连鞘解下腰间的寒玉蚊血剑,寒松龄起步欲行。
一把扣住寒松龄,白凤公主关切地道:“方才他的身手你却看见了?你……”
寒松龄笑笑道:“我一直把他当成是我关外的唯一敌人,你还怕我会大意吗?”活落大步走了出去。
相隔着四尺左右的距离。两人全神贯注地对视着,神情凝重肃穆,谁也不敢轻视对方。
右手缓慢地抓向左手送过来的剑柄,赵宗源双目仍然一瞬不瞬地盯着寒松龄。
寒松龄没有任何举动。他的剑,就抓在右手上。
赵宗源五指牢牢地扣在剑柄上下,五指关节都泛出了白色,这显示出他心情的紧张与凝重。
周围是一片寂静,双方的人,都希望自己这一方能攻倒对方,但也都不希望这场战斗开始。
当然,他们都知道迟早是要开始的。
就这样僵持了好一阵子,突然,赵宗源齿缝中挤出了个冷森森而低沉的“请”字,战幕就这样拉开了。
“请”字声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剑簧抖震之声,剑鞘脱离剑身,闪击向寒松龄左右肩井穴,一片寒芒,却如行云般的罩向寒松龄右边半个身子。
动作灵巧快捷,使人无法分出鞘与剑,何者在前何者在后。
乍看起来,这不是轻描淡写的一个起手式,但却不知有多少江湖成名人物,就丧在赵宗源这招轻描淡写的起手式上。
俊脸微微一凛,寒松龄低喝一声,左手倏然向上一托,握剑的右手手腕猛然向上一招,如两朵红花,又似两片火云,那两条低垂剑下的红穗,突然飞扬上来,正好罩住右边半个身子。
出左手,招右手剑,动作斯文缓慢,而却又即时封挡住全身,巧得使人难以相信,倒像是两人事先就约定好了怎么攻,怎么守了似的。
赵宗源脱出的剑鞘被寒松龄左手托起,直向他身后射出七八丈远,在此同时,他右边飞扬起的两条剑穗也与赵宗源攻到的剑刃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只这么一个起手式,赵宗源以剑取胜的信心立时又减少了三分了。
赵宗源递出的剑被寒松龄的剑穗封住,难越雷池半步,照理,这该是收招另攻的时候了,但是,赵宗源却没有那么做。
右手一翻一蚊,剑尖突然抖出一串细碎剑花,匹练般的由左向右,横扫向寒松龄胸口,以攻易攻,不失制敌之机,变招之快,堪称绝学。
寒松龄出手虽然看来极其斯文而不带火气,内心却也十分慎重、小心,他知道赵宗源绝不会抽招让自己有反攻的空隙,但却没料到他招式会突然变得这么快,快得没有一点让人喘息的空间。
心头一凛,寒松龄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下两尺,堪堪避过扫过胸前的一剑。
赵宗源原本就没有奢望这一剑能收制敌之功,但是,他没料到寒松龄会不招架而抽身后退,拉远两人间的距离,使他失去变招再攻的机会。
踏步进招,将留下一个一段空隙,赵宗源知道,这段空隙,足够一个高手作拔剑应敌的准备了。
为了要掩过这段空当,赵宗源突然暴喝一声,猛然推出了左掌,右手剑却在左掌推出的同时收了回去。
神情镇定如常,寒松龄冷哼一声,突然闪身向左边侧跨出八尺,右手一挥一抖,一片红云,凤起云涌般地直卷向赵宗源。
满以为寒松龄掌功胜过自己,他一定会出手硬接自己一掌,而给自己右手有变招再攻的时机,却没料到他会舍长取短,让过一掌而出剑攻击。
当然,他并不知道寒松龄真正专长的是剑而不是掌。
事出意外,赵宗源右手欲出的剑招只好一变,而成闭门拒客,封向寒松龄罩来的剑穗。
一攻一守,一守一攻,在这短短的两个照面之中,两人已互相拆了七八招。
赵宗源一招封往寒松龄的攻势,猛然长笑一声。倾尽全力,硬攻出八剑,全是一派硬砸打的架式,力图抢得先机。
寒松龄寒剑红穗飘动,侧击迎架,变招换式,奇特而怪异,往往使赵宗源的招式在未尽全力之前,就得撤招回保,因此,赵宗源虽然连攻了八剑,却始终未能抢得充机。
康氏双杰的脸上神色已经开始变化了,他们是旁观者,他们也始终没忘记寒松龄还没有拔剑。
白凤公主也是旁观者,但她却没有心情来分析这些过去,她从来没看到有人能在寒松龄剑下走出十招不败,而现在,数十招已过,却仍是个胜负未分之局,因此,她开始紧张与不安了,莲足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向场中迈动了。
急上两步,荒城孤剑走到白凤公主身边,低育道:“白凤姑娘,你不用替他担心,螳螂虽勇,终难与甲车抗衡。”
白凤公主芳心微微一定,扭头道:“你有把握?”
荒城孤剑笑笑道:“属下有。”
看看他亲切而恭敬的笑容,白凤公主不好意思地粉脸一红道:“别那么称呼你自己,我可不敢当。”
荒城孤剑恭敬地道:“小主与姑娘不分彼此,燕行云礼当如此。”
白凤公主粉脸又是一红道:“他也不希望你这么称呼他的。”话落美目重又向场中望去。
康氏双杰脚步开始移动了,向场中移动。
荒城孤剑看见了,乾坤一乞也看见了,因此,他们也向斗场移动着。
就在这时,斗场中传来寒松龄一声冷酷的哼声。
四周向场中移动的人全停住了。
周围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同一个范围内了。
沉窒冰冷的哼声虽然短暂,但任谁都能听得出那坚毅寒冽的冷酷声代表的是一种决心,充满了煞气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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