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性初和及威立即飞身接取,未等捧落地,二人已双双吸食殆尽,他俩如此之快,仍然各自剩下五分多厚的整个果皮,接时通体温软如脂,此时却已坚硬似铁,没再略迟刹那,必将尽化硬石。
章性初却极端宝贵地将硬皮收了起来,对及威道:
“此果极寒,其性太热,火速趺坐以玄功提其精,使之化而畅顺百穴,则神效立着!”
说着他已经当先趺坐地上,静心用起功来。
及威自不怠慢,也闭目静坐地上不再挪动。
周天复始,真气顺通,百穴皆舒,精神百倍,移时,他俩双双起身,不由相对而笑。
章性初因深解医理百药,至今发须未白,及威却是白发白髯的赤面老人,就这真气畅顺周天的短暂时间,发根已现黑色,双眉透露墨云,脸上赤霞,却已消失,已无先时望之令人生畏的样子,一变而为骨格清奇的人物,章性初双目神光越发充足,是故不禁相对大笑。
蓦地,章性初瞥目远处,笑声立止,对及威说道:
“及贤侄快看,老贼婆在行暗渡陈仓之计了!”
原来他俩存身之处,已是谷内一座露天的洞穴,左旁洞高丈五,恰正可以看到外面的一切。
洞外,遥隔一座断洞,洞宽三十丈有余,过洞,已是不归谷外,这时正有一群头戴竹篓的人物,在顺绕着山环达断洞边洞,这群头戴竹篓的假至尊,整整七十二人,正是身奉白冰如秘令,离谷外出的那些死党。
及威目睹一切,对章性初道:
“晚辈不信这群匹夫之中,能有横渡此洞的人物!”
章性初笑道:
“彼必有所预备,否则来此作甚。”
“前辈可知过洞之后是何所在?”
章性初仰现天色后道:
“过此断洞,当为‘峨嵋’后岭下,已近‘乌斯藏’(即今之四川西部,古属‘三危’地,周为西戎、西羌地,唐、宋称为‘吐蕃’,至明朝始称为‘乌斯藏’,清朝初年,始取‘宁静山’以东地为同边。)地方,老贼婆心肠歹毒,竟欲以化外之地而行其布置四方的诡谋。”
及威暗佩章性初对地势地区的识见,手指断洞道:
“前辈之意,对这群匹夫应如何料理?”
章性初索性仁慈,此时却果断地说道:
“断不容彼等有一人生出此谷!”
“杀净斩绝?”
“似亦不必,阻彼等过洞足矣。”
“前辈可否容许再迟片刻,晚辈倒要看看彼等渡洞之法!”
正说间,章性初已手指下面急促地说道:
“老贼婆果然聪慧至极,竟然预备了这种奇特的东西,若容彼等施展之后,我们势难兼顾这么多匹夫过涧,必须立即下手!”
及威却一笑说道:
“老贼婆果然与众不同,不过天既要晚辈和您无心至此,彼等妄想之事己绝,此时下手,彼辈必然拼死以斗,那时设若稍一延误,可能有不少鼠辈逃过断涧,不若等其将渡之时而断其前端钢矢,使矢存对岸而绳垂此间,彼辈虽有长绳而苦无钢矢,岂非三得?”
章性初点头不迭,立自身畔取出十数枚铜钱,以内力压之成刃,与及威各分其半,静待时刻。
原来白冰如早有成箅,在这条秘径断涧前的一处洞穴中,存放着两双以十六股金线蛇筋拧成而制的巨大强弓,配以四十丈长之轻索,索头锁以尺半钢矢,矢重十斤,柄长五尺,以人之力满弓而发矢,矢如流星索而过涧,钉于对涧巨木之上,则一干人等顾索而渡,转瞬即可安然全部而达对岸。
这本是万无一失而巧夺天工之事,岂料天厌之而必令其毁于一旦,恰于此时使章性初与及威至此。
及威和章性初存身之地,恰在彼辈之上两丈地方,彼辈自奉命起身,沿路无警,此时早将机心放下。
十人一弓,二人装矢,弓有两张,矢为两枝,彼辈早经训练试验多次,如今自是轻车熟路,刹那已满弓待发,八宫队主,着令取准对涧两株古木之后,立即下令射矢,矢发啸声,其疾如电,已双双钉紧对涧古本巨干之上,彼等立即排列两队,丝毫不乱地候令而渡。
恰当此时,及威与章性初双双出手,十数枚金钱如群星云集,一齐奔向正中索绳打去。
白冰如手下这七十二名死党,不防此时会有变化,等发现金星天降,再想抖动索绳避之已迟,轻索双双中断,半垂彼岸,半垂脚下,如今有弓无矢,断索也不足长度,七十二名假至尊,竟然无一渡过断涧。
事既生变,七十二名残变了形貌的江湖高手,不由怒瞒胸膛,不约而同纷纷高拔扑向章性韧和及威所存身的洞穴面来。
章性初蓦地大喝一声,双臂猛地横扫,已将彼等迫下洞去,随即现出身形扬声对彼等叱道:
“尔等暂停动手,听我一言!”
章性初一露身形,七十二名残目高手之中,已有数人扬腕抖臂打出了十数般暗器,袭击章性初的头胸。
章性初冷嗤一声,左袖微拂,已将暗器震飞,再次叱道:
“尔等设愿自寻死路,老夫亦不再留情,否则何不听过老夫话语之后,再定搏战与否?”
及威此时也已在洞前现身,那七十二名残目的高手,在目睹及威之后,却纷纷退步低声计议了起来。
章性初恍然大悟,深知自己和及威来时,彼等必然已在暗处窥过形貌,如今及威形号更易惊人,难怪彼辈疑惧而后退,立即趁机说道:
“你们皆以八卦为字,排行为号,此地必有负责之人,可能出头与老夫答话而论一切?”
彼辈闻言又是一惊,他们深觉自己秘密外泄而骇愕不止。
此时八宫队首,已有人道:
“阁下有什么话对我说吧。”
章性初点头道:
“好,为免朋友你多心,老夫不问你名姓,老夫却须与你约定一事,老夫在没有与朋友你话语说定之后,决不动手,也不离开此地,不过朋友你却也要答应老夫,是搏是和,也在话罢了之后决定,双方不得在其间突然袭击,老夫并不惧怕你们,只是不愿多杀无辜,如何?”
那人立即答道:
“一言为定。”
章性初却转对及威说道:
“贤侄暂时请勿开口怎样?”
及威一笑道:
“晚辈遵命,设若万一彼辈甘愿找死之时,却请前辈莫再阻拦。”
章性初知道及威这是故意说给那七十二人听的,于是也一笑道:
“至时我必不多言就是。”
听到这里,章性初话锋一变转向那人问道:
“朋友,你可知道老夫是谁?”
那人并不犹豫,很快地答道:
“神手仙医章性初!”
章性初颔首说道:
“不错,你们都是曾经在江湖上或武林中的朋友,为了某些事故,不能立足或已沦危境,蒙白冰如救助而至此的,对吗?”
那人只点了点头,没有回答,但是他却不由得暗自惊心章性初怎会无所不知。
章性初这时神色郑重说道:
“现在我要问问朋友你,你和这其余的七十一位朋友,到底愿不愿意还好好地生存下去?”
“人喜生而厌死,我们当然愿意活下去了。”
那人答话之后,章性初立刻扬声说道:
“很好,不过设若老夫适才不阻拦你们渡过断涧的话,你们之中恐怕任何一人也休想活命!”
“何以见得?”
章性初笑道:
“你们可知道白冰如叫你们假冒的人物是谁?”
那人一愣,继之说道:
“你这句话我听不懂!”
章性初叱道:
“你们残去一目,毁去形貌,皆出白冰如一人之手,她要你们假冒‘武林至尊’名字,横行江湖,你们认为不说实话就没人知道了?今朝突然我等来此,你们可知晓还有些什么人物?””不知道!”
“当然白冰如不会告沂你们的,今朝来此谷中的人物,皆系武林至尊万梅山庄的高手!”
“难道武林至尊也来了?”
“此事用不着至尊前来,自然有人代至尊除恶斩邪!”
“我等和万梅山庄无冤无仇……”
那人话未说完,章性初已冷笑一声道:
“不错,只要你们目下并不离开此谷,自然可以说和至尊山庄中人无冤无仇之言,否则那却很难说了!”
“这……这是为什么?”
章性初怒声叱道:
“朋友你再要明知而故作糊涂,老夫就不愿再谈说下去,尔等生死之事,本与老夫无关……”
及威此时却接上一句道:
“前辈可准晚辈出手?”
章性初摇摇头,那人这时说道:
“事已至此,隐瞒已然无用,不过我等皆受谷主活命之恩,今若背叛谷主,实在心中难安。”
章性初道:
“老夫怎能令尔等叛背恩人,只是救你们不死罢了!”
“可有三全之策?”
“事本简单,尔等钢矢巳失,渡涧无法,已尽心力矣,况此时白冰如生死且难料,哪有时间再顾尔等。
尔等若想活命,立即隐于老夫现在存身洞中,不必闻问外间之事,设有万梅山庄人到,只要说是我章性初请你们在此相候,必无是非,设遇白冰如时,你们也大可指着钢矢向她言明一切……”
那人不容章性初话罢,已接口道:
“谷主规严,未能达成所命者必死!”
章性初就等他说这一句,立即接话道:
“你们很可以深藏此间不出,想来……”
“谷主必能搜到这里!”
“朋友,老夫保证你们谷主设有搜索你们的时间了。”
“你可是说我们谷主已然败北?””她无法得胜!””万一呢?”
“你们可随老夫前往一探,设若尔等谷主得胜,老夫愿束手就擒,任由尔等领功受赏如何?”
这时其余的人等,突然扬声说道:
“就这么办,走!”
及威却笑对章性初道:
“前辈您这是何苦?”
他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人却从空地高纵半空,并扬声说道:
“走走走,及威给你们带路!”
章性初也紧随在及威的身后,飞腾而起,他俩有心以本身功力坚定七十二个人的信心,因之身法妙绝,其疾如箭,飘落之处,已距洞穴十丈以外,众人不由咋舌!
七十二人相随其后,章性初按照所见七十二人的来路,领串先行,宜奔白冰如正与万梅山庄中人相搏的阵地而去!
此时,石堆大阵已破,白冰如及其所率高手,皆已被困于一处平坦的广场上,作困兽之斗!
原来当白冰如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领率二十九名高手埋伏石堆阵中待敌来攻时,而对阵那边,万梅山庄中人,都已列成一队,开始进击。
万梅山庄中,除“执行使者”三名“死神”各以“金”、“银”、“铜”色面具遮住脸面外,余者皆以真正面目出现。
“死神”座下的“天”、“地”、“人”三才三煞在最前领路,但却空着正中约有十丈的地方。
正中一队人物,男女老幼皆有,个个气质英奇,腰悬长剑,直达石堆大阵之前,方始停步。
大队乍停,立即有两名绝美而朴素的使女,支起一座淡绿杏黄丝边的圆顶帐幕,高遮日光,继之张起一个活动锦墩,一位乌丝绝色的中年妇人,扶着一位白发朱颜而貌相奇丑的老夫人,坐于墩上。
老夫人左目己残,脸上伤痕无法计数,但却含着柔和慈祥的微笑,右手持着一串佛珠,注目前方。那位中年妇人侍从于老夫人身左,中年妇人身后,肃立着另一对中年夫妻,正是梅傲霜的父母,大侠梅清夫妇。
老夫人身右,站着一位雪发银髯老者,老者慈祥可亲,丰神飘逸,此时却面含怒容,他正是万梅山庄无忧老人梅三丰夫妇之下的最高人物,昔日与及哮天、章性初一道进川的梅梦生。
那位侍从老夫人身左的中年妇人,也正是章性初的爱女天蓉,梅梦生的妻室,梅清的慈母。
如此说来,这位坐于锦墩之上的老夫人,不问可知,必然是那梅三丰的老伴儿,沈氏珏娘。
此次竟然劳动了这位老菩萨的大驾,可见事态到了如何严重的地步。
老夫人此时手指石堆所列“十煞”阵式说道:
“这是‘十煞’为表,内含‘生死天罗’及‘八卦’阵法,并在‘干’‘坤’之中加杂了昔日谷中‘洞外洞天’的‘小环迷境’白冰如杂技旁学懂得不少,蓉儿代我传令,派两个人先打开门户!”
天蓉夫人躬身应命,立即下令道:
“老菩萨有谕,梦生你和清儿去扫平障碍!”
话虽然是天蓉夫人说的,可是她乃代替老夫人传令,梅梦生梅清父子,只有恭敬地答应不迭。
梅清根本不敢多说什么,梅梦生却在应声之后,瞥望了自己老伴儿一眼之后,俯身向老夫人说道:
“白冰如与其死党现在阵中,破阵之时难免死伤,孩儿伏祈母亲大人恩准,对白冰如……”
他话还没有说完,天蓉夫人竟代老夫人接口说道:
“留此女一命,自有找她的人在,余者生擒!”
梅梦生有些恼怒自己夫人,才待分说,老夫人已沉声既道:
“蓉儿是代我传令,梦生,难道你没听明白?”
梅梦生慌不迭地说道:
“孩儿听明白了。”
老夫人哼了一声道:
“听明白了就好,去!”
梅梦生不敢再多说话,躬身而退。
梅清这时已将宝剑搬出,他忿恨白冰如至极,心念爱子傲霜的安危,但却不敢违抗老阿爷和爹爹的命令,因之空怀恼怒而无可奈何,如今老祖母亲临不归谷中,他已无所惧,故而精神百倍。
梅梦生对梅清示意,父子缓缓向石堆而去。
走离老夫人约三丈之后,梅梦生低低地说道:
“清儿,我知你关怀霜孙儿的安危,再加上晓眉一家惨死之仇,己恨白冰如入骨,不过老人家曾有誓言,梅氏族人不得伤及此女,适才你妈代老菩萨传令,你已听清,莫要任性从事!”
梅清立即答道:
“孩儿理会得,不过设若白冰如与孩儿相遇之时,存不良之意图的话,孩儿却无法束手待毙。”
梅梦生深知爱子幼得至尊和老菩萨的疼爱,功力火候非但胜过自己,井巳练成至尊和老菩萨独步天下的两种神功,白冰如断非爱子的敌手,不由面含怒容盯注在梅清身上说道:
“你功力胜她不少,她伤不了你!”
梅清不敢多辩,只好说道:
“孩儿但愿如此。”
梅梦生摇了摇头,他暗中自忖,天下事真的巧合者多,设非至尊远离万梅山庄访友,老菩萨绝对不会听了自己妻子的话前来此谷,今朝一搏,万一白冰如死于爱子梅清之手,后果……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此时悔清却躬身说道:
“爸,再走几步即入阵中,孩子闯‘干’宫,爸您破‘坤’卦如何?”
梅梦生点点头,梅清压剑纵步闯进阵中。
梅清非但事前早巳了然阵内门户所在,并且已经打定了攻破此阵的主略,故此他不但不安步入阵,反而高高纵起。
他身形高拔三丈有奇,目光瞥处,发现外观尺余或寸许石块,入阵之后已现原状,皆系丈宽大石。
他冷笑一声,剑眉微挑,掌中剑透穿无敌神功,横向自己视准的一处落脚地步扫去,身形随之而下。
脚踏实地,微沾即起,掌中剑微甩,身形再次冲拔而起,巳然看清了“干”宫之中守阵人物的形影。
梅清早存速战速决之心,两次冲拔而起,左掌提足“正阳”功力,十成地拍向地面,他却清啸一声身剑相合投射向守阵之人而去。
“干”宫是这“十煞”阵中的要地,白冰如早有成算,她在目睹梅清飞临之后,立即改换门户,“干”宫变作了“巽”卦,她认定这个破阵的人物,必须在“巽”卦之中搏战久久始能出困,如此她可全心全力发动阵中威力与梅梦生一搏。白冰如只顾认定梅梦生是目下除至尊之外的无敌高手,忽略了年轻的梅清,上了大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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