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女不知忘我方丈存心如何,复因自己曾将辛氏兄弟的穴道闭住,是故飘身近前也出手相拦。
但是她却忘记了一点,忘我万丈双目既已失明,却又怎能毫无差错的一直就奔向了辛氏兄弟?
当她伸手拦阻的刹那,方始突然记起此事,忘我方丈却似有心若无意的左臂轻轻一抬,淫女陡觉一股无比的柔力倏地弹到,她竟应变不及,被这股潜力软绵绵地弹震出数尺以外,这才了解忘我方丈是位武林奇异的人物。
忘我方丈弹开淫女之后,右手五指已经拿住了辛鹏的脉门,略以停顿立即舒手改为抓向辛毅,刹那也松开子手,淫女暗蹙眉头,不晓得忘我方丈是作些什么,可是忘我方丈已转对淫女况道:
“这两位施主今宵所作所为虽极不当,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佛有劝善之仁,女檀樾可能看老衲薄面,解开他俩的穴道?”
淫女一向自恃聪慧过人而武技罕绝,是故任意作弄天下英雄,今日她却实在猜测不出忘我方丈的居心和用意,她正沉思应当如何答话之时,萧一剑已自铁索长桥的那一端飞驰而来,当他瞥目看到梅傲霜的时候,不由惊咦出声,再次发觉双目失明的忘我方丈也在当场,越发骇然,梅傲霜却冷冷地对他说道:
“我没有死在辛氏兄弟阴谋暗算之下,你觉得非常失望对吗?”
萧一剑扫了淫女一眼,也冷冷地答道:
“你似乎想把我当作敌手了对吗?”
梅傲霜冷笑一声说道:
“对又怎样?”
“你请报个名姓,此间事了,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的较量一番。”
“哼!你还不配向我叫阵,这里没有你什么事情,要想动手我随时恭候,用不到找什么僻静的地方!”
萧一剑无法再忍,暴喝一声扬剑刺下!
淫女才待出声喝止,巳然迟了一步,那双目失明的忘我方丈却倏地舒手,疾若电掣般已将萧一剑的剑身捏住,沉声说道:
“言语失和拔剑动手,萧施主,你不嫌忒煞奔撞了些?”
说着只见忘我方丈捏着剑身的五指轻轻一送,萧一剑竟然被推得退后了三步!
萧一剑惊骇至绝,就是已知忘我方丈身怀武技的淫女,也不由变色愕然,她媚眼儿一转,心头涌上来杀人的意念,她记起适才忘我方丈所说,知晓她那生平的话语,也忆及昔日授业之人,再三所说“除白、梅两家人外,设有他人知尔真正面目之时,必须除掉此人”的训示,因此她娇笑一声微扬右手,轻飘飘地怕向忘我方丈的肩头,并且随口说道:
“没想到老方丈虽然双目失明,却有这好的一身功夫!”
她举止不类存心杀人,梅傲霜又深知此女的轻佻淫荡,错认她这拍出的一掌,是在习惯所使之的下意识地动作,没有拦阻,自然更想下到警告忘我方丈。
直待淫女轻拍的一事,即将碰到忘我方丈的时候,梅傲霜方始发觉淫女中指下垂,竟然是施展出“三绝禅指”的功力,意图置老方丈于死地!
他大怒之下挺剑迅疾尤俦的刺向淫女的小腹,但他深知救应忘我方丈已迟,不过设若淫女下指的刹那不避自己的剑锋,则忘我方丈身中暗算之后,淫女亦难逃死。
讵料一旁的萧一剑,却适时震剑斜削而到,梅傲霜要不撤剑回救自己,也难逃躲这一剑之危!
这本是呼吸间事,梅傲霜脑海中已闪电般决定了行止,他宁死在萧一剑的剑下,也要替天下武林中人诛除淫女这一大害!
淫女虽知设若自己并不撤指退步的时候,必将被利剑穿腹而死,但她深信梅傲霜定然首先回救自己,因此她非但不躲,脸上掠起一丝娇媚淫阴的笑容。
萧一剑自认这少年书生决无不救自己的道理,是故形色之间也现出极为得意的样子。
那知梅傲霜却决定拼折一臂甚或就死,并不理睬斜肩带臂削下的一剑,仍然迅疾无伦的剑取淫女。
等淫女和萧一剑同时发觉梅傲霜意图的时候,再想应变巳然太迟,淫女不禁花容失色,萧一剑的神态也变作了惊骇和狰狞。
就在这转瞬之下,忘我方丈和淫女及梅傲霜即将偕死的刹那,那忘我方丈突然震声哈哈一笑,右手轻弹,巳将萧一剑的剑身震出尺外,左手迅捷无比的一翻一拿,淫女的柔荑玉腕已被老和尚抓了个结实,忘我方丈抓住了淫女的臂腕之后,暴退了两步,梅傲霜刺向淫女小腹的一剑顿时扎空!
众人无不惊愕咋舌,忘我方丈却沉声喝道:
“女檀樾,你欺我双目失明暗下毒手,老衲却愿以德报怨,莫再逗留此间,去吧!”
他”去吧”二字出口,抓住淫女的左手一抖一甩,竟将淫女抛山一丈余外!
忘我方丈随即手指萧一剑道:
“堂堂英雄,竟然是非不分善恶不明,为贪淫色不惜卖身投靠助纣为虐,老衲久已不开系戒,今日自亦不会要尔的性命,但却不再容许你这恶徒持用那柄宝剑,火速将剑留下远离此地!”
萧一剑虽说惊服忘我方丈的这身罕绝功力,但他心欺万丈无法亲物,怎肯弃剑而去,立即一言不答情没声的向左方飞纵而逃。
梅傲霜才待追踪拦截,忘我方丈已然再次哈哈一笑,身形倏起,并没见他怎样顿足用力,却已拦在了萧一剑的身前。
萧一剑不由恨怒至极,右腕一翻,剑走“神龙闹海”,抖起层层剑波,唰!唰!唰!一连攻了忘我方丈三剑!
忘我方丈并未挪动,也未驾拦还手,已将三剑躲过,他不待萧一剑再变招法,沉声说道:
“老衲躲你三剑,为听此剑所发吟鸣而已,如今果已证明此剑并非凡铁,神物利器你怎配用,还不给我丢剑逃命!”
他话到人到手到,萧一剑只觉得面前人影一闪,右手一紧,再也无法掌握自己这柄宝剑,知道再要不识好歹,人丢的更大,立即松手飞进丈外,但他怎肯就此干体,厉声说道:
“萧某今虽失剑,迟早必有一天前来索取,老和尚,你似乎应滚告诉萧某你的出身和门户吧?”
梅傲霜深知忘我方丈不便提说门户和出身,立即接口代替忘我方丈说道:
“你不必多问这些,当你自觉功力是可时索此剑的时候,尽管驾临嘉利泽旁的‘飞龙山庄’讨取,至时当然有人接待。”
淫女生虽甚晚,但他授业之人却系忘我方丈同一时代的高手,而淫女又聪慧过人,适才他虽无法忆及忘我方丈到底是位何等人物,现在梅傲霜再次提及“飞龙山庄”,她不由恍然大悟,冷笑着接口说道:
“我说嘛,当代人物之中,除掉梅、及、章氏三大家族之外,谁还能有这般罕见奇绝的功力和火候,何况是个双目失明的人呢,原来是你!你竟然未死,却作了和尚,不过你既知白、梅两家之事,今又逐我而去,劫我手下人的宝剑,此仇已结,迟早有日找必和你清算此恨,至时莫怪我狠!”
忘我方丈哈哈一笑说道:
“老衲数经大难而不死,自知罪重孽大上苍待我忒厚,身归我佛,已存必入地狱之心,女檀樾恩我仇我,老衲皆未挂怀。
女檀樾未曾目睹昔日白、梅两家之事,老衲敢请女檀樾切莫过信授艺于你之人所说的一切,深思静虑,必能了然何是何非,信否老衲之言在你,不过女檀樾却必须多行善事,莫再妄造杀孽,否则后果恐将不堪设想。
老衲已知女檀樾目的之地为何,阻之必不肯信,已令寺僧在前途相候,并有些许从物相赠。
萧一剑性狡而心狠,虽偶有天良凝发之时,惜本性不善,无法自拔,此等人共安逸同欢乐尚可,若要恃之同渡苦困,必贻切齿之恨,老衲言尽于此,但愿女檀樾能够灵智豁通悟解往非,设有是日,老衲愿受百死而全心维护女檀樾的安全,恕不多言其他,行将再会。”
淫女静静地听完这一番话,却冷笑了几声一言不答,招招手对萧一剑说道:
“咱们走吧,耗到明年你也不是这个老和尚的敌手,有话前面说去。”
萧一剑闻言怒视了梅傲霜一眼,方始悻悼地跟在淫女的前后走下,刹那之后,她们已然在黝暗的山道上消失了踪影。
忘我方丈这才悄声对悔傲霜道:
“公子先回伏虎寺吧,古家姑娘已听我解劝先回去了,公子再去宽慰她几句总是好的。”
梅傲霜点了点头,这才记起忘我方丈不能视物,随即答应一声转身归去。
忘我方丈静听悔傲霜远去之后,方始转对辛氏兄弟沉声叱道:
“老衲说过,早巳不开杀戒.不过绝对无法就这样释放你们,你们弑师已然当死,复又心狠手辣,现在找有两条道路留给你们,随便你们自己选择。
第一条路,废去你们一身功力,毁掉那些阴损的碧绿火珠,放尔下山,任凭你们自生自灭!
再一条路,我暂时用独门的手法,点拿你们的某一穴道,三百六十天内,和好人一样,功力丝毫不减,但在期限以后,却立即全身瘫痪,日必酸疼麻痹一个时辰,至死方止,你们自己说吧,愿走那一条路?”
说着,忘我方丈右手衣袖在辛氏兄弟的身上轻拂了一下,辛氏兄弟被封闭的穴道已然解开。
他两个人适才虽然不能言动,但却目睹忘我方丈高超罕绝的无敌功力,因此穴道解开之后竟然不敢潜逃。辛鹏看了辛毅一眼对忘我方丈说道:
“方丈,辛某弟兄不管有多么歹毒,在武林中也算得是个人物,方丈要是杀了我们,这是功力不敌之下应得的下场,如今方丈所说这两个办法,已经近似侮蔑辛某兄弟了。”
“哦,那你们兄弟准备怎么办?”
“辛某弟兄自知不敌,又怎能另觅办法。”
忘我方丈残眉一皱说道:
“这么办吧,我们按着第二条路走,在三百六十天内,你们要是自觉曾行善事,足可无愧己心的时候,无妨到伏虎禅林找我,我若认为你们所行的善事足可抵罪,并能证明我们自今日别后,你们兄弟就再未作恶的话,我会解开所点穴道,使你们兄弟不致瘫痪如何?”
辛氏兄弟沉思刹那,立即应诺,忘我方丈却正色说道:
“那你们走吧,别忘了三百六十天的期限。”
辛氏兄弟闻言一愣,齐声说道:
“方丈尚未点拿辛某兄弟……”
忘我方丈不等他俩话罢,立却接口说道:
“适才一拂足矣,好自为之就是。”
说着,忘我方丈迈步而下,那肥大的灰色僧袍,在夜风中飘摆远去。
辛鹏辛毅互望一眼,沉叹一声感慨无已,辛鹏移时低沉地对辛毅说道:
“老二,咱们找个悄静的地方商量一下如何?”
辛毅了然辛鹏之意,点了点头,向四外瞥望了一眼,手指着不远地方的一片竹林说道:
“那儿吧,我记得里面有块长长的青石,正好坐谈。”
他兄弟二人一前一后,缓缓踱进竹林之中,林内果然有块青色的长石,遂懒散无力地坐了下去:
半晌,谁都没有开口,其实又有什么好商量的呢,一念之失,几乎落得惨死峨嵋,如今受制于人,雄心尽去,兹后只有苦熬岁月,是福是祸,是生是死尚不知晓,就有满腹话语,也不知从何说起了。
沉默有顷,辛毅突然开口说道:
“大哥,忘我方丈所说的话语,如今想来令人费解。”
辛鹏紧皱着眉头似是随口问道:
“那些话令人费解呀?”
“他最后那几句话。”
“我想不出有什么令人费解的话来。”
“他说‘在三百六十天内,你们要是自觉曾行善事,足可无愧己心的时候,无妨到伏虎……’”
辛鹏不待辛毅话罢,淡淡地接口说道:
“这有什么可费解的,我们受制于他,不去找他又去找谁?””大哥别插口嘛,我所谓令人费解的言语在后面呢,忘我方丈最后是说‘并能证明我们自今日别后,你们兄弟就再未作恶的话,我会解开所点穴道,使你们兄弟不致瘫痪。’对吗?”
“不错。”
“那就是了,这一句话,乍听毫无破绽,但是仔细想来却实在不通,大哥试想,忘我方丈如何能来证明你我兄弟再未为恶呢?”
“不错,这句话颇有语病。”
“大哥,反过来说,你我兄弟又如何证明这三百六十天内,确实未曾作过恶事呢?”
“很难。”
“对罗,这要双方皆能证明才行,适才我苦思良久,认为忘我方丈可能有两个办法,其一是他早有安排,暗中有人追蹑你我兄弟的身后,是否曾经为恶,那人自然晓得……”
“二弟,这一点似不可能,你我兄弟今夜的下场,任何人绝非能在事前就盘算定局的,设若铁索桥头,已死在那梅傲霜或萧一剑的手中又当如何?所以……”
“一点不错,所以我也认为这一点不合情理,就因为这一点不合情理,我才霍然想明白了忘我方丈的用意。”
“他有什么生意?”
“大哥你怎地一时这般糊馀起来,试想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使他深信井未为恶呢?”
“我刚才就说过了,很难很难。”
“想不通它自是很难,想明白了以后,却再也容易不过!”
“个中奥妙我难猜透,你干脆说出来吧。”
“大哥,天下事所怕的就是太容易了,条条大路可通,怎样去作都行,但是结果却往往因为事太容易了反而无法如愿!”
忘我方丈今夜留绐我们的题目太难了,听来好像怎样去作都行,但是只要静心仔细想来,立刻发现除掉一个方向之外,根本别无他途,怎样才能证明我们今后并未作恶呢?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始终不离忘我方丈的左右……”
辛鹏不待辛毅说完,立即接口说道:
“对对对!二弟你说的对。”
“对故然是对,不过大哥,难题可又来了。”
“还有什么难题?”
“我们不只再无恶行就可交待,还要行些善事呢!”
辛鹏并未当时接话,片刻之后,他才有气无力的说道:
“这并不太难吧,反正有善事咱们就做好了。”
“大哥你今天真是糊涂透了顶,天下那里来的这多容易碰上的善事?何况古语说的好‘有心为善虽善不赏’,再说咱们不能远离忘我方丈的话,又如何暗中助人去行善事呢?”
“老二,说来说去岂非死路一条?”
辛毅一笑,声音又压低了一些说道:
“大哥,我们首先商量一下,要怎样才能不离忘我方丈的左“大哥不必着急,那个时候说不得只好要求老方丈指点我们怎样才能证明你我兄弟并未作恶了。”
辛鹏感慨万千地摇头吁叹道:
“真想不到当个和尚也不容易,早知……”
他话语未了却突然停了下来,悄悄地一点辛毅,又向林外一指。
辛毅点了点头,兄弟二人提气轻身,极为谨慎地闪向林边。
目光下,自百丈栈道旁,飞般驰来了两个人,从竹林边上一闪远去。
不过辛氏兄弟却已看清了对方是谁,他俩毫不犹豫,飞身林外追蹑在前面两个夜行人物的身后,也飘闪而下。
那两个夜行人物,此时却已停步在“铁索桥”头,辛氏兄弟不敢过份欺近,隐于敷丈以外的暗处。
那两个夜行人物,手指着铁索桥下的万丈深渊在附耳对答,瀑布倒挂水声雷鸣,辛氏兄弟无法听清对方的话语。
移时,那两个夜行人物已飞身铁索桥上,却在渡过多半之后,突然停身!
辛氏兄弟目睹此情,恍然大悟,辛鹏悄对辛毅说道:
“我说他们怎又去而复转,还带来很长的藤索,二弟你还记得适才那个姓梅的书生吗,落身崖下竟然丝毫无伤,这个姓萧的必然记起此事,存心一探究竟……”
辛毅不待大哥话完,附耳说道:
“大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是天助我俩,千万别动,内中定有阴谋,仔细注意才是正经呢!”
辛鹏也不由恍然而悟,他俩立即聚精会神地注目不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