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声方止,风啸声鸣,公孙燕飞撤剑出鞘。
这时,对方剑到右肋,笔走左宫化为数十星芒,罩向公孙燕飞!
公孙燕飞此时不再开口,宝剑微震,已卷起一片银霞,对方一剑双笔,俱被银霞封住。
使剑的那人,似已怒极,他竟不惜犯险,举喝一声,剑闪异芒,身随剑行,冲进公孙燕飞的银霞之中!
那使用双笔的人物,笔走龙蛇,继之攻入银霞剑幕之内。
公孙燕飞见计得逞,蓦地冷嗤一声,银剑“插天震地”,已将全身真力引于剑锋之上。
继之银剑电掣腾起,“天风归穴”,暴忽扫下,双笔首先震断,利剑随之中折,两声惨吼传出,腥血飞溅四方。
银霞倏地隐去,公孙燕飞卓然站立于静室门外,廊下,院中,又添了一双尸首,那阶下巨斧旁边,也多了半截利剑相一对笔锋!
突地!
远处传来一声凄厉长啸。
声音乍起,听来阴森而遥远,刹那之后,啸声已划空而至。
一条雪白的影子,迅捷无与伦比地投落在双井寺内小小静室的院中!
白影落地之后,首先俯身探看了一下地上耶三具尸体,然后缓慢地直起腰来,冲冷地问公孙燕飞道:
“是你杀的?”
白影并未蒙面,是故能够看清他的模样。
雪发约有三尺多长,披飘肩后,一身银白肥大衣衫,白鞋白袜,腰束一条白带,带上悬垂着一柄银鞘古剑。
这人没有胡须,故而使人望去,一时难知是女是男。
尤其是这人况话的声调姬为怪异,非男非女,音涩而厉,非常难听。
这人目光如炬,一望即知功力高超,非普通人物。
公孙燕飞只顾注目这人怪异之处,因此并未答复对方。
“女娃子!这三个人可都是你杀的?”
这人重复发问,一声“女娃子”,使公孙燕飞霍然想起他是哪个。
公孙燕飞自忖绝非这人敌手,不由沉思对策,因之仍然没有答话。
这人却突然无缘无故地嘘嘘大笑起来。
公孙燕飞恰好业已想起对策,这人笑声止住之后,和缓地说道:
“女娃子莫害怕,这几个东西很不含乎,你能把他们杀了,更不含乎,我很看重你,不会伤你。”
这人说到此处,话锋一顿,公孙燕飞不禁暗蹙眉头,适才她曾想妥对策,拼却身受对方真力袭体之危,引得静室之中的老人动手。
如此,任凭这人怎样了得,结局也必堆逃死!
只是现在这人话意之中,毫无伤害自己的心意,并且足以证明这人十分纯朴直率,绝非万恶之流。
因之她不能不再次沉思应对之策,她念头尚来转过,这人已接着说道:
“不过我-定要找到那个姓古的女娃子,带她走,要不我不好意思回去。”
公孙燕飞此时不由脱口说道:
“我知道你是谁,听我良言相劝,你最好立刻离开此地。”
“女娃子你认识我?不会吧。”
“我说我知道你是谁,没说见过你的面。”
“女娃子你也不实在,没有见过我的面你怎能知道我是谁?”
公孙燕飞闻言心中-动,立引得计,正色说道:
“你见过我吗?”
“从前没有,今天是第-面。”
“你再仔细地想想着,别弄错了。”
“用不着想,不管什么人,我只要和他见过面,一辈子忘不了。”
“这样说来,咱们从前当真没见过了?”
“我说没有见过就一定是没有见过。”
“那你信不信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呢?”
“当然不信,女娃子你太不实在。”
“要是我能说出你的名姓来历,你就会相信了对不?”
“那当然了。”
“你要不要和我赌点什么?”
“赌?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和你一个女娃子来赌呢?”
“你不敢?”
“女娃子,你说话要小心,我发了火可不管你是男是女!””你敢不敢跟我赌呢?”
“怎么不敢,别说是跟你赌,就是任何……慢一点,慢一点,我几乎上你这女娃子的当,你说,我为什么一定要跟你赌?快说!”
“你为什么不信我知道你是谁?快说!”
“你这个女娃子真有意思,咱们根本设见过面,叫我如何能信?”
“所以我要跟你打赌。”
“嘘嘘嘘嘘嘘有意思,你这个女娃子真有意思,好!咱们赌啦!”
“赌,自然有胜有负,我要说对了你的名姓来历,我是胜了,反之……”
“反之是什么意思?”
“反之就是说,我要说错了你的名姓来历,那我就是负了。”
“对对对,说对了是胜,说不付就负,女娃子你说吧。”
“现在还不能说,打赌必须要有目的,胜者怎样,负者怎样,咱们要先谈明白这个,才能开始赌呢!”
“好好好,女娃子你来说胜负怎么样好了。””你是不是要带走一个姓古的姑娘?”
“不错。”
“咱们就拿这位姑娘作赌。”
“可以!”
“我胜了的话,你不能再恃强带走那位姓古的姑娘。”
“好,女娃子,我喜欢你有男人气,我要胜了,收你当我徒弟。”
“好,咱们一言为定。”
“不!女娃子,咱们击掌为定!”
公孙燕飞眉头一皱,她不能不答应对方,只好点了点头。
在双掌拍震的刹那,公孙燕飞有心试试对方的真力,她暗自旋展‘弹回’神功,以八成力道和对方互击一下!
对方并来防到公孙燕飞有心相试,故而很随便地舒掌相抵。
哪知双掌乍接之下,他方始觉出公孙燕飞劲力极大,此时业已不容另作打算,百忙中只见他微挺右臂.一拈-甩,公孙燕飞竟被他所施“导引”之力,硬吸得身形向前迈了两步。
公孙燕飞仅仅向前迈了两步,似是极端出乎于这人的意料,这人一笑说道:
“女娃子你真成,换个人至少要出去丈把远了,难怪你能杀了九婆子手下这三个混蛋!”
公孙燕飞暗中惊骇对方超人的内力,但她表面上却若无其事地微然一笑。
这人也再次对她一笑说道:
“女娃子,你快些猜吧。”
公孙燕飞点了点头,肃色说道:
“你本来的名字叫‘班都克塞’,是苗疆八寨‘孔雀峒’的峒主,幼时曾被隐居苗疆的一位汉家奇客收为门下,才赐改名姓叫‘班比圣’对吗?”
“对对对!”
“后来‘金砂寨’酋长,无故兵侵‘孔雀峒’。你单人约斗‘金砂寨’八猛,力举千金岩下的‘石蛇’因而名震苗疆,对不?”
“对对对,奇怪,你这个女娃子真厉害,什么事也知道。”
“还有呢,后来‘猩猿’为祸,也是你巧施火攻之计,为苗疆除一大害。”
这人听到高兴头上,不由脱口接话道:
“还有呢?”
“一群汉家巨盗,假扮采药之人,暗袭‘孔雀峒’,志在窃取‘孔雀峒’神卵异宝,被你全部生擒,恶者杀之,从者释之。
最后苗人神力比赛,你独劈人熊,生裂虎豹,因之苗人呼为‘大力巨神’,如今你已是苗疆八寨总主,对吗?”
这人并不答话,却长吁-声,转身就走。
公孙燕飞皱眉说道:
“班比圣你哪里去?”
“咱们赌过胜负,如今我输了,自然要走。”
“好,你是个好人,不过我奇怪你为什么和九婆婆等人……”
班比圣不待公孙燕飞话罢,接口说道:
“女娃子,这件事你不必多问,记住,赶快带那姓古的女娃子走,要不明天晚上你们仍难逃死!”
“只要你不再多管此事,其余事情我自有办法。”
“很好,女娃子咱们再见了。”
说着班比圣转身又要走去,公孙燕飞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立即说道:
“前面寺外,目下正好有人动手……”
“都是些什么人物?”
“一群万恶之徒,和我的一个朋友在血搏生死。”
“群欺一人?”
“不见得,对方人数虽多,不过是送死而已!”
“这群人是什么来路?”
“想来也是为着古家姑娘来的。”
“女娃子,你莫要过分轻蔑了九婆子的那些手下。”
“信不信我的话,你到寺外一看就知道了。”
“我倒要前去见识见识。”
“不过你少管闲事哟?”
“女娃子你放心,一群人打不过一个,准耐烦管这种混帐事。”
“咱们击掌为定!”
“哈哈,女娃子,留着点力气应付强敌吧,我学学你们汉家娃子们,咱们来个一言为定好了。”
这班比圣话刚说完,闪身已经飘上了房头。
公孙燕飞却出声喊道:
“你说要我留点力气应付强敌,莫非还有人来?”
班比圣立身房头之上,扬声笑道:
“一僧一道,或许会来,够你这女娃子应付的,当心当心!”
说着他又飘身,已然远去无踪。
公孙燕飞眉头微蹙,瞥了地上的三具尸体一眼,突然触动灵机,她要安排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后文自有交待。
如今且说双井寺前,那场尚未完结的杀搏。
华服怪人,一剑在手,步入这群蒙面人物包围圈中,当之立毙!
怪人剑法看去极为平常,一招轻描淡削“划河为界”,施展不已。
令人骇怪的是,不论蒙面人物招法多快多狠,总比这华服怪人慢一些许,因之这已不是-场拼搏,变作了行刑刽子手来杀引颈之囚!
只见金华闪翻,死尸仆地,眨眼光景,三十五名蒙面人物,只剩了六个活人!
这六个人不敢再战,但因所命未达,又不敢逃生,只好在数丈地区之内,闪躲逃避。
华服怪人冷笑连声,陡地停步说道:
“怕死是人的天性,尔等立即摘下蒙面口袋,仍可不死!”
六人仍然置若罔闻,华服怪人冷哼一声又道:
“是则自愿一死,我成全尔等!”
话声乍歇,华服怪人冷倏地身形闪飞,只见金霞连起连落,刹那他巳飞转原处,而那仅余的六名蒙面人物,这时方才一个接一个地自不同地方,仆于地上。
不问可知,他等皆巳中剑而死!
华眼怪人并不将剑归鞘,却伸剑锋下垂,一滴一滴的鲜血,自剑锋上流坠地下。
最后,他右臂轻震,金剑突然颤抖自鸣,声若风吟,残附在锋上的腥血,皆已弹飞四方。
金光倏隐,灵蛇已入其穴,华服怪人却长吁了一声。
他仍然缓慢地转过身,一步步踱向那株古木。
行未丈远,霍然止步,冷凛而威严地沉声叱道:
“什么人隐伏暗处?”
“我。”
华服性人并未转身,声调冷峭地又道:
“你?意图何为?”
“听人说你剑法最好,故而……”
“你有些不信对吗?”
华服怪人不容对方话罢,出言反问:
“在我看来,自然还不算到家,不过你一个人能够一鼓作气诛杀三十几名江湖高手,已是非常难得。”
“你是什么人?”
“凑巧赶上你最后一阵‘骤雨杀法’的目睹者。”
“你识得这种杀法?”
“当然,要不我怎说你剑法还不算到家呢?”
“嘿嘿嘿嘿,你可要看看登峰造极的剑术杀法?”
“听你这句话,我怕你今生难以练成登峰造极的剑法了。”
“嘿嘿嘿嘿嘿嘿,我怕你必须负责这句批评的后果了!”
“我不习惯和人背着脸说话。”
原来那华服怪人,始终没有转身。
“对答已毕,我自会转过身来。”
“哼!你不如庙里面那个女娃子磊落!”
“什么,你从双井寺内出来?”
“怎么,难道不行?”
“我说你怎敢这般大胆,今夜你既能生出双井古刹,所说无理的言语,我姑且不再计较,去吧!”
“好狂的口气,凭你这样狂傲自大,怎会交上像那女娃子一样的良善朋友?你们汉娃子真真奇怪。”
“少再多口,快走!”
“吓!我偏不快走,怎样?”
华服怪人双肩一抖,却又突然静正下来,厉声说道:
“你再多唇舌,莫怪我要留下你了!”
“凭你这几手剑法,决难办到。”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立即远离此地!”
“哈哈,偏要再走近些。”
这人说着果然又向前迈了三步。
华服怪人阴森地一阵冷笑,突然扬声喝道:
“如今你离我只有丈五,已在必死圈中,有什么话无妨尽情说个痛快吧!”
他言下之间,对方死已定数。
“我只还是一句话说,就是你根本不懂剑术!”
“嘿嘿嘿嘿,井底之蛙,怎知日月浩然,话还有吗?”
“有也不想再说了,你这个人不配。”
“随你了,刚刚你不是想要我转过身子来吗?”
“不错。”
“当我转身的时候,你要仔细地看着,否则我怕你今生再也无法睁眼了。”
“看吧,我自信由不得你!”
“嘿嘿嘿嘿,你要当心了!”
华服怪人此言方罢,金闪陡飞,身形倏地电掣般旋过,疾投对方而去。
这时,一朵白云暴然腾飘出数丈之外!
白云,是那自双井古刹山来的白发苗酋班比圣。
他那长衫之上,下摆地方,已划然中分,被华服怪人的利剑削裂!
华服怪人却目射奇光煞芒,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对方。
班比圣面色已变,他低头瞥了自己的衣衫一眼,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乍止,立即扬声说道:
“端的好剑法,诡诈迅捷,无与伦比,却仍然不是上乘剑术,上剑求静,静中取仁,天下唯仁者乃智!
“可惜我巳答应过庙中的那个女娃子,要不,我一定会好好地领教一番你这种诡谲阴险的剑法,好在还有机会,再见!”
班比圣话罢之后,才待离去,华服怪人突然扬声喝止道:
“请暂停步。”
“你还有什么事情?”
“近十年来,我从不用第二剑杀人,曾立重誓,有人设若能够躲过我这一剑杀劫,我当一年面壁,再研绝技!
今夜,你躲过一剑,再见之期则非明年今夜不可,我今与你相约,明年此时,可有胆仍在此地候我?”
“一言为定,明年此时老天要还让我活着,准来此地赴约。”
“我等你到五鼓天明,五鼓下到,我就认定你已死去!”
“就这么办,我要走了!”
这遭班比圣说走就走,身形一闪一晃,远去无踪。
华服怪人长吁一声,无力地将剑归鞘,仰望着天际久久无语。
那隐身双井古刹山门楼上的小娃儿,已飞身纵到了她的身旁。
她抚摸着小娃儿的头顶,感慨至极。
小娃儿却悄声说道:
“这个人叫‘班比圣’。”
“你怎么知道?””刚才他在庙里和阿娘谈了半天话。”
“哦,你妈没和他动手?”
“没有,妈和他打赌,他输了,所以没动手他就出来啦。”
华服怪人,闻言长叹一声,喃喃说道:
“还是她识得厉害,这样也好,有这一年时间……哼!”
她冷哼一声之后,竟然不再理这娃儿,突然极足飞身,电掣般向远处而去。
这娃儿一愣,立即扬声呼道:
“姑姑,姑姑。”
可惜她已远去,任凭小娃儿喊破喉咙,她也听不见了。
此时,双井寺中,却生奇变,这单独呼唤姑姑的娃儿,引来了万恶的人物,几乎丧命古刹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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