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云趁乱叫道:“快救火呀,店里有水桶木盆,快去拿呀!”
众人正苦无盛水的工具,听了这话,立即纷纷奔入仙楼,连锅、盆、水缸、酒缸都搬了出来海云随着人群挤进店内,扬目四顾,不见苹儿,甚至连那胖女人也不知去向,连地窖密室全找遍了,仍然人影渺茫。
酒楼中别无藏身的地方,那一定被胖女人带去后面客栈内了。
海云飞步穿过厨房,推推那扇通后院的小门,果然已经由外面反拴住。
他横横心,飞起一脚将小门踢开,向几名在厨房内寻觅盆桶的闲汉招招手,道:“后院有许多木桶,大家随我去拿。”
其实,那些闲汉只不过打着救火的幌子,存心混水摸鱼,捞点值钱的东西,听了这话,连忙答应跟了上来。
谁知才跨过院门,忽听一声冷喝:“站住!”
海云猛抬头,心里暗叫“苦也”,原来门内早已环立十余条人影,赫然竟是姚统领和手下十三名黄衣剑手。
海云还想利用那几名闲汉管自己掩护,身于刚一缩,“蓬”的一声,身后木门竟已关闭了。
那几名用汉兀自理直气壮道:“咱们是来寻木桶救火的,你…-你们这是干啥?
姚统领冷哼了一声,道:“趁火打劫,死有余辜,杀!”
“杀”字出口,剑光闪处,四名跟随海云到后院来的闲汉。也已鲜血飞溅,中剑倒毙。
海云站在最前面,却分毫未伤,他甚至连吃惊都来不及,后面四人已经全被杀死,更不用说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了。
姚统领目光凝住在海云脸上,缓缓就道:“海少侠,咱们知道你不是趁火打劫来的,现在你是愿意束手就擒?还是打算拔剑一战?”
海云明知绝无脱身的的希望了,心清反而镇定下来,仰面淡淡一笑道:“我若打算拔剑一战,诸位只怕也不会容我把剑拔出来吧?”
姚统领道:“你若自信能快过姚某的出鞘一剑,就尽管拔剑出手。
海云耸耸肩道:“这么说,我除了束手就擒之外,根本已别无选择了。”
姚统领道:“换了别人,纵愿束手就擒也没有机会,但你既然身佩双镐怪剑,姚某倒想试试你这奇门兵刃有些什么招术?”
海云微笑道:“我也很想试试你的‘追风快斩’,究竟快到什么程度?可惜目下众寡悬殊,我单人只剑,打不过你们十四个人。”
姚统领喝道:“咱们绝不以多为胜,只要你不达,他们就不插手。”
海云道:“这话算数吗?”
姚统领道:“当然!”举手一挥,十三名剑子手立即向后退出半丈开外,各自按剑把守住四周通路,果然是准备旁观的样子。
海云笑道:“看来你比那位聂总护法强得多了,他只求目的.不择手段,竟不及你有气派。”
姚统领沉声道:“少废话,快些拔剑动手。”说着,左手摸了摸腰际剑鞘,脚下斜退半步,右拳虚合微提,凝神待敌。
海云却没有“拔剑”之意,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缓缓游目向四面望望,摇头道:“在这种情形下动手,我未免太吃亏了。”
姚统领不悦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海云道:“现在四周都是你的人,如果我落败了,他们自然不要插手,万一我侥幸获胜,岂能逃过他们十余人围攻?这样较量,太不公平。”
包副统领没等他说完,厉声喝道:“咱们要杀你易如反掌,姚统领让你出手较量,已是天大恩惠,你不要妄想得寸进尺,施展什么诡计。”
海云故意拿眼角斜了他一眼,不屑的道:“阁下是什么身份?我和你们统领说话,用得着你多嘴么?哼!简直一点规矩也不懂。”
包副统领气得脸色发青,大吼道:“好一个狂妄小辈,你以为老子不敢宰你?
海云索性转面对姚统领道:“你们金蚯蚓宫究竟有没有尊卑主从的分别?究竟谁是头儿?谁说话才算数?”
姚统领向包副统领挥挥手道:“老包,你不必跟他争论,由我一人对付他已经足够了。”
那包副统领面色由青转红,又由红受紫,一张脸,险些成了茄子。便想到宫规森严,位高一级压死人,只得强忍羞怒,冷哼了一声,没有再开口。
海云笑道:“这才像话,胜负生死本是小事,但门规义节不能不顾,你们金蚯蚓宫若想在武林中闯出名声,这些规矩应该多多学习……"姚统领叱道:“小辈,你到底有无胆量出手?莫非存心以口舌支吾,拖延时间?”
海云晒道:“笑话!我只是问问清楚而已,咱们较量剑术,究竟是一对一?还是等你落败了,他们再轮流上阵,话说清楚,立到便动手。”
姚统领道:“自然由我和你单独较量,他们绝不出手。”
海云道:“咱们最好先说明白,如果你输了,他们再围杀纠缠,岂非太麻烦?”
姚统领道:“你若能接下姚某人的‘连环七式’追风快斩,绝对任你离开此地,如果你败了又如何?”
海云道:“当然是任杀任剐,听凭摆布。”
姚统领道:“你如侥幸逃过追风快斩而未毙命,姚某也不杀你.只要你献出铁皮衣,招引神州四杰’归顺本宫,也就是了。”
海云笑道:“那得要看你有没有这份能耐和福气?”
姚统领道:“好!你拔剑吧!”
海云道:“动手争胜,兵刃无眼,你可要仔细些,别等吃了亏又后悔。”
姚统领冷冷一笑道:“这个不劳叮嘱,你尽管拨剑出手就是。”
海云想了想,又道:“我看你年纪大些,或许应变比较生硬迟钝,让你先拔剑吧。”
姚统领闪目冷笑道:“姚某剑一出鞘,你就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海云道:“这么说,一定要我先拔剑?”
姚统领傲然道:“在你的剑未离鞘之前,姚某绝不出手。”
海云道:“你真有这份自信?出招一定比我快?”
姚统领点点头道:“不信,你就试试。”
海云笑道:“你要仔细了,我这第一招出手,要先取你眉旨心偏左那颗黑病。”一面说着,一面缓缓解开围在身上的厚毡,露出胸前双镐怪剑。
其实,他表面虽然显得很镇定从容,心里却暗暗焦急。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拔剑,对方必然出手更快,自己虽有铁皮衣护着胸腹要害,头颈和四肢仍然逃不过对方那迅捷无匹的‘追风快剑”。但眼前情势所逼,已经没有办法法再拖延,看来要想脱身,真是‘寡妇死儿子’一点指望也没了。
胜负生死.自己倒不在意下,可惜的是“剑绝诗狂”杜玄不在此地,如果他在,自己纵然拼着换上几剑,至少可使他从旁领悟出破解之法。如今自己孤身陷在重围,伤是白伤,死是白死,可说毫无价值,实在令人死不瞑目。
再想到苹儿的处境?小龙的所在?龙二叔的伤势?大觉禅师和王克爽的关系-…种种牵肠挂肚的事,也使他不甘心就此一死。
可是,强敌当前,既不能胜.又无法逃,这该怎么办呢?
海云缓缓解下身上那条厚毡,又缓缓将厚毡折叠起来,甚至很细心的叠得方方正正,整整齐开他尽量使这些动作缓慢悠闲,借以拖延时间,寻思脱身之策。
姚统领不知他要弄什么玄虚,两炯炯眼神瞬也不瞬地瞪视着他手里那条厚毡,反倒显得十分紧张……
海云见了他那副神情,忽然觉得有几分滑稽,忍不住嘻嘻的笑出声来。
姚统领更被他笑得心里发毛。冷冷道:“你笑什么?还不快些出手!”
海云笑道:“我还没有出手.你已经吓成这样子,果真出手.你那里还有胆量招架?”
姚统领喝道:“胡说,姚某人岂惧你这区区小辈?”
海云已将厚毡折成一个方块,托在左手上,却用右手指着姚统领笑道:“好!你要留心左侧眉心,我剑一出鞘,例无虚发,必中你那颗黑病。”
姚统领不觉伸出舌头舔了嘴唇,两眼仍逼视着海云左掌上那条厚毡。
海云越是谈笑自若,他以过是疑心生暗鬼,因此,海云越是口口声声要他留意出剑所在位置,他就越觉得那条厚毡才是真正值得注意的东西。本来嘛!一个人在决斗胜败生死的时候,那有心情整理杂物,如果厚毡没有作用,又何须折得如此整齐。还托在掌心上?
他自以为思虑周详,殊不料正上了海云的当。他以为海云企图用“出手部位”引开他的注意,殊不知海云正是利用厚朴引开他的注意,以便觅取拔剑的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海云左手向外一引,大声喝道:“当心了;”
姚统领身子不自觉的也向外一倾,长剑已闪电般拔出鞘来“呛”一声脆啊.三道光芒同时闪现,因为海云也在同一瞬间撤了双镐剑。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忽听一声闷哼.有人举手掩面、踉跄倒退了三四步。
四周观战的黄衣剑手们都吃了一惊,原来海云正横剑护身纹风不动.那负伤倒退的.竟是姚统领。
但见一缕殷红的血水.由姚统领指缝间缓缓渗流出来,所伤的部位.赫然正是眉心左侧那颗黑店这情形,不仅黄衣剑手们吃惊,连海云自己也得住了。
当时两人几乎在同一瞬间亮出剑来,但海云为了先求自保,分明记得并没有出手,难道是姚统领自己刺伤了自己?
海云讶然四顾,院中全是黄衣剑手,绝无外人,纵然有外人在场,也不可能伤得了姚统领,更何况不偏不斜,正伤在眉心。
姚统领移开左手,眉心黑德上裂开一道小创口,虽仅皮肉之伤,却令他内心产生无比恐惧,目注海云点了点头,说道:“好剑法,姚某人总算开了眼界了。”
海云微笑道:“过奖!过奖了!”他虽不好意思承认,当此情势,却也不便否认。
姚统领缓缓提起长剑,又道:“追风剑出鞘伤人,一向未失过手,今天你是第一次例外。”
海云欠身道:“那要谢谢姚统领剑下留情了。”
姚统领哼了一声,冷冷道:“姚某想请教一件事。”
海云刀:“不敢当.在下洗耳恭听。”
姚统领一字一字问道:“这一次,你准备伤我什么部位?”
海云笑道:“侥幸只有一回,再来就不灵了。我看就这样算了姚统领道:“不行,姚某一定要再讨教一次。”
海云迟疑着无法回答,因为他实在没有把握会不会再发生一次“奇迹”?
姚统领向前跨近了三步,自己指了指点自己咽喉道:“如果你想不出下手的部位,就由我替你选一处吧,暗!这儿怎样?”
海云等道:“那地方会要命的。”
姚统领道:“你如要了姚某的命,姚某死而无怨;否则,你就把你命留下来。”
他显然已动了杀机,说着,抖手挽了个剑花,“呛”的一家还剑入鞘,复又沉声道:“你尽可不必收剑,但当我数到‘三’的时候,就请出手。”
海云道:“咱们本来只是较量剑法,何苦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姚统领不答,大声道:“一!”
海云摇摇头又道:“如果一定要分高下,也可以换个别的部位,譬如两耳或是……”
姚统领又数:“二!”
海云情知无法善罢,只得住口,紧一紧双铜剑,凝神蓄势,准备出手。
姚统领目光一闪,厉声道:“三!”
随着喝声,长剑如电掣似的脱鞘而出。
海云简直分辨不出剑势由何而来?自然更不知道应该如何招架化解,保得把心一横,举剑向前刺去。
这是他的“亡命”打法,反正无从招架,索性就以攻为守,拼个两败俱伤算了。
谁知一剑刺出去,忽党左肩上一阵疼痛,眼前人影一花,姚统领已经凌空倒翻,退掠开去。
海云顾不得追击,急忙检视自己,只见左肩手臂上被砍了十余深的一道伤口,虽未及骨,整只左袖已被鲜血染透了,那条军毡也掉落在地上。
奇怪的是,姚统领也远远地柱剑屹立着,意没有再出手。
海云暗觉诧异,心想:自己胡乱刺出的一剑,根本连他衣襟也没有沾着,他为什么惊惧掠退,莫非见鬼了不成?
这念头刚在脑中闪起,突然听到一个极低的声音喝道:“海云还不快走?”
海云顿悟,急忙探脚挑起厚毡,呼的一声抖开,猛向一名扼守在墙脚下的黄衣剑手飞罩了过去。
人随毡起,借那厚毡的遮蔽之际,提一口真气,飞身掠上墙头。
包副统领叱道:“小辈站住!”一按剑柄,便欲追赶截击。
姚统领突然摆了摆手,道:“老包,放他去吧。”
包副统领忿忿的道:“可是”
只说了两个字,下面的话却又咽了回去。
这时候他才发现,姚统领左右耳根上,正凝结着两滴鲜血,盈盈欲滴,就像戴着一付玛瑞的耳坠子。
此时.海云已经越过围墙,脱身去远了。
姚统领缓缓插回长剑,苦笑道:“小辈剑法远在咱们之上,他已经两次手下留情,再纠缠下去,只是徒作无胃牺牲而已。”
包副统领想了想,道:“他这一去.咱们的计划等于全部泄漏了。这却如何是好?”
姚统领长吁了一口气,道:“不要紧,咱们现在立即动身,或许还能赶在他前面,你去叫老秦来问问,那艘船烧毁的情形严重不严重?”
包副统领答应一声,正转身欲行,院门忽然“呀”的一声开了,一个人低头走了进来,正是秦掌柜。
姚统领欣喜道:“老秦,来得正好,咖]正想去寻你,那艘船“那艘船已经无法再用了,不过,诸位若不嫌简陋,在下倒有一艘船可供使用。”
随着话声,秦掌柜身后又缓步进来一个人。
这人身穿上袭蓝色儒衫,四十来岁年纪.人品俊逸,笑容可但姚统领等人一见之下,却不约而同变了脸色,失声道:“颜相公那书生含笑拱了拱手,道:“难得诸位都在这儿,故人重逢,幸何如之?咱们今天得好好畅述一番了。”
姚统领呐呐道;‘这个-一”回头望望身后十余名黄衣剑手.迟疑着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
书生朗声笑道:“姚兄.前后才两三年没见面.怎么就不认识老朋友了?”
姚统领拱手道:“属下怎会不认识颜相公,只是……只是那书生道:“认识洲.既然是老朋友.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又侧两头笑道;‘这位就是包鸣吧?听说你已高升为副统领了,是么?”
包副统领急忙欠身道:“不敢。托相公的洪福……”
书生点了点头,又四顾一眼,感慨地道:“这些弟兄们很面熟可惜一时竟叫不出名字,三年来,大家都好么?”
十二名黄衣剑手也一齐躬身施礼道:“多谢颜相公垂念。”
书生举手轻轻在秦掌柜肩头上拍了一下,道:“今天老友相聚.非酒不欢,你去吩咐将前后店面都上门歇业,好好调治一桌酒席,咱们要痛快地喝几杯。”
秦掌柜连声应诺道:“属下这就去准备。”
姚统领突然抱拳道:“相公的盛情,属下心领了,无奈严令在身,难由自主,尚求颜相公多多谅有。”
书生微笑道:“一顿饭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何况你们没有船只.急也无用。
姚统领道:“宫规森严.不容怠忽。颜相公请恕我等身不由己”
那书生忽然收敛了笑容.正色说道:“诸位一定要走,我也无法强留.不过,我有一句话,诸位能够听完再走吗?”
姚统领欠身道:“属下等敬聆教言。”
书生仰面问天,轻吁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大觉禅院高手云集,微山湖中处处凶险。诸位此去.只怕难逃劫数。
姚统领骇然道:“咱们的去处,原来颜相公都知道了?”
书生凝重的道:“俗话说得好,狐死兔悲,物伤其类。无论如何,我和诸位总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眼见诸位走上死路,我怎忍坐视不救?”
姚统领等人惊愕想顾,接着,都默默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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