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突然的雨,在晨曦堪堪东来时,猛可云涌。
才刚刚有起风的感觉,“哗啦咚咚”已经是击地擂耳湿满满滴着眉楣、鼻尖、肩头、衣袖。
剑在衣袖下被五根指头紧紧扣着。
紧紧的力量就好像是握住了自信。
人影一双,宋暖雨和于寻寻。
他们站在小西梵寺之前,凝缩的眸子穿过了雨幕,穿过了“小西梵寺”,那块半倾的匾额穿过前殿上昏昏暗暗自屋檐上“滴嗒嗒”几线雨珠的沉闷。
潘雪楼站在那里。
“洛阳城里所有的客栈都已经接到布孤征的声音?”潘雪楼一身雪白的衣服随着讲话时很有韵律的在波动:“他是不是以为这样做唐姑娘就非回去不可?”
最后几个字已经有着明显的不屑。
布孤征算是个英雄?
宋暖雨和于寻寻并不晓得布大先生有下过这类的指令,不过他们很清楚的知道是,潘雪楼跨出了门槛。
跨出了门槛,跨入了雨中。
“喜乐双剑,谈笑惊世”一向是江湖中很可怕的两个人、两把剑。
远远两百年前,喜、乐双剑的第一代就很可怕。
所以当六年前布孤征在昆仑山脉将他们收为天下八骑之一的时候,曾经说了一句话:
“喜乐所至,众恶伏诛!”
事实证明是,两千多个日子里,前后二十八次的行动,三十六个目标没有一个人还活着。
潘雪楼当然听过他们,当然他知道剑柄上那一垂红飘动的时候,从来没有人能够活着走出七步。
从来没有,至少在今天以前是如此。
雨,下得似乎更大了一些。
沉压压的力道猛打得天地响起绵延不绝的鼓噪,每一句都是催促?
催促这一战开始。
潘雪楼的右臂举起,衣袖内顺滑出一把刀。
就在他的手掌平伸到右肩之外,刀身已是一线横隔于双眉之前。
“凌峰断云刀?”宋暖雨的表情很奇特,道:“你是米凌的传人?”
于寻寻的眼皮也在跳动着,道:“我们是不是有误会?”
他们看着那把刀,刀在两眉之前,很奇特。
一代大侠苏佛儿就曾经说过:“十年来,武林创新的兵器中,凌峰断云刀绝对排名前三。”
那是一把刀身上布满了缺洞,缺口的刀。
双眉在刀后,宛如是一对并峙的峰。
“凌峰断云,刀出梦断。”
连梦都断了的人,还有可能站着?
一个梦碎了的人,岂不就是死人?
宋暖雨和于寻寻突然之间没有那么的有把握。
不过没有把握并不代表不能一战。
两年前他们杀阴山一枭时也一样没把握。
结果却是他们还活着,而阴山一枭却永远没有在武林中露过面。
手一双,分别在宋暖雨和于寻寻的身上。
已扣红冷垂的剑柄。
潘雪楼的眉没动,刀锋凝定果真如山如岳。
六眸交射,暴然一声响起。
是大雨倾颓了寺庙的一角。
宋暖雨和于寻寻出手,这一刻,他们相信眼前这个叫潘雪楼的刀客会分心;最少俄然响起的声音和挂念里面唐羽铃的安危,心绪会有轻微的转调波动。
这一点点变化,已够他们掌握全局。
“喜乐双剑,谈笑惊世”!
凌峰断云刀呢?
潘雪楼在笑,淡淡的讥诮看着眼前奔挑而至的两点剑尖。
出刀的时候竟然有着轻轻的一叹。
叹息在奇异的刀法和红色的雨珠中消逝。
雨珠怎么会是红色的?
宋暖雨呆呆的看着,看着自己的血从肩臂上喷出去老高,染红了这一片的落雨,红。
于寻寻的表情也一样奇怪。
他在想,为什么自己的剑和宋暖雨的剑会那么刚好同时卡在对方的刀身上。
刀身满布着缺口,其中塞满的两个是喜乐双剑。
“凌峰断云,刀出梦断”!
潘雪楼的刀举高过头,冷锋一向凝住身前的两人。
落,必是两条人命。
“不要!”有人在背后叫了起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不要!”唐羽铃跨过崩落的碎砾,进入雨中说着每一个字,道:“他们只是按着布孤征的命令做事!”
所以该死的人只有一个布孤征。
“更何况这九个月来他们也曾经做过一些好事。”女人的声音软软的,就像她的心那般不忍道:“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他们一次机会?”
宋暖雨和于寻寻已经走得几乎看不见背影。
雨似乎小了一些,东南一角的天穹,微曦泛白的几阳光正尽力要挣出一片蔚蓝。
那远去的一双背影有些儿苍凉。
对于方才出剑的人,潘雪楼何尝不想跟他们把酒论交?
“他们的剑很光明正大!”他叹了一口气,垂眉望着地上污泥小盖的红,轻轻摇头道:
“剑就是心!”
有一颗光明正大的心,为何会去杀同样具有一颗光明正大的心?
潘雪楼正在想的时候,霏霏细雨中有两个人走来。
两个人?走得好慢,慢得像是每一步都很吃力。
更近了,唐羽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绝对不是因为雨寒天冷。
而是一寸一寸接近过来的“两个人”,其中有一道身影是副骷髅。
一副看起来愁眉苦脸的骷髅。
“苦脸骷髅,请君入冥”,夏斜!
***
“那个年轻人打败了‘喜乐双剑’?”
“是!”
“他用的是什么兵器?”
“刀!”萧遗欢叹了一口气道:“凌峰断云刀!”
布孤征的一双眼眸,刹然暴出精光。
“是昔年米凌的那把凌峰断云刀?”布孤征的眼中竟然有了笑意道:“像这样的年轻人,我们似乎可以把他当成朋友?”
萧遗欢的表情一丁点儿没变道:“是!”
“我相信他一定会找到这里来。”布孤征以一个很舒服的姿势啜着酒,声音像是充满了愉道:“不过我还想再试一试他……”
萧遗欢的眼睛亮了一下,他维持每一个字由喉咙出来时和平常一样的韵律。虽然这需要极大的抑制力,抑制兴奋道:“布大先生决定派谁去?”
“柳晴风。”说话的人似乎连握着酒杯的手都在笑,道:“很可惜和那个年轻人交朋友后便没有机会领教凌峰断云刀的机会……”
所以他指派柳晴风代替他去考验那把刀的“感觉”。
萧遗欢知道柳晴风的紫背金鳞刀曾经受过布大先生的指点。
整整五年。
柳晴风的出手,几乎已有八、九分布孤征的神韵。
他笑了,淡淡的应喏,淡淡的转身,走出第一步。
布孤征认为潘雪楼找到了这里必然会跟他变成好朋友,不但认为,而且肯定。
的确如果没有魏迟留的血案,如果没有洛阳所有的客栈拒收,如果没有夏斜和他的骷髅现在已经找上了潘雪楼要命。
他们一定会变成好朋友。
就像潘雪楼和魏迟留一样,杯酒交生死。
因为他们都是英雄。
英雄和英雄之间并不需要时间来认识对方。
他们的时间是用来做更多有关“英雄”的事。
萧遗欢笑了,当他看见柳晴风的时候,心里正在想。
“如果英雄的刀挥向英雄,是不是也正是因为时间不够的关系?”
柳晴风对于萧遗欢突然问出来的这句话皱眉想了很久很久,才道:“不会,被称做英雄的人一定有他特殊的神韵,彼此一眼就可以认定对方。”
“不过……”他补充了一句道:“除非两个人的心一开始就决定非置对方于死地不可。”
萧遗欢笑了。
他正是要让这件事变成“必然”的发生。
***
夏斜的骷髅是一件很奇怪的兵器。
它来自大漠,大漠的“黄沙天地流”。
据说远在两百年前柳帝王的时代,蜀中唐门便有一个叫唐遥的不世奇才,号称“唐门的手指”!
由于他太恃才傲物,终于被一十二位唐字世家的长老逐出了门户。
一怒,远到塞外凭着巧妙灵特的手指打造出“苦脸骷髅”,一身机关最少有三十二种之多。
“这座骷髅本身就是一个随时可以携带的机关房。”夏斜的声音一向是阴阴沉沉的,道:“对于我要他的命的人,一向会告诉他这句话!”
“苦脸骷髅,请君入冥”。
冥就是地狱,就是死亡。
潘雪楼明白这句话,不过他更想明白道:“你在杀魏迟留的时候,是不是也告诉了他这些?”
“没有!”
“为什么?”
“因为他不配!”夏斜的声音更冷,一双瞳孔烧着怒火道:“一个出卖大明皇朝的汉贼只有死!”
他的意思是,跟这种人说话是一个耻辱。
潘雪楼没有机会再问他最想知道的事情。
夏斜的骷髅突然“活”了起来。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杀方式,夏斜将苦脸骷髅放在自己的身前,用双臂控制着杀人。
人和骷髅之间配合是如此的完美。
恍然一看,真会以为是夏斜的一身骨骼跑了出来似的。
潘雪楼的眼中有一份惊叹。
惊叹于两百年前唐遥的巧思,以及随着制造出这副骷髅所创出大相违反一般武学理论的搏技。
刀出,每一个缺洞拍着空气都发出不同的旋律。
每一寸前进时,空气的阻力滑过刀身的缺洞也都产生了极为微妙的变化。
这种分毫之间的差距,肉眼或许看不出来。
但是生死一线往往也决定在这分毫的变化上。
潘雪楼的刀一动,夏斜立刻感受到无比的压力。
骷髅的双臂平伸,刹那却是左臂一缩右臂暴长一倍。
潘雪楼刀迎,方架住,忽的右臂缩,弹指变成左臂自顶上百会穴罩来。
“好!好古怪的兵器!”潘雪楼笑着,以刀再架格,同时往前一大步迈进。
一丝冷笑,自夏斜唇间而出。
潘雪楼觉得不对时已经来不及。
苦脸骷髅不是人,而是一具机关。所以它也可以做到人类不可能做到的两件事。
那只“手臂”可以倒拗“关节”扣下。
五根骷髅指可以脱出“手腕”如飞爪。
潘大公子唯一可以做的,似乎唯有“闪”。
因为这具骷髅又做出一件人类绝对做不到的事。
头飞,飞头。
机括的弹力让那颗森森刃牙大张的骷头闪电咬来。
好快!
所有的变化都还来不及收入眼。
唐大姑娘惊叫的声音也还来不及发出来。
血已经由潘雪楼的肩头喷出,是五指飞爪入。
血有由着潘雪楼的颈胸喷出,是刃牙飞头咬。
但是他仍旧站着,而夏斜却已经倒了下去。
为什么?
夏斜不信,他实在不愿相信。
但是事实告诉他,凌峰断云刀,潘雪楼的凌峰断云刀的确可以让他倒下去。
唐羽铃的口张得老大,楞在小雨中。
是惊喜盖过了所有的知觉?
还是一种情愫已经系住了自己的心,甚至越逾过对生命。
潘雪楼“收”回了刀,在雨中,在渗出的血滴中。
“凌峰断云刀不愧是十年来最奇特的兵器!”夏斜的眼中就如同他的话一般充满了钦佩,道:“因为它让人们看到刀身都是‘缺洞’,却不会去想到‘刀’其实是由许多碎钢片所‘组合’……”
每一片钢片都有它固定的位置。
所以刀还是刀的样子。
但是当钢片索系在刀柄的机括弹开时,这把刀已经变成了有二十四片暗器,有二十四种不同的气机有二十四路不同的回二十四个不同的方向扑向敌人。
“如果苦脸骷髅有毒……”夏斜要走以前忍不住问了一句,道:“你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我知道你一定可以躲过。”
潘雪楼笑了,脸色相当的诚恳。
“除了小时候被我爹追着打以外……”他很认真的说着他的话:“我一生从来没有逃过,也没有躲避过任何人。”
夏斜转身时,又听到的一句话是:“而且我相信你并不是那种在武器上淬毒的人。”
夏斜离去时嘴角一直在微笑。
他败了,可是败得他妈的爽快舒服极了。
***
“雨停了!”
唐羽铃用力吸一口气,好像要把屋檐碎洞倾流一柱柱进来的阳光吸入心胸,脸庞洋溢着疲惫后的闲适。
的确方才她做有生以来第一回包扎伤口,而且是流了很多的血的伤口这件事,相当艰钜。
现在她的心里可有一丝骄傲。
虽然伤布那样儿绝对称不上美观。
甚至连“平整”两个字都开不了口称说。
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也可以为潘雪楼做一点事。
骄傲由她发光发亮的翦水眸子里肆意的倾。
潘雪楼有些痴了。
痴了,伊人的身影映在瞳孔里,蕴染她身后一片迷迷蒙蒙的阳光。
波动的水气,虚虚渺渺有些像云雾里的飘浮。
鹅黄滚镶紫沿的衣裙在微风小动中做尽轻模样,梅英淡疏几束方才湿了犹未乾的垂发翩翩舞袂,伊人小挽袖!
真惊鸿入心。
唐羽铃自己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外头的风吹动一滴屋檐上挣扎不肯走的雨珠落下了面颊,一凉。
一凉,一惊。
一惊,一醒!
她才俄然发觉和潘雪楼互凝柔眸多久了?
***
“那个年轻人会是个不错的朋友。”布孤征淡笑着道:“所以你和他比刀的目的是交朋友而不是杀人!”
柳晴风从布孤征书房出来的时候,心里一直记得这句话。
交朋友而不是杀人。
他笑了,真想快点见见这个叫潘雪楼的英雄。
雨早已经停了。
踏在湿软软的园径上,让他觉得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这种感觉也是一种心情。
总觉得今天一切都美好极了,连空气中的青草味都令人觉得心旷神怡。
萧遗欢走到他面前时也是在笑着,一边递过手上的包子,一边笑得很够朋友道:“两个包子,一人吃一个!”
柳晴风有一丝感动。
萧遗欢是布大先生最倚重的助手。
天下八骑的他们都知道,布大先生的“天运会”日后必然由萧遗欢来继任。
没有人怀疑,也没有人有异议。
握住包子的掌心有种温热的感觉,直传到心里变成感动。
他非常喜欢交朋友。
尤其是那种本身已经是英雄而对待别人又像兄弟的那种朋友,他恨不得全世界都交上!
“两个包子,一人吃一个!”
这句话一直让他吃下这个包子在肚子里消化了,还不断的在脑中一次又一次的响着。
“萧遗欢真是够朋友!”
柳晴风拍了拍刀匣,大步的迈在阳光里。
真好,今天什么事都好像特别的令人愉快。
心情一愉快,脚步也迈得特别大。
这股情绪一直持续到不小心碰到一名卜者为止。
卜者是一名六旬近七的驼背老人。
横布在脸上的每一丝皱纹都藏有人世间的智慧似的,又深邃又安详。
卜者扛在肩上“铁口直断”的旗杆摔落弹了两下在地上,背囊也倾斜的掉挂在肘曲上,抖落出一支签来。
柳晴风有些歉疚,而且很快的表达他的歉疚。
旗杆抬起来了,竹签已捡递交手。
甚至还有一锭五两重的银子。
卜者接过竹签时的脸却变了。
“天雷妄”!
易经第二十五爻,上乾下震的“天雷妄”!
卜者惊惶中用力拍掉了人家手中的银子,一双眯成不见眼珠子的眼瞳直楞楞看着对方的右掌食指根。
脸色由方才的喘红而变得惨白。
柳晴风已经有点不高兴了。
除了布大先生之外,没有人敢拍掉他手上的东西。
因为他握刀的右手非常的有力,也非常的坚定。
卜者突然的举动是因为自己的歉疚和疏忽,否则,这种老人就算一百个一起来,现在也全都躺下了。
柳晴风碰到撞倒了人和卜者异常的举动,立即引着一圈又一圈的人围观。
看热闹原本就是人类最大的毛病之一。
“天雷妄!这位公子大犯小人,危险异常。”卜者颤着声音向眼前这个穿土黄色大氅,头戴四方逍遥巾的年轻人,每个字都说得很辛苦,道:“右掌食指根处飞煞倒钩和天命线飞冲相缠,怕是血光杀身之祸……”
柳晴风的好心情全没了。
“老先生留点口德!”他冷冷哼道:“在下不过是撞了你一下,又何必咒诅人死?”
“公子不信?”卜者急了起来,看看自己一身白袍,再看看对方一身土黄大氅,颤声道:“公子由那个方向来?”
柳晴风看了一眼四下近百围观的人头,终于捺下性子一指来路道:“从那端来!”
卜者掏指,脸色更变道:“现在五月十六,方方是夏至过往冬至,阴遁计算………”
柳晴风勉强听着。
“今日阴六局,现下已巳时,死门在洛书巽位。”卜者的声音越来越凝重,道:“就是公子方才的‘来路’!”
柳晴风咬住一肚子的怒火,问道:“又怎样?”
“八门已开,三奇乙丙丁又不在死门护‘主’,庚必杀甲!”卜者大大一叹道:“三奇不护‘甲’主,八门又走死路,奇门遁甲最大忌讳莫过于此……”
柳晴风猛可怒喝道:“说完了没”卜者看着他,悲哀的摇头道:“巽位属土,而且是阴土。和今日此刻阴局是‘底旺’之格,本来已是土来生金有刀斧剑钺加身重祸,而公子又着土黄氅袍,一而再,再而三,岂能躲得过天运!”
柳晴风真想出手杀了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老头子。
他忍住是因为不对在先。
更重要的是,对方是个不会武功的老人。
无论如何,他下不了手。
唯有折身调转不理而去。
但是背后那卜者还有话说,嘶哑悲嚎如将死之兽,道:“公子,你千万换一件别种颜色的衣袍……”
柳晴风当然理也不理的继续走着。
卜者竟是不顾老迈,跨一双瘦腿在回上气不接下气追着,叫着道:“公子,老夫穿白袍属水,公子黄袍是土,土来克水,公子若不赶紧换袍,只怕老夫连受血光之灾,活不过今日……”
柳晴风大笑,笑声有着愚弄和怒气道:“老头,你自个儿换一件不就成了!”
“我……”卜者已气喘嘘嘘楞立看着柳晴风大步离去。
人潮在没戏看的时候又各自归回了原先的运作。
没有人听到卜者在喃喃自语道:“是你来犯我,我换一件衣袍有什么用!”
没有人听到,没有。
除了萧遗欢。
“老先生,算个命吧!”
萧遗欢的这句话没有人听到,也没有人注意到。
反正那名卜者就是这样从人们的眼中消失。
而且很快的大伙儿都忘了方才有一件什么事发生过。
洛阳城里的每个人都很忙哪!
孜孜营营着三餐犹且不及,还挂念啥?
一直到第二天,洛阳城南的洛河畔浮出了卜者满脸无奈的体,人们才又记起了前一天的事。
“那个卜者真是准!”酒楼茶坊很容易就听到人们在讨论道:“他算定柳公子有血光大祸,必死,果然……”
柳晴风的体已经在小西梵寺外被发现。
“据说布大先生从昨晚就一直傻楞楞的看着体到现在。”有人小声说着,像是露极为珍贵的情报,道:“凶手就是那个在快意大笑楼带走大美人的小子……”
“原来就是打败钱……”有人惊呼。
“嘘!”同桌的朋友做出噤声的表示,指指旁儿那端。
那端钱游天钱大爷正在大吃大喝,而且还笑得挺乐。
和两天前完全换了个人。
因为败给一个能打败喜乐双剑、夏斜和杀了柳晴风的人并不算太丢脸。
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光荣。
钱游天之所以红光满面,开怀大笑,那是因为他知道有人一定可以替自己出一口鸟气。
布孤征!
布孤征的“黄泉”名刀,据传是承传自当年一代刀侠黄泉。
黄泉的刀和俞傲、老鬼并称于三十年前最悍的刀。
那个叫潘雪楼的小子能躲过“黄泉传人”布孤征的一刀?
***
“这些是天运会所有的组织力量和资金的名册!”布孤征的语气充满了悲壮和决心,道:“现在交到你的手上。”
萧遗欢的表情绝对是一等一的生动,道:“会主,请勿予遗欢重托!”
“你要让我失望?”布孤征的双眉挑起。
“不!”萧遗欢回答得很有力,在柳晴风的体前,每个字都像是出自肺腑,道:“会主必杀胜那小子!”
布孤征淡淡的笑了。
有着安慰和悲凉萧索,道:“我胜了又如何?晴风已死,胜复何用?只不过是尽着心意。”
萧遗欢惊惶跪下,真情不疑道:“会主三思,遗欢……”
蓦地眼前两巨册簿本丢下,打断了话。
“再让我失望不如杀了你!”
布孤征大步走到门口,拉开!
头也不回的迈大步走出去,每一抬放落足,走得都非常的“用心”。
用心,宛如是尽全力冲向目标。
没有,没有人可以,也没有人敢阻止。
沉沉的片刻,萧遗欢动也不敢动。
背脊早已被汗水湿透,直到远远的大门口传来朗喝道:“备马!”
他终于嘘出一口气,笑了。
满满的讥诮,尽在嘴角牵动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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