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安府是赣南要冲之地,商业繁盛、文风称著,是一代宋儒欧阳修的故里。
这天城内来了二位身穿天蓝软缎儒服,文土装束的少年人,他们不但都生得貌似潘安宋玉,言谈步履之间,更有一种洒脱、飘逸,超凡出尘的气质。
他们的出现,使得吉安街头的男士尽皆失色,妇女争相走告,在这平静的城市内,掀起了一个不算太小的波涛。
小覃英并不是第一次穿用男服,所以态度从容,昂首阔步,颇有几分豪迈气概,她看着罗惜那仍末完全习惯的羞涩举止,不由轻声笑道:“我看姊姊还是回复女装的好!”
罗惜素看了覃英一眼,道:“我要穿了女装,和你走在一起,多不相称。”
覃英大眼睛一眨,射出高兴的光芒,道:“那么一来,元哥哥见了我们,便要吃我的醋啦!”
罗惜素轻轻的拍了她一下,薄嗔道:“妹妹倒会占起我的便宜来了,可是你不想一想,你比我矮若二寸以上,人家不叫你武大郎才怪哩!”
覃英更是大笑道:“我若是武大郎,姊姊不成了潘金莲了么!”
罗惜素玉面一红,骂道:“胡说!”伸手便要拧覃英的小嘴。
覃英笑着身形一旋,往横里一让,忽觉自己的身子,碰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吓得地脸色大变,脚下“飘香步”一错,总算没有把人冲倒。
待她凝神举目看去,以她这样调皮的小姑娘,娇靥之上,也不禁羞得红了半边。
原来,那是一个年约三十岁左右的壮年书生,脸上除了笑眯眯之外,更有一种令人说不出的不愉快的气味,总之他的左右脸,极不相称,有点异乎常人。
这事原是覃英的错,可是她见了那人之后,不但不道歉,反而气虎虎的责道:“你这人怎么搅的,为什么不声不响的跟在我们后面?”
那中年书生却毫不见怪,哈哈大笑道:“你自己不小心碰了我,我没有说话,你倒先责备起我来了。”
他转面似是征询罗惜素的意见地道:“小相公,你说,你这个朋友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
罗惜素也不喜欢那中年男子,但人家的话在情在理,不由她不答腔,当她樱唇一动,正要说二句谢罪之话时,覃英已抢着拦住她道:“姊姊,不要理他,他不是好人,看他能奈我何?”
那中年书生,笑得打跌道:“原来是姊姊妹妹的一对姊妹花,小生失敬了。”说着双手高高拱起,一揖到地,行起相见之礼来了。
只羞得覃英一把拖着罗异素,飞也似的逃了开去,把那中年书生楞楞的僵在那里,甚是没趣。
她们奔了一程,回头不见那中年书生跟来,罗惜素拍了拍胸口,吁出一口大气道:“妹妹,你看,多羞人!你为什么叫起姊姊来!”
覃英强嘴道:“我忘了嘛!”
她们二人笑了一阵,走进一家有名的酒馆,觅了座头。点了几样爱吃的小菜,准备好好吃上一顿。
饭菜未送之前,她们浏览着流来流去的人群,并各抒已见的细声谈笑。
不久店小二送上饭菜,两人便低头吃饭,用过一碗饭,罗惜素正要叫小二添饭之时,猛然又发现了那中年书生,直眼睛的看着她们。
罗惜素碰了覃英一下,一掀嘴道:“那讨厌的家伙,也来了。”
覃英偷眼瞟去,轻轻道:“用过饭后,我们把他诱到郊外去,教训他一顿。”
罗惜素本不愿生事,可是想起那中年书生,如果不让吃一点小苦头,必定不易甩开,于是也就不开口的默许了。
匆匆用过饭,算了帐离店的时候,覃英有意无意的斜了那中年书生一眼,丢下一句不知对谁说的话,道:“我们到城外李家坳去。”
二人长衫飘飘,头也不回地直向城外走去。
李家坳不是大地方,极为冷静,正是覃英教训那中年书生的场所。
到了地头,覃英大笑道:“我看那小子,一定没有胆量来。”
“纶音玉旨,小生天大的胆,敢不来么?”
那中年书生在五丈之外,接了这一句话,话音未落,人已到了跟前。
好快的身法!
覃英柳眉一挑道:“好呀!原来是会家子,姑娘不算是欺负人了。”
那中年书生笑道:“小生惹恼了妹妹,愿意领罚。”语气之中,已经有了轻薄的味道。
覃英玉手一抬,发出五成劲道,朝那中年书生击去,口中同时骂道:“你是自讨苦吃,怨不得谁来。”
今日的覃英,五成功力的掌劲,已经胜过她在武当大祭大典上的全力一击,掌风过处,卷起了一阵狂飙。
中年书生嘴角一掀,依然笑道:“妹妹功力不弱,怪不得出口便想教训人。”
他有心显示功力,大袖一挥,覃英的掌劲,顿时消于无形。
覃英“咦!”了一声,七成功力的掌劲,又已发出,威势之猛,好不惊人。
那中年书生眉头一绉,心内暗惊,觉出覃英功力确非等闲,他乃是成了名的老辈人物,当然不会打那没把握的架,尤其是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动手,百分之百的不合算。
所以,他不再硬接,闪身让了开去,覃英的掌力虽劲,却连他的衣角都未碰到。
覃英看了他的身法,也是心惊,因为她知道,以她今天的成就,实已超过目下各大门派掌门人的造诣,中年书生能轻易让开,足证此人颇有来历。
依她的脾气,原要全力再行出手,但当她看到罗惜素的眼光,含有制止她动手的意味时,才功劲一敛,冷笑道:“就凭这样一点点能耐,也敢出来惹事么!”
那中年书生半面一红,一伸手取去头巾,乌云似的秀发,随风吹起,笑吟吟的道:“我再叫你一声妹妹,该不会着恼了吧!”
原来那中年书生,也是女扮男装的人,这时覃英的火气略消,反显得不大好意思,她瞄了罗惜素一眼,意思是要罗惜素出来转圜。
其实,罗惜素也被那中年书生的突然化男为女,弄得发怔,好在她并非动手的人,又兼心性和平,于是挺身而出,道:“舍妹年幼无知,尚请老前辈见谅并示名号,以便叩见。”
现在应该说是中年妇人了,她原是喜爱这一对灵秀的小姑娘,才跟下来的,自然没有半点介蒂在心,当时笑道:“是我不好,怎能怪得贤姊妹呢?”
说话之际,又理好了头发,覆回文生巾,恢复了中年书生的打扮。
覃英见她语气和善,也就放弃成见,直率地道:“你真能不生我们的气么?”
中年男装妇人上前提起覃英的玉手,微笑道:“小妹妹,你一身功力超凡绝俗,必是名人之后,不知你师父是谁?”
覃英嫣笑道:“你自己是谁?还没有告诉我们哩!”
那中年男装妇人道:“我已久不在江湖行走,世人只怕早已忘了我的姓名,就是说了出来,俩位小妹妹也未必就会知道。”
覃英一指罗惜索道:“我素姊姊是古今通,她一定会知道的!”说得非常肯定,信心十足。
罗惜素瞪了覃英一眼道:“英妹妹乱说,你是要使我难看么!”
那中年男装妇人道:“我姓冷,名倩倩。”
罗惜素神色一变,看了覃英一眼,“呵!”道:“老前辈可是借住万洋山?”
覃英也想起万洋山有这样一位护法,不由玉面一寒,疾退三步,不待半面娇冷倩倩答话,便冷冷的道:“你原来是万洋山的走狗,本姑娘真要不客气了。”
半面娇冶倩倩身任万洋山护法之职,极少人知,想不到这二个年轻小姑娘,居然能一口说出她的底细。
她微怔之后,幽幽一叹,道:“小妹妹以为万洋山就没有一个好人么?”
覃英大笑道:“万洋山要是有好人,普天之下,便没有坏人了。”
罗惜寨从半面娇冷倩倩幽怨的一叹中,已体会出这位前辈女魔似乎有所苦衷,可能是因为伤心人别有怀抱,养成了可善可恶的性格,世人未曾深察,以致与传言略有出入。
单以她和覃英的争执来看,处处都能容让,足见心性并非绝恶之人。
罗惜素观察入微,还真给她看出了半面娇冷倩倩另外的一面。
就在覃英出言无忌之后,罗惜素急忙叫住覃英道:“妹妹对前辈长者,不可无礼!”接着盈盈的走到半面娇冷倩倩前一福道:“舍妹年幼无知,口不择言,尚请老前辈赐谅,晚辈这里先谢过了。”
半面娇冷倩倩全无记恨覃英之意,和善的笑道:“令妹心直口快,以人深省,我昔日的名声,就因被人误解不谅而来,如今寄身万洋山,也难怪她有此一说,真乃是自侮而后人侮之!”
罗惜素一时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明理的话来,一时竟想不出适切的话来回答,脸上的神色微微一愕。
此际,半面娇冷倩倩即接口说下去,道:“贤姊妹能够一口说出我的底细,又复得知万洋山的本质,想必是有心人了,不知可否撇开恩怨,见示师门来历,彼此先了解一下?”
罗惜素秀眉轻颦,但迅即舒展开来,笑道:“老前辈既然看得起晚辈姊妹,敢不直言相告。”接着一指覃英道:“舍妹姓覃名英,乃是武林一怪覃老前辈的爱孙,玉箫仙子卓者前辈的传人。”
半面娇冷倩倩脸上神色微变,因为变化太快,稍现即隐,谁也没有看出,她先对覃英点了一点头,静听罗惜素自我介绍道:“晚辈姓罗名惜素,乃武当门下,家师上悟下缘。”她不愿意以家世唬人,所以没有提起乃祖南明一剑罗拱北的名号。
谁知小覃英却接口补充道:“素姊姊的祖父,就是武林双圣之一的南明一剑罗爷爷!”
罗惜素嗔了覃英一眼,覃英大声道:“怕什么!要说就一点也莫保留,你怕万洋山主会不清楚你我么!”
半面娇冷倩倩脸上神色的变化更大,显得已经把持不住激动的情绪。
覃英见了奇道:“老前辈你怎么了?”
半面娇冷倩倩忙掩饰道:“没有什么,我只是想起令师和令祖等人,都是我数十年前的老朋友,如今见你们一个个都具有青出于蓝的成就,令人有不胜今等之感罢了。”
罗惜素脑中电闪,听出她言不由衷,又不便相问,只是笑了一笑。
覃英却猛然尖声叫道:“这怎样办!”
没头没脑的话,谁也不知她表的是什么情,罗惜素道:“妹妹,你又在发什么奇想?”
覃英娇憨地道:“冷老前辈既是我们的敌人,又是我们尊长的朋友,这该怎样辨哩?”
半面娇冶倩倩正色道:“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罗惜素和覃英一怔,同时道:“你不是在万洋山一边么?”
半面娇冷倩倩叹道:“我虽身住万洋山护法之职,但到目前为止,连山主的姓名都不知道,我不帮你们,帮他们做什么?”
覃英大喜道:“你这是真话么?”
半面娇冶倩倩仍然正色道:“从现在起,我就不再回万洋山,你该相信了吧。”
罗惜素沉思了片刻道:“老前辈既然有心站在我们一边,晚辈有一不情之请,请老前辈同意。”
半面娇冷倩倩见罗惜素说得慎重,迷惑地道:“罗姑娘有什么事?提出来我们商量着辨吧!”这两句话,显出这位老辈人物的阅历丰富和不轻然诺言的个性。
罗惜素笑了笑道:“依晚辈之见,老前辈最好仍然回到万洋山去,同时愚姊妹也想化装深入,有了老前辈的掩护,便不愁没有作为了。”
覃英附掌大乐道:“素姊姊的妙计,小妹完全同意。”她又回过头来,对半面娇冷倩倩道:“老前辈,敢不敢带我们去?”
你说她没有心机吗?她却是有意施起激将之法呢。
罗惜素帮腔道:“英妹妹真是不懂事,老前辈得衡量事情的轻重,岂会中你激将之计!”
说得半面矫冷倩倩莞尔道:“罗姑娘胸罗万有,覃姑娘天真坦率,老婆子成全你们的苦心。”
罗惜素和覃英笑吟吟的道:“老前辈没有其他的顾虑么?”
半面矫冷倩倩豪笑道:“你们年青人都不怕,我这快要入土的老婆子还有什么好顾虑的!”一语刚了,忽然话音一变道:“只是你们要用什么身份进入万洋山哩?”
覃荚想出了一个主意道:“我们就算老前辈新收的两个徒弟好了!”
半面娇冷倩倩连那半边不太漂亮的面孔,也都绽开了笑容,正待说话,却被罗惜素抢先道:“这个办法不行,我们要是以老前辈的徒弟身份进入万洋山,势必换回女装不可,那样只怕会被人认了出来。”
半面娇冷倩倩听了罗惜素的话,多少有点失望,因为她私心颇有将几种绝学传给她们的意思。
覃英道:“那么我们叫冷老前辈姑姑,充作她的侄孙好了。”
罗惜素迎着半面娇只笑,没有表示个人的意见。
半面娇冷倩倩苦笑道:“老婆子一生孤苦,谁不知道我六亲皆无,忽然带回这样两个漂亮的小孙子,只怕背后人言可畏,在凶狠的骂名之外,要加上一个淫乱的批评了。”
罗惜素一把拉同覃英行礼道:“姑婆先认了我们这两个侄孙,正了称呼,孙儿有话回禀。”
半面娇冷倩倩又羞又乐地道:“真是折杀我了。”
罗惜素行过礼,先安了半面娇的心,申述道:“其实我们正要利用那批魔崽子是是非非的心理,逃过他们正当的疑虑,只是姑婆的清誉有损,侄孙们有点于心不安。”
半面娇冷倩倩心意一决道:“管他们背后闲言闲语,反正我过去的名声,也没有什么可夸耀的!”倏又改口笑道:“你们现在是我的侄孙,老婆子可摆出长辈出架子来了。”
罗惜素也笑道:“一切遵命!”
半面娇冷倩倩说了一声“好!”道:“我们走!”
覃英初到吉安府,方向尚未摸清,真不想马上就到万洋山去,心急问道:“到那里去?”
半面娇冷倩倩道:“随我杀人去!”人便凌空射出,几个起落,已出去十丈。
罗惜素和覃英讶疑不定,纵身追了上去。
半面娇冷倩倩虽起身在前,却未施展全身功力,所以行不多远,罗惜素和覃英便已迫了上来。
罗惜素试探地道:“姑婆,你有什么未了的恩怨?”
覃英却是大嚷道:“你为什么还要无缘无故的杀人,我不去!”嘴上如此说着,脚下却一点未慢。
半面娇冷倩倩“噗吓!”笑道:“你们要我仍回万洋山去,不完成下山的使命,怎能回得去?”
覃英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补救么?”
半面娇冷倩倩边走边道:“我们先赶到地头,由你们出手去办,只要能交待得过去,我没有意见。”
罗惜素道:“请姑婆先说明,要杀的人是谁?”
半面娇冷倩倩点点头道:“其实被杀之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乃是万洋山在江西的总负责人,永丰水家庄庄主水钦。”
覃英讶道:“他犯了什么过错,为什么要派姑婆去杀他?”
半面娇冷倩倩摇头道:“我只是奉命行事,其余的也完全不知。”
罗惜素道:“姑婆此行,不知是要将水家庄全庄处死,还是罪罚及仅水钦一人?”
半面娇冷倩倩道:“仅及水钦一人!”
罗惜素道:“以万洋山的手段,怎会放过他的家小?”
半面娇冷倩倩笑道:“水家庄乃是万洋山的大舵,不杀水钦的全家,并不是万洋山主心存慈善,而是另有用意。”
覃英道:“有什么用意?”
半面娇冷倩倩道:“杀了他,还要嫁祸在庐山的人身。”
覃英大眼睛一鼓道:“这怎样行哩!我们总不成自己害自己呀!”
半面娇冷倩倩茫然的问道:“英儿,你与庐山也有什么联系?”
覃英反问道:“姑婆,你是不知,还是故问?”
半面娇倩冷倩叹了一口气道:“我在万洋山住了将近二年,既未问过万洋山的事,也懒得打听江湖上的情形,这次下山,除了所负的任务外,其他的事一无所知,就是万洋山开派之事,都是下山后听旁人说起才知道的。”
覃英眨了一眨大眼精,露出满面的疑容道:“此话英儿不懂,姑婆既未与世隔绝,怎会寡闻若是?”
半面娇冷倩倩半面一红,解释道:“我们九大护法,在万洋山各有修真之所,老婆子不爱热闹,选了一个僻静的所在,过的是离群独处的生活,怎会知道外界之事。”
覃英更是不解道:“姑婆既无尘念,为什么入了万洋山的伙?”
半面娇冷倩倩似有难言之隐,半晌未曾答言,罗惜素何等可人,不愿覃英盘根问底下去,乃笑着将近年来所发生之事,摘要地说与半面娇冷倩倩知道。
半面娇冷倩倩有如初从梦中醒来,失态地问道:“你爷爷断了一条手臂,人还好么?”
罗惜素听出半面娇冷倩倩语气中,充满了关切之情,微一怔神之际,覃英接口道:“罗爷爷年老血衰,老态毕现,无复当年的气概了。”覃英并不知道南明一剑装病欺敌之事,所以说得真情流露。
半面娇冷倩倩脸上飘过一抹愁容,既关切,又不愿流露地揩去了眼角的泪丝,脚下加劲,走得更快。
罗惜素虽看出了一部份端倪,但知道老人家的事,如果不自己说出,做晚辈的,实在不便相问,于是也就默默的跟了下去。
只有小覃英尚无所觉,一张嘴巴,就像出谷的黄鹭,说个不停,解去了半面娇冷倩倩不少的烦闷。
傍晚时分,他们到了永丰,落了店,用过晚饭,略事调息,便动身向水家庄奔去。
途中,罗惜素又道:“我们得想出一个两全之道才行。”
半面娇冷倩倩有心考较两小,故意不表示意见。
覃英想了半天,道:“素姊姊有女诸葛之誉,小妹听命而行。”
罗惜素忽然想出一计,道:“我们留他一命,要他在万洋山开派大典上,洗刷庐山的清名,更可反打万洋山一耙。”
半面娇冷倩倩道:“此计虽好,只怕水钦靠不住。”
覃英直觉地道:“我们在他身上弄点手脚,便不怕他靠不住了。”
罗惜素看了覃英一眼,看得覃英玉面一红,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谁知罗惜素却同意了她的意见道:“事贵从权,只要立心可对天日,我不反对英妹妹的意见,可是不到无法可想之时,还是以德服之为妙。”
覃英又道:“不知素姊姊如何说服他?”
罗惜素笑道:“随机应变,不可拘泥,我答不出你这个问题。”
三人一阵谈论,已距水家庄不远,半面娇冶倩倩停身道:“你们隐在一旁,待我先把他们叫出来。”
罗惜素和覃英闪身藏在一株大树之上,半面娇冷倩倩扬手打出一串旗花,旗花升空,发出了红绿色的火光,闪了几闪,就熄灭了。
过了不过片刻时光,便见两条人影,捷奔而来,轻功不弱,都堪称一时高手。
那两人落身在半面娇冷倩倩身前,冷倩倩取出一面玉牌,在他们眼前一晃,收了起来,不言不语,态度高傲冷漠。
那两人见了半面娇冷倩倩的玉牌,似是恐惧已极,行了礼,恭敬地颤声道:“江西大舵正舵主水钦,副舵主阴独听候吩附。”
罗惜素和覃英虽躲在大树上,但因功力探厚,夜眼视物清晰无比,仍把那二人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那正舵主水钦,年约六十左右,仪貌堂堂,颇有几分正气,想不出他为什么会做了万洋山的大舵主,那副舵主阴独,年约五十开外,长像猥琐,脸上阴晴不定,正是小人之流的人物。
这时半面娇冷倩倩面冷如冰地道:“你们两人该办移交了,知道么?”
这句话相当含混,不知是指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水钦脸色一变,又恢复了正常,显得有几分骨气地道:“属下知道这一天终会来到的,只不知对家属如何处置?”
半面娇冷倩倩没有答他的话,眼睛落在阴独的脸上,阴独打着哆嗦道:“属下尽责守命,水舵主的不法,都是属下检举的,不……不知……”
扑身跪下,哀呼道:“请护法高抬贵手,饶了属下一条贱命!”
水钦恨恨的瞪了阴独几眼,欲言又止的低下了头。
半面娇冷倩倩玉手一挥,把阴独打得在地上滚了两滚,揶揄地道:“你升舵主了!”
阴独一滚爬起身来,向半面娇冷倩倩连磕了三个响头,卑贱之极地道:“谢山主洪恩,护法大德!”脸色马上显得狰狞起来,向水钦哼了二声。
半面娇冷倩倩大模大样的吩咐道:“水舵主罪及一身,与任何人无涉,阴舵主应善体山主之意,不可误了大事,否则,你吃罪不起。”
阴独惊讶地连应了几声:“是!”却不敢发言相问。
半面娇冷倩倩又道:“水舵主身死之后,你可扬言,是庐山之人下的毒手,至于水舵主身后之事,依例重殓,不可露出丝毫马脚。”
阴独眼睛乱闪,嚅嚅地道:“水舵主如果死在护法手中,只怕无人相信属下的话。”
半面娇冷笑道:“山主天人,岂有见不及此之理,你的胆子不小,敢心生疑念!”
阴独吓得连退数步,吃吃地道:“属下知罪,以后不敢了。”
半面娇冶倩倩一摆手道:“你先回去,明天自然有人当众下手,现在我有话要问水舵主。”
阴独心思狡猾,不知水钦是否也会告他一状,故作不懂话意地留在原地未动。
半面娇冷倩倩大喝道:“你为什么还不走!”
阴独做出一付可怜像,对水钦道:“水大哥,不要错怪了小弟,我……我……”还要说下去,半面娇已是大袖一挥,狂飙起处,把阴独击出丈外,连爬带滚的狼狈面去。
半面娇冷倩倩见阴独去得远了,脸色立即和缓了下来道:“水舵主,你有什么话说?”
水钦哈哈大笑道:“我有什么话好说,自己做错了事,走错了路,怨得了谁呢!”他一语双关,如果不是有心人,真难听出他的话意来。
半面娇冷倩倩有心一试他的真意,故作不懂,也一语双关地道:“你做错了事,为何不谋赎罪之道!”
水钦情绪冲动,脱口道:“一步之差,回头恨晚,我还能为那魔头卖命么!”
半面娇冷倩倩阴森森的道:“水舷主胆子不小,果然心怀异志,山主没有看错人,可是你这时说出这种逆上的话来,不怕罪及妻孥么!”
水钦狂笑道:“老魔心黑手辣,他不杀我的家属自有他的图谋,我就是当面驾他两句,他也不会不计后果!”
半面娇冷倩倩佯怒道:“你要破坏了山主的计划,只怕你身受之惨,无以复加!”
水钦眉头一皱,又扬起了惊天动地的豪笑道:“只怕不能尽如你们的心愿?”一语刚了,回手一掌,已向自己天灵盖砸落,匿身树上的罗惜素和覃英,失声惊叫,疾射而下。
半面娇冷倩倩老辈人物,何等阅历经验,早就看出了水钦的用心,准备多时,这时见水钦真要举手自尽,单臂一操,不知用的什么手法,扼住了水钦的腕脉,水钦全身劲力尽泄,莫知所措。
他忽然大口一张,又图嚼舌而死,谁知半面娇冷倩倩又伸手点住了他的“牙腮穴”,使他张开的嘴,无法用力,半面娇冷倩倩笑道:“你倒是一条汉子,死不得!”
这时,罗惜素和覃英双双落身在水钦的面前,覃英看了不忍道:“姑婆,放了他吧!”
半面娇冷倩倩松了手,但点了他的穴道,摇头道:“你们先把话说明,再解他的穴道,否则他怎有耐心听你们的话,那岂不糟塌了你们的好意。”
罗惜素笑道:“姑婆想得周到!”
水钦满头雾水,不知她们在捣什么鬼,双睛怒火贯目,只恨骂不出声来。
罗惜素盈盈笑对水呋道:“晚辈罗惜素和覃英,深深佩服老前辈的知过能改,现有几句心腹之话,请教老前辈。”
罗惜素和覃英两个人的姓名,自武当大祭大典之日起,已经在江湖上传开,水钦乃是江西大舵之舵主,岂有不知之理。
罗惜素报名之时,一双柔和的秀目,射出两道令人可以放心信赖的精光,与水钦正目而视。
水钦眼中的怒火熄了,虽不能言语,但从眼色之中,可以看出他心气已经平息。
罗惜素示意覃英解了水钦的穴道,水钦穴道一解,迷惘地道:“两位少侠想是女扮男装的了,不知有何指教?”说话之际,又看了半面娇冷倩倩一眼。
半面娇冷倩倩不待罗惜素解说,点头微笑道:“水舵主可知本护法的姓名么?”
水钦脸色一正道:“玉牌乃是身份的证明,老夫没有知道大护法名号的必要。”言下仍有怒气。
半面娇冷倩倩仍是笑道:“你这种口气,要是昨天对我说,我便会要了你的老命,可是,今天我和你一样,已对万洋山生了异心。老婆子姓冷名倩倩,你的年纪不小了,应该知道吧!”
水钦出道之时,正是半面娇冷倩倩横行江湖之际,对她自然知之甚详,不由从心坎底下,冒出一股冷气,半天不语。
罗惜素接口道:“冷老前辈寄身万洋山,乃是别有用心,老前辈不可疑虑,晚辈现在再问老前辈一句,你是否真有反倒万洋山的勇气?”
水钦豪气干云地道:“只要有赎罪的机会,万死不辞!如果口不应心,天诛地灭!”
罗惜素摇手道:“老前辈言重了,我们相对以诚,且听晚辈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她顿了一顿,似是构思措词。
覃英忍不住道:“素姊姊,有话快说,为什么婆婆妈妈的?”
罗惜素慎重地道:“晚辈想了一条小计……明天出手取你生命之时,我只一掌闭住你全身的穴道,使你暂时状如真死,事后晚辈再把你救活过来,请你于万洋山开派之日,化装易容混入,选择恰当的时机,正身出来,说几句正义之言。”
水钦毫不考虑地朗声道:“承女侠如此安排,此后生命已非我有,何况为了正义之事,自是义不容辞。”
罗惜素又道:“老前辈回去之后,可密嘱家人,在你遭难之后,速即举家护棺远行,但不可说出假死之事,以免他们心无悲戚之苦,而误了大事。”
水钦衷心地佩服道:“罗姑娘顾虑周详,老朽理会得,只不知……只不知……”他原是不放心罗惜素的功力,能否做到天衣无缝的境地,瞒过所有的人。
半面娇冷倩倩也举起了疑惑之色的眼睛,注定罗惜素的身上。
罗惜素自己不便吹嘘,只好默不答腔,故作没有会过意来。
覃英却娇笑连声道:“素姊姊六阳罡指,罗门绝学,老前辈尽可放心,误不了事。”
半面娇冷倩倩仍不放心地道:“生死之事,一点大意不得,孩子你确有把握么?”
罗惜素不得已点头道:“侄孙自信下手之时,能守分寸。”
覃英又天真地道:“姑婆只怕也难胜过素姊姊呢!”
半面娇冷倩倩笑骂道:“刚才我让了你两招,你便以为我胜不了你,是不是?”
忽然又叹道:“我要不是见机得快,只怕真还胜不了你哩!”
罗惜素怕半面娇难过,打岔笑道:“英妹妹的功力,怎可和姑婆相比,只是她的‘飘香步’,确可自保罢了。”
半面娇冷倩倩惊喜道:“你得了大脑袋的传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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