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元一语未了,廖小玫截口道:“李大侠可是不相信敝宫会处置他……”
话声微微一顿,但却不让李中无开口,马上接着又道:“大侠如果怕敝宫循私纵容,小
妹作主,欢迎二位大侠作客敝宫,亲眼目睹。”
李元中摇头一笑道:“在下并无不相信贵宫之意。”
廖小玫秀目微微一颦道:“那大侠之意是?”
李中元道:“这样对在下来说,未免太便宜地了,他折磨了敝亲将近一年,所以在下也
照样要叫他受一年罪,贵宫如果要人,一年之后,无不从命,可是现在不行。”
廖士珍勃然大怒,冷笑一声,道:“李中元你算是太不识相,给脸不要脸!”
李中元却是不动气,微微一笑道:“你的意思是?……”
廖士珍飞扬浮躁地道:“不管你行不行,本宫就是要把人带去。”
李中元一笑道:“你有这个本事?”
廖士珍哼了一声,蓦地出手,便向李中元肩头上抓来。
李中元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反手一招“灵蛇吐信”,连消带打逼开廖士珍来势。
廖士珍这时已是立身而起,居高临下,他出手果然不俗,动手又快又狠,一击不中,第
二招又连番攻到。
李中元依然坐姿不变,挥手应敌只见掌影纵横,片刻之间交手了十多招,廖士珍不但未
能伤得李中元,甚至未能把他逼离座位。
忽然,廖小玫娇笑一声:“好了好了,不要打了,哥哥,我们又不是斗气来的,动手动
脚,多没风度。”说话之间,翠袖一甩,带起一阵激荡潜力,先把廖士珍逼得身子倒退而出,
接着又收袖一带,又震得李中元身上向后仰了一仰。
李中元心头一震,凛然暗忖道:我几乎把她看走眼了,敢情她还是最强的一位。
廖小玫虽然有点投机取巧,乘人不备,但要没相当的功力,又怎能把李中元震得上身一
仰。
她略显颜色之后,见好就收,笑吟吟又向李中元赔礼道:“家兄脾气急躁,又不懂人情,
完全是家祖母惯坏了,粗鲁不情之处,尚请不要放在心上。
李中元暗笑一声,骂道:“好狡猾的丫头,你们要是打得过我,只怕就没有这些好话听
了。”
他心里骂着,脸上却是不露形色,保持着笑容道:“令兄心直口快,乃是直肠汉,站在
贵官的立场并没有错,在下何怪之有。”
廖小玫笑道:“照你李大侠说来,家兄没有错,那么错在那里……哈哈……哈哈!就算
错在小妹身上吧……”
面容一肃,接着字字含功带劲地道:“就凭你李大侠的话,足见你李大侠是一个可交的
血性朋友,好!今天,‘冷魂宫’交上了你李大侠,一切不谈了,你要留下鬼影子查玄,你
就留下他吧!”说得斩钉截铁,气概万千,不让须眉。
李中元一怔之下,不好意思地道:“姑娘,这叫在下说什么才好?”
廖小玫一笑道:“什么也不要说,咱们也不打扰你们了。”
站起身来,行抱拳之礼,拉着廖士珍飘然走出墓庐而去,连李中元想送她都来不及。
白义生望着她的背影,心内向往地发了片刻呆,然后摇头一叹,不胜其惋惜地道:“可
借此女生于‘冷魂宫’!”
李中元笑了一笑道:“天下何处无芳草。”
白义生漫应了一声,话题一转道:“老五,他们来势汹汹,想不到竟然如此偃旗息鼓以
退,你看他们会不会另有什么阴谋诡计?”
李中元道:“这个很难说。”
白义生道:“我想去摸摸他们,你看如何?”
李中元暗暗一皱眉头,他很明白这位师兄的性格,很不容易叫他打消此念,何况自己是
他的师弟,当下只好顺着他的意思道:“四哥要去,可要小心啊。”
白义生一笑道:“有了今天的成就,你还不放心么。我去了!”只见他身影一晃,人已
出了墓庐,身形消失之后,“了”字才遥遥传来。
李中元见了,心申暗自高兴地点了一点头,挥手吩咐金眼神雕蔡眇关了庐门,转身回暗
室而去。
话说白义生掠飞似电,转过一座山峰之后,忽然望着一株大树停了下来。大树上飘着一
条绢巾,阵阵幽香,透鼻而入,白义生深深地吸了两口长气,自言自语地道:“香味好像廖
小玫身上的香味!”
他脑念方动,耳边已响起一阵轻笑道:“你看,小妹好粗心大意,掉了东西都不知道。”
跟着人影微晃,廖小玫从一株苍松之后现身飘然而来,她来如轻烟,美妙已极,白义生
见了不由打从心底深处,由衷赞佩不已。
廖小玫望着白义生嫣然一笑,轻抬玉手,拾起了那条香巾,收入怀中,道:“白大哥,
准备到哪里去?”
这里四处无人,叫声大哥又有何妨。
白义生但觉得心弦猛震,讪讪地道:“在下准备到长安去。”
廖小玫“卟哧!”一笑道:“白大哥真的要去长安么?”
白义生原是精明无比的人,这时好像一点聪明都用不上,变得其笨无比,经她这一笑,
才恍然而悟,自己说的长安,怎会走到这个方向来,但他一发现错误之后,立时暗暗吸了一
口长气,把心神收敛起来,正色道:“当然真的。”
廖小玫笑着:“白大哥,你真是一个怪人,近路不走,走远路,绕着圈子上长安。”
白义生一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在下因为转一趟洛阳,所以走向了这个方向。”
廖小玫明眸一亮,“啊!”了一声,笑道:“这可好,小妹也正要上洛阳去,我们结伴
同行好不好?”
白义生原是信口开河,随口说的应承话,想不到事情这样凑巧,心中一苦,答话之间,
微一犹豫,廖小玫已是玉面微微一沉,略现不恼之色,轻轻地冷笑了一声,道:“白大哥可
是怕同小妹走在一路,沾辱了你的侠士身份?”
白义生急忙摇手道:“那里!那里!能陪侍姑娘,正是在下的光荣。”
廖小玫回嗔作喜,道:“真的么?小妹看你好像不大愿意哩!”
白义生道:“姑娘宠邀,在下那有不愿意之理,只是在下生性怪癖,而姑娘从人众多,
在下……”’
廖小玫一笑截口道:“没关系,我们和他们各去各的就是!如果白大哥嫌恶小妹,那么
小妹就不敢请求了。”
她是一厢情愿,要和白义生同上洛阳,说出来的话有软有硬,叫人无法推辞,白义生只
好一笑道:”那么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廖小玫笑脸绽开,道:“白大哥,以后我们可要同行同坐,-路到洛阳,说不定我也陪
你去长安玩一玩哩!你这姑娘姑娘的叫得好生分,你能不能叫小妹一声,‘玫妹’?”
白义生惶惶地道:“这……这……”
廖小玫娇媚巧笑地道:“你又来了,叫呀!”
白义生简直把廖小玫毫无办法,轻轻地叫了一声“玫妹”,廖小玫欣然含羞地叫了一声
“生哥哥”!
彼此这一换了称呼,不免相视默默一笑,心里都有着一种微妙的感觉。
两人轻身缓步,转过一个山头,只见“冷魂宫”的人正在路旁休息,等待廖小玫,廖小
玫独自走过去和他哥哥咬了一阵耳朵,他哥哥先是不大愿意,但最后终于拗不过廖小玫,勉
强地点了一点头,廖小玫小鸟似的飞回白义生身旁。
白义生向廖士珍遥遥一抱拳,便和廖小玫离开了他们。
一路上,白义生发现这位“冷魂宫”的美丽公主,更有她天真可爱,温柔体贴的一面,
和她走在一路,真是一种人生享受。这天,他们到了函谷关。
本来他们不需经过函谷关而直奔洛阳,只因廖小玫没有去过函谷关,想就便一游函谷关,
白义生自是非奉陪不可。
函谷关奇险非凡,只见一列大山,从中而裂,绝壁千仞,通路如槽,关城便立在山谷之
中,并且相当热闹。
城中有很好的客栈,也有很好的酒馆,两人到的时间很早,只不过是未时左右,两人先
落栈包了一座静院,然后便轻身缓步,登关远眺,赏心悦目。
当前是胜景如画,身旁又有女如花,轻轻浅笑,情意绵绵,白义生心中好不得意,不由
兴趣高昂地引颈长啸了起来。
他如今已非吴下阿蒙,功力深厚之极,啸声出口,穿云裂石,山呜谷应,风起云涌。
正当他啸声高扬,正在得意之际,只见关外隘路上如飞来了六匹快马.当头一匹马似是
发了劣性,狂奔狂跳,跑得疾如云飘电闪。关外隘极狭,放辔飞驰已是危险万端,更何况形
同疯狂,势非惨剧立生不可。廖小玫睹状之下,心中一动,急口叫道:“生哥哥快住口,你
那啸声惹出祸来了……”-
言未了,白义生啸声尚未遏止,只见当先那匹飞奔怒马,脚下一滑,身子窜出一丈多
远,一个跟斗,向一旁深渊之下翻滚下去。
廖小玫惊叫声中,只见马背之上那人,离鞍冲天而起,一式美妙绝伦的“云龙三现”,
振臂折腰,落回路面之上,幸免于难。
这时不待廖小玫再说什么,白义生已悚然一惊,啸声遽然而止。惊骑失事,后面跟来五
骑都在那惊骑出事之地,收缰停了下来。
白义生与廖小玫仔细望去,只见那落马幸免的人原来是一个老苍头,后来的五匹马上竟
是五位花枝招展的妇人女子。
其中一位女子服袍素雅,气派非凡,最为突出,只见她微微一挥手,那老苍头如奉纶音,
身子疾冲而起,二三个起落,就到了城墙之下,随见他甩手打出一物,吸在城墙之上.身子
一弹而起,上升了四五丈,身子向城墙上一靠,再一个翻身,人便登上城头。那老苍头铁青
着一张脸,来势汹汹向白义生面前一落,一言不发,便向白义生猛扑而上。
他显然是气极攻心,所以话都懒得说,一上来就拼命。
那老苍头功力竟然非常深厚,出手一挥,便劲风袭人,威猛非常。
白义生问心有愧,本想好言道歉,可是来人不由分说,上来就打,逼得非先应付他攻势
不可,无奈之下,只有闪身急让,避开迎面而到的劲力。
那老苍头动作快极,一击不中,第二招接连出手。
白义生只好回手还击,两人这一动上手,便打得难解难分,人影难辨,猛烈非常。
廖小玫有心上前帮助白义生夹攻那老苍头,又怕白义生心中不乐,要她这时引起白义生
不快,她是怎么样也不会做此笨事的,所以她只好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恶斗拼命。
同时,那五位女子也快马加鞭进了关,先有四个女子上了城头,那位气派非凡的女子便
是其中之一。
这时守城的官兵已有四五个人跑上来,欲如喝止,却被那一位女子迎过去,和他们说了
一阵话,那些官兵忽然改变立场,不但不再于涉他们,而且,还替他们驱逐其他看热闹的人。
看来这几人来头不小,连守城的官兵都畏忌三分,非常买他们的账。那四个女子两旁一
站,倒未立时出手相助那老苍头,只静立观战。
廖小玫因她们人数过多,怕她们发难之下措手不及,从腰中解下那条系腰缎带执在手中,
蓄势戒备。
她那条缎带宽约二寸,长达一丈有零,腰带两端流苏盈尺,霞光闪闪。她这条缎带系在
腰上时,不觉着打眼,她这一握在手中,落在行家眼里,便是一件叫人相当头痛的兵刃。
那苍头老人与白义生一阵猛攻快打之下,竟然互搏了百合以上,双方似是,都觉到遇上
了劲敌,非短时间可以分出胜败,于是攻守之间,也转变为稳扎稳打了。
这时,白义生一面与那老苍头动手,一面更是感慨不已,想自己未以李中元帮助完成绝
学之前,自己在江湖上独来独往,也很少吃亏,如今已功力猛增,想不到连番所遇的对手,
更是一个比一个强,看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这活是一点不假了。白义生暗自心惊不
已,其实那老苍头与那五个女子,又何尝不是同样的吃惊,对白义生大感意外。
片刻之间,又过去了二三十招,白义生久战那者苍头不下,不由心中发起急来,正要奋
力一击时,那为首女子忽然高声叫道:“老金,你退下!不要打了。”
那老苍头闻声之下,立时收招晃身,退出八尺开外,虎视眈眈地凝视着白义生,白义生
则目光一转,注目到那发话女子身上。
那女子面带微笑道:“年轻人,你能和我们老金打成平手,就当今江湖而论,已算得第
一流高手,请问贵姓大名。”
白义生报了姓名,那女子口中说着:“久仰!久仰!”但脸上却是一片茫然之色,显然
对他的名字极是陌生。
要知,白义生与李中元过去虽闯出了“彤云双雕”的美号,那只是在某一种水准之下而
言,至于在武林真正一流高手之间,尚是默默无闻之辈,所以那女子对他“白义生”三字,
毫无印象。
可是白义生心弦却是猛然一震,回首望着那老苍头道:“老前辈姓金,可是关洛道上,
大名鼎鼎的金不换,金老前辈?”
那老苍头一瞪双目道:“是老夫又待怎的?”
白义生连忙抱拳道:“原来是金老前辈,失敬!失礼!晚辈谨此道歉。”
金不换冷“哼!”一声,道:“你无端的鬼叫鬼叫,把老夫新到手的一匹宝马,叫得失
惊出了事,就能这样算了么?”
白义生既已知道与自己对手的老苍头就是名重江湖的金不换,相互比较之下,对自己的
份量又多了一层认识,因此豪气横生,剑眉一轩,方待回金不换两句,那为首女子轻声一笑,
道:“老金,这件事就此算了,不要再提了,咱们留份香火之情吧。”
金不换对那为首女子出奇的恭顺,不但躬身口中答应,而且脸色也火气尽褪,向白义生
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
那为首女子再一挥手,便带着金不换和另外三个女子转身下城而去。
白义生没想到事情说了就了,尤其对那为首女子的态度大惑不解,当下苦笑一声,道:
“玫妹,你看那几个女子是什么来路?”
廖小玫眨了一眨明眸道:“金不换算得上是个人物,你看他对那女子一副恭顺态度,不
难想象那女子至少要比金不换高出一筹,就当前武林之中,能压得住金不换的女人,除了我
奶奶之外,寥寥可数,大约不外‘玉扇夫人’董佩佩,‘三花娘子’楚惜惜,‘辣手仙姬’
罗金铃,‘天欲仙子’曹婿等……”
话声顿了一顿,皱起一双秀眉沉思了片刻,接着又道:“可惜这几个人小妹都没见过,
很难说出那女子是什么人来。”
白义生摇头一笑,说道:“算了,管她是什么人,好在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唉!
今天真是扫兴,我们也干脆回去吧!”
回到客栈,净面洗手之后,正好要到外面去用晚饭的时候,忽然栈中伙计带进来一个女
子,而那女子正是刚才在城楼上见过面的之一。’
这女子年纪不大,只有十七八岁,向白义生、廖小玫行礼之后,恭敬地道:“我家夫人
有请公子、小姐移玉便餐。”
廖小玫愣然道:“你们夫人请我们,为什么?”
那女子口齿清越地道:“因见公子、小姐风仪绝世,私心景幕已极,尚望公于小姐,不
耻下交,枉驾一行。”
这女子好会说话,听得廖小玫与白义生两人都心底快畅,受用已极。
廖小玫眉开眼笑地道:“难得你们夫人这般看得起我们,只是我们素昧平生,就此打扰,
于心不安。”
那女子一笑道:“一回生,二回熟,刚才公子、小姐与我们夫人不是已经见过面了么,
何况,彼此都是武林人物,心气相投便成莫逆之交,公子小姐请不要客气了吧!”
廖小玫一笑道:“这样说来,我们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请问你们夫人上下称谓,以
免见面时失礼。”
那女子笑了笑道:“小姐去了就知道,请恕婢于稍稍保留片刻。”
廖小玫与白义生相视一笑,随着那女子走出自己住的独院,原来那位夫人就住在他们隔
壁另一座独院之内,出门进门就到了。那位夫人这时已是风尘尽涤,脸若春花,候门相迎,
把他们接了进去。
这座独院比他们住的那座要大得多,而且也特别刻意加了一番布置,显得甚是高雅华丽,
一点不像身在客中。
精巧的厅堂之内早已摆好了一桌酒席。
四盏琉璃花灯,分布在四周,发着不甚强烈的光辉,把整个厅堂的气氛,调和得幽美柔
和到了极点。
廖小玫先赞口叫了一声:“好!”接着笑道:“看这厅堂的布置,可见夫人必是大有来
历的人,请见示尊讳,我们兄妹也好请益就教。”
那夫人笑着请他们入席安坐,然后又笑着:“老姐姐在你们少年英杰之前,说来惭愧,
江湖上不成材的玉扇夫人是也。”
廖小玫放声笑道:“夫人,你别开玩笑了吧,玉扇夫人有你这样年轻么。”
玉扇夫人开心地欢笑道:”我还年轻么!”
廖小玫认真地道:“怎么不年轻,我看你至多不过三十岁左右。”
玉扇夫人乐得哈哈大笑道:“你说我只有三十岁左右!”
廖小玫点了一点头道:“所以我不相信你是董老前辈。”因为她不相信她是玉扇夫人董
佩佩,所以口语之间并不以晚辈自称。
其实廖小玫这丫头精明得很,心里早就相信她是玉扇夫人了。
一个修为深厚,懂得善保真如的人,要叫人看不出他的老像,那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
何况玉扇夫人的实际年龄,也不过是四十开外。
廖小玫鬼心眼多得很,在没有了解玉扇夫人来意之前,乐得先让她高兴高兴。
玉扇夫人心里确实高兴到了极点,笑口一开,道:“小瑾你去把我那把扇子取出来,免
得……。”
话声一顿,回头笑问廖小玫道:“小妹,老姐姐怎样称呼你呀。”
廖小玫道:“我姓廖,名字小玫,你就叫我小玫好了。”
玉扇夫人笑道:“‘小玫’,‘小妹’听起来在我是完全一样,你可真是老姐姐的小妹
了。”
笑谈之间,小瑾已从房中把一把一尺二寸多长的银丝玉骨摺扇取来。
玉扇夫人接扇一展扇面,只见那扇面一开之下,几乎成了一把圆扇子,玉光流转,彩霞
烛天,正是玉扇夫人用以扬威扛湖的“八宝玉扇”。
廖小玫叫了一声,装出一副惶悚之色,拉着白义生离座而起,行礼不迭地道:“原来真
是董老前辈,晚辈失敬!失敬!失礼!失礼!”
玉扇夫人笑着挥手道:“别老前辈老前辈的了,这样真要被你们叫老了,你们一个是小
弟,一个是小妹,我们算是忘年之交,你们要叫就叫我一声‘大姐姐’,最好不要沾‘老’
字,叫人听了先就觉得自己老了。”
廖小玫笑道:“大姐姐,我们就有僭了啊!”就势坐回了椅子。
玉扇夫人一面请他们用酒用菜,一面轻颦黛眉,不时凝思,忽然眉开眼笑的“啊!”了
一声,道:“对了,记得多少年之前,江湖上出了两位少侠英雄,叫什么……什么双雕的,
可就是白小弟你?”
白义生点头道:“‘彤云双雕’……那正是小弟与我们五师弟的。”
玉扇夫人道:“你那五弟可叫李什么?……”
白义生接口道:“李中元。”
玉扇夫人道:“对丁!对了!就叫李中元……长安大出风头的那位李中元是不是就是
他?”
白义生道:“正是他。真叫大姐姐笑话了。”
玉扇夫人一面盯着廖小玫笑道:“小妹,你姓廖,大约是来自‘冷魂宫’吧!……你奶
奶可好?”不待廖小玫答话,便问起她奶奶,那是表示有着十足信心。
廖小玫心中也甚是佩服,欠身道:“多谢大姐姐,家祖母健朗如昔。”
玉扇夫人轻轻一叹道:“记得二十多年以前,那时大姐姐也不过就是你这么大年纪,有
一次见了令祖母,承蒙她老人家见爱,特别邀我到贵宫去作客,谁知一晃二十多年,而大姐
我终日穷忙,竟未能前往贵宫,令祖母这份情谊,实叫老姐姐水生难忘……你们现在不是要
回‘冷魂宫’去吧!”婉转道来,弦外有音。
廖小玫缠住白义生,她有她的用心,就怕横里杀出一个程咬金,既碍事,又碍眼,玉扇
夫人说得再委婉,也不会为她所欢迎,当下笑道:“可不是,我们正要回‘冷魂宫’去啦!”
别看玉扇夫人话中之意,好像是想和他们一同到“冷魂宫”去一偿宿愿,其实,那完全
是反话,真要她到“冷魂宫”去,她才不会去哩。
廖小玫年纪小却有着过人的聪明,早就看穿了玉扇夫人的用心。
果然,玉扇夫人黛眉一皱,不胜其嗟叹地道:“只可惜大姐姐这次还有些事情待办,要
不和你们结伴,一同去拜见令祖母,岂不太好了。”
廖小玫心里暗笑,面现失望之色,道:“真可惜,我还以为大姐姐有意和我们一同到
‘冷魂宫’去啦!”
玉扇夫人被廖小玫拿话对住了口,白请他们吃了一顿,结果,还是没有沾上他们的边。
李中元的目标,现在是大极了,牛鬼蛇神,谁不想打他的主意,白义生是李中元的师兄,
能沾上白义生,便有机会接近李中元,接近李中元之后,就有主意可打了。玉扇夫人又何尝
看不出廖小玫接近白义生的目的所在,不过她这时还没看出小妮子说的是假话,只道她真要
把白义生带回“冷魂宫”,用收他作孙婿的手段笼络他,所以,她只有暂时放手,另想办法
了。
廖小玫与白义生饱受玉扇夫人热情招待后,回到自己房中,廖小玫忍不住笑道:“生哥
哥,你看出来了没有,这老狐狸没安着好心呢。”
白义生笑了笑道:“那她是白费心机了。”
廖小玫故作惊人之语道:“你不要小看她啊,玉扇夫人在武林之中,可是不好惹的人
物……”
接着话锋一转,道:“我看,我们最好能避避她。”
白义生一笑道:“你怕了她?”
廖小玫明眸一凝道:“谁怕她,只是惹人讨厌她了。”
白义生道:“讨厌她,不理她不就是了。”
廖小玫笑道:“就拿刚才的情形看,她嬉皮笑脸的和你缠,你能不理她?……除非我们
能杀了她!……但是,她也不是省油之灯,万一宰不了她,让她逃出去。就算我们不怕她日
后报复吧,说来说去,总是一件叫人讨厌的事。所以,小妹认为避过她最好。”
她的话,正是江湖上视为金科五律的“忍”“狠”守则,狠得过的时候该狠,狠不过的
时候就只有忍了,如果你既不能“狠”,又不能“忍”,那你就趁早回家抱孩子去,别在扛
湖上混了。
否则,你这条命迟早要送掉。
白义生当然懂得,事实上他也看得很清楚,就自己和廖小玫两人,要想向玉扇夫人下辣
手,似乎成功的机会不大,不说别人,那老苍头金不换就够自己对付的了,余下来要廖小玫
以一敌五,那是想也不要想,近乎妄念。
白义生皱着剑眉,心里转着念头,没有做声。
廖小玫望了白义生一眼,媚笑道:“大哥,你要是没有要紧的事,就真到我们‘冷魂宫’
去玩几天好不好。”
小妮子原来是信口搪塞玉扇夫人的话,如今想想觉得玉扇夫人不是空言空语搪塞得了的
人,要是她阴魂附体似的尾随不掉,岂不更是碍事。
小妮子打着白义生的主意,心里也确实有点喜欢他,趁这机会带他回去给奶奶相一相,
将来人财两得,那真是太妙了。
自义生沉吟一阵道:“我听说你们‘冷魂宫,,一向从不欢迎外客,我到你们‘冷魂宫’
去,方便么?”
廖小玫“唉哟!”一声,娇声滴滴地笑道:“我的生哥哥,你是小妹的贵宾,‘冷魂宫’
谁敢不欢迎,就老奶奶也要给你三分颜色呀,你只说,你愿不愿给小妹这个面子?”
白义生道:“其实我到长安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要真心请客,我就厚着脸皮接
受了。”
廖小玫高兴得跳起来道:“生哥哥,我们明天就动身回‘冷魂宫’去。”
第二天,廖小玫与白义生转向打道直奔“冷魂宫”,玉扇夫人果然不死心,暗地里一直
跟着他们进入“冷魂宫”禁地,才颓然而去。
“冷魂宫”深处吕粱山一处人迹罕到的山谷之中,临近“冷魂宫”百里之内,已被“冷
魂宫”划作禁地,外人不得擅入一步,擅入者死。
白义生和廖小玫走在一路,沿途却是不见半个人影,一直深入了五十多里地,才见一棵
小松树上有人系着两条小毛驴。
毛驴虽小,但却饲养得油光水滑,神骏非凡,见了廖小玫,竟然扬耳嘶叫,好不亲热。
廖小玫先解下一条小毛驴交到白义生手中道:“前面道路崎岖,奇险难行,大哥请上代
步吧!”
说着,不待白义生拒绝,自己骑了另一条小毛驴,领先上了路。
白义生心里委实看不起这种小毛驴,但廖小玫已经骑上小毛驴走在前面,只好一皱眉头
跨上驴背随后跟进。
白义生人高腿长,骑在小毛驴背上,两条腿离地只不过数寸,他起先还提心那小毛驴力
不胜荷,那知它迈开四蹄之后,健步如飞,毫不吃力。
白义生左顾右盼,只见这时正处身在一条左面是峭壁如屏,右面是下临深渊的小径之上。
这条小径虽然奇险天成。但在白义生看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不知廖小玫为什么非要
他骑这小毛驴不可,当下心中不由一阵纳闷。
小毛驴健步如飞,足足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走完这条小径。
廖小玫飘身下了坐骑,遥指对面一座山色凝翠的密林道:“前面密林之中,就是寒舍
了。”
白义生随之也下了坐骑,只见那二条小毛驴径自奔入一条小径之中而去。
廖小玫依然抢先一步带路,绕着一条小径向前走去。
那是一条斜坡很大的小径,小径上尽是生满青苔的壁石,只一失足,势必跌入绝望之中,
看来比刚才通过的那条小径要危险得多。
白义生现在已是身具一流身手,行在那满生青苔的石径之上,也有举步维艰,如履薄冰
之感。
走完这条险径,便到了一片高可撑天的原始森林之前,廖小玫身子一侧,便进入了森林
之内。
白义生进入森林之后,但觉头上树叶密不通风,点光不透,又闷又暗,令人心里烦躁不
安。
行约十几里路,密林渐稀,接着景物突然一变,但见一片缤纷花色,灿烂夺目,有如仙
境。
山花如锦之中,耸立着一座城堡似的建筑物,外表看去,通体皆黑,给人一种极不调和
的感觉。
漆黑的大门,闪烁着两只金光发亮的门环。
门洞之上,用鲜红的颜色写着“冷魂宫”三个斗大的宇。
他们未进宫门之前,宫门原是关得紧紧的,当他们步近宫门时,只见宫门一分而开,迎
门站着四个身穿劲装的彪形大汉,人人手中握着一把阔把鬼头大刀,挡住他们既不行礼相迎,
亦不闪身让路。
这时,廖小玫向他转告道:“大哥,对不起,凡初次前来的贵宾,不论是什么身份,例
需通过三关较技,才能身受迎宾大礼,这点小妹未曾事先言明,尚请见谅。”
白义生道:“我是你的贵宾,也不能免么?”
廖小玫道;“这是本宫立宫以来的规矩,虽贵为一派掌门之人,亦不例外。”
白义生道:“入境随俗,那就照规矩行事吧!不过动手之下,难免失手伤人,如果因此
误伤贵宫之人这却如何是好?”
廖小玫道:“按照敝宫规矩,他们如果伤在贵宾手下,那是只怪敝宫教导无方,无怨无
尤,绝不会因此怀恨贵宾,反之,他们要是伤了大哥,也得大哥多多担待……不过凭大哥的
身手,他们也绝对伤不了大哥。”
话声顿了一顿,接着又道:“过去前来本宫贵宾连过三关的最快纪录,是前后交手九招,
但望大哥能破此纪录,小妹脸上更见光采。”
白义生暗暗一皱眉头,跨步向前,抱拳说道:“各位请了,在下过关来了。”
那四位彪形大汉,也抱拳还礼,道了一声:“请!”
白义生料想自己不动手,他们绝不会动手,当下不再客气,轻喝一声:“看招!”纵身
而起,人起半空之中,在那四人头上打了一个旋转,然后疾扑而下,双手一探,登时便抓住
了二把鬼头大刀,借势一抖,便震开了二人。
他动作快速无比,抖手摔人之际,双腿又连环扫出,另外那二个挥刀大汉,同时被扫了
出去。
只用了一招,就通过了第一关,那四个彪形大汉满面羞惭地躬身而退。
廖小玫赞口叫了一声:“好!”又陪着他向前走去,前面是一座白石桥,桥头上并肩立
着两个二十多岁横剑少年,人数少了,那二个少年比刚才那四个彪形大汉也年轻得多。
但白义生心里有数,这两个少人年,一定强过刚才那四个人。
别看刚才那四个人在白义生手下没有走一招,那是因为白义生受了廖小玫的鼓励,一上
来就使出旷世绝学,抢制了先机,侥幸得手。
刚才交手的情形,当然也落在这两位少年眼中,白义生冷眼观色之下,只见那两少年人
面带微笑,似是早已有备在先。
白义生当下心中也打定了主意,微微一笑抱拳道:“两位先请。”
那两个少年因见白义生刚才一出手便抢了先机,这时也不再客气道了声:“有僭!”长
剑疾震,同时向白义生左右刺到,这二人剑势一动,剑尖之上银星四射,威力慑人,非同小
可。
白义生心下一凛,再次旷世奇学出手,身形一阵摇晃,发出一股无形劲力,带得他们剑
势一斜,他人却从两剑交错之际闪身而过。
那二人一合再分,寒光耀眼,两柄长剑如斯响应,追踪反刺而来,前后呼应,快捷无伦。
眼看那两柄长剑光芒伸缩之间,已到了白义生脊心穴附近,两名少年忽觉身心一震,手
臂一麻,长剑似欲脱手飞去,不由依然一惊,撤招收势,猛然闪身后退。
迎宾过关,虽然说是生死不论,但毕竟礼义当先,点到而止,两位少年人认败躬身一礼
而退。
过了白石桥,前面便是一座开敞的大厅,大厅之前,立着一个高不过四尺,又老又枯的
小老头子,迎着他咧嘴一笑道:“年轻人果然有两手,不要客气,放手过来吧!”
白义生看那小老头子人虽长得又矮又小,一双手却是长得几将及地,而且手掌又厚又大,
与整个身体简直不成比例,由此不难想象他在双掌之上,必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出奇功夫。
白义生暗暗一皱眉头,抱拳道:“有请老前辈指教!”
那小老头子笑嘻嘻地道:“不要客气,快快动手,老人家在等着你啦!”
白义生道:“晚辈有僭了。”一个箭步,身子向前一探,右手疾出,迅快地向那小老头
子手腕之上抓去。
那小老头子“飘香道雨”,身形一闪而开。但左手却摇掌而到。
白义生一击不中,双脚微一用力,倒转乾坤,打了一个空心跟头,让开那小老头子一掌。
但见一声发啸指风,已然射向那小老头子胸前。
原来,白义生翻身让掌之际,右手已藏身形之中,弹指打出了指力。
那小老头子身手奇高,白义生的指力虽然用得巧,但他却一式“巧燕翻云”,轻巧地闪
避开去,同时双手一翻,掌力又压体而到。
两人动作均极迅快,掌来指往,转眼之间,就是四五招。
两人似是都未料到对方身手,如此了得,那小老头于脸上已经收敛了嘻笑之色,白义生
更是暗暗着急,忖道:“前面二人我已用去了三招,这个小老头子功夫了得,这样打下去,
只怕再有三四十招,也难分出胜负,这对小玫该是一件多么失望的事,我得想办法,在这一
招之间行险求胜了……”
念动之间,心中已是得计,一式”孔雀开屏”诱使那小老头子一招“双龙出水”,分向
自己“玄机”“腹结”两穴攻来,而自己在这个时候,却忽然眉头一皱,似是发生了什么意
外,身手一滞,像是力不从心无法避让。
这小老头子如果不收招的话,白义生势非丧命当场不可。可是,这小老头子敢把白义生
掌震当场么?
虽说这把关较技,明文规定生死不计,但他心里明白,今天这位来客身份特殊,如果伤
了他,不但有过无功,说不定暗中还成了“冷魂宫”的罪人,那就太不聪明了。
他老年之人,思虑成熟,非一勇之夫可比,当下心中一凛,出手便为之一慢。
就那一慢之际,白义生已是轻笑一声,道:“老前辈承让了!”
一式“叶底偷桃”已翻腕而出,搭在那小老头子双肩之上,内力一吐一送,已把那小老
头子推得身形晃了一晃。
白义生一送之下,双掌一收,一跃而退,他是点到为止,绝不伤人。
那小老头子这才知道自己上丁一个大当,稀眉一扬,似是极为怒恼,突听一个沉重有力
的声音,传了过来,道:“白大侠八招之下,连过三关,打破了本宫来宾最高记录,可喜可
贺,申护法还不一旁退下。”
那小老头子听到声音之后,化怒为笑,忙又向白义生一抱拳,道:“公子智勇双全,老
朽好不敬佩。”
白义生抬头望去,只见大厅台阶之上,已是立着一个身穿礼服的老翁。
他身后两旁分列着二八十六个绿衣女童,每人手中都捧着一件乐器。
这时,廖小玫已飘身飞到白义生身旁,俏声道:“那是秦爷爷,是我奶奶的远房兄弟,
也是本宫的总管,全宫除了奶奶之外,就得数他了,由他代表奶奶来迎接你,你的面子可大
了,你可要对他礼貌一点。”
白义生含笑道:“我知道。”
跨步登上石级,躬身一礼,道:“晚辈白义生,何劳老前辈如此降尊相迎,晚辈……。”
秦总管哈哈一声朗笑,伸手把住白义生双臂道:“白大侠八招之下,力过三关,为本宫
之前所未有,照说就该我们老夫人亲身相迎才是,只因我们老夫人正在坐息时间,一时未及
出迎,所以才由老夫代表老夫人相迎,礼貌不周之处,白大侠不要见怪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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