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茫茫,天寒地冻,山静人空,天上一鹰冉冉独翅。
陇右祁山尽脉,蜀州岷山之巅,陡地传来满空嘶啸,一条人影直如天际龙般,潇洒飘
落。
朔风刮过树巅,挟着数声极为沉重的悲叹,只见那人是个衣衫褴楼,面带忧郁的少年,
双目凝空,虎泪晶莹欲滴,正是当今驰名武林,后起之秀龙野。
今晨离开寒玉凝井的隔世孤洞,便匆匆赶回血泪潭,适值石剑田群蒙围困之下,生死只
在瞬间,他虽生具侠骨义胆,不满石剑田的毒辣手段,却不忍目睹父亲就如此横死岛上,于
是不由得着急起来,心说:
这该怎么办呢?”
他一个人发愣,思索不出一个法子,只急得冷汗满头,空有绝世武功,到了这种进退不
能的环境,也是一无用处。
似此傍惶良久,石剑田已被蒙勇三臂剑的“七星聚会”剑阵逼入“困”宫,只要再耽迟
片刻,势将身首分离,横死在血泪潭不可。
他看的热血激腾,心胆俱冒,于是牙根一挫,使出六龙丽千的独步内功心法“玄龟丹
青”,俊脸登时变得有如玄龟胸前之甲,铁青中透出闪闪眩目的黄光,星眸圆如虎目,立刻
面色幻化,骤看起来判若二人,同时装风卖傻,搅乱战局,瞒过众人的目光。
解围之后,因平生从来未使出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是以羞惭甚极,无颜再回去见众
人,回忆前情,暗想生平光明磊落,义骨侠胆,今日却为解救恶贯满盈魔王,而干出武林人
士齿冷的勾当,不觉感慨万千,珠泪满腮……
他不由万念俱灰,垂头丧气,蹒跚走向一条荒芜的小径,荆刺满地,寸步难行,正如英
雄末路,前途危机重重。
惨淡朦胧的月光下,巨灵似的背影,有点佝楼,宛如败军之将,尤如当年楚汉之争,被
围乌江,无颜回见江东父老的楚霸王项羽一般。
迎脸一座腐烂的小庙,孤寂寂地矗立在疏林中,庙内灯光微弱,使人感到惨淡阴森,如
一座幽冥域似的。
寒风凄凄,荒野凄凉,龙野触目微惊,推开店门,信步而人,两柱灯光迷迷蒙蒙着,抬
头一看,牌上写着“铁公神像”四字,笔力万钧,气势雄劲。
眼光下移,只见神像座下,一个魁伟雄壮的背影,端坐在青砖上,只因他面向内,故此
仅能瞧到那人负一支四尺长剑,身披一袭青色儒服。
龙野见到此人背上那柄长剑,顿时心头一震,情不自禁的往后倒退。
那人突闻履声,猛地转过头来,但见他剑眉星目,面有红光,银髯及胸,威严中不失潇
洒神采,竟是名震寰宇,邪魔闻风胆裂的北神龙天翔。
二人四道神光相遇,各自一怔,惊呼而出。
龙天翔乃是江湖上成名人物,脸色随即回复庄严,颔首道:
“龙小侠何以会到此地?”
龙野痴痴呆立,宛如大海孤舟,茫然无依,心灵空寂凄然欲泣之时,突见此老,似乎有
一股奇妙的潜在关系,顿感心安意泰,说不出的欣慰,因此一时间,忽略了老人问语。
龙天翔何尝有这种想法,暗生诧异,又道:
“老朽急事未了,恕不奉陪。”
回头过去,凝视地上,龙野随着他的目光瞧去,但见地上写个斗大的“死”字。
他心神一震,村道:
“难道一代威震天下的神剑,会效孺妇之见,自寻短见不成?”
忽听龙天翔喃喃自语,声音极小,龙野不禁凝神听去:
“人生如草木一春,县花一现,终究难免一死,然而何种死法才有价值有意义呢?”龙
野心头猛跳一下,这句话正是一针见血,深入他的心底,因此倍加注意,凝神细听。
只见北神龙天翔嘴角间微现出一丝凄凉的苦笑,神色间似悲似怨,一付英雄穷途未路的
神态。
龙野下意识地猜忖他定是穷思不得良策,眼看着他髯发苍色,目光朦胧迷离,蕴藏着无
比的孤独,凄恻,酸楚,谁说他是个叱咤风云,名驰环宇的一代神剑,顿生怜悯同情之心,
默思刚才他那句问语,由此疏忽了老人为何深更夜里跑到这宛如鬼城的荒山中,让人百思莫
解。
朔风怒驰,发出声声厉啸,荒山孤庙,人兽绝迹,这声音凄厉得骇人魂魄,胆小之人怕
要毛骨棘然。
破落的大殿中,笼罩着一种庄严得近乎慑枪的气氛,北神龙天翔一脸愁苦,不时摇头唏
嘘着,龙野却垂手立在一侧,额角汗水隐出,显然,他俩民有着无比的紧张。
彼此傍惶无策差不多费了个把时辰,终于龙天翔拍案叫道:
“郑成功”一生忠贤不二,焚儒衣,备甲,大义灭亲,正气凛然,一生尽忠报国,致死
不悔,世人谁敢骂他不孝无情,虽则壮志未酬,劳瘁病逝,后人哀其忠烈,建祠崇拜,像他
这种死法,何等辉煌光荣!”
“我只要凭三尺龙剑,荡除妖气,一身武功用于仗义为善,那就是问心无愧,又何须害
怕世人骂我为父不严,教子无方?”
龙野一听,顿时凛然有悟,也因龙天翔片言而解,忖道:“延平王虽不孝其父,大义灭
亲,为何等神采凛然,丰功伟绩,家家户晓,无不津津乐道,可见为子一定得要死心塌地愚
守孝道,父如不贤,殃民祸世,该杀则杀,该断则断!”
这番道理本是极平易浅白,略办想不难得晓,只是他性极忠义守孝,眼见十多年不见面
的父亲,是个乏经世之道而具盖世雄才之人,心毒如蝎,凶狠似狼,心中对他只是厌憎,也
不敢违父子之道,这才有这此日子来的折磨与苦恼,但经此反复想,为善守义之心却是更坚
一层了。
忽又见北神龙天翔轻轻叹息一声,道:
“但孽言之义赤父木子石一堂,已得佛光玉像医愈陈年重疾,不日必重出魔鸟,搅闹中
原,凭他那分崇奥深厚之武学,当年已足够令人闻之丧胆,退避三舍,何况近数十年功力精
进,单凭我孤军奋战,焉是他的对手?”
龙野孤疑地问道:
“老前辈你说什么佛光玉像?”却疏略注意孽畜两字。
龙天翔心中一愣,微一眼目,棱芒皆露,神采逼人,淡淡地道:
“断肠古寺一战,龙小侠乃是幕中主要人物,怎有不知此物之理?”
龙野迷惑地问道:
“听老前辈一提,晚辈越发茫然莫明白,此宝寺山。宇宙之大,仅此一尊,赤木石一堂
那能再有此宝治病?”
进着把自己体内虾枫蛙之灵丹,猝然破裂,性命垂危,受得白衫老有得暗中用佛光玉像
疗体逼毒事,择要述出。
龙天翔巍然屹立,望着铁公神像,叹道:
“这正是道深一尺,魔高一寸,龙小侠所服食的那尊是假的……”
龙野惊愕万分,冲动激动道:“假的怎能治我毒伤?”
龙天翔倏地回过头来,满面飞霜,神光凝注龙野,磨齿胸道:
“真的伟光玉像早就被剑鹰帮魔头,施展偷天换日,移花接木之计,暗地潜送到东海,
至于龙小侠蛙毒能够愈复的原因,是纯靠贵派“乾坤二线功”,具有逼毒化气之妙,曾毒气
逼向脑后“泥丸穴”而融吸其毒引穿经脉,增进本身真元之气,但龙小侠异日若气消耗过
甚,蕴藏毒气定会由泥九穴中散发出来,而窜出脏腑,以致毒发身亡,此点你日后跟你拼斗
时,应善加珍惜真气,切不可逞一时之勇,而酿成气力竭,届时纵是华陀再世,也必束手无
策矣。”
龙野一听,骇然大惊,伸手摸摸泥丸穴,除了略较常人柔软之外,无有什么大的差异,
但这本无足奇怪,凡曾练过毒门功夫之人,都有这种象征。
是故龙野又惊又喜,要说北神故弄玄虚,教导自己莫在江湖上过度逞能,却又神色凛
然,激言厉色,故此把个老实的龙野,弄得苦思不得其解。
北神龙天翔见此不由愠然不悦,他乃是性情刚强,情感冲动之人,目睹龙野满脸惊疑之
色,显然,对自己的话有点不信任,但似乎因潜在亲情关系,下意识里的使他温和直述出内
幕真情,和自己遭遇。
两年前的黄昏。
剑鹰帮的石剑田等四名魔头,扬扬得意,不可一世,他们初次奉命进入中原,击败劲敌
北神南魔,居然的水到渠开,马到功成,现在正要回魔岛再度请令。
蓦地,长啸而至,带着一道烁烂如经天长虹的银光,宛如凌波仙子,恰好落在四人欲登
般的去路上。
众人大吃一惊,定睛看时,正是被他们使用诡计推落万丈深崖的北神龙天翔,手上一柄
古式长剑,剑气森森,万道紫光与晚霞相映成辉,令人不寒而悚。
卡雄,洛普,西巴三位堂主连忙撤出兵器,一声不出,三剑齐齐攻出。
北神龙天翔日夜兼程,跟踪至此,已存拚死除害之心,长剑突然一扫,势如狂涛奔飙,
有雷霆拼发之势。
剑花错杂,闪闪生辉,四道寒光,宛似银蛇乱舞,耀眼生花。
转眼百招飞逝而过,龙天翔两眼神光,炯炯如电,充满悲愤震怒的火焰,舌绽春雷,大
喝一声,剑法突变,剑花朵朵,巨响连珠,直如五雷击顶,摇山震岳,威力磅礴,正是“断
江裂岳八奇剑法”卡雄三人立时骇然失色,勉力挡过七剑之后,都已各有负伤,战局惨败,
甚是狼狈,石剑田一见苗头一对,再顾不得佯装一代高人的气度,撤剑加入战局。
龙天翔顿觉热血激动:面色苍白,虽气恨孽子杀父恶行,万恨难消,究竟舐犊情深,不
禁剑法为之一缓。
石剑田见机快,急忙招呼众人上船,扬帆而去。
龙天翔气得银髯怒张,目皆俱裂,忙伐木为船,运行内功推动木船,趁风破浪,疾如离
弦之箭,一叶孤舟,万里追踪。
到第七天早晨,忽见剑鹰帮所乘之船停在一礁岛之侧,龙天翔因怒火焚心,神智晕迷,
不等船靠岸,施展凌空驭虚身法,宛如巨鸟翔空飞扑岛上。
停足望去,空岛寂寂,四下悄悄的,并无半点人影,龙天翔不敢耽搁,身形向前疾掠,
顷刻便达岛中之高地,居高临下放眼四顾,只见一片枯树礁石,杂乱横陈,丝毫看不出有人
居住或一丝异样之处。
龙天翔不由心中孤疑不定,忽见山下白衣飘飘,有一人影踊跃而行,也未及寻思,认定
是剑鹰帮之人,于是。他身形疾迅,向山下扑去。
孰知,忽然眼前一花,景物突的一变,放眼一处苍绿嫣红,百花争艳,身存其境,不禁
欲虚尽消。
龙天翔微微一怔,他也略谙奇门教数阵法,情知已身入险地,自持艺高,尤其内家功力
已达超凡人圣之境,定力特强,自信绝不会因幻象而迷失了方向,毅然迈步,按着来时路
径,悄然退出
景物又是连连幻变,阴风习习,鬼气森森,天空云雾朦朦,宛似步人幽冥地府般,处处
鬼影幢幢。
这位须眉皆白的老人冷笑一声,突见两根石柱挡住去路,石柱外横栏上一块黑漆的长方
形木牌,写道:
“幽冥岛遁世门。”
龙天翔惊异失色,他曾听那位未见过面的思师,在“断江裂岳八奇剑”的秘发上提过这
么一派,武功阴险诡秘,厉害无比,不同凡响,却因息创派至今不下百代,从不走动天下,
宛似冥隍鬼城,与世远隔,是以在江湖上极少有人知悉。
且说此时,景物又变,游目四顾,只见云雾迷绕,周围白茫茫地一片,以龙天翔的眼
力,居然瞧不出丈远。
蓦地,呼的一声,吹来一股阴风,平空漫天纸铁白灰翩降落,同时,霆絮滚滚,一条白
影若幽灵般出现眼前,霜发红譬,身突麻衣,手执孝幡。
龙天翔皱眉不悦,他生平最讨恶装神弄鬼,阴阳不分之人。
那老人打量龙天翔一眼,阴恻恻地道:
“阁下持着什么惊人骇世的武艺,竟然胆敢向本门挑战,侵犯本岛?本当惩戒一番,但
奉教掌谕示,不跟凡世庸人,动手弄剑,只要阁下能摸索出岛,就放你一条生路,让你自己
滚,否则,嘿嘿……”
笑声冷酷,扣人心弦说罢那老人却如克魅般地隐去。
龙天翔那能受此冷屑讥讽,面上突现怒意,豪气顿发,仰天大笑几声。
身形疾逾飘风往来路送而去……
岁月易逝,不觉两年易过,一代武林剑术宗师,却无法脱离冥岛。
这漫长凄凉困苦的岁月,自卑自怜的观念,已使这位孤独倔强的老人,雄风颓丧自忖必
将长眠孤岛。
一日,忽然碰到一位幽冥岛遁世门的教徒者——白衫老者,龙天翔惊喊失声,敢情那人
面目行动极似南魔陆步深。
白衫老者抬目一瞧北神,目光中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意思,那是悲惨,无颜,惊惧,感
慨,决然等几种情绪的混合。
两道眼光,使得定力特强的北神,不禁亦为之颤抖起来,忽见白衫老者招呼一声,身形
极快的冲霄而起,有如夜袅扑空,捷如山魁鬼魅。
北神龙天翔不禁凌空眼上。
霎时,前景突变,波澜浩瀚,泪声盈耳,竟然来到幽冥岛边。
龙天翔方要询问他何以加人遁世门,因为他认为白衫老者乃是南魔陆步深的化身。
白衫老者却抢先急道:
“快驾舟离开此岛,遁世门的武功与行事那能与通常武林中人物相比。
龙天翔微微犹豫一下,白衫老者已迫不急待,强把他推进小舟,忽然心中一动,郑重
道:
“您重回中原时,谨防剑鹰帮任何行动,尤其让佛光玉像落入他们手中……”
原来剑鹰帮创门祖师赤木子,早年心蓄雄志,非但欲争得武林宝座,更且尚有进吞中原
之心,是时,江湖上出现一位侠盗洛一谷,一身武功玄奥,秘密侵入东海,力战剑鹰帮,赤
木了之门徒被杀殆尽,本人也被洛一谷击中“蓝天星火掌”,幸而见机得快,抱伤逃逸,但
身体已然僵碑,只能荀延残喘,除非得到禅门宝佛光工像才能医治,年代日久,这件事也渐
渐淹没无闻,这一战武林中人并未目睹,是以无人知晓。
龙天翔得此消息,微吃一惊,方要问剑鹰帮人中原尚有何企图,忽然一声低沉恐怖的怪
笑,随着海风飘入耳际,扰人心灵,二人不由毛骨惊然。
白衫面色巨变,造空挥掌,劈出数股劲风,击在舟尾那小舟立时便如飞矢流星,破浪远
去。
白衫飘拂,孝幡摇幌,白衫老者望着海中一点黑影渐渐远去,不禁惆怅久之。
海风凄凄,白衫老者缓缓滴出酸楚之泪,脸上一片惆怅,凄然之色。
北神龙天翔随风飘航,度过茫茫大海,重回中原。
路过断肠古寺,发觉妙算子偷取佛光玉像玉图。事见第三集,又发觉此事已为剑鹰帮探
悉,乃匆匆追踪妙算子而去。
昼夜不息地赶至祁山,忽遇天文士萧苍石,两人原是同名天下的名人,素有相识,互诉
前情之下,始知佛光玉像早在妙算子陈智中按图挖掘之时,已被剑鹰帮执法堂主卡雄使出妙
年空空之手法更换了膺品。
龙天翔登时着急之至,匆匆与天文士分手,思绪纷乱,茫然追返东海,欲想从剑鹰帮手
中抢回玉像。
江湖同道,武林人物,均背地骂他教导无方,纵子行恶,枉为剑术宗师。
风声传入耳中,他乃刚烈倔强,自尊心极重之人,岂能受此打击,顿萌厌世之念,然而
一代高人,绝无自寻短见之理,步入铁公庙,领悟出人生百年不过是弹指虚幻而已,苟延残
喘有何乐趣?若能寻思出一个极有意义的死法,纵是活世三朝,也不虚一生……
北神龙天翔叶诉往事,自愧无颜,朦胧的目光凝视庙外,夜空中仅是几颗流星明亮的闪
烁着,寒风袭人,阵阵呼啸刮过林梢,余音凄惋低沉,不胜感伤,
龙野闻言,忽然心弦震颤,情感激动,已经寒冷如冰的生气,倏地勃发起来。
龙天翔忽见数条人影如电雷疾驰,飞逝过庙前山顶,四周林间黑沉阴暗,那些人轻功确
属上乘,目力再好,仍难看清。
龙天翔猛然惊觉,转身要叫这少年人注意,忽见他那清澈晶莹的美目中,流露出一种难
以形容的光辉,痴痴的地凝视着自己,英俊的面上浮起慰然傲笑。
龙天翔眼内倏现惊异神光,沉声道:
“龙小侠你……”
龙野倏然清醒,像发狂般地投身入老人怀中,大叫:
“祖父……”快乐的热泪,泉涌而下。
龙天翔吓了一跳,惊道:“你……”
“我是龙射英的儿子!”
龙天翔双眼望他一眼,心情激动无比,颤声道:
“他几时结婚的?”
“十七年前……。”往事一幕幕在激动声音中涌现出来。
这真是一件不可思义的奇迹,龙天翔突然仰首大笑,声如天雷连珠暴响,震动寰宇,冲
破九霄,显然,十五年来孤苦伶仃,幽恨怨苦,均由笑声事一扫而空。
龙野看他霜发竖立,雪髯舞动,二目炯炯如电,神威凛凛,直似关公再世,龙野走遍天
下,就没见过一人有此神情,不觉肃然起敬,立起身来,自觉十分荣幸有这么一位祖父,可
借父亲却是……。
北神龙天翔枯寂的雄心顿时复苏,立即朗声道:
“孩子,你即是天缕派的传人,敢眼我渡海扫荡剑鹰帮的老巢么?”
龙野豪气凌云大声道:
只要祖父剑尖所指,孙儿就是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龙天翔朗声大声笑,向龙野伸
出大母指,傲然道:
“有骨气,不愧为我的孙儿!”说罢突然隐云笑容,换上优怨之色道:
“连你父亲亦不让他漏掉,以免殃及生灵!”
龙野迟迟不敢回答,显得很激动,每当有人提起或私下里想起父亲时,他总是无法控制
自己。
龙天翔忽然满面飞霜,声如洪钟,喝道:
“为着龙门一脉的名风,为着天下生灵的安全,大义灭亲,有何不可?”
这里龙野心中多少天来解不开的死结,剑鹰帮是非消灭不可的,但是对父亲却不知如何
处置?现下听祖父之言,茅寒顿开,如梦初醒。
倏然,一声惨厉的号叫,划破万籁俱静的夜空,飒飒飒几声衣袂飘风之声,从高处掠
过。
龙野闻声知警,飞身掠出庙外,忽然一团黑影从背后抢先掠过,仔细一看,原来是祖
父,名扬天下的北神,技艺究竟不凡。
祖孙俩循声往左边树林飞去,穿出树木翻过几个山岗,却找不出踪迹来。
北神龙天翔道:
“相信天下之间,远无人就有如此超绝的轻功,在一霎那间,避过咱们的耳目。”
龙野也有这份自信心地微微颔首,竖耳凝目四下探寻,朔风刮过树巅的涛声中,隐隐夹
着一线微弱得几乎听不出的呻吟声。
他心头一震,身侧衣袂破风声飒然响起,北神龙天翔已疾如飞鸟地往林中扑去……
寒星惨淡,疏林断枝凌乱,地上布满践踏的足迹,显然,适才曾有一番恶战。
龙野健臂缓伸,轻轻抱起躺起地上,满身血迹淋淋的红红,只见她美眸紧闭,容态是那
么惹人怜爱。
龙天翔抬目望望天色,立即道:
“朔风劲厉,红姑娘伤势不轻,咱们赶快回庙去!”……
飒飒啸声又起,两条人影疾如划空流星飞奔而来,星光朦胧,依稀可见是一男一女,男
的年逾古稀,猿臂蜂腰,身着白衣,手握孝幡,女的则是豆益年华,娇柔艳丽。
这两人,一个是神秘人物,白衫老者,一个正是天真刁辣的红红。
他们两人在从血泪潭一路上跟踪怪少年而来,方才过得树林,忽然数声阴沉恐怖的怪
笑,由四面八方传来,如同鬼哭狼嗥,直令闻者毛骨惊然。
怪声起落,鬼影幢幢,幽暗中突然出现九位身披麻衣手执孝幡的怪人。
白衫老者一见这几个神色诡秘的人物,心中大为惊骇,立即就地跪下,红红虽刁玩泼
辣,目空无人,却也怔怔愣住。
只见那群麻衣怪人中走出一位白发红须的老人,两眼神光逼人,嘴眉微微下技,代表着
他心胸狭窄,阴险狠毒之性格。
白衫老者更加吃惊,沉声道:
“文判殿陆步深拜主殿主。”
红髯老人冷笑一声说道:
“掌门人姑念你平素行事尽职,暂予宽恕,让你负荆补罪,务必重人中原取龙老头首级
回岛缴令,你就该自赎前愆,那知,你竟然目无教规,插足尘世,跟剑鹰帮之为敌,真情可
悲,其心可诛!”
声色俱厉,神色比死人还要阴森,白衫老者一脸惶悚之色,丝毫不敢作声。
又听红髯老人阴险险地道:
“你罪刑经武判殿研讨之后,列为大逆不道,快跟我回幽冥岛进活地狱仟侮!”
字字狠辣,白衫老者听得“活地狱”三字,不禁魂飞天外,冷汗如淋,颤抖不已!
“请殿主缓容三月,麾下自会回岛认罪……”
红髯老人脸孔板得长长的,阴毒的眼光由红红粉脸飞逝而过,白衫老者一见大惊,浑身
寒颤,一脸色惶恐地道:
“殿主,她是……”丹青岛天文士的爱女尚未说出,红髯老人已双目逼视着他,喝道:
“闭嘴”劈脸三个耳光过去。
白衫老者听着他出手带着风声,竟不敢闪避,眼光线乱,脆响过后,脸上血光迸射如
雨,神色惨厉之极。
红红粉脸失色,心中一动,嗔道:
“老前辈你怕你什么,我帮助你跟他们……”
语语未完,摹感一股阴现的压胸前,顿时痛澈肺腑,双眼金垦乱冒。
白衫老者惊叫道:
“殿主,你不能这样!”
红髯老人左掌仍使劈空阴风逼住红红,右手孝幡猛然一抖,白巾飓然,径向白衫老者心
胸掠至。
白衫老者剑眉倏竖,咬牙顿足,毅然决然地大跑道:
“殿主,你太残酷了!”说话时右掌一挥,风声呼啸,宛如一堵铜墙,挡住拂向胸前的
孝幡。
红髯老者因变化仓卒,被对方掌力推动一步,身形斜斜歪歪,不禁脸孔一红,怒道:
“你这是找死!”
左掌迎面扑过,带走凌厉无比的劈空掌风闪电击去。
白衫老者目光闪烁,双掌寒颤,他虽然是当世罕睹的能人,但红髯老人乃是“遁世门”
数一数二的高手,武功凌厉玄诡,自己万非其故,而且幽冥岛门规严酷,直似地岳鬼域中的
刑法,自己只要一出手抵抗,不但应受刀山油涡之苦,而且终生残废,求生不能,欲死不
得。
惊惧之感一起,心中顿感害怕,不敢还把,只得逃避,突然一股重逾泰山,气劲逼来,
立时心胸豫问,真气凝滞,经脉乱窜。
红髯老人见他不敢还招,一股无名怨毒之气,始略见消敛,冷冷的扫掠红红一眼,道:
“咱们幽冥岛遁世门的规则,凡是外人窥得世人尚有此派,都应灭口……”他愈声音愈
阴沉凄厉,目光转向白衫老者脸上,接道:
“你身负大逆不道之罪,还未处治,竟又违忤门规,阻挡本殿主按章行事……”
白衫老者一连被呵责训斥之下,心中时而激起往年豪气怒火难耐,时面变为近年磨炼修
得的孤独冷漠,视如无见,终于长声叹道。
“麾下那敢居此心,只因殿主不知此女乃是丹青岛萧苍石之爱女,所以麾下出招阻拦,
以免得罪近邻好友!”
红红,老人微感惊愣,两只神光炯炯的怪眼,露出一丝感激的神色,只因遁世门请人虽
铁面无情,残酷成性,而独对天文士萧苍石之异学,另眼相看,尤其适世门当今掌门人地狱
美人阴魂姑在年青时代,纵情声色太过,元神亏耗至油尽灯枯之境,幸得萧苍石灵药医愈,
始得再生,是故论示凡幽冥岛之人,都看他为恩人,谁要无礼得罪他,无理可辩,处以打人
活地狱之苦,红髯老人本对白衫老者心不嫉才之念,欲找他暇疵假公济私,报仇于他,此
刻,幸经白衫老者奋力挽救而使红红未遭伤害,自己也幸免打人活地狱之炎,不禁对白衫老
者稍具好感。
但他生性阴沉险恶,素不稍假词色于人,微一怔愣,风声飘响,飞纵驰去。
其余八个麻衫怪人各自冷冷凝注白衫老人一眼,幽幽而去。
白衫老者凄然长叹一声,只交给红红一张地图,一语不发,蹒跚随着那些神秘人物疾迫
而去。
铁公神之中,万物寂然无声,沉静异常,红红喘息之声不绝,困难地拆出以上往事。
这时,龙天翔忽起不祥之感,心中惴惴不安,白衫老者此去,必将遭受到预料不到的折
磨,而罪恶却由他而起。
龙野眼光移开闪闪欲灭的灯光,注视着红红娇嫩欲滴地脸庞,问道:
“后来你怎会身负重伤,晕迷在树林呢?”
红红将粉拳握得格格巨响,恨道:
“异日我伤势好后,誓必再跟血影寒刀领教高招。”
龙野失惊道:
“是他伤!?”心中随即明白几分,紫儿万缕情丝已紧捆在他身上,然落花有意而流水
无情,他却痴爱上红红,血影寒刀不但性如狼蝎,而且最爱拔怒于人,误计自己和紫儿之间
的隔膜,一定是红红从中撩之迁故,不觉把一股无名怨气,发在她的身上。
念及此,不禁思起来柔顺娇憨,个性喜怒无常的紫儿,现在凄惋哀怨的唤叫着他,暗暗
长叹一口气,默念:“情天难补,恨海难填……”
其实他尚不知紫儿见他被血影寒刀使用阴谋诡计,乘他智灵迷乱时打落寒玉凝井中之
后,已偷偷离开清风洞,惘然神伤,不知所适?血影寒刀为此忧心火灼,宛如疯犬,遍地寻
找,适遇红红怔怔地站在疏林中,顿时一口怒火发在她身上,他武学精纯博大,红红那是对
手,一声酣战,重伤晕倒,本意取她性命,忽见龙天翔及龙野远远赶来,心中万分吃惊,忙
展“银光遁影”轻功,匆匆逃开。
且说北神龙天翔思索一阵之后,忽沉声道:
“那个神秘的白衫老者惹上奇祸,均是为救他所致,纵是赴汤蹈火,我也要往幽冥岛替
他求情,最好是半途将他们拦住……”
龙野俊脸失色,插嘴道:
“爷爷,白衫老人身怀奇学,武功不凡,尚且如此惧怕他们,您一人……”
龙天翔眼睛射出奇光,怒声道:
“龙门威震神州,名动天下,你怎能夺我锐气。老朽这就动身……”
这几句话声如洪钟,神威凛凛,龙野奋然道:
“野儿愿跟随……”
龙天翔鬓发微拂,苍眉轩动,呵呵大笑道:
“好,不愧是铁汉之后……”
红红这时也不甘寂寞地附和道:
“小女也愿随从……”秋波含情,痴痴地望着龙野,今日重见玉郎无恙,芳心不禁慰然
舒畅。
龙天翔惊喜道:
“你……天文立若肯协助,事情已成功一半。”
红红面临这位向来威猛严肃难得一笑的老人,早有敬畏之心,镇静的道:
“是的,小女愿去。”
寒风凛烈,庙中灯火灭,三条身若神龙的人影,一跃而出即消,迅失在月色迷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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