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掸师悠悠睁开眼睛,淡淡一笑,道:“西方极乐,功成正果,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你们不必惊惶……”
天觉已经感到不对,泪水泉涌,上前跑落地上,道:“大师兄有何遗谕?天觉必竭力做
到。”
夏日炎目睹天心排师心喘吁吁,似正勉强忍受痛苦,他赶紧转到排师背后,伸掌导出自
家真力,贯注禅师体内,助他压制重伤的内腹,并助长其残存生命力。
群雄知道这一代高僧,眼看就要返归极乐,纷纷肃容站定,仅有冷面秀士与崆峒四子等
寥寥几位,素来与少林派不睦,悄悄溜走。
他们几位这种举动,对于少林派辱海之极,黄勇、龙野等勃然色变,若非天心禅师鹤驾
归西在即,否划必将教训他们一顿,但仍禁不轻哼一声,对于这些人恼恨在心。
天心禅师强忍痛苦,沉声道:“天觉师弟!”语音坚定,不减往常。天觉大师应道:
“天觉在此,恭听遗谕。”
天心禅师缓缓指向龙野,继道:“本座奉先师遗谕,执掌嵩山少林寺以来,总共有五十
多年,外派人士对于本门有恩者,不可胜数,但其中首推这位龙小侠,对本派思重如山,以
后他寻找本门一位借家逆徒复仇,你们不得过问。”
天觉大师肃容敬答:“叛逆之徒,人人得而诛之,少林寺门下绝不会为逆徒而忘却大
恩。”
龙野听得有点惭愧,热血上涌,脸都红了,立刻突然道:“晚辈略较博力,义所当然,
掸师不必莹击于怀。至于后辈和贵派那位华云海的芥蒂,只不过意气小事,就此一笔勾消,
不再计较。”
天心掸师向他微微一笑。他再转向跪在面前的天觉大师,道:“本门有一位俗家后起之
秀孙大真,天生异禀,聪慧无比,现已得乃父孙堂的真传,而且有青出于蓝之势。你回程
时,顺便带他回少林寺,麻烦返修的二师叔,传授他本门达摩祖师内功心法,异日功成之
后,令他竭力消除剑鹰帮这批恶魔……”话尚未完,一阵头晕目眩,腹口血气之冲,鲜血冲
口而出。
天觉大师急声道:“师兄尚有何遗谕?”
天心排师喘气道:“记住,剑鹰帮消灭之后……孙大真……应……”
语音愈来愈微,终于一代高僧;鹤驾归西,少林寺一代掌门人,从此长埋地下,但亦为
少林后辈留下不可磨灭的功绩。
群雄如丧考妣,不上宛惜,他们含着一眶热泪,悄悄地离开断肠古寺。
群雄走后,正殿中充满着一片凄凉寂莫,红红倚在龙野肩上,这一位向来坚强调皮的少
女,眼看这幕惨剧,忽然间变得柔弱起来。
黄勇自告奋勇,自愿到江陵城叫一辆马车,来装载天心排师等六位高僧的尸体。
龙野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解下背上红白两剑,走近夏日炎身边,双手揍剑,道:“夏前
辈侠名卓著,晚辈仰慕之久,恨不得永随方右,常受教益,奈晚辈有急事待办,须往东海一
行,但恐此去凶多吉少,是以烦麻前辈,将这两把宝剑转交适才那位前辈。并将时日误入桃
花阵之事扼要说也,夏日炎一听北神爱徒四一虎绝命在桃花阵内,登时心中一凌,暗叫:
“要糟!”
但他并未露出神色,雷然笑道:“这件事并不困难,老朽倒可作得到。”说着接过那二
把剑,沉吟一会,突然道:“小侠义薄云天,令人钦佩,但不知你这次急着往东海,有何要
事待办?”
龙野不敢隐瞒这位侠名誉满天下的老英雄。逐将自己身世以及往东海救父母的事情,一
句不漏的述出。
夏日炎面色陡变,情不禁退后半步,惊疑道:“令尊是龙射英?”
龙野从夏日炎突然吃惊的表情中,知道这其中定有原故,怯怯的道:“敢情夏前辈认识
家父?”
龙射英是剑鹰帮的帮主,何人不识。但其人行踪不定,凶名四播,因此夏日炎恐怕说出
有伤龙野纯洁的心灵,故不愿直接道破,乃道:“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可是寰海之内,为
一个人认得他,而且有极亲密的关系。你不必枉费心神到东海,只要找那人一问,便不难与
你父母相见。”
龙野一听,喜孜孜的激动道:“那人是谁?”
夏日炎睹状,暗欢一声,道:“这人你已认识,他就是方才神龙一现,大名鼎鼎的北神
龙天翔。你可到妙算子那里去找他。”
龙野听夏日炎这么一说,登时心急如焚,一拱手道:“多谢夏前辈指点,后辈感激莫
名,就此告别,后会有期!”
回首向红红,道:“红姑娘,你应该赶快回去,以免你父亲倚门盼望,耽心挂念你!”
红红一嘟嘴,不悦起来。龙野着笑一下,掉头毅然飞跃出庙门而去。
红红望着龙野疾速而去的背影,芳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一种莫名的寂寞空虚之
感,袭上心头,不禁黯然神伤,他几次移动双足,想追踪而去,但一般少女的自尊感,使她
犹豫不决,怔怔不前。
且说龙野怀着比脚步更急的心情,施展怪异的轻功术,强弩神箭,风驰电掣地往前急
奔,沉雄威猛的喝声,响彻四野。
这时,天色已大亮,一轮旭日,冉冉由东方升起,绚丽霞光,照人朝霞之上,晶亮焕
彩。
盲目奔驰了一大段路程,龙野才想起,究竟陇石妙算子陈智中住在何处?自己可全然不
知。
一念及此,忙收势停步,放眼一看,四周山峦起伏,一望无际,鸟兽绝迹,一片恬静。
他那有半点欣赏的心情,略略一辨地形,知道自己是冲西北方奔行,距离断肠古寺,起
码已有百里之外。
他苍茫听顾,不禁轻轻叹喟一声,惭愧忖道:“我羞为男子汉,红红比我强得多了,她
是个娇弱的少女,却能独自由东海跑到中原,闯荡江湖,随心所欲,而我却自忙瞎闯,毫无
经验。”
一想及红红,他脑海登时浮出一个娇艳绝伦,天真无邪的少女来,凭添无限惆怅,喃喃
自语道:“她虽然调皮,却调皮得可爱,固然有点野,却野得叫人喜欢……”
一阵山风拂面,他神志为之一清,暗道:“我尽想起那些无聊的事干吗?妙算子陈智中
既然以陇石右自语,可想而知他必居住在陇右一带,到陇右一问,不难找着。”
意念至此,再不犹豫,翻山越岭,又奔行了数十里,放眼四顾,只见山势回绕,五条五
谷,盘曲蜿蜒而合。龙野停下脚步,凝视一下四周山势,暗忖:“山势回绕,谷道回旋,不
知走那一条山路才好?”
他企图找山民樵夫,一问山岭之路,但只见中午的春阳庄点得群山凝翠,一片山奇的寂
静,了无不迹。
突然,龙野瞥见山径旁边,不由他透出惊喜。只见在枝叶浓阴中,一大叶白色野花,被
人摘去不少,梗之处,痕迹犹新,显然摘花人离此不久。
他目光逐渐前移,正中间一道曲折的山谷,碎石地上遗留一条白色花蕾,不时因山风拂
吹,飘飘飞舞。想来摘花人定由此路而去,于是他立即追踪前往。
龙野放腿急奔,直如怒箭划空,转折奔前,片刻之间,景物突然一变,只见一残碑断
碣,荒坟累累,人目的敢情是一片墓地!
由于眼前景物突变,龙野怔了一怔,总有所觉,眼光急急地环扫一匝,只见一位白衣女
人,宛如大理石像似的,痴立在一座奇大的青坟之前。
那女人长裙无风自动,摇曳于地,身材条条,面目以白纱遮盖,隐约可辨出是一位至娇
至美的佳丽。
那座青坟两旁,摆投了不少奇禽怪兽的石雕像,占地很广。坟前竖着一块高大的石碑,
碑上字体龙飞凤舞,雕刻精劲有力。对聊是:“断肠无心情天最恨”,“佳人有意爱海难
填”,下面一行大字“洛一谷之墓”。
龙野看后,心中大为震惊,暗忖:“洛一谷!洛一谷他不是断肠占寺的建造人吗?他不
是百年前轰动天下的大盗洛一谷吗?”
忽听一声娇叱,那痴文如石像般的白衣女人,身形破空而起,龙野闻声,抬目望去,只
见她手足微张,海燕掠波也似,电急的向自己当头罩下。
龙野猛吃一惊,蓦觉对方这招,玄妙无比,简直如阳光普照,无所不及。
他奇怪对方为何一言不发,便猛施煞手,既无冤,又无仇,素味平生,却是为何?说时
迟,那时快,那白衣女人罩落的身形,愈临近劲风愈是加强,直如泰山压顶,重逾万钧_龙
野急中输记,怒吼一声,右掌骄指抵天,左掌仰掌微吐,电光万人间,身形连换六式变化,
无一式不是妙到极点,那白衣女人招式,立受到克制,竟然无法落下。
龙野使到第六招,左掌突出,时间不徐不疾,翻掌抓去,猛然一拉,一块白纱应手而
落。
那白衣女人惊呼一声,身形疾然飘了开去,宛如嫦娥临风,白衣飘飘,曼妙之极。
龙野并不是追逼,俯视手中白纱余温犹存,幽香扑鼻,敢情是那白衣女人这央纱巾,已
为龙野攫得。
这时已可看清那位白衣佳丽的面容,饶他龙却定力再强,这时也禁不住凝眸直视,如醉
如痴。只见她神态庄严,嫩白晶莹的皮肤,泛出淡淡的红色,挺直的鼻梁,使人有秀雅和高
贵之极,星目中蕴含着一缕忧伤,更加动人。
那女人轻轻一叹,唇边泛起凄凉的苦笑,道:“你是他的徒弟仰是后裔?”
这句无头无尾的问话,整得尤野不知如何回答,不由露出怀疑之色。白衣佳人微讶地看
着他,继道:“洛一谷没向你提过我,一个叫韦娴静的女人吗?”
龙野茫然摇头道:“洛前辈我并不认识。”
“什么?”韦娴静愕然又问道:“你不是他的门人?那么你刚才使出那一招六式的掌法
从那儿学到的?”
龙野恍然大悟,道:“你是说招断肠无心掌?那只不过在断肠古寺中,无意之中学到
的。”
韦娴静半信半疑,但她已是饱经沧桑,历过无数辛酸的江湖人物,心中虽疑,却未现于
神色。她苦笑一下,道:“你是那个门派的弟子?”
龙野毫不思索,应道:“天缕派下第四代弟子龙野便是。”
韦们静“哦”了一声,道:“这就怪不得你能够无师自通敢情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同一
鼻孔钻出来的。”
龙野听到这句话有些古怪,本想追问,但听她语意不善,于是缄口不语。
韦摘静瞧着龙野,面露杀机,一瞬复又玉面生愁,黯然一叹道:“如果在未碰着洛一谷
之前,只要说出天缕派三字你这条小命就别想踏出这山谷。”
龙野勃然作色,就待动手,但一瞥见她星目泪光盈盈,缕缕犹郁,透出圣洁不可犯的神
色,登时浑身一震,那股粗暴之态顿失。
韦拥静脚下纹风不动,但却似随风飘飞一般,缓缓飘到洛一谷墓前,徐徐倚坐墓碑,拾
起一朵白花,闭眸嗅闻,容态是百般惹人怜爱。
龙野茶然不解,因急于赶路,望望手中那条白巾,欲要丢掉,又感不忍。无奈地走过
去,道:“喂!手巾还您。”
韦娴静似若不闻,正沉静在那不堪回首的往事中,边头都没抬。
龙野见她如此,深为不悦,将那白巾随便丢在她身上,转身便走。
韦娴静缓缓睁开眼睛,叹道:“你难道就这么寡情绝义?连到了祖师叔的墓前,也不参
拜一番?”
龙野一怔,转过身来,问道:“谁是我祖师叔?”
韦娴静温然不悦道:“他虽仅是贵派天缕丹士的记名弟子,但归根落叶总是天缕派的一
份子,你岂可如此藐视他。
龙野惊讶得双知瞪的比铜铃还要大,道:“洛……”既是祖师叔,龙野再不敢直呼其名
只吐出一洛字,便止住了。
韦娴静玉面一觉,怒道:“你们天缕派何以如此轻视他洛一谷三字既然没资格跌身入天
缕派,当初你师祖为何阻挡我和他……”下面“合籍双修”几个字,她竟说不出口来。
龙野虽年青少成,不太了解男女间之事,但秉赋聪明,自然能体会其话中含意,不禁疑
忖道:“洛一谷逝世已有百年,而且她那时已少亦应在四十以上,如此算来,眼前这位白衣
佳丽至少已是一百四五十岁,为何依然风姿秀丽,娇嫩如小女,这实在令人太难相信了。”
其实他不晓得,这位韦娴静幼时因服食了一种当今罕有的“人参灵果”不但功力倍增,
而且能够青春永驻,几有长生不老之效。因此目前虽已百多岁,是以尚似豆菠年华的青春少
女!
韦娴静美眸凝视长空,檀口微开,道:“他们天缕派自命为杰也名家,却如此无情地拆
散我们,致使他孤独凄凉地饮恨黄泉,喃喃不绝吟着断肠无心……”
语音凄枪哀宛,泪珠满腮,悲不可抑,龙野听得心中酸,盈盈欲泪!
韦娴静银牙微咬,道:“目前天缕派银星虽能侥幸托皎月之光,照耀大地,然而你们这
般人如此绝情绝义,相信不久将来,那颗傲然生辉的天缕银星,必定会忽然毁减,殒落无
光。”
龙野心中一凛忖道:“她何以对本派怨毒如此深重?想来师祖绝不会那么冷酷无情,拆
散他们这对人海中的鸳鸯?其中或另有原因?洛一谷既然是师祖天缕丹士的记名弟子,何以
不曾闻师父提过?”
一连串的问题,在龙野心里,激动荡漾,使他顽固和控制情感的冲动,脱口道:“失掉
爱情,就是失去幸福。然而你不能竟因此移恨别人,我相信敝师祖阻止你们之间的关系,必
然别有难言之隐!”
韦娴静心中一凛,回眸一瞥龙野,叹道:“不错也许因我是极毒派掌门的爱女。”
龙野虎目一瞪,喝道:“你是极毒韦无良的遗孳!”声音变得十分严峻。
“住嘴。”韦娴静失声一喝,娇躯骤然挺立,秀目中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懔的威严。龙野
朗声大笑,道:“起先我还怀疑祖师干么要拆散你们,原来你是韦无良的孳种,你获得此
报,令人感到痛快之至。”
韦娴静面罩严霜,厉声道:“上一代的仇恨,难道还要世世相传么?”
龙野一听果然言之有理,他虽然不知爱情是什么样的东西,但由母亲每天倚门仁望父亲
早归的神色中,可领悟出爱情是无价的财富实不到,权势占有不了不由黯然无语。
韦娴静玉面稍雾,双止静睨洛一谷的墓地,旦夕魂梦索牵的人儿,早已幽冥异路,荒家
枯骨寒,情天长留恨,回忆往昔的绔梦,不禁热泪盈眶,悲痛欲绝!
龙野道:“往昔的经过,可否赐告?”
韦娴静指着墓碑两旁小字念道:“断肠无心情天为恨,佳人有意爱海难填。”由此可知
他逝世之前,对于往昔之事仍然念念索怀,猜忖他死后,也必留有遗言,你如真诚欲知此
事,明年八月一日是他忌辰百周年,他依时采掘墓取回他的寒骨,便可得知。
龙野慨然道:“他老人家既是本门前辈,龙某定依是丧来迎取仙骨,运葬天缕派历代弟
子长眠圣地。”
韦姻静面露微笑道:“一谷生前,威名盖世,其相中定珍藏许多稀世秘密,是以机关重
重,到明年时,你最好能够请到陇右妙算子,助你一臂之力,否则四海之内,罕有其人能启
开他的坟墓。”
停了停,韦娴静继道:“你好好苦练天缕绝学,以及一谷所留下的那招断肠无心掌,到
时记墓取宝,凶险难以意料。我自从当年和一谷惨然永别后,世事纷扰,一切皆空,我已不
愿重入江湖。不过单靠你一人,也难独撑大局,幸好我的师倒不久将重开帮立会,明年我叫
他们助你完成此事。”
极毒派要重出江湖,这个消息令龙野大吃一惊,毅然道:“贵派要重振门派,本是一大
盛事,不过如果不敢以往作见,茶毒生灵,我不但不能接受前辈指示,而且龙某便要赁蜈蚣
宝剑,为世除害。”
韦娴静心弦一震,面如寒霜,冷冷道:“凭你小子一个,别夸下海口,但是在一谷遗骸
未取以前,我会叫他们原谅你的狂望。”突然一长身,疾比电光闪动,衣袂飘风白衣闪动,
芳踪已杏。
龙野呆了一呆,缓缓转过身去,默默祝祷道:“祖师叔安息吧!晚辈明年必运你灵骨回
祖师那里。”
祝毕,长啸一声,向来路退出,走了许多冤枉路程,不如知翻了多少座山头,才到了一
条坦荡大道。
正步人大道间,忽听后面蹄声大响,九骑如飞驰来,龙野赶快一闪,抬头一看,令人惊
疑不已。
只见来人,九骑分成五排,前后四排,马上仅是三四十岁壮汉,全是虎猛猿腰,面色赤
红,肌肉纪结雄壮勇猛,但美中不足,他们八人一律是左臂齐断,剑斜左肩,看来极不顺
眼。
八骑正中,独骑单行,骑上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孩,也是臂残缺,剑斜残缺,剑斜左
肩,但眉清目秀,粉面朱唇,星日中流露出莹莹神光,显然内修为,已臻登峰造极。
这骑如风艰驰电击,由龙野身侧擦过,马蹄卷起阵阵尘土,如飞而去。
快马过后,龙野发现正中那个小孩的右肩上,斜插着一支三角形白底红字的旗帜,隐隐
可见了旗中绣着“神勇左臂剑”五字,绣的字迹神龙活虎,一似他们好坏威风凛凛的气慨。
龙野如疾如呆,怔怔望着他们如飞而去,突然蹄音又响,他又抬头一看,不禁迷糊起
来,敢情刚才那为骑去而复返,眨眼间已至龙野身前,九匹坐骑同时齐嘶一声,立即抑住疾
驰而来的冲势。
正中那个英秀不群的小孩不见如何作势,丝穗飘扬,旗帜摇晃,身形轻轻落在龙野身
前,诚敬问道:“壮士借问一声,在小弟未经过之前,是否有一痊彪形大汉,身穿华丽的中
年人由此经过?”口齿清朗,语音如轻雷乍放,各他的年龄极不相称。
龙野见他们气派不凡,显然来厉甚大,忙道:“惭愧,我刚由山路出来,并未见着这么
一个人。”
英秀小孩微微颔首道:“多谢壮士。”’身形微晃,又跃上马背,环视四周壮汉道:
“被华云海溜走了。”
龙野一听“华云海”三字,心内一震,只听其中一独臂壮汉道:“相信他逃不了神勇左
臂剑的铁蹄之下。”
英秀小孩欣然望他一眼,道:“华云海恶贯满盈,江南道上无人不切齿痛恨,这次如果
让他漏网,我们九人还有什么面目闯荡江湖。”
方谈间,一骑疾冲而来,众人抬目望去,脸上登时抹上一丝喜色,龙野眼尖,早已看出
来人正是少林派俗家送徒,也即是在家乡传技欺已的华云海。
龙野远远看到一群断臂的大汉,脸色登变,赶紧勒马拉疆,往来路拚命狂奔疾驰而逃。
龙野抬头一看,只见他们九人态度从容,毫不着急,英秀小孩嘴唇掠下一丝冷笑,独臂
一挥,两个带头的独臂壮汉猛喝一声,胯下坐骑,扬蹄急奔,有如离弦之箭,疾快神速的追
上去。
华云海马鞭狂挥,疯狂疾驰,但不久只听身后蹄音狂乱,他回头一瞥,不禁吓得屁滚尿
流,敢情那两个独臂壮汉已策巴疾驰追来,脚程之速,罕有其匹。
华云海自碰上煞星,被他们追上,绝难逃避杀身之祸,想到自己生命垂危,人是狂抽猛
夹。催马疾奔。
大凡惯常作威作福之人,最是怕死。他虽晓得背后是新近掘起江湖,专打抱不平的“神
勇左臂剑”,他们不但武功极高,而且骑术更是天下闻名,自己无论如何,经难脱逃,但华
云海仍想自己能够逃此大难。
一阵劲风拂面而过,华云海几乎晕绝过去,那两个策马追赶的大汉,已超越而过,只见
他俩一抖疆绳,马立声嘶的横拦着大道,已无处可逃。
华云海硬着头皮,目露凶光,不但勒疆停马,反而运劲挥鞭,叽地一响,他那匹红马挨
了此鞭,嘶呜一声,直闯过去。
右边的独臂大汉,狂笑一声,拿准时间,突然一掌劈向那红马前胫。
华云海骤逢变故,心知神勇左臂剑等九人,以左臂铁掌快剑著名武林,这掌劈中,那匹
红马算是废了,急不暇择,忙探身举掌以迎。
两掌相交,脆响一声,华云海因掌力不面对方雄厚,吃不住劲,震得上半身倾出马外,
幸他腿劲不错,仍紧挨马腹故倾而不坠,但已骇出一身冷汗。
左边另一个独臂壮汉,沙声喝道:“你逃不了的!”喝声中独臂疾伸,勾向他脉门。
华云海能够在江南横行霸道,武功自是不弱,他身一缩,竟让后一尺有余,独臂大汉招
式为之落空。
同时,右边的独臂大汉已扣住那匹红马的头,令它动弹不得,华云海睹此情形,疾忙一
跃离鞍,落在左旁田里,拔腿就奔。
左边的独臂大汉轻轻一哼,身形一纵,宛如一朵乌云越过他的身前。
大汉两腿方落地上,华云海狂喝一声,突然施出“小天星”绝技,挟着沉雄无比的风
声,劈击过去。
独臂大汉镇定如恒,脚下向移数寸,独臂一叫力,拳风如山,硬接那记“小天星”掌,
双腿直如卷天掠地,横扫而山。招数妙绝,而且更是奇幻飘忽。
华云海为之大骇,急急腾身跃开,但那独臂大汉已志在必得,怎会容他闪开,独臂一
拍,其热不但迅快如风,而且劲道非同小可。
华云海腹部如受重锤一击,痛叫一声,晕绝过去,独臂大汉冷笑一下,一手将他提起,
跃身上马,向另一大汉一摆手,长啸一声,纵马回头而去。
龙野自吞食蛤枫蛙之后,眼光极是锐蚌,非一般内家高手可比,他们虽在时余外过招,
却看得清清楚楚,不禁对这此独臂大汉的武功惊赞。
指顾间已返回行列,只听那英秀小孩责备道:“胜敌之策,首在适时把握机会,攻其不
备。刚才郑英只要突击出戳敌同点其助下穴道,不是应手而首么?”
英秀小孩,移目注视擒捉华云海的独臂大汉,道:“郑英,你也太疏忽了当华云海身躯
倾出马外时,你焉可扣他脉门,你想一个人手掌移动多快!你若用“一针见血’岂不早已点
倒敌人。”
龙野在旁听着,突与英秀小孩那两道炯炯有神,如天空寒星般锐亮的眼光相遇,心中一
凛,暗道:“这小孩只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却神光莹潭,论武功纵是他一出娘胎,就开始
练武,也难有这惊人的成就,就是天生奇才,人间龙凤如再经苦练几年,则此子不难成为武
林第一高手。”
其实龙野仍然有所不知,否则不更加震惊那才怪呢!原来眼前这九位独臂之人,连那小
孩包括在内,江湖上踢送一个绰号,叫做“神勇左臂剑”。他们乍现武林道上,仅不过一年
前后,然而极骚动天下,所向无故,更是大义凛然,除奸惩凶甚得江湖赞美,大有代替昔年
“飞驰十三侠”之势。
这英俊小孩一瞥晕迷的华云海,然后游目环顾四周独臂大汉,道:“华云海虽鱼肉弱
小,持技凌人,但他乃是少林俗家门下。少林派规之严,誉满天下,我等不必擅自惩戒,可
送还他们自己按规处治。
龙野一听,暗暗赞许,这小孩年纪虽轻,做事却有条有理,谦让不骄,英秀小孩抬头瞧
着龙野,微微颌首一笑,独臂一挥,九骑按着原来行列,策马向北奔去。
龙野暗自感慨一叹,华云海一生为恶,最终是无量昭彰疏而不漏,自己虽在天心禅师临
逝前,许下诺言不寻他复仇,但自有侠义之人,为世除害。
他感叹一下,便展开脚程,不久到了襄阳,时已黄昏,遂在襄阳住宿一夜,顺便打听去
陇石的路线。
出了襄阳,便直取去陇石的路径,不管是大江小河,抑是高山峻岭,都一径凌跨过去,
以他的功力身手,加之“强弩神箭”的拳化轻功,直到如履平地,兼且因为避开了官道城池
市镇,更可施展脚程,倍加快速。
不数日已到了陇右一带,妙算子为陇右地方最盛誉的人物,龙野探询这下,便知他是隐
居天水南侧的祁山。
这日,龙野来至祁山脚下,仰头但见群山耸伏,绵延无际,竟然不知妙算子陈慧中居住
何处。
龙野不禁满心焦急,心中暗自忖道:“在路程上已耽误了不少日子,剑鹰帮行动快速,
想来早已到此。
如果事过景忌,北神离开了祁山,岂不更难找?那时我岂不是无法拯救苦海中的父
母!”
龙野心中燥急,脚下更不敢停留,直如流矢划空,翻过六七座山峰,仰头但见山岭丛
中,一峰特高,宛如一柱擎天。
龙野心中一动,当下施出“强弩神箭”有怒箭疾射而去,沉雄的吼声,绕峰回荡,余音
不绝。
眨眼工夫,已达半腰,龙野停歇下来,环顾四野。但觉清风轻拂,兰麝缭绕,遍体清
凉,登时脑际这之一爽,适才烦燥焦急之情,一扫而空。
龙野微感惊异,那来如此香风!
但见此峰腰约有几亩平地,忽见一根石笥屹立于婉蜒人山的羊肠小道中,石筒正面光亮
平滑,上刻有深及半寸的朱红大字。
龙野举步年前看,只见上面刻着:“季风缕缕,至此歇步笱后三丈,太阳宫阵,经缠法
度,大衍变化,君欲强人,陷阵丧命,莫作怨言”。下署妙算子陈智中敬题。
龙野读毕,领首暗道:“武林中俱道妙算子行事正邪不分,全凭自己如恶而定,但观此
石笱,乃不失为光明正大,仁慈为怀,他怕世人误入太阳宫阵而丧掉性命,是以刻字以警惕
世人……”
想着,不知不觉中已对妙算子起一了丝好感,忽见三丈外仍然一只石笱屹立,龙野脚下
不禁走过去一看:“君至此笱,已入吾阵,太阳将升,疾速退之。”
龙野刚刚看完,忽觉不对,身前那根石笱瑞光万道,宛如一轮红日由石苟背后升起。强
光如火,炙热难耐。
龙野但觉热气直逼过来,方自叫声“不妙”那万道强光已化成熊熊烈火,四面八方卷吐
而至。
龙野骇然一惊,自己纵使整身有力枪不入的内功,也得被这股炙热无比的烈火火焚身而
死。
龙野暗忖,一年多来孜孜地刻苦发奋,勤练武拭,企图东海救出受囚的父母,以及重振
天缕声威,然而顷刻之后,都将随着熊熊烈火,焚得无影无踪。
且说以神算奇门,以机关布置而饮誉武林的妙算子陈智中,此人生性怪僻,恬淡寡欲,
鲜与人交往,终生深居祁山天柱峰,少入江湖,毕生之中,仅有陇左云一平和他性情契合,
而成莫逆知已。
只为陇左云一平在深山采取药草,被一只千年毒蝎子啮伤,待他扶伤回家时,已蝎毒攻
体,命在旦夕。这消息传到妙算子那里,他焦急之甚,心知要医愈云一平毒伤,只有佛光玉
像那样祥光,才可逼出云一平体内之毒。
妙算子何尝不知自己取得玉像后,将会引起白道中人怒,黑道邪徒追踪劫掠,但为拯救
老友性命,自不能顾及这些,连夜兼程赶到断肠古寺。
因为他神机妙算,精研机关,而且洛一谷当年装设机关,均由妙算子的祖父设计,所以
妙算子轻描淡写的启开如来佛像之自动机关,从容取出藏宝之图。同时放入一张已住宅周围
机关阵法的地图,意思是如有人能够取得此图,可到天柱峰向他索回佛像。
待他将如来佛像的机关恢复原状后,突见北神龙天翔迈步而进,妙算子大惊,深知自己
这种偷窃行为,若被北神知道,他定会横身抽阻,当下愤忙由后殿溜走,那知已被北神发
觉,纵身追来。妙算子虽知惹他不得,但为着老友性命,硬着头皮,装作不知,施尽绝学轻
功,拼命逃路,可是在数百里之外,仍被北神追着。
妙算子百般无奈,只有将真请详细吐出,北神虽不悦他这等偷窃行径,却同司创为情势
所迫,非已所愿,遂放他而去,说明医愈云一平之后,应将佛光玉像,奉送能够破解断肠无
心掌之人。
妙算子等北神走后,始长吁口气,按图寻宝,果然不下半天工夫,已掘得佛光玉像c他
不敢逗留,急急赶到陇左云一平那里。但这时许多武林人的,已暗里追踪跟来,大有乘机劫
宝之意。妙算子又是一惊,来不及医治云一平之毒,赶紧吩咐云一平之爱待唐秀雄,急起乃
师,三人偷偷向天柱峰出发,因为天柱峰有妙算子精心设布的“太阳官阵”,不能踏入阵
内,暗里追踪的人物,纵有惊人盖世武功、亦难越雷池半步,那时妙算子即可高枕无忧,安
心为云一平治伤。
平说妙算子以及唐秀雄两人如惊弓之鸟,提心吊胆的由捷径险道,由陇左翻越到陇右,
祁山赫然已在眼前,热意图夺宝之人,已逐渐迫近。
妙算子老成多智,他暗想由正道踏入祁山,进入天柱峰必会被意图劫宝人人追着,不如
走捷径小道来得安全。妙算子走前带路,甲左边一道小径,纵身前行,唐秀雄背着其师跟着
跃进,转出山谷,前面乃是一片峭壁,靠峭壁有小径一条,小径上尽是又肥又厚的青苔,其
滑无比,他们虽是武林好手,脚下轻功不错,但仍有点疑惧,是以身形移动缓慢。
前面小径越来越窄,阔度仅是一尺左右,这时两人再不能正面行走,俱以胸贴靠山壁,
侧着身缓缓一步一步的移动,有时掌上稍为用力,那山壁碎石便骨碌碌地滚落崖下,的确危
险之极,令人惊心动魄。
他们宛如蜗牛徐步,走了多半天,仍然未达天柱峰。刚转过一个急弯,猛见前面一个老
道,白须飘晃,手势拂尘,那老道身子半倾出深壑上,又脚隐隐踩在小径之上,山风虽烈,
他却如泰山屹立。
妙算子心知不妙,赶快止步,暗自戒备,扬声喝问道:“前面那位道兄,可否借光一
下?”
老道一声诡笑道:“普天之下,莫非圣土,施主请自便就是。”
妙算子凝神沉思,小径只一尺来阔,被那个老道横身抽阻,已无落足之地,但妙算子一
身精纯轻功,不难一跃而过,现在所须考虑的是,如果那道士心存不轨,也其不意,出招偷
袭,那时间无可闪,岂不丧身深壑。
但呆下去并不是办法,妙算子目光一闪,道:“既然如此,就对不起了!”
话音甫落,身形乍然纵起,宛如巨鸟盘空,老道身躯突然一缩,双掌倏地一招“双龙出
洞”,猛击拍出。
妙算子早就算到这一着,并不慌张,他凌空是一种诱敌之着,他身形一沉,一个“千斤
坠”,使对方的一招落空,然后双掌电疾推出,劲力急打对方中盘。
老道在这瞬息之间,已判断出对方机智功力均佳,不敢硬拚硬架,而对方掌风袭至,处
此险隘小径势又让无可让,老道到底经验丰富,存心两败俱伤,以攻为守,掌中拂尘,陡地
拂出。
唐秀雄在后面看到,他乃是云一平的唯一门下,武功不弱,阅历亦深,这刻猛喝道:
“师叔,这厮是崆峒四子之一。”
老道士做声冷笑,道:“不错,你道爷就是辛夷子。”笑声中,真力已人拂尘涌流而
出,猛然一抖腕,嗡地一声,拂出拂尘,突而一圈一卷,再出屈而直,锐如利剑,一招地时
进平阳,劲袭而至。
妙算子见他招数虽厉,但很平常,暗自诧异,倒退半步轻易问过。
崆峒掌门辛夷子喝声:“着”招式将老,那尘尾突然分成五束,束束毕直,疾戳而至。
这一招不但其快无比,而且是崆峒派镇山尘法之一“五子告状”,毒辣绝伦,辛夷子倏
为将近一甲子,内力造诣上极佳,此刻掌中虽只一氢拂尘,但威力之大,并不逊于一支利
剑。
妙算子武功虽较辛夷子为强,但吃亏在空中,这刻忽见对方一把拂尘有如五支利剑,疾
刺而来,自己先已退近唐秀雄,如再避让,势必撞及唐秀雄堕崖。
小径宽仅一尺,只许进退,不容左右闪避,妙算子上此景况,立生与敌偕亡,大喝一
声,力贯四肢,双掌横,往上硬接。
辛夷子嘿然一喝,尘尾忽然一卷,妙算子只手立被卷上,辛夷子抖腕一震,真力直贯尘
尾。
妙算子也双壁振抖,伸出震力卸劲这海,反崩上去。忽然两人同时脚下一软……原来小
径松软,如何挡得住这两个武林高手的劲力,他们着脚之处同时崩裂塌下。但见两人同时向
万丈滚滚落,唐秀雄见此危殆情形,骇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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